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了？”秋生皱起眉，“请大夫了吗？赵二呢？”

小厮有点受惊吓，好像是奇怪他对掌柜的熟稔的态度。“赵二爷前几日外出后，还一直没回来呢。”

“给掌柜请大夫了吗？”秋生问。

“没有，掌柜的不让。”小厮回话。

“行了，我自己上去看看，你去请大夫来。”秋生说着，又转头对王胡子说，“你在下面呆

着。”

小厮呆愣愣的看秋生进去了后院，半响反应过来，“客官，不可以啊！”想要追去的时候，王胡子拉住他的后颈。

“是熟人，你不要担心，先去请大夫吧！”

71.柳儿的病

秋生进到后院，推开柳岚的房间门，里面一室昏暗静逸，秋生走近里去，床上鼓起一个包，柳岚没力气的声音传来，“说了我没事，出去，让我休息一下就好了。”

“这么冷的天，怎么不多烧点炭火啊，屋子里冷冷清清的。”秋生说，然后坐到床边，用手搭着柳岚的背上，“生病了也不看大夫，和谁赌气呢？”

“秋生？”被窝里传来疑惑的声音，被窝里的人突的坐起四处张望，“秋生？”

“我在这呢。”秋生笑眯眯的看着露出不敢置信的柳岚，“我回来了！”柳岚瘦削的脸上，流下

两行泪来。

“哭什么啊？别哭了……”秋生慌神，忙用袖子去拭泪。“别哭了，我不是好好在这吧！”

“秋生，秋生，哇……你终于回来了。”柳岚扑在秋生身上，搂着他大声哭起来。

“好了，好了，我不是回来了吗？别哭了，你再哭我要怀疑了，不是山里出什么事了吧？”秋生拍着他的肩，把被子提上来一点围着他。“你怎么瘦了这么多，还是你要告诉我你得了什么不治之症啊！”

“没有，山上没事，我也没病。只是，秋生，秋生……”柳岚说了几句没再说下去，只是叫着秋生的名字。秋生握着他的肩膀，让他和自己平视，“柳儿，到底出什么事了？是你出什么事了？”

柳岚不说话，秋生用力的时候，柳岚的里衣被拉扯着滑落了半边，秋生眼尖看到他脖颈到胸前，都是青青紫紫的印迹。秋生猛吸一口气，“这是被人打的？”说是这么说，但是其实秋生心里第一闪现的念头是柳岚被强吃了。

柳岚摇头，秋生心下一沉，他帮柳岚把里衣穿好，再拿被子裹好，“是赵二吗？”

柳岚面上哀戚之色更浓，“什么时候？”秋生握紧了拳，实在不能原谅，赵二那家伙，上了以后就把柳岚一人扔在这里吗？

“三天前。”柳岚在秋生气势的逼迫上说了实话。“他哪去了？”秋生再问，柳岚摇摇头。这三天对于他来说是混乱的三天，躺在床上都以为自己的魂魄在天上飘着，想这想那的，还以为会就这样死去了呢。

但是秋生回来了，秋生叫他了，柳岚像是从巨大的噩梦中醒来，自然大哭一场，现在哭了出来，心里好受些，三天内四处飘散的魂魄好像全部都归于体内了。

秋生猛地一锤床板，“那个畜生。”柳岚握住他的手，秋生忍住心里的暴虐，看着柳岚，“小柳儿，现在身体怎么样了？那个畜生，他肯定也想不到给你清理，你肯定是因为这个才生病的。”

“不是，我知道要清理，自己清理过的，是在清理的过程中着了凉的。”回了神的柳岚，开始为自己竟然在秋生面前说这么羞耻的话题而不好意思。

秋生扶着他躺下，“你好好躺着，我待会给你烧点炭进来，大夫来了，你不要别扭，乖乖让大夫看，赵二你就交给我来办。”

秋生起身要走，柳岚抓着他的手，“你想怎么对他？”秋生看了他一眼，“你还关心他？”

“不是！”柳岚急忙否认，“他在山上做的挺好的。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这些都不是理由。”秋生俯下身拍拍柳岚，“你愿不愿意给他机会，我们以后另说，这次这事咱不能善了，你好好养伤，其他的别管了。”

柳岚看着秋生气冲冲远去的身影，秋生肯定会对赵二不客气的。心里按住一丝担忧。打死不承认是担心某个吃了就跑的人。你说，你不跑秋生还不会这么生气。

秋生气冲冲的出来，去厨房点了炭盆，端进去柳岚房里。冲出去的时候，那小厮正领着大夫往里走，小厮被秋生脸上的阴暗吓到，秋生对他示意，“好好照顾你们家掌柜。”小厮忙忙点头。

王胡子看见秋生出来时的脸色也吓一跳，忙上前，“出什么事了？”

秋生盯着他，“你去把赵二找着，绑着来见我。”

“赵二出什么事了？”

“你管那么多，去找他来就是了。”秋生火大。王胡子说着，“好好好，你别生气，我就去找。”

秋生克制不住自己的生气，在屋里打起圈圈来，赵二这厮，这厮，竟然敢霸王硬上弓，竟然敢吃了就跑，不想承认吗？混蛋——NND，还是男人么。

大夫出来了，说只是小感风寒，好好将养着就行了，秋生给了诊金，又叫小厮去给他们掌柜煎药。小厮自从秋生进屋就被秋生指使的团团转，此刻他鼓足勇气问了一句，“那个，请问你和我们家掌柜是什么关系？”

秋生斜眼瞥他，“你是短工还是长工啊？住在店里吗？”

“长工，住在店里的。”小厮老实的回答。

“平常是你照顾掌柜的生活起居吗？”秋生又问。

“不是，掌柜的平常都是自己弄的，赵二爷在的时候是赵二爷弄的。”

“三天前的晚上你在这吗？”

“不在，那天正好是我一月一次的假期，我回家陪我老娘了。”小厮很实诚的说。

“就算不是你照顾掌柜的起居，掌柜的病了你没去看吗？”

“我去了。”

“去了，去了你没发现他房里冷的吓人吗？他没力气动，你连端个炭盆进去的时候都没有吗？”

秋生正经起来发火的样子还是很恐怖的。

小厮吓的都开始抖腿了。

“是我不让他进来的，他才十五岁，你冲他发什么脾气。”竟然是柳岚出来了，看见秋生在训

斥，就开口打圆场。

“你还帮他，什么时候你在屋子里有个好歹，别人都不知道。你想过这个问题的严重性吗？”秋生怒。“还有，你不在床上好好躺着，出来干嘛？受了风怎么办？”

“掌柜的……”小厮带着哭音躲到柳岚身后。

“好了，别生气了，我现在不是没事吗！”柳岚笑着对秋生说，又拍拍小厮的肩膀表示安慰，“我想着平常都是我做饭的，这两天南子都是在外头买的吃，今天你和大哥来了，少不得我要下厨做点菜。”

“谁要你做了？我不会做啊！瞎操心，赶紧给我回去躺着，其他事不要你操心。”秋生说着就连推带拉的送他回房。

等到秋生再出来时，心情平静了很多，他把吓的不清的南子叫道面前，“你叫南子是不是。”

“是。”南子有点怕怕的，这人好吓人啊！

“南子，对不住啊，我也是关心则乱，知道不关你的事还冲你发脾气了，你就原谅我一回啊！”秋生说。

南子很惶恐，也连忙认错说，“不是爷的错，是小的的错，都怨小的不长脑子，要是掌柜真的出什么事了，小的就算死上千边也弥补不了。”

秋生摸摸他的头，“好了，既然这样，我们呢就互相原谅，这事啊，咱们就算翻篇了。你在店里好好伺候掌柜的，我去买点菜，晚上咱们大吃一顿。”

南子点头，秋生走了出去。到了晚上，王胡子也没回来，秋生也不在意，让南子把马车赶到后院去，晚上就做了一个羊肉火锅，端着柳岚房里吃了，给他额外煮了一碗小米粥养着。

羊肉从下午就开始炖着，现在肉都炖的烂烂的，里面又放了不少好料，好吃的不得了，南子端着碗都快钻进锅里。秋生盛了一碗给柳岚，自己装了一碗，其他的就任由南子去吃。柳岚皱眉，“南子，少吃点，当心晚上留鼻血，留点明天早上吃也是一样的。”

南子点着头，应着声，筷子还是夹个不停。

“你吃你的。小孩子留点鼻血算什么。”秋生不在意的说，“也不是常吃，吃个一回两回的没关系。”

柳岚吃两口，又看着秋生，“大哥没和你一起回来吗？”

“是一起回来的，我让他去办点事了，没事，不要去管他，都到里荆州地界上 ，也出了不了什么事。”秋生说。

“秋生能不能……”柳岚欲言又止的。

“不能，我说柳儿，咱能不能不这么包子啊！这事是他做错了，我们别那么好心行不行。”秋生有点恨铁不成钢。

“我只是想说，他好歹在山上也是个角，手底下一群人，你这样他，现在正是用人之际。”柳岚说，他才不是为了某人，他只是为了山上的安定团结而已。

秋生拍桌子说，“所以你要说你们是和女干，而不是他强女干。”柳岚通红着眼，局促的看着男

子，用眼神说，‘南子还在，你胡说什么。’

秋生说，“不管你们是强还是和，这事都不能算了，他怎么能就把你扔在这呢，让你生病没人照顾，要是你死了，他拿什么赔。”

“这事我已经决定了，你不要再说。”秋生对柳岚说，柳岚现在在窘迫中，也不再多言。

第二天赶早，王胡子回来了，眉眼里的血丝，想来是一夜没睡。秋生用昨晚剩下的羊肉汤给他下了碗面，“怎么样，找到了吗？”

王胡子沉默的点点头，吃面的筷子也放下，秋生敏锐的感觉到不对劲，“怎么了？难道他是出了什么事？”

“喝酒喝到吐血了。”半响后，王胡子说，“现在大夫再看，勉强是救下来了，以后要好好养着了，再不然就会……”

秋生神色凛然，“怎么会这样？”

“照他手下小弟说，是三天前一大早就回到山里，谁都不理，就闷在房子里喝酒，昨天我踢门进去的时候，他就倒在自己吐的血中，当时真是吓到我了，连忙请了大夫来。那小子也是造化，才吐血，我就去踹门了，要是等到他属下去开门，那怕真是再也见不着了。”

王胡子话里全是唏嘘。

72.番外：他和他的故事（一）

起初柳岚只是当赵二是个多说了几句话的同伴，勉强说的上是熟人了吧！赵二人还不错，很幽默，和人相处也会把握住那个度，不是那种会让人窒息的那种亲密。柳岚和他还说的上几句话。

后来柳岚被秋生指派到荆州，柳岚心里虽不是很情愿，但是也知道现在的时期正是用人之际，秋生是因为相信他，才让他去做这么重要的工作。柳岚是一直在心里默念他现在今时不同往日，他不用在惧怕任何人，他也不会再沦落到那种地方上的路。

因为月夜下的一番交谈，赵二自认为和柳岚要亲近了些。看着他一路严肃的表情，就找了些轻松的话和柳岚说。一路上都陪着他，让他不至于孤单。

到了荆州，赵二是顶着压力先陪着柳岚建立起铺子，再陪他熟悉一段时间才开始自己的工作，这些柳岚面上虽不说，但是心里还是感激的。正是因为赵二的陪伴，柳岚才开始克服人群恐惧，开始自信起来。

赵二等到柳岚熟练起来才去做他的事。虽说这一段时间也没做其他特殊的，但是赵二能感觉到柳岚的心对他开放了每次风尘仆仆的从外回来，有人在等着你，记挂着你，再也没有比这更暖人心的了。

这个时期的柳岚和赵二称得上是友情了。

后来赵二变成了赵二爷，柳岚变成掌柜的，两人间越来越熟稔，相处也越来越自然。赵二爷手下有了一批人，但是跟多时候他还是窝在柳岚的铺子里。柳岚的店里多了个叫南子的小厮，但是柳岚还是自己弄自己和赵二的起居。

相处久了，两人间多了些默契和心照不宣。柳岚知不知道赵二的心思？这个只有柳岚知道，只是他不说，一切照旧。赵二有时也会想，云之到底懂不懂他的心思？但是他很快也释然，云之现在能这样对他，他已经很满意了。能每次劳累回家，看着柳岚站在他胸前，低着头给他解大衣，他真的满足了。

南子是个好孩子，才十五岁，因为家里穷，兄弟姊妹又多，田地糊不了口，才出来做工的。城里做工也要有人介绍的，没有关系的南子只能一家一家的上门找，只是掌柜的看见南子瘦弱，又坚定的只做长工，不卖身，纷纷都摆手不要。

南子又累又饿，想说最后一家要是还不要，他就不找了，背个包裹逃难去远方好了，只要不拖累家里就好了。 然后最后一家碰上柳岚的店，赵二正在和柳岚争辩请不请人的必要性，南子进来，才一开口问，‘掌柜的你这还招人吗？’

话音刚落，那个长的稍微健壮一点的男人就说，“行，就你了，明天就来上工吧！”南子吓一跳，原本见那男人恶形恶状，心里还打鼓时，男人后面又出来一张男人脸，那男人长的极俊，而且看着面向很和善，

那人见着自己，也没说别的，只问，“你饿了吗？”南子不由自主的点头，他看着那男人走到里屋去，再出来时手里端着几个馍馍。他递到自己面前，温柔的说，“快吃吧！”

南子还是个孩子，不能很好的控制自己的情绪，哭的满脸豆花的啃着馍馍，嘴里还要含糊不清的说，‘谢谢，谢谢。’

那健壮男子在一旁说，“你这是难得碰上一个活菩萨了，你不是要找事做，待会好好求求他。”

“赵二……”那俊男好像有点为难，喝止住了他的同伴，“我这才多少事，还要费钱请个人，不值当。”

“你不请人，那我也不管我那边的事了，让秋生去另请高明，我就在你这当个小厮好了。你让我再看一次你拖着生病的身子整理货架，然后晕倒在地上，我会疯的。”

“你……”俊男很无奈，南子见他好像快要妥协了，也识时务的插话说，“爷，你就行行好，赏小的一口饭吃吧！你别看我小，我力气大着呢，我能做很多事，工钱也不要很多，爷，你就行行好吧！”

柳岚想了想，赵二这次这么坚持，看来是躲不过了，眼前这瘦弱的半大孩子，看样子应该也是个实诚孩子，自己这并不是一间普通的货铺，招人是小心再小心。

“你明天过来签下契约，明天就正式上工吧！”柳岚笑着对南子说。南子又要哭鼻子了，强忍住，点点头，“嗯。”

南子在货铺里的日子可谓是舒服的紧。铺子小，每天打扫也费不了什么功夫。每天清晨，有人把货送到铺子里来，大头送到江南楼，江南楼就是秋生买的那个酒店铺子，其余的就是在铺子里坐着，坐等散客上门就行了。铺子里的货好价格又公道，自然有回头客，再加上南子的伶牙俐齿，货铺的生意着实好了不少。

当然南子也有不明白的地方。比如江南楼明明是店铺的大主顾，但是他家的掌柜每次来结账的时候都是毕恭毕敬的。而且，总觉得那个带过来的账本也太厚了些，不会是他家的经营总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