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将军知道小王爷虽然爱玩但在大事上却从不开玩笑,乍听闻此言登时一僵:“不会弄错?当时在驿馆刺客的目标明显是小王爷。”
龙天才一怔:“结果都差不多吧,反正事情若成最后倒霉的还是妖怪,他们的关系完全在预料之外,你是没见到皇后看妖怪那抹哀伤的小眼神,也没看到妖怪见太子离开的复杂目光,我跟你说他们之间绝对有猫腻。”
孤将军仍觉不可思议,这时却不好多说。云闲已经回来,一行人便出了皇宫,向弘洋终于得空,笑道:“前面是京城有名的茶楼,王爷可有兴致去喝杯茶?”他虽是对云闲说的,目光却有意无意的扫向龙天才,后者知道这是有关解药,顿时激动了。
云闲自然也清楚,便应下了,台文宽与他们是一起的,这时不好先回,便也跟了过去。
向弘辉看了看,面上不动声色,也不知是否乐见其成。展凌宴看他一眼,低声道:“你要查的那几人已经查到,本王已将他们抓了,但本王的人不便多待,你可要见见?”
抓住已是打草惊蛇,何况后面还有那句不宜久留,向弘辉现下只得速战速决,他知展凌宴此番做为无非是想引开他,让小王爷顺利取得解药,也好早日离开泽南。
展凌宴慢悠悠加了句:“你若想见,本王现在就带你去。”言下的深层意思是,我跟在你身边,你路上若想吩咐手下去做手脚,我见招拆招便是。
向弘辉被人如此算计并不恼怒,笑晏晏的点头:“自然。”
展凌宴不禁微微扬眉,这人……怕是还有后手,他与云闲低声说了几句,便带着向弘辉离开了。
这边一行人要了间厢房,坐下喝茶,向弘洋身为皇子自是要帮忙处理国务,因此时间不多,而这里并无外人,他的目光很快转到龙天才身上:“小宝,本王在城外有座别院,院里种着荷花,现下应该还能看到几朵,你可愿去看看?”
龙天才幽幽的道:“多谢殿下美意,我现在时日无多,实在不想浪费那么多时间在荷花上。”
向弘洋顿时笑了:“小宝,你可要想好了,解药就放在别院里。”
龙天才一怔,向弘洋则笑着起身揉揉他的头:“本王尚有一些事要办,便让手下带你先过去,你可以看看荷花,等本王将手头的事处理完随后便到,如何?”
龙天才愣愣的点头,心底却大骂一声奸诈,这人估计是怕他吃完解药开溜,所以才想出这个办法把他困在小院培养感情。
向弘洋又揉了揉他的头,与云闲等人客套几句,留下一名手下便离开了。
那手下恭敬的道:“公子请在楼下稍候,小的将马车牵来。”
龙天才点头,看一眼云闲,后者认命的起身:“既然有荷花,本王便也跟去看看吧,小王爷不如一起?”
台文宽于是也认命了:“也好。”
龙天才顿时得意一笑,有两位王爷陪同,向弘洋就是有一百个胆子都不敢来硬的。
那手下不敢反抗,恭敬的应了声是。
几人出了厢房,孤将军暗暗盘算一下,他们有木子和暗卫乔装而成的两名侍卫,加上展凌宴留下的两人,已经足够了,现下无论是向弘辉还是向弘洋都不希望他们出事,暗中保护的人应该不少。
他边想边走,却在即将到达楼梯口时一顿,那里站着一个熟人,皇上身边有三队暗卫,木子是一队的队长,这人则是三队的队长。
孤将军快速与木子交换一下眼神,放缓速度走在人群最后面,低声问:“有事?”
“皇上来了。”
孤将军微微一震,知道这人既然能说这句话便代表皇上要找他,他点头,继续跟着人群下楼,他快走几步到龙天才身后,低声道:“我有事离开一下,你们先去,我一会儿赶过去找你。”
龙天才回头看他:“那你可要快点。”
孤将军摸摸他的头:“嗯。”
向弘洋的别院离建业不远,几人坐上马车一路顺着官道向西南而行,很快到了人烟稀少之地,而这时忽然响起一阵喧哗,顷刻间他们的马车就被人围了起来。龙天才挑起车帘探头望了望,急忙缩回,云闲诧异:“哥,出什么事了?”
“我想告诉你一个不好的消息……”
云闲一怔:“什么?”
龙天才还未回答,只听外面一声乍喝:“打劫!”
“……”
龙天才简直欲哭无泪:“你说这是巧合还是早被人算计好的?”
云闲拍拍他的肩:“哥,我觉得你还是老老实实等着妖怪的解药算了,你看看你,卖肉葬花又被劫,这就是命,人不能和命争,认了吧。”
“……”
说话间外面已经打起来,木子本在怀疑里面可能加了暗卫,但交手后便知自己想多了,这些确实是山贼,他们几人牢牢守在马车四周,一一将迎上来的敌人击退,山贼的身手虽然不比他们强,但人数众多,一时间倒也难分高低。
山贼被他们的身手骇到:“老大,这些人不好惹,咱们还是撤吧?”
“呸,你懂什么,越是这样就说明里面的东西越值钱,他奶奶的,吩咐兄弟放箭!”
话音一落林间顿时射来一排箭雨,木子心下一凛,暗道如此下去恐怕会伤了马车里的人,正要亲自驾车离开忽见一支箭射中马臀,那匹马当下一声长啸,撒腿就跑,离它最近的暗卫猛地向前追了几步,飞身而上,勉强爬上马车,试图控制车速。
那山贼头目岂可让到手的鸭子飞了,急忙喝道:“分出一批兄弟拦住这几人,其他的随我追!”
木子等人见状纷纷心头大震,当下就要跟上,可奈何四周又被山贼围起,他们眼神一寒,顾不得会不会受伤,一招一式皆是直取性命,力图速战速决。
山贼心底发寒,很快撤了干净。
木子等人急忙向前追,可等他们赶到时马车已经空了,车板上带着少许血迹,不知是谁的,那消失的几人也不知是逃往别处还是被山贼掳了,更不知现在是生是死。
展凌宴将向弘辉带到地方便吩咐手下撤走,自己也从房内走出,他没兴趣听别国的后宫秘史,何况这种东西听了没好处,万一招来杀身之祸只能徒增麻烦。
因此他很耐心的坐在院内的石凳上喝茶,直到听到屋内明显的骚动才勉强起身过去,轻轻推开门,接着一怔。
他抓来的几人全都躺在地上,脖子扭曲,显然是被人生生捏死的,而向弘辉则站在房间中间,扶额而笑,那双桃花眼被手掌盖住了,看不清是什么情绪,他的嘴角勾着轻微的弧度,低低的笑,一声比一声低,似乎连身体都跟着轻颤起来。
展凌宴与这人斗了这么久从未见过他如此,当下便知这人心情只能用糟糕形容,他第一反应便是反身出去,可这时房内的人忽然放下了手,大步越过他,头也不回的走了。
61、贼窝
龙天才意识模糊,脑袋嗡嗡作响,他皱着眉,低低的哼唧:“面瘫,我好像要死了……”
话音刚落只听一阵急促的脚步,耳边瞬间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喜道:“哥,你终于醒了,再不醒我都准备撕一块白布给你盖上了。”
龙天才龙头揉揉发疼的额头起身,低声道:“要吃饭了?我现在没胃口……”
“吃你个大头鬼,你以为这是公主府啊?来,清醒一点,”云闲抓着他的肩膀晃晃,“快回魂,咱们被抓了,得想办法逃走。”
龙天才被他一晃更加头晕脑胀,一把扯下他的爪子,默默的缩回去,翻身扬了扬手:“我再睡会儿,有什么事等我……”他喃喃,接着后背一僵,急忙扭头,“被抓了?”
云闲翻白眼:“废话!”
龙天才终于彻底清醒,他忍着晕眩带来的不适,回想之前的画面,他记得马车忽然失控,他和云闲正要出去勒缰绳,一名暗卫却奋力扑了上来,死死抓住绳子,他们见状便作罢,如此不知狂奔多久,只听车外又响起一阵打斗声,继而快速归于平静,他本想挑开帘子看看,却突然眼前一黑,紧接着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他皱眉:“有人下药?”
“嗯,是迷药,我也不清楚到底是什么时候下的。”
龙天才起身,这是间简陋的房子,并不大,台文宽也已经醒了,正默默的坐在椅子上,龙天才心理不平衡:“敢情我醒得最晚?”
云闲在床边坐下:“也没多晚,他是被我弄醒的,至于你……咳,我不敢随便叫,不过还好你醒了,我正担心迷药会不会对你体内的毒药造成影响,万一刺激药性而提前发作可肿么办啊……”
龙天才嘴角一抽,暂时不与他计较,而是问:“这是哪儿?”
云闲苦笑:“山贼窝。”
龙天才顿时诧异:“他们怎么不把咱绑起来?那个暗卫呢?”
“好像受了伤,不知被弄去哪了,至于咱们……山贼头觉得咱们值钱,而且似乎没什么武力值,干脆就关在屋子里,等着别人拿钱来赎。”
龙天才思考一下:“这次不可能是意外吧?如果他们有实力在那么短的时间解决一名暗卫,早在之前围车的时候就分出胜负了,也不用费那么多功夫。”
“我一开始也这么想,但是这些人似乎不知道咱们的身份。”
龙天才挑眉。
云闲耐心的解释:“我体内的蛊对迷药的抵抗力比较强,我当时没彻底晕,可对方人手太多,我只能装晕,然后山贼把咱们抬下马车,我记得有人问山贼老大咱们是不是公主府的人,毕竟公主喜欢收集美人,那个头说真有可能,接着手下担心的说公主不好惹,那头目却说你管那么多干嘛,只要有钱就行。喏,就是这些。”
“唔,看来他们确实不清楚咱们是谁,可这不能说明山贼老大没有与人勾结。”
“如果有勾结你觉得是谁?向弘辉?”云闲道,“当时咱们出城是临时决定,那只妖怪不可能事先知道,除非向弘洋邀你出城是那只妖怪出的主意。”
龙天才唉唉的道:“有这种可能……可若是向弘洋干的,也能说通。”
云闲诧异:“你是说他先找山贼绑你,然后英雄救美,接着再把你接回别院给你解药,这就相当于救了你两次,是这么回事吧?”他啧啧两声,“哥,你干脆从了他吧,对你多上心啊。”
龙天才哼哼:“对,男宠兼智囊,换了谁都会上心,”他下床走了两步,打量四周,叹气,“这些都只是猜测,也许山贼的行动真是自发的,若是这样,好的情况是等着暗卫查过来把山贼端了,坏的情况则是咱们很有可能在他们还没赶到就被拉去暖床了,到时候怎一个惨字形容?”
云闲亦步亦趋的跟着他:“所以咱们得想办法逃啊。”
龙天才不答,试探的推了推窗户,毫无意外的发现被封死了,他盯着紧闭房门,挣扎一下还是放弃开门的想法,重新窝在床上:“等一天,那么多的暗卫不可能查不到咱们,一天后若没人来救就说明痕迹被消了,能做到这种程度必然经过严格的训练,那这件事就和姓向的脱不了干系。”
云闲点头,默不作声,二人沉默一瞬,忽然齐刷刷的看向台文宽,这人从醒后到现非但没有吓哭或哆嗦,反而特别镇定,龙天才诧异:“喂,你不害怕?”
台文宽目光坚定:“不怕,他一定会来救我,每次我遇到危险他都会出现,这次也不会例外!”
龙天才哦了声,又问:“若是他不小心被山贼干掉了,谁来救你?”
台文宽一僵。
“嗯?”
“他那么厉害,肯定没事,”台文宽道,“他会来的,一定会,呜呜呜……一定会的……我不想死啊……”
“……”
台文宽一双漂亮的眸子渐渐带了层水气,甚是可怜,他眨巴眼:“他会来的……是不是?”
“……”云闲道,“哥,我肿么忽然觉得你好恶毒?”
“……”龙天才道,“我有罪……”
“我真不想死啊,我还这么年轻,我还没成婚,还没生子,还没……”
龙天才被他吵得头大,忽然灵光一闪,大步冲过去,“来,我有个办法可以试试,你看这样成么……”
台文宽特别困惑:“你让我说这些做什么?”
“本王让你说你说便是,这是命令。”
“哦……”
于是等到傍晚有人进来送饭,台文宽就小心翼翼的蹭了过去,对山贼道:“人是人他妈生的,妖是妖他妈生的,妖要是有了人性那便是人妖,你妈贵姓?”
山贼默默的盯着他。
台文宽和他对视,弱弱的道:“人是人他妈生的……嗷!”他的眼泪刷的就下来了,捂住肚子:“呜呜,疼啊,打死我了……”
“老实点。”山贼扭头就走,砰的关上门。
云闲和龙天才窝在床上默默的看着,暗中点头,电影果然都是骗人的。
展凌宴离开小院便去找云闲,他想了想,刚才向弘辉在屋内审讯着实费了些功夫,云闲应该已经不在茶楼了,他便向公主府走,却在大门看到孤将军牵着马出来,一问才知自家媳妇竟然出城了。
“你知道别院在哪儿?”
孤将军点头:“我临行前问了大概方位,应该能找到。”
展凌宴便差人牵了匹马出来,与他一起出城,二人刚刚到达城门便见迎面奔来一匹快马,来人没料到能在这里遇上他们,急忙一拉马缰,还未等马停好便翻身而下,却是展凌宴的暗卫,他单膝跪下:“属下失职,请殿下责罚。”
展凌宴顿时眯眼:“你先起来,小闲儿出事了?”
“是,”那人快速将事情交代一遍,“他们还在继续找,派属下回来禀告。”
展凌宴漆黑的眸子登时闪过一道狠厉,低声道:“你回行宫调遣人手出城搜,把圣华的人也叫上。”
“是。”
二人便继续策马而行,很快看到官道的马车,木子正在附近,见到他们便上前道:“车上有迷药,痕迹从半路消失,暂时不清楚他们去了哪。”
二人对视一眼,展凌宴在四处转了转,接着掉头便走,孤将军低声道:“你也回去,让他们找。”
木子沉默一瞬,翻身上马。
向弘洋是傍晚时分到的公主府,他神色匆忙,眉头深皱:“本王听说了此事,可有两位王爷的消息?小宝的有么?”
孤将军是侍卫,淡漠的看他一眼,垂首而站,默不作声,展凌宴则好整以暇的坐在椅子上定定的望着他,那双漆黑的眸子深不见底,看不出分毫情绪。
向弘洋被他盯得浑身不自在:“怎么?”
展凌宴收回目光,慢条斯理的道:“本王现下的心情不太好。”
他的声音很轻很低,身上的气势却直压得人喘不上气,向弘洋心底发寒,强作镇定的安慰几句,接着道:“这事因本王而起,本王定会给殿下一个交代。”他说罢便走,等到出府后才松了口气,回自己的行宫,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他一手设计,甚至还计划在救人时演一出戏,力图更逼真些,但他没想到那两位王爷会跟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