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风(生子)下——堂桂花
堂桂花  发于:2014年01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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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庄净榆接下来的一句话就让他放松了不少,“你别紧张,我生过两个孩子,让我来帮你好不好?”

他说着话,已经挽袖开始洗手了。

江陵急忙跟勒满介绍,“这是我大哥的伴侣,我跟你提过的,净榆大哥,你放心,他会帮你的。”

见是自己的同类,勒满才安静下来,眼前的男子,眉目清雅,看着直如江南的水墨画一般悠远恬淡,让人极有好感。

说话之间,庄净榆已经脱了风尘仆仆的外袍,水都来不及喝一口,就换了件干净的衣衫,将长发高高束起,镇定的开始指挥。

“白勇,你再去烧些热水,再炖上一锅参汤。青苔,你快将这几味药材捣烂。”

“那我呢?我干什么?”江陵急急请缨,庄净榆嫌弃的闻着他一身的酒味,不悦的瞪了他一眼,“你快去洗把脸,再换身干净衣裳过来帮忙。”

“呃……有我的事么?”门口探进一只小脑袋,却跟伏神对了个正眼,顿时尖叫起来,“啊!有蛇!”

伏神反给他吓了一大跳,缩到后面莫名其妙。

“小铜钱儿,出去!”庄净榆头也不回的吼了一声,吓得尉迟锦顿时一缩脖子躲出去了。

江陵没想这个小财迷也跟来了,赶紧把他带了出去,先安置在客房里,“自己老实呆着,等三叔忙完了再来看你。”

尉迟锦有些胆怯,拉着他的衣摆,抖着嗓子问,“那这屋里……还有没有蛇啊?”

江陵又好气又好笑的拍了他一记,“还这么胆小!那不是蛇,是伏神,灵兽。有它在这里,别说没蛇,就是有蛇它也全赶走了。你要害怕,去厨房看火,熬点粥给大伙儿吃,省得在这儿疑神疑鬼的。”

好吧,尉迟锦宁肯去厨房,也不愿意一人呆着。他是天生胆小,就算那只伏神是宠物,他也不敢跟它单独相处。

只是走前,突然想起件要事,贼眉鼠眼的蹿过来,嘿嘿奸笑,“三叔,爹爹说你未婚先孕让爹亲很生气,要你回头赶紧承认错误,快点和那个大叔把亲成了,咱们一起早点回京城去。爹亲要是打你骂你,你可千万别还手,让他出了这口气就好了。要不回头,可没人在奶奶面前替你遮掩。奶奶本来身体就不好,再把她气病了,你就是那个——忤逆不孝了!”

江陵囧了,怎么他这里发生一点子事,连这小财迷都知道了?

77.

虽然有了庄净榆的帮助,但勒满的生产仍是不太顺利。

主要是他年纪大了,又曾经遭遇过几年非人的折磨,整个人体力透支得异常厉害,兼之体内又有青木令那样巨毒的蛊虫作祟,汲取了不少养份,是以令得勒满生产得份外艰难。

幸好有伏神在这儿,有时见大叔实在体力不支了,它就会很敏捷的替大叔舔弄伤口,再哺些津液至他口中,这可比什么灵丹妙药都提神,支撑着大叔始终保持体力,坚持了下去。

在那样的危急时刻,谁也没心思管那只小怪兽好不好色的问题了,就连勒满自己都恨不得多汲取一点能量,早些得以解脱。

在整整忙活了一夜又大半个白天之后,给折磨得奄奄一息的勒满终于在黄昏时分,诞下麟儿。

不是一个,却是一双。

两个男婴都小得可怜,只比成人的巴掌稍大些,连哭声都是细声细气,宛若小猫喵喵。

江陵看着一对如同嫩豆腐般的小家伙,连抱都不敢抱,生怕弄伤了他们。白勇青苔更是摸都不敢摸,到底是庄净榆有经验,轻手轻脚的将他们抱到热水中洗净抹干,包进襁褓里。

幸好江陵大方,给孩子早就多多的准备了不少换洗衣物,否则老二生下来,连块遮羞布都捞不着。

可比原定计划多出一只小家伙,也够让人手忙脚乱的了。

人奶肯定是没有,奶羊倒是准备了一只。

白勇迅速去挤出奶来,端来之后,庄净榆灵机一动,让伏神伸舌进去搅了搅,再拿小勺,一点一点的喂两只小家伙喝下。

也不知是伏神的津液有奇效,还是两只小家伙也给折腾惨了累坏了,总之喝完奶之后都乖乖睡着了。

大些的哥哥放进摇篮里,小些的弟弟庄净榆却抱到了旁边的软榻上,拿椅背挡住,防止孩子摔下来。

江陵很是不解,“这摇篮这么宽,睡两个绝对没问题,怎么要拿一个出来?”

到底是没做过家长的,一点经验都没有。庄净榆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两个孩子若是离得这么近,一个要是哭起来,另一个怎么办?你们这儿地方狭小,诸多不便,若是可以,睡觉的时候最好放在两间房里才是正理。”

江陵很是讪讪的挠头,去看大叔了。

勒满已经累得连眼睛都睁不开了,但他心中依然记挂着一事,不肯歇下,“那……青木令?”

他也不知自己怀的是双生子,这番突然提前早产,连格雅也没通知,青木令谁敢来收呢?

“伏神,过来!”江陵勾了勾手指头,伏神很自觉的爬过来了,它脑门上就顶着一只成蚕大小的碧色蛊虫,亦如初生婴孩般,在那里懵懂的东张西望。

方才勒满生产之时,这蛊虫就随之排出了,伏神也不等人来问,就舌头一勾,将它卷到了自己身边。搁上头顶上顶着,模样甚是滑稽。

但勒满之前研读过那位族长留下的笔记,知道这青木令经过人体孕育之后,就恢复了幼年状态。

这是它毒性最弱,也最容易受伤害的时候,伏神天生怜悯幼小,是以会任这只小虫子爬到头顶作威作福。

但若是任这蛊虫继续跟伏神厮混太久,它却是会认伏神为主,再不服人管教。

勒满挣着最后一口气,将自己的指尖咬破,滴了一滴心头之血到青木令的身上,再让江陵以有气眼的玉瓶收之,待得来日交给格雅,她只要凭借自身的血脉,就可以很容易的收伏这只青木令了。

做完这一切,大叔连两个孩子都没顾得上看一眼,就累得昏睡过去。

江陵特意炖给他的参鸡汤是半点用场也没派上,庄净榆冲他摆了摆手,示意他将汤放下,低声吩咐,“你别弄这些了,赶紧打来热水,给他好生擦洗一遍,再换上干净被褥,让他舒舒服服的先睡一觉吧。记得动作一定要轻,千万别弄痛了他。”

看江陵虽然猛点着头,但一脸懵懂的表情,庄净榆毕竟不放心,微叹了口气,“还是我来教你做一回吧,这样伤了身子,你就是天天拿人参当萝卜吃,也是补不回来的。”

江陵惭愧,老老实实打起了下手。

不过看着他眼下明显累出来的乌青一片,庄净榆想责备的话在舌尖打了个转儿,到底先咽了回去。

78.

等到庄净榆终于有时间坐下来和江陵恳谈一番的时候,已经是半月之后了。

江陵给两个小屁孩收拾干净,放回各自的小床里,又看勒满睡得正香,便悄悄出来,正想觑空赶紧处理下公文,庄净榆却把他拎了出去。

“净榆哥,我那儿还有公事没完呢!”见他面色阴沉,江陵没来由在心里打了个激灵,想解释的话,全都咽了回去。

庄净榆面上是最和气不过的一个人,但骨子里极倔,当年只为了尉迟睿对他的欺骗,他便能狠下心放弃孩子,甚至封存所有的记忆,生生的离开了他们父子三年。后来,也是尉迟睿的百般追悔,才渐渐把他的心挽了回来。

偏偏庄净榆又是江湖出身,正义感极强,若是他认定不妥的事情,便一定要坚持已见,主持公道。

江陵早得了小铜钱儿的提醒,知道他与大叔之事,惹恼了这位“嫂子”,想要求得他的谅解,只怕没那么容易过关。

稀薄月光下,越发映得庄净榆一双眼亮若星辰,“你少拿公事做借口!我倒是问问你,你准备拿他们父子怎么办?”

江陵急忙解释,“我是真心愿意负责任的,只是大叔不愿意,我能有什么法子?”

“你还好意思说?”庄净榆旁观者清,早已看出勒满的难言之隐,“你对人家若是真心真意,他怎会拒人于千里之外?定是人家已经看出你的虚情假意,是以才诸多推诿?”

天地良心!江陵只觉被骂得冤枉,“我怎么会对他虚情假意呢?我一直很喜欢大叔的!他喜欢吃什么喝什么,我都照顾到了。就是他有什么心愿,想为族人报仇,洗脱罪名,我也替他做了。我若是不是真心,何苦帮他做这些事情?”

庄净榆不屑的冷哼一声,满眼的恨铁不成钢,“你怎么好的不学,跟你哥净学了这一套东西?”

远在京城的尉迟睿忽地打了个喷嚏,这是怎么了?

庄净榆忿忿的道,“两人相处,贵乎交心。他又不是金丝雀,你养着他就该对你感激涕零了?你自以为你为他做了些事情,可你有没有想过,他也付出了最大的代价?”

因为有着类似的遭遇,所以庄净榆很能感同身受的体谅到勒满的心情,“一个男人,肯放弃尊严,雌伏于你身下,甚至为你生了孩子。你以为,他的心里会好过么?你看,这是什么?”

他从怀里掷出一物,摔向江陵的面门。江陵头一闪,劈手接过,却是那一串红豆耳环,一时大窘,面红耳赤,呐呐的说不出话来。

“两情相悦,欢好敦伦,乃是人性本能,原是无可厚非。但你敢说没在那种时候胁迫过勒满做过一些他极不情愿,且有损尊严之事?”

庄净榆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人,尉迟睿和他在床上玩的花样也很不少了,但有些底线却是不容触犯的。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适当的玩乐是情趣,但若是做得太过就是伤害了。勒满不是你的玩偶,不是你在床上占了上风就可以为所欲为的小倌。他有他的感情,他有他的尊严,你若是连最起码的尊重都做不到,又何谈真心?”

江陵给骂得头都抬不起来,庄净榆的字字句句都切中要害,确实是道破了大叔对他始终热切不起来的根由。但若是说他与大叔两情不悦,那他也是不肯承认的。

“大叔,其实他也有喜欢我,只是他那人死要面子,总也不肯说。”

见他还如此执迷不悟,庄净榆更加生气,“你以为勒满当初为什么会选你?不是因为你这个人,而是因为你的身份!你心里应该最清楚,如果当初不是你在这个位置,换作阿猫阿狗,结果于他而言也毫无差别。

他本来就没得选择了,却依旧为你所做的那些事而感动,对你有了感情,这是勒满的厚道之处。却被你这小子横加利用,甚至作为自己胡作非为的借口!我真是替他不值,怎么看上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你说他要面子,哪有男人不要面子的?不如你也去穿一对耳洞,换个裙子来给人看看?”

他越说越生气,袖子一甩,自己走了,“就你这态度,别说是勒满了,就连我听着都憋屈。我现在真是怀疑,再把他们父子带上京城有什么意义。还不如放人家自由,海阔天空,从此自由自在,省得跟你这样人在一起生气!”

江陵彻底被骂傻了,他究竟是做错了什么,连庄净榆也觉得他毫无可恋之处?

月光下的年轻人,苦苦思索,饱受煎熬。

79.

夜阑人静,秋凉如水。

正是好眠的时节,但屋内却有人辗转反侧,难以安枕。

江陵不知出去干什么了,一直没有回来。勒满半夜醒来好几次,床边总是空荡荡的。

心里有些呼之欲出的情绪如天边暗涌的曙光,扰得他不得安生。索性披衣起来,却有些莫名的回避,不愿深思,只是信步走到摇篮边,看着那里安睡的小家伙出神。

为了方便晚上起来照看婴孩,是以房间里彻夜亮点灯,用加厚的红纱罩上,柔柔的光线便不会刺激到孩子的眼睛。

今天晚上,睡在他们房里是老二,老大给庄净榆抱走了。

起初,江陵还想把两个孩子都放在自己身边带,可领教过几回他们同时哭闹起来的威力之后,谁也不敢动这样的心思了。

勒满也真是不明白,分明是这样娇弱幼小的两只身躯,怎么一哭起来,竟有那样大的动静?简直把屋顶都要掀翻了。想想从前的格雅,可曾也是这样?

但那都是十几年前的事了,勒满真心觉得惭愧,他居然一点都想不起来了。

印象当中留下的,只有初为人父的喜悦,和女儿乖巧可爱的笑脸。哪里象这两个臭小子,动不动就号啕大哭?

嘴角不觉勾起一抹温柔的笑意,俯身去看那个臭小子。

老二明显比老大小了一圈,也要瘦弱些。虽然别人都说两兄弟很象,但勒满便是不看大小,只看那张脸,也能轻易的把他们分辨出来。

老大明显长得敦厚些,老二下巴略尖,显得机灵些。老大脾气急一点,喂奶的时候稍慢些就哭得惊天动地,老二却随和许多,只要有人哄,便跟小猫似的哼哼几声,可以等上一会儿。

用手戳戳小家伙的小脸,那柔嫩的手感极是舒服,让人摸了就舍不得放手。

养了这么些天,两只小家伙都长得好多了。再不象初生时,红通通皱巴巴的怪模怪样。小脸渐渐的长开,圆嘟嘟的,跟两只小糯米团子一般,可爱极了。

这样好的两个孩子,让他放弃哪一个呢?勒满一想起这件事,心头就沈甸甸的难受之极。

虽然江陵还没跟他提,但他也看出来了,庄净榆不会无缘无故跑到南疆这么远的地方来,一定是来带江陵回去的。

但自己是肯定不可能跟他们走的,而两个孩子也不可能贪心的全部留下,他只能选择其中之一。

手心手背都是肉,这让勒满如何舍得?可若是舍不得,那又能怎么办呢?

勒满不是弱女子,他懂得取舍的道理。但心里未免还是纠结,既想把孩子留下,又怕他们跟着自己吃苦。待要不管,又实在舍不得,也担心江陵将来娶个厉害媳妇,会委屈自己的孩子。

真真是应了那句话,养儿一百岁,常忧九十九。象格雅大些还好,她身边毕竟有努雄,有花铃,还有整个珞龙族。但这两个小东西,没名没份的,可让他怎么放得下心?

忽地,小家伙在睡梦中皱着小脸,挥舞着小手,嗯嗯啊啊的轻哼了起来。

这是饿了还是尿了?勒满伸手正要去摸他的尿布,门帘一掀,江陵带着满身露水的湿气回来了。两人乍然对视,都怔了一怔,然后江陵伸出手,“我来吧,你歇着。”

勒满犹豫了一下,却还是抱起了孩子,“你先去洗洗手脸,换件衣裳吧。”

江陵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的潮气,嗯了一声,就转身进里屋了。

勒满给孩子换了块干净尿布,把小家伙伺候得舒舒服服的,又把他放回了摇篮里,哼着儿歌拍他睡觉。

等孩子睡沈了,转过身来,却见江陵已经洗漱干净,站在一旁注视着他。

他的目光是那样小心,那样忐忑,就好象要上考场的学生。直看得勒满心中一沈,他这是要开口了么?

江陵踌躇了一下,将手中的粥碗先递了上来,讨好的问,“你肚子饿不饿?天就快亮了,我看厨房里还有些剩粥,便温了温,你先喝一点,垫垫肚子,一会儿想吃什么再弄。”

勒满只看着他,那双因为青木令的离开,而恢复乌黑的眼睛沉静的看着他,“我不饿,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吧。”

江陵放下了粥碗,努力挤出一抹微笑,“那……你坐下,我们谈谈,好吗?”

可以。

屋子里也就一张床可以坐了,勒满戒备的坐下。却见江陵并没有坐到他的旁边,而是拖了个脚踏过来坐在他的对面,双手规规矩矩的放在膝盖上,脊背挺得笔直,目光坦诚,语气慎重,

“大叔,我想跟你谈一谈,关于我们的事。”

80.

黎明前,最深沉的那一抹暗色里,从红纱灯里透出来的光明分外温暖。如柔柔的炉火,浅浅的映在人的脸上,连原本明晰的轮廓都淡化不少,显得格外宁馨静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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