……虽然不是故意的，但以此为乐好像有点过份……
李光博洗得很快，或许是水温过烫，开门就冒出一股热浪，脸和脖子也显得异样红润。邢维仰头愣愣地望着，看李光博洗好出来的表情从慵懒化为吃惊和怔愣，突然觉得这个人并不只是穿西装好看，像刚才穿运动服的样子，甚至现在穿着他旧衣服随便简单的样子，都比他好看。
「……邢维？」低头望着半天都不说话的邢维，李光博看不懂那个眼神，只好垂下眼，把视线移到那张脸的其他地方。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咦？」
李光博疑惑的表情让邢维惭愧中又有点害羞，支支吾吾地低下头，又想到这样似乎很没诚意，只好又梗着脖子抬起头。
「就是……呃……我忘记跟你说这边有地方可以洗澡……」仰头看着李光博的表情从错愕、微微睁大眼睛的恍然大悟，再变成一抹非常温柔的微笑，不由自主地也跟着笑。「那个……真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要让你觉得尴尬或者……」
「我知道。」如果你是那种觉得同性恋很好玩的人，我不会答应你的要求。李光博笑着伸手摸摸邢维的头，让出浴室门口。「进去吧，谢谢你的衣服。」
「好，谢谢。」
邢维笑着进浴室，还不忘交代李光博可以先出去找老板喝茶。
虽然很想补充水分，但李光博并不想把自己放进意外又陌生的人群中，搭讪别人是一回事，下班之后，他不想继续带着面具交际，更何况是这样的夜晚。
所以他宁愿闭上眼站在门边等，享受运动后、沐浴后的那份舒爽懒散，不着边际的想着体能训练以及邢维抓着他的温度与湿度，告诫自己再怎么坏心眼的期待掰弯这家伙，身为朋友也不能老想着这种事。
就算真的掰弯这家伙，他也不一定会是你想要的人。
所以还是当朋友最好，可以慢慢认识，也可以不用太了解，至于身体的需要，还有那么多的陌生人可以选。
而治疗寂寞的药，至少现在这个『朋友』可以缓解。
听到门声，李光博睁眼转头，就看见邢维探出来的脸从惊讶变得开怀，什么话都没说就又跑回之前拿衣服的杂物间，翻出两个塑胶袋，把其中一个递给他。
「把脏衣服装起来，」邢维边说边把自己的衣服揉一揉塞进去。「对了，你应该不会喝茶睡不着吧？」
邢维一脸『对不起我又问太晚了』的愧疚表情，弄得李光博又想笑了。
糟糕啊，他对这种个性的抵抗力好低。
「万一我睡不着，就多给我两个粽子安慰安慰吧。」
＊＊＊＊＊＊
端午过，收冬被。
李光博没去选他到底要什么粽子，毕竟人家好意赠送你还认真地挑挑捡捡，那有点超越厚脸皮的境界、而迈向不要脸的等级，所以他决定有什么吃什么。
至于邢维则送了与去年一样体积另加两个的粽子礼盒，由于李光博没有说要什么，所以邢维每种都放两个，包得严密扎实以致于比去年难拆十倍不止，让李光博边拆边咬牙切齿。
——你说你去年不好意思用寄的也就罢了，今年都已经是『朋友』了你是不会打个电话约时间拿给我吗！？
过度包装北极熊会哭的！！
美工刀割了又割，终于顺利取得粽子，每种两个的分配很明显就是只考虑到李光博一个人的份，让李光博看着整盒粽子扶额苦恼。
好吧，邢维替每种粽子做名牌穿在绳子上是很可爱，问题是每种两个有点吃不完，送人又不好送……好吧，有个好堂妹真是太好了……小雅一定不会介意这种细节……
于是李光博又跟去年一样、跟前几个月一样，拿起手机拨通小雅的电话，约好面交粽子的时间地点——下周六晚上七点损友的酒吧——很好，如果加上小雅约的其他人一起吃吃喝喝，粽子就地歼灭完全不用担心后续发展，可喜可贺。
到了那天，李光博一踏进店里就愣住，他堂妹跟他损友老板梁柏安则是一起欢呼！
「生日快乐！！」
呜喔！小雅，你不是十岁了，扑这么大力堂哥会内伤……小心我手上的粽子啊……
「呆什么？」梁柏安痞笑着把李光博拉进店里，表情活像要分享什么件不得人的东西。「哥哥我都忍痛不开店，你快感谢我啊！」
李光博又一怔，转头看向小雅，只见后者无辜地摊手。
「我只是跟他说你生日，所以我包店，他请客。」小雅笑着抱住李光博的手臂摇。「哎唷，这样梁大哥才有藉口偷懒不开店嘛！」
李光博看看堂妹再看看损友，乐了。
「请客？」走上前钩住梁柏安的肩膀，声音柔的滴水，听得向来三八的梁柏安全身冒鸡皮。「亲爱的，酒钱请不请？」
「请……你都这么甜、这~么黏的叫我亲爱的，怎么可以不请！？」梁柏安趁机在李光博脸上很响亮的『啵！』一个，旁边的死小孩瞬间大声叫好吹口哨！「哥哥我还期待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来，小光，再让人家亲一个……」
「滚！」
李光博笑骂道，把人推开，梁柏安『唉呀！』一声地喊着『我滚了……』，转转转地滚回吧台，开始问小雅那几个认识好几年的孩子们要喝什么。
小雅笑眯眯地拿走他手上的粽子去里面的小厨房加热，看见小雅的动作，她男朋友以及那些朋友也跟着去厨房把小菜端出来，跟他比较熟的徐伯伟笑嘻嘻的打完招呼又低头去跟另一个神情淡然的男人说话，这群人中这个人他见过的次数最少，李光博知道这个人的名字，也知道这个人就是徐伯伟的男友。
而他们或许有机会在一起很久很久。
「干嘛？」梁柏安靠上来，把一杯琥珀之梦放到李光博手上，李光博回头才发现损友已经将整桶飘散着水果香的血红鸡尾酒放在吧台上。
「你弄了Sangria？这个跟粽子配吗？」家庭调酒的首选，但这款西班牙调酒应该从来没想过他可以挑战屈原吧？
「放心，我调得比较甜。」在饮料的世界，糖是万能的。「喂，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什么问题？」
「寿星，你不是想开了、放弃了？」梁柏安用酒杯碰碰李光博手上的酒杯，轻轻的声响只有两个人听得见。「那干嘛出现这种表情？」
「悲苦啊，」浅啜一口琥珀色的酒液，琥珀代表永恒、透明、纯洁，象征爱情的永恒，到底是人类做着琥珀般的梦境，还是琥珀所怀抱的梦？「孤单老寿星，看着灯塔林立，我悲苦两下不行吗？」
「何必呢？」唉呀，想不开，你这人就是想不开。「你也有的啊！」
「有什么？」有的话我还需要这么哀怨？
「那家伙不是？你很喜欢他的不是吗？」
「我们只是朋友。」
「什么喜欢？！什么朋友！？」
小雅的头突然从身边冒出来，李光博吓一跳，然后挑起嘴角拍拍那颗小动物一样的头。
「什么都没有。」
「骗人……」小雅拿头用力顶蹭不老实的堂哥。
「骗你什么？」李光博呵呵呵地站着给小雅随便蹭。
「你没骗我，」抬头看着堂哥的笑容，小雅就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怒气。「你只是在骗自己，明明就喜欢，谎话说一千遍也还是喜欢，那怎么可能当得成朋友！！」
「我跟徐伯伟就可以当朋友，当朋友，一直都是最简单的。」
「那是因为你知道大根有男友，你一开始就踩煞车，你知道再怎么期待也只有当朋友才是刚刚好，可是这个呢？你什么时候生日他知道吗？」
「朋友不一定需要知道我的生日。」
「你真的想跟他当朋友，为什么不告诉他你生日！？」堂哥！醒醒！你刚才说只是朋友说得万分不舍你知不知道？「如果你当他是朋友，你会坦率的告诉他；如果你决心想追他，你也会爽快的告诉他。你现在什么都不说，是因为你又像以前以样，你又在忍耐对不对？哥~你贪心点、卑鄙点，他明知道你喜欢男人，就算认真告白也不会死啊！！」
李光博半天说不出话，很想说自己没有忍耐，但他那天陪邢维跑山路的时候的确很有亲吻的冲动，然后在回到车上的时候忍不住要求撒娇。
『借我撒娇，其他闭嘴。』
不知道为什么想这么做，或许是单纯想看对方困扰，头抵到邢维肩膀这么说完靠上去，他甚至懒得去辨识邢维究竟是什么心情，只是懒懒地看着窗外，想知道邢维会说什么。
『我可以开车的时候通知一声。』
邢维乖乖坐得正正的给他靠，过了半天才补一句，声音里满是忍抑不住的笑意。
李光博不觉得这样是虚伪，或许他真的忍耐了什么，但那或许也只是近似男人跟女人交朋友，偶尔肖想两下、偶尔对彼此撒娇，在大多时候更像伙伴，就像所有感情很好的损友一样。
而他对现在的进展应该很满足，邢维很好玩，邢维也觉得他很有趣，他们一起运动、时不时约在这里喝酒聊天、去看展览、美食踩地雷，他还需要贪心什么？
吻还是拥抱？
他已经独占住这个人的一个位置，这个位置很舒服，甚至可能超越吻或者拥抱，即使他心底一直有个声音贪婪地喊着全包。
第十章
而他对现在的进展应该很满足，邢维很好玩，邢维也觉得他很有趣，他们一起运动、时不时约在这里喝酒聊天、去看展览、美食踩地雷，他还需要贪心什么？
吻还是拥抱？
他已经独占住这个人的一个位置，这个位置很舒服，甚至可能超越吻或者拥抱，即使他心底一直有个声音贪婪地喊着全包。
「……哥？」看李光博垂着眼半天不说话，小雅不安的扯扯堂哥的袖子，一边丢眼神给梁柏安，想知道究竟怎么回事。
「……说穿了你就是想看看我的新朋友？」
李光博笑着把堂妹的头发弄整齐，小雅望着李光博，好半天才深吸一口气。
「……对。」哥，你一定是蚌壳精转世，到底要多煎熬你才会开口？！
「那我打电话问他能不能来，」李光博从口袋里掏出手机亮了亮。「不能来也不许生气喔，我今天是寿星呢。」
「我才不会生气。」哼，小看我，我当然只会对着那位朋友生气！我就不相信我『以后』也碰不到他！「不过哥~」
「嗯？」正要按下去的手指顿了顿。
「爱情就是在路上走动的乐透，从来没有人想放过千万分之一的头彩，但总是会不小心跟发票一起扔进洗衣机——」
「你那位男友常这样？」
「他才不会！是我爸啦！！我爸！」可恶！我男友郑可鲁习惯良好！！「堂哥你就不要把头彩彩券弄掉！！我去拿蛋糕！快去打电话！」
小雅哼哼两声地又冲进厨房，梁柏安拍拍李光博的肩膀转身去招呼其他人，顺便补满鸡尾酒，李光博则是在犹豫之后，拿着手机离开店里，甚至又远离酒吧几步，才拨通邢维的号码。
听见歌声，邢维没有任何预设，因此歌曲总是不太一样，带点沧桑的男声传来，李光博听了一下才认出这是陈奕迅的声音，正想着是哪首歌，邢维有点惊慌的『喂！喂喂喂！我在！我接到了！我没有在忙！』的声音就这么传来，刚才跳动得颇为别扭的心脏，瞬间化成空气般的感觉不到存在。
「我什么都没问呢，你惊慌什么？」
「没……就是怕没接到……」
大概是跑过来接电话，邢维的声音听起来呼吸有点急促。
「啊，好啦，我知道你会打第二次，但这是本能！你知道就是会不由自主地冲去接电话，然后接到的瞬间会想给自己按个赞——好吧，你笑吧，别忘记笑玩告诉我什么事。」
「今天我生日。」
「……咦？」
「严格来说是下周三，五月二十号才是我生日，今天我堂妹他们提早帮我庆祝。」
邢维安静了片刻，才嘟哝地说：「你也真见外……都不告诉我……」
李光博仰头对着狭窄的天空眨眼睛，见外什么的，他只是根本就没想过要把生日告诉邢维，早说晚说都让他犹豫不决，就怕尴尬多心或者其他找不到名字的理由。
「……所以我现在告诉你啊。」
「唔嗯……」
邢维的声音有点不满，但更多是不确定的迟疑。
「怎么了？」
「我只是在想，」你刚刚说堂妹帮你提早庆祝……「我应该直接说生日快乐，还是问你人在哪里，然后冲过去一起庆祝。」
「……欸？」糟糕……李光博只觉得脸上瞬间发热，抬手贴在脸颊颈侧，脑袋里好像什么都想了又彷佛什么都没想，似乎连声音都要很努力的维持才能温和平稳。「怎么这么问？」
「因为你现在打电话过来了，」邢维直觉的认为李光博或许并不希望他挂电话。「也就是说……呃……应该说……」
「什么？」前一刻还精明睿智得让人惊慌失措，怎么现在又笨得话都说不好？
「就是……」呃，好像又弄错问题的顺序，小光应该不会生气吧？「我可以去参加你的庆生会吗？礼物我下周三再补给你，我可以去吗？」
李光博正想开口，细碎的铃铛声让他警觉地回头，就看见小小撮的橘棕色头发缩在门边，瞬间不知道该先尴尬还是红着脸走远一点，彼端小心翼翼的发出几声『喂？』，眼前冒出同样小心翼翼的头顶，李光博忍不住笑出来，走到门边，曲起手指在小雅头上敲一下。
「光哥……」干嘛敲我！我什么都还没听到耶！好亏——咦？
小雅看着眼前的手机，抬头望着李光博，不确定的指指自己。
「换你听，」李光博又递了递，眼睛笑弯了的看小雅呆呆愣愣地接过靠近耳朵。「既然这么好奇，你跟他聊吧。」
「……我？」
小雅终于清醒——靠！堂哥逃跑了！——然后电话彼端的邢维也愣住了，他刚才依稀有听到女孩子的声音，但那声『我？』确实清晰，就算不是对他说，应该也是对李光博说的吧？
「喂？你好，我叫邢维，请问……」嗯，算了，猜错也不要紧。「请问你是李光博的堂妹吗？」
喔？堂哥有说呀，那好办。
「是呀是呀，我叫小雅，邢哥也叫我小雅就好，我们现在在Wait庆生，就是你平常跟堂哥去喝酒的那家，要不要过来？」小雅偷偷摸摸的俏皮语气让邢维忍不住笑了——果然是一家人，语气好像好可爱。「哎唷！为什么笑我……堂哥很期待你来耶！」
失策！！怎么忘记小雅最不怕惹是生非！！
李光博有些困窘地想追回手机，小雅小跳步地轻巧躲开，还不忘喊两声『哎唷害羞什么！邀请朋友不用害羞交给我就对啦！』，然后抓住店老板当掩护阻挡李光博，蹲在吧台里继续偷偷摸摸。
「邢哥邢哥，来嘛来嘛~今天堂哥生日耶！而且梁大哥、喔，老板请客，你还可以顺便认识我，多好对不对？」
「我过去真的没问题？」李光博的朋友亲戚都这么可爱吗？邢维一直低低的笑，用肩膀夹住手机，开始翻找起钥匙钱包和外套，看着镜子思考要不要换身衣服。
「我是主办人，我说没问题就没问题。」哼哼，开什么玩笑，就是有问题才好！没问题我那个蚌壳精堂哥就要飞升了！
「那我就什么礼物都没准备的过去罗？」果然是被宠爱的妹妹，跟我家的小鬼头好像，仗着家里有哥哥，说话就是多一人份的豪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