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在电话里答应过爹爹，自己饿了，会先吃饭吗？”韩景心疼，弯腰抱起了女儿。

“我还不饿，想和爹爹父亲一块吃。”凯瑟琳搂住韩景的肩颈，贴着脸，单纯的双眸渴望着莫里斯。

像平日一样，莫里斯从韩景的怀里抱过了凯瑟琳，只是动作很注意。凯瑟琳心满意足，倚在莫里斯的怀里，将头靠在金色的上将军衔。

今天的晚餐是丰盛的法式料理，先上来了凯瑟琳最喜欢的塞西鲟鱼子酱，然后是奶油龙虾汤。莫里斯脸色微变，闻着浓浓的奶酪香腻，难受得捂住了嘴鼻。他没想到自己的反应会这么快，昨天还好好的，难道是心里因素？

“今天的奶油龙虾汤很好喝。”凯瑟琳端端正正地坐在餐桌边，见莫里斯一口未动，放下小小的汤杯，抬起的脸蛋，柔美的唇角沾着汤汁。

“在家里就好好放松放松，人总不能一直处在高压的状态。不要想工作上的事，你也尝尝，凯瑟琳说得不错，今天的龙虾汤味道很好。”

“再给你倒杯伏特加，配上塞西鲟鱼子酱可是极品美味。”以为莫里斯在为Elohim的事心烦，韩景想帮莫里斯倒酒。

莫里斯淡淡阻止：“我不想喝。”

“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韩景不禁紧张，很自然地摸向光洁的额头，发现莫里斯没有发热。

“我没事。”莫里斯挥手打开，隐忍住不适，有些好笑，心里更有暖流淌过。由于完美无瑕，自己这些年从未生过病，就算是常见的感冒都没有，韩景很清楚，但每每自己疲倦不语，韩景就会紧张，甚至失措。

想强撑着精神，陪女儿用完晚餐，可惜萦绕在咽喉的恶心如潮水般一波波漫上来。当莫妮卡端上副菜，竟是海味的生蚝，登时，莫里斯撑身而起，冷绷着脸，快步离开了饭厅。

韩景大惊，想要追去。偏偏凯瑟琳好像被吓懵了，不知道自己是否做错了事，让父亲生气离开？

“凯瑟琳听话，乖乖把饭吃了。爹爹上去一下，马上就回来。”韩景哄着女儿，拿起小小的刀叉交。

“父亲是不是生我的气了？”凯瑟琳接过刀叉，蹙眉轻问。

“你这么乖，我们怎么会生你的气？是你父亲不舒服，爹爹上去看看。”抚摸可爱的容颜，韩景温柔哄着，不解莫里斯的失态。以往任何情况，莫里斯都不会将工作上的事带回家里，在女儿的面前流露，今天是怎么了？

带着疑惑，韩景上了楼，刚推开卧室的门，就听见抽水声。好不容易熬过恶心，莫里斯双手撑住洗脸台，长长的金发颇为凌乱，脸色微白，额头渗出细汗。

“怎么了？”韩景忙走了过去，心倏地揪住。

“我怀孕了。”莫里斯淡淡回答，就像预料中一样，韩景从后面搂住了自己，万分地紧张。

“下午去Marco那检查过，孩子很健康，已经有两个月了。”见韩景呆得忘记回答，莫里斯又淡淡地补充。

韩景这才反应过来：“两个月了？那且不是在Eureka度假时怀上的？”

“刚才是不是恶心得很厉害？你别喝凉水，会更难受，我等会给你倒杯温热的蜂蜜水。”

“要不要上床躺会？你今天往来佛罗里达州，身子骨肯定吃不消。”韩景又惊又喜，丝毫不亚于四年前的情景，甚至紧张得唠唠叨叨。

莫里斯剑眉一挑：“我又不是病人，还没虚弱到这个地步。”

“那在沙发上坐会，你现在可是两个人。”韩景展现出当年的固执，坚持搂住莫里斯坐在靠近露台的休闲沙发。此刻天色已黑，皎洁的月光流泻庭院，垂柳海棠是桃红的情，映衬着相拥的两人。

第88章：木星大红斑

“父亲？”窗外漫天星斗，柔和的月光宛如水银般流泻在垂枝海棠，染出淡淡的粉，淡淡的紫；屋内的灯光很温暖，响起了稚嫩的声音，带着一丝很自然的撒娇。

“那就是传说中的牛郎星？”凯瑟琳躺在床边，抱着被子的一角，另一只手指向了浩瀚的星空。她的眼神很纯净，似乎正面向皎洁的月亮，眸里映出浅浅的碎金。

放下手中的故事书，顺着女儿手指的方向，莫里斯随之一怔，发现凯瑟琳手指的那颗星辰，竟是异常的准确。要知道，今晚的夜空可谓繁星满天，即使是寻常的成年人，若非对星空有特别的爱好，是很难在如此多的星辰中，在一瞬间准确定位！

“这一颗就是遥遥相望的织女星？”

“是不是？”凯瑟琳兴趣盎然，对于莫里斯的片刻沉默没有意识，继续指向另一颗星辰，同样是异常的准确。

“你怎么知道的？就这么自信？”望着女儿的脸，莫里斯淡淡笑道。

“是爹爹告诉我的。”就像普通的孩子，在获知自己正确后，面对最亲的人，凯瑟琳笑得很开心，侧过脸，翻了个身，将头枕在了莫里斯的怀里。

“爹爹？”莫里斯抱着女儿，缓缓抚过长长的灰发，很柔软，但指尖的柔软不抵内心的最深处。

韩景深受东方文化的浸染，可以说有点守旧，家里虽是自己熟悉的西方风格，但满满的书籍，很素淡的山水墨画，无不流露出东方的气息，对此，凯瑟琳也在潜移默化间影响很深。

不过，以凯瑟琳的智商，以及过去的习惯，怎么会重复听同一个故事？

在自己的记忆里，凯瑟琳的记忆力异于常人，几乎有过目不忘的本事。她不喜欢听同一个说过的故事，也不喜欢世人熟悉的重复学习方式。

学习，重复，方能记忆理解，这个常规的模式在凯瑟琳的身上没有作用。

但今天，女儿怎么会要求去听一个她已经知道的故事？

是自己太忙，对她有些疏忽？

意识到女儿的细微变化，莫里斯很敏感，忽然生出几分自责。这一年多来，自己忙于权利的犄角，能像今晚这样，陪伴女儿，说一些她喜欢的神话故事的时间并不多。倒是韩景，比自己照顾得更细心，难怪女儿更喜欢东方的文化。

“父亲？”见莫里斯迟迟没有回答，凯瑟琳挪了挪身体，疑惑地抬起小脸。

“我是不是不该躺过来？”

“什么？”莫里斯愣了下，没有明白意思。

“爹爹说我很快就会有个妹妹或是弟弟，就在这里……”凯瑟琳一骨碌坐了起来，好奇的目光探向了莫里斯的小腹，“是真的吗？我什么时候会有弟弟妹妹？还有，他会怎么出来呢？”

“我也像他一样在这里？”

“在这里？是怎么生下来的呢？”

与所有孩子一样，没过接触过这方面知识的凯瑟琳天真而又好奇，可望着单纯的女儿，莫里斯一时半会不知道如何解释。以凯瑟琳的智商，自己只要解释一点，她一定会寻根究竟，会探寻出一些她现在这个年纪不应该知道的东西。

凯瑟琳，可不像自己小时候那样容易敷衍过去。

莫里斯想了想道：“是由于我和你爹爹的相爱，在肚子里孕育了你，还有现在的他。那个时候，你在我肚子里呆了九个月，他也会这样，然后今年的圣诞节，你会看见他的，你的妹妹或是弟弟。”

“圣诞节？”很显然，凯瑟琳对莫里斯的模糊回答并不满意，不过当她的手，被莫里斯握住，放在依旧平坦却孕育着生命的地方，像是感触到什么，慢慢低下了头。

“到时候你就不是一个人了。”将女儿重新搂进怀里，他很清楚女儿的寂寞。由于琥珀色的双眸，灰色的头发，联邦政府的监控，凯瑟琳几乎没有知心的玩伴，没有享受过真正的童趣。

“那……最好能有个弟弟。”凯瑟琳抬起了头。

“为什么？”莫里斯察觉到女儿眼里的认真。

“因为故事里的牛郎与织女就有两个孩子，一男一女。”

“而且他们很相爱……”

“但他们最后没有在一起，相传一年只能相见一次。”莫里斯打断了女儿，想要岔开话题，他并不喜欢这个颇为伤感的东方神话，然而凯瑟琳依旧围绕着这个话题。

“不，他们终会在一起的！”凯瑟琳似是思索地蹙眉，“一年相聚并不算什么，只要他们不死，就能永远相见。况且天空的星辰是无时不刻地变化，他们的力量会越来越强，距离会越来越短，一次又一次，终有一天会不再分离。”

“他们的故事并不坏，永生，就是无限的希望，无限的机会，只有死亡才是最后的终结，所有美好的结束。”

凯瑟琳的这一番话令莫里斯吃了一惊，抱着比自己生命还要重要的女儿，莫里斯却莫名感觉，自己并不了解凯瑟琳，就好像自己生下了她，继承了自己的全部基因，甚至完美无暇，但她的眼睛，头发，依旧是萦绕心头的密云，难以拂去。她现在所说的话，哪里是四岁孩子应有的？她的眼神很单纯，是百分百的亲密与信任，可目光的深处透着坚定，是对生与死的坚定吗？

不是第一次听凯瑟琳提及永生，提及死亡……

莫里斯慢慢蹙眉，不知不觉双臂微微用力，抱紧了女儿。

感觉到力度，凯瑟琳不得不往莫里斯的怀里靠。

“疼……”最后她出了声。

莫里斯恍然察觉，忙松开双臂。

凯瑟琳揉揉肩膀，问出她最关心的问题：“如果父亲像故事里一样，你会离开爹爹吗？”

“当然不会，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不会离开你爹爹，还有我的凯瑟琳。”

“真的不会？”

“当然，我向你发誓。”不明白凯瑟琳追问的理由，莫里斯抬起左手，向女儿认真的发誓，然后凯瑟琳开心的笑道：“爹爹也说过同样的话！他说会保护我们的，无论发生什么，他都会挡在我们的前面，保护我们。”

“是吗？”莫里斯唇角微扬，蓝宝石的眸里有了温柔的笑意。

知道莫里斯怀孕后，当年的担忧，紧张，更是欢喜的感觉又在韩景的心里重新复苏。趁着莫里斯哄女儿睡觉的时间，他亲自下了厨，煲了东方的汤，还特意电话过Marco，询问了莫里斯的具体情况。当反复细问，直至另一头的Marco流露出无奈时，他才松了口气，一直高悬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像当年一样，莫里斯的身体很健康，没有因为过去的四年，出现任何衰老的迹象，至少在人类的医学科技中，依旧是传说中的完美无暇。

等煲完汤，忙完厨房的事，韩景捧着汤碗上来时，女儿屋内的灯已经熄灭，想必是睡了。

当他推开房门，却发现莫里斯正坐在书桌一角，左手托着下颚，眸光沉沉地盯着光脑屏幕，全然不顾自己的身体，仍然像过去般忙于工作。

韩景不禁生气，尤其是看见露台的落地窗依旧开着，晚春的寒风毫无顾忌地吹向莫里斯，心又微微一抽。

“怎么还不休息？你现在可不是一个人。”

“再像以前那样工作，我担心你的身体会吃不消的。”韩景轻轻走了过来，将赤豆红枣汤放在莫里斯的手边，转身关上了落地窗户。

片刻后，屋内有了暖意。

“忙什么呢？”见莫里斯没有说话，神情是罕见的严肃，而自己熬的汤仍然放在一旁，韩景暗生奇怪。彼此相处多年，莫里斯是一个很严谨克己的人，无论外面的压力有多大，都很少将情绪带回家里。

刚才还好好的，怎么熬汤回来就变成这样？

是凯瑟琳惹恼了莫里斯？

不会的。虽然莫里斯对女儿很严格，但严厉的外表下，深藏的爱完全不逊色于自己。

带着疑惑，韩景回到了莫里斯的身旁。

“木星？”

“大红斑？”

看见莫里斯正在查阅木星方面的资料，韩景有些糊涂，这些会令莫里斯意外的严肃？

“别忙了。”

“你和凯瑟琳说过了吗？”韩景探过头，蹙着眉，弯腰搂住了莫里斯的肩膀，“一定要在这个时候去卡戎星考察？难道不可以推迟到明年？”

“这个计划早已准备半年，联邦政府投入了大量的人力与财力，我不可以因为私人情况临时提出异议。况且，我们终于探索到卡戎星的星际之门，与Ido世界一样，悬浮在宇宙的星际之门。”

“我必须前往，亲自查看。”莫里斯字字坚决，忽觉自己的语气强硬，连忙一转，伸手握住韩景，“对不起，我知道你的担心。”

“我会照顾好自己的，不是还有你陪着我吗？”莫里斯唇角微扬，淡淡的笑意很温暖，目光不再犀利，温柔地迎向韩景。

“就去三个月，回来的时候他才刚刚显怀，不会有问题的。”

“我知道，我也不会让你有事的。”深知莫里斯的性子，拿定的事谁也说服不了，韩景不再劝说，只是心头沉沉一叹，为什么每次莫里斯最脆弱的时候，总会撞上意外的事情。上次是SG-I探索，这一次又是卡戎星。

幸好卡戎星已是人类的探索基地，莫里斯要克服的仅仅是外太空的失重情况与各种气流颠簸。

“怎么还想看大红斑现象？有什么好看的？”

“要看也得先把这碗赤豆红枣汤喝了，我亲自熬的。”韩景连哄带劝，端起碗，拿着勺子想喂莫里斯。

莫里斯不得不接了过来，笑恼道：“谁要你喂？”

“我喜欢。”韩景笑着回嘴，目光停在了光脑屏幕，粗略地看了看莫里斯关心的内容。

韩景一边看着，一边问道：“你和凯瑟琳说过了吗？我们要离开她一段时间，她有没有不开心？”

“难过是肯定的，但比上一次要好。”莫里斯微微蹙眉，想起两年前，自己与韩景曾去卡戎星考察过一次，当时凯瑟琳只有两岁，但黏人得厉害，哭得一塌糊涂。今天晚上，虽然很伤心，但自己哄了半天，她慢慢可以接受。

“凯瑟琳比我们想象中还要懂事。”似乎想到什么，莫里斯停止了喝汤，眉头依然暗蹙。

“你有心事？”韩景瞬间察觉。

“你知道的大红斑现象有多少？”莫里斯指指光脑屏幕，故意将文字的信息遮去。

屏幕中的画面，木星，最有名的大红斑现象，它像一个以逆时针方向旋转的巨大漩涡，其浩瀚宽阔足以容纳好几个地球。人类知道木星是类似太阳燃烧的气态星球，用天文望远镜发现神秘的大红斑，白卵，已有四百多年的历史。但真正接近它，探索它，还只是几十年的历史。

“这百年来，人类迎来了前所未有，最辉煌的科技大爆炸。”韩景想了想道，“两百年前，我们只能登录月球，探索火星也只是停留在科研阶段。后来我们探索出Lux理论，发现了中星子，伴随着太阳系革命，研究出长动力火箭，次亚光速发动机，定向高能光束……从此，我们有能力飞向太阳系的最边缘，研究千万年来，从古自今，让人类好奇，痴迷的宇宙星辰。”

“但越接近真相，现实越是残酷，令人惊心动魄。”回忆着自己进入9号基地以来，接触到人类最高机密，是自己的父母，数十亿人类难以接触的一面时，韩景仍不住心生感慨，“卡戎星，人类曾经万分确定的星球，认定是起源于一场远古时期的大撞击，没想到，竟然是一颗人造的太空堡垒。”

“而木星，我们一直相信它是气态的星球，与太阳非常相似，可曙光女神号第一次接近，探索时，竟发现它的核心居然有月球般大小的数颗星球迹象。它们遵循着大红斑现象，按某种规律以逆时针的方式旋转，而大红斑存在着一个浩瀚的强辐射带，大致相当于电离层辐射带的六百倍强度。比两百年前，人类预测的十倍强度，整整高出六十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