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情的理智，爆发了一场前所未有的星际战役……”似乎不愿去回想那一段不堪回首的记忆，全息中的Alteran沉默了好一会，方缓缓道，“我们很快处于战败的一方，不得不离开自己的故土，最终只剩下亚特兰蒂斯，这座承载着我们希望的飞行城市。”
“为了拯救最后的文明，我们来到了宇宙的最边缘，荒芜的银河系，希望能在银河系繁殖出新的生命。”
“我们曾经太过自负，如今却必须面对死亡的肆虐。为了延续文明，我们最终创造了人类，与自己形态相同的种族，希望他们可以在遥远的银河系，和平自由地进化。”
“不知道我们的文明是对是错……希望在遥远的未来，人类能够知道正确的答案，可惜我们等不到那一天，无法看见人类的未来。”
“Alteran，但愿Alteran文明劫后重生，探索到真正的永生。”
“希望有一天，Alteran文明能回归Venus，我们的故土Alcyone-Venus……”
第103章：梦醒
最后的话语略显仓促，隐含着淡淡的忧伤，全息中的Alteran似乎不愿再说，冷澈的声音如一湾缓缓的清水，伴随着暗淡的全息逐渐消失殆尽。
众人依旧沉默，迟迟未能从内心的破石惊天中缓过神来，人类真是Alteran创造的物种，那遥远的Ido世界，那里的Rune应该就是全息中所说的战胜方，他们以自己的方式统治了千万年后的岁月。
他们选择了可怕的永生，将无数的种族视作提供肉体夺舍的产物，就像人类的工厂流水线，源源不绝地生产出拥有意识的产品。
产品，这个不应该出现的名词用在这里，似乎意外的确切！？
在Rune的眼中，我们这些卑微的存在确实就是随时可以抹杀的产品，由他们创造，由他们灭亡，宛如人类对于未来机器人的道德争议，如果它们拥有了自我的意识，人类将如何面对？
Rune与Alteran，这两个因为信念而分裂出的种族，向人类给出了两种截然不同的答案。
回想起多年前的经历，那一幕幕Kamera人鱼的血腥屠杀，韩景毛骨悚然，冷不丁打了个寒颤。他不敢多想，内心的深处其实蛰伏出一个很可怕的念头，即使不去触碰，仍然有种冰冷的感觉，似千年的冰蚕啮咬着自己的意志。
Forseti转过了身，不徐不缓的声音划破了此刻的沉寂。他的声音没有太多的波动，仿佛早已预感到注定的结局。
“我们的种族即将灭亡，最后的孤注一掷仅仅是垂死前的挣扎。我想这就是宿命，从Elohim一族诞生的那一刻起便早已注定。”
“神在创造我们的时候就以实验为目的，在我们的Hver，灵魂的深处留下了刻意的印记。我们无法逃脱，纵然抗争了上万年，如今仍沦落到灭族的悲剧。”
“但你们人类还有希望，你们是Alteran创造的最后种族，不像我们或是Kamera那样，拥有传承记忆的印记。我想，Alteran赋予了你们全部的自由，甚至将他们的Hver体系都毫无保留地复制给你们——所以全息中会反复提及，你们拥有神的相同形态，是拥有无限潜力的种族。”
Forseti缓缓述说，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令所有的人渐渐失了颜色。
“如果推论没错，Rune应该无法通过Hver的印记搜索到你们。只要逃亡进浩瀚的宇宙，通过亚特兰蒂斯的千万次空间跳跃，你们一定可以摆脱Rune的追捕，寻找到一片遥远的星系，一颗适合生存的星球。”
“到时候人类的文明将会在那里重生，寻求到真正的文明自由……”
逃亡宇宙？
星系，适合生存的星球？
文明的重生！？
等反应过来Forseti的话究竟意味着什么，所有人彻底呆住。本以为人类的文明会因为Elohim的出现，以及亚特兰蒂斯的力量，足以摆脱这一场致命的浩劫！没想到，Forseti的意思竟是要人类离开这一片生活了数千年的熟悉大地，要远离自己的母球！？前往充满未知与危机的宇宙深处！？
“一定要这样吗？”
“难道没有其它的选择？”总统低沉着声音，眼中浮现出难言的痛楚。
“这是你们的唯一选择……”Forseti无情地摇头，目光落向了人群中的韩景，“你们必须赶在Rune的降临之前离开这里，就像你们曾经的古老传说，登上亚特兰蒂斯这一艘诺亚方舟，前往遥远的星系，再一次重建自己的文明。”
“我不知道Rune是否已经降临……？”
“但我们会帮助你们进行最后的拖延，现在你们要做的，就是尽可能地准备各种生存物资，让你们的幸存者尽快地登陆上亚特兰蒂斯，最好能选择优秀的基因个体。”
“谁也无法预料Rune会何时降临？谁也无法推测出你们的这一次宇宙航行将会持续多久？在无边无际的宇宙中寻找到一片安全而又适合文明延续的星系。”
听完Forseti的话，众人乱做一团，难道在创世神的面前，只能选择逃亡，束手无策！？
然而Elohim都已经彻底失败，迎来了种族的灭亡，仅仅处于低级文明的人类又能有什么选择！？
总统双眉紧皱，听出了Forseti话里的隐隐不安，能料想到人类的文明即将面对前所未有的挑战。不能再犹豫，无论未来的道路如何艰涩，只要能保住人类的文明便有无限的希望。他立刻转过身，唤来身边的助理，开始了争分夺秒的紧急安排。
Cymo从离散的人群中走了过来，怀里抱着自己的女儿。
“Vidar说海伦没有问题，是真的吗！？”望着最信任的Forseti，Cymo颤着声，不敢相信。
“海伦.斯图亚特？很不错的名字。”看着可爱的小脸，纯净的紫色双眸，Forseti的脸上有了少见的柔色，“她是你与Lance的孩子，她的身上流淌着人类的血液，很幸运的是，我们没有发现任何Hver的印记。也就是说，海伦没有Kamera的传承记忆，在这一点，她继承了你伴侣的因子。”
“是吗？”Cymo倏地松了口气，欢喜中竟抑不住地哽咽。
“你应该明白我所说的意思。”
“是，我很清楚。”忽然垂下眼，Cymo点了点头。
“没有了Kamera的传承记忆，在最初的一段时间，她的反应可能比人类要慢一点，毕竟海伦是人类与Kamer的结合，与真正的人类有所不同。不过她的智力没有问题，正在逐渐开窍，以后绝对不会逊于人类的智力。至于能到什么程度，完全要看她后天的学习，像你的伴侣那样一点点累积知识，而不是像我们这般与生俱来。”
“这是一种福分……”Cymo吻了吻女儿，喃呢道，“看来我们的创世神Alteran考虑到了今天的一幕，人类的Hver，人类的基因明显处于优势，海伦竟然是单性体质的。她除了长得像我，其它的更趋向于Lance。”
似乎感受到Cymo的忧伤，Forseti抬起了头，目光淡扫，发现韩景已经不再这里。
“听说亚特兰蒂斯的能量波出现了无法探测的波动？导致整个磁场力出现了混乱！？”
“情况肯定比我们想象的要复杂！你知道吗？除了陷入苦战的巴伦东亚地区，艾维都的上空也出现了危机先兆！？”
“何止是危机，据说整个CNA-12军事基地离奇地沉没海底，几乎没有生还的可能。”
“所有的人都死了！？”
“好像是……我怎么知道！？反正发生在Elohim出现以前，传闻联邦政府已经请求Elohim的协助调查。”
混乱的话语在脑海里不停回荡，韩景浑身冰冷，逮住好几个人不停探问。但没有一个人知道确切的信息，只知道CNA-12军事基地完了，就在自己执行巴伦东亚战役的时候，万里之外的CNA-12军事基地竟然离奇沉没！没有人清楚其中的缘由，平方千里的区域寻不到一艘战斗机，海船，或是人类的任何踪迹。
致命的浩劫仿佛在一瞬间爆发，又凭空消失！？甚至遮天盖日的外星机甲都没了踪影，暴露出罕见的开阔天空。
丧失了卫星定位，人类如同倒退回二十世纪，浩瀚的大海成为了迷失的屏障。谁也不知道当时究竟发生了什么，强烈的不安难以散去，尤其是看见开阔的天空，联邦政府有种不详的预兆。
韩景不在乎这么多，在乎的只有凯瑟琳，自己的女儿！
凯瑟琳就在CNA-12军事基地！
韩景的手在发抖，从后面追问着每一个低声谈论过的人，没有放掉一个，但所有的回答无不是心惊的绝望。最后他停下了脚步，胸口的剧痛仿佛被人狠狠地打了一拳，踉跄后退，退到了冰冷的金属墙壁。
彻骨的寒意从背脊袭来，韩景猛地冷颤，瞬间清醒，他不相信，脸上溶出了一种绝望，拼出了全部的气力往回奔。
总统一定知道！一定知道全部的情况！
这不会是真的！这只是传闻，常见的以讹传讹而已！
他看见了总统，仍然站在原来的地方，其他的人已经尽数离去，只剩下旁边的Forseti。
听见背后的嘈杂，总统停下与Forseti的交谈，回过头，看见韩景正被自己的助理阻拦着。
“让他进来，你们两个先下去，不必再守在这里。”总统指示着自己的助理，“参与紧急的救援，让尽可能多的灾民登上亚特兰蒂斯比我自己本人更重要！我们的时间已经不多！”
感觉自己被松开，韩景立刻疾步上前，甚至没有心思质问Forseti。他急得声线都有些扭曲：“CNA-12军事基地究竟情况如何！？我想知道全部的细节，总统大人！”
“很抱歉，我的少将。”总统沉下了声，流露出最深沉的悲痛，“这是一场突如其来的灾难，我们所有的人都没有料到，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CNA-12军事基地已经彻底沉没，目前没有发现一个人生还。”
“你的岳丈格兰特将军，以及Marco，还有你的女儿，都葬身在这场浩劫中。”
“曾经的诺曼家族，或许就剩下你一个人了。”重重握住韩景的肩膀，总统也在外星的浩劫中丧失了家人，自己的妻子以及两个儿子，连他们的尸体都寻找不到，很可能化作了艾维都里的血肉。
总统想要宽慰，低哑着声，可惜韩景什么也听不见，什么也感觉不到，只觉得脑子嗡嗡作响，仿佛一颗子弹击中了自己，从右耳射穿出左耳，脑袋猛地爆裂，血肉模糊。
自己好痛，好累，好冷……
韩景像一块石像，一动不动，眸里空空洞洞的，仿佛只剩下一副躯壳，没有了灵魂。
短短的一个月，自己的亲人，自己最爱的人，全部离开了自己，如今连唯一支撑自己活下去的女儿也没有守住，韩景忽觉生命没有了意义，仿佛坠入了无尽的地狱，永远无法救赎，在痛苦中卑微的挣扎，现在连苟延残活的最后一丝理由都不在了。
他呆呆的，不知道自己是否落泪，浑浑噩噩，浑身一片冰寒。
只有一个声音，能将死去的心从封闭的世界里，将韩景拉了回来。
“有时候活着比死亡更需要勇气。看见你这样，我怀疑你是否会想知道你的伴侣，莫里斯的有些事情？”
“莫里斯？”似是一根针扎入了心脏，引起一阵痉挛的剧痛，韩景恍惚地拉回心神。
“对于你……或许会很残忍？”Forseti蹙起眉，重瞳的眸里有了波动。
仿佛看见了悲悯，他是在悲悯自己吗？韩景注视着Forseti，已是痛到极致的麻木，此时此刻，还能有什么比现在更绝望，更凄惨？
韩景心如死灰，以为再没有可以激起自己痛苦的事情，很淡漠地回答：“你还想怎么样？你们想要赔罪？现在肯相信我所说的话，莫里斯是我的伴侣！？可当时你们又做了什么，认为自己是高高在上的文明，直接判定了一个人的生死。”
“其实我很明白，莫里斯很可能已经不再了……在那样的情况，恐怖的星际战役中，渺小的我们又有什么反抗的能力？我们不过是任人宰割的羔羊，连一点求生的机会都没有。”
“我只是在麻木自己，不断地麻木，只有这样，我才有活下去的勇气，才能守护住我们的女儿。不过现在都没了，都没了，我也不用再那么累，那么逼迫自己。”
“有什么好残忍的？不过是注定的生死离别。”韩景忽地哑住，其实在他的灵魂深处，一直期待意外的发生，即使痛得麻木，最后问及莫里斯的时候，他的声音依旧明显的发颤。
“你想说的，是不是莫里斯没了？”韩景竭力平稳住声音，泪水却顺着他的脸颊悄然落下。
“我明白你的痛苦，我曾经与你一样目睹着自己最爱的人，一个又一个从自己的生命中消失，丧生在星际战役里。”Forseti没有直接回答，似乎有所触动，经历了无尽沧桑的眸里泛起了沉沉的痛苦，“最后只剩下我一个人了，我们Elohim一族能够活到现在的，几乎都是孤身一人，变得像你这样，痛到极致，反而将生死看得漠然。”
“我想告诉你的是，莫里斯很可能没有死。”Forseti回望向韩景，脑海里不禁浮现出那一场战败的存亡之战。幽蓝的太空堡垒曾出现了异像，竟然爆发出从未有过的能量变幻，爆发出类似于放光束又要强大数万倍的白炽光环，将一个面位的数千艘太空战舰彻底吞噬。
“你是说莫里斯没死？”韩景颤抖着声，打断了Forseti的思绪，“他在哪里！？你们囚禁着他！？”
见Forseti无情地摇头，韩景瞬间呆住，又脱口出一直潜伏在内心最深处的秘密，是Cymo告诉自己，支撑着自己的秘密。
“难道他……是Alteran？”只有创世神才能在那样的恐怖战役中拥有幸存的希望。
“Alteran已经灭亡，全息里说得很明白，他们无法逃脱致命的瘟疫，越是进化越是致命。”
“但Rune还活着！他们存在了千万年的时光，说不定会有例外！说不定Alteran也有例外！”
“说不定？你在侥幸。”
冷冷的回答令韩景哑口无语。自己是在侥幸，自己不敢触碰另一个可怕的念头，正是因为如此，才会这般的绝望。韩景不想聆听，偏偏Forseti不肯放过他。
“就算是Alertan，那他也是可怕的存在，变成了可怕的Rune。”
“他们逃不过致命的瘟疫，只有夺取，只有信仰，才能让他们获取永生。在这一点，我们比谁都清楚，我们曾切身体会过其中的恐怖。”
Forseti一直在暗示韩景，述说着Elohim的悲哀：“你们总说我们是高高在上的种族，是需要仰望的顶级文明。但当我们突破了六维空间，准备向更高层次的文明探索的时候，却迎来了灭族的浩劫。我们曾经无比的虔诚，像Ido世界的无数种族，全身心的，毫无防备地信仰着万能神圣的Rune。”
“直到有一天，我们在一次极其偶然的机遇触碰到千万年前的尘封历史，知道了一些神的秘密，是颠覆了我们所有认知的可怕事实。我们竟然是神的容器，正如全息中所说，在最信奉的创世神面前，甚至愿意奉献出一切的我们，不过是神眼中的容器，一件适合夺舍的器品。”
“神的灵魂是强大的，普通的躯体在被夺舍后根本无法维持长久，很可能连一个月都撑不住，便会在宇宙瘟疫与灵魂反噬的双重作用下直接崩溃。只有像顶级的文明，我们的思维，我们的意志与精神力要比你们强悍百倍，形象一点，就好像我们的大脑要比人类开发得多，你们只开发了10%的区域，而我们开发了60%的区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