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西园寺隆秀真有那么可怕？

孟飞很快就把这个念头抛到脑后了：怎么可能。就是女队这边……他望了一眼最前面的安贞慧和陈洁歆，只希望小公主不要情绪大起大落才好。

返回北京之后青年组选手们就等比完每个赛季末，非常鸡肋的冠军赛，然后就可以放假了。花样滑冰在中国还比较兴盛的20世纪90年代末到21世纪初，中国冰协模仿ISU举办的国际花样滑冰大奖赛的赛制，搞了个国内山寨版，在几个冰雪大省设立分站赛，但是因为国内花样滑冰的群众基础太差，没坚持几年就办不下去了，但总决赛却保留了下来，称为冠军赛，算是赛季末的排排坐分果果。

当然，冠军赛之前，他们要等成年组的世锦赛先比完，特别是对黄子希和安贞慧这俩明年铁定进成年组的选手，他们自己的冠军赛成绩远不如成年组的丁羽、文雯世锦赛成绩来得重要。

只是对鲍博而言，他的本赛季彻底结束了，冠军赛哪怕小失误，也铁定能上台子。孟飞看他前段时间太辛苦，想放假让他回家一趟看看爹妈，倒是他自己不想回去，一直就呆在北京的中心，还是按部就班的训练——反正有黄子希易明晶陪着，也没觉得多寂寞。

而且易明晶得知鲍博的绯闻对象居然是个日本妞，当即佩服得五体投地：“东洋妹都能泡！你小子行啊！小心被上面的拉去做思想工作！”

鲍博漫不经心地回答：“就是吃顿饭而已，我跟你哥还有安贞慧一起去的，她那边还带着西园寺隆秀，你觉得这都会被找去谈话——”

易明晶连忙摆手：“我就是说说嘛。”他当初请安贞慧吃饭可是就他们俩，还不止一次！好在安贞慧一直推脱，从来没有赴约过，教练们也就装作不知道。

鲍博心中暗暗好笑：把“能”改成“敢”是不是更确切一点，有贼心没贼胆的娘娘腔！

黄子希倒是生怕鲍博犯错误，“多说两句话不要紧，包子你可别来真的。”东北的人，对日本总有一种天然的排斥。

“放心啦，不用你们说，这事要真的，我妈回去就要唠叨我一天，就算我妈不说我，我爸也要不干的。”

被叶梦琪唠叨一天就够受了，被两老轮流轰炸，这日子简直没法过。

说话的功夫，这两表兄弟也该回家了，鲍博继续一个人上冰，孟飞黄慧珠都被拉去成年组那边当技术指导了，反正青年组也没什么重要比赛了。安贞慧今天有事情，来得特别晚不说，还带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来到冰场，好一顿叮嘱，要他坐一边玩不要闹，好吃好喝放他手边，安排之周到，叮嘱之仔细，就跟带五六岁小孩似的。

鲍博看了一眼这孩子，从第一眼他就觉得这孩子是个讨人嫌的主，安贞慧那么耐心地说，他就抱着安贞慧的白色苹果手机不撒手，鲍博走过来连头都懒得抬，光顾着玩去了，非常没有礼貌。

“孟教练黄教练要我们自己练习，别受伤就好，我休息一会，冰场你用吧。”安贞慧穿冰鞋的时候，鲍博对她这么说，而且他就坐在那孩子的对面，言外之意：这娃我帮你看一会。

如此体贴周到，安贞慧感激地望了他一眼，对那男孩说：“小鹏，叫哥哥。”

被叫做“小鹏”的男孩扭了一下身体，还是连头都不抬，更不要说叫人了。

安贞慧脸有些红，对鲍博小声说：“他是我弟。”

鲍博直言不讳：“跟你一点都不像，表弟还是堂弟？”安贞慧是什么人，不说八面玲珑，起码能做到不得罪人，这孩子明显一被宠坏的小皇帝。

“是我后妈生的。她今天有事，让我带一个下午。”

鲍博点点头：“你爸咋没空看孩子？”

安贞慧微微低了头：“我爸他一向忙得很。”

鲍博不再追问了，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早听说安贞慧家情况复杂，真想不到居然这么复杂，她的早熟，也就非常好理解了。

无须太多语言，一个人上冰，一个人看孩子，两人轮流交换，配合默契，加上手机好玩，一下午时间，那孩子还算安分，只是下午吃饭的时候，他就开始嚷嚷要吃必胜客的什么匹萨，不肯吃中心食堂的饭菜。

安贞慧耐心劝解：“必胜客离这里太远了，叫外卖怎么样？肯德基麦当劳都行。”

那男孩头一摆：“就不！”

“听话。”

“我就吃必胜客，别的都不要！”

鲍博终于忍无可忍，一把夺过那男孩手里玩着的手机：“不吃就别玩！”

那男孩一看玩具被夺，眼睛瞪得老大，一副要跟鲍博拼命的架势，鲍博倒是无所谓地把手机往自己包里一放，胳膊一抱：“怎么了？”

跟西园寺隆秀、易明晶打架我吃亏，对付你这样的小屁孩咱还是绰绰有余的。

那孩子估计是个银枪蜡样头，一看鲍博捏得咯吧响的拳头，就明白对方不好惹，立时软了，一个劲地扯着安贞慧的衣袖找姐姐出面：“我的手机！他抢了我的手机！”

安贞慧向鲍博使了个眼色，哄那孩子，“那本来就是他的，我们吃饭去。”在鲍博的不屑眼光中，小孩被安贞慧连哄带拉地带出了冰场，去了食堂。

等鲍博端着自己的饭碗去吃的时候，男孩子正在食堂里哭，他面前放的是一堆麦当劳的食物袋，但是连汉堡的纸盒盖都没掀开，显然是不肯吃。

忍着噪音草草填饱了肚子，男孩的妈妈，安贞慧的继母终于千呼万唤始出来，打扮还是挺入时的，就是那话听起来让人不舒服，她上来就责怪安贞慧怎么把弟弟弄哭了，安贞慧解释说他非要吃必胜客，那女人立刻就问：“你不会带他去？”

“太远了，我晚上还有训练。”

“你就这一个弟弟，你不照顾他谁顾他.”这女人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中心意思就一个：安晓鹏哭都是因为安贞慧没照顾好，作为姐姐，没照顾好弟弟是不应该的，就不是好姐姐，就不配当安家的女儿。

鲍博哼了一声：你是他妈好不，当妈的不看儿子反而把儿子丢给异母的姐姐看，而且这个姐姐自己也还是个未成年人，切！

临走的时候，大概是真饿了，安晓鹏还是把麦当劳鸡翅膀拿出来啃，安贞慧将其他的薯条汉堡什么都装在袋子里放到他书包里，都给他收拾好了，安晓鹏突然来了句：“手机。”

他还惦记那个白色苹果手机呢。

那女人看着安贞慧，那眼神里的意思是说：弟弟要什么东西，做姐姐的就应该双手奉上。

安贞慧回答：“那不是我的。”一口剪短了后面的所有纷扰，反正手机现在确实也不在她手里。

总算将这俩祖宗都送走了，鲍博才把手机还给安贞慧，一句话也没说，不平也罢，安慰也罢，敬佩也罢，都是多余且无力的。自己的爹妈虽然唠叨啰嗦矫情，小毛病一堆，至少不会这么糟心。

安贞慧边擦手机屏幕边说：“包子，今天早上我听陈洁歆打电话说，她妈妈要来。”

“喔。”鲍博不太关心，陈洁歆对他而言就比路人甲强一点的存在。

但是安贞慧后一句话把他吓了一跳：“你妈会一起来。”

“我怎么不知道？”鲍博一下子跳了起来。

安贞慧说：“听电话里的意思，好像是想给你来个惊喜什么的”

鲍博嘴巴张大了半天，最后总算合上去了：陈洁歆的妈妈张佳妮跟自己老妈叶梦琪关系不错，虽然前几年有些不愉快，但现在两个孩子都进了国家队，同在北京训练，出门在外互相有个照顾，父母在家也放心些，于是两家又开始走动了，张佳妮来北京，老妈同行，这是非常有可能的事情。

惊喜个头啊，惊吓还差不多。鲍博心想坏了：自己那宿舍跟狗窝似的，虽然有黄子希收拾，但他一个人收拾赶不上自己糟蹋的速度，加上隔壁易明晶也常来一起糟蹋

“多谢了。”鲍博抹抹眼泪，默默地往宿舍而去。

70.天壤之别

第二天晚上，鲍博的宿舍非常热闹，虽然黄子希回家去了，但鉴于“一个女人顶五百只鸭子”的名言，在叶梦琪制造噪音的战斗力面前，黄子希的程度就是个负五的渣。

“都脏成这样了还不洗？”叶梦琪毫不犹豫地将一件看上去还是白色的外套扔进了洗衣盆里，鲍博坐在一边默念：妈，您再扔我明天就没衣服穿了”

“我一不在身边，你就懒成这样？看看，脸又圆了不是？难怪就得了个亚军回来.”叶梦琪还在唠唠叨叨，鲍博已经不屑于跟老妈争辩了，一瓶不满半瓶晃荡的主儿，虽然他知道在自己面前叶梦琪数落居多，但在旁人面前，一定会喜滋滋地夸耀：我儿子是世青赛亚军哦，冠军比他大四岁呢。

耳朵受罪的时候，心中还是很温暖的，他伸个懒腰正向靠在椅背上的时候，被叶梦琪抽走椅子上搭着几件要洗的衣服，差点坐地上去。

“都六点了，还不去训练！”

在叶梦琪似怒实喜的斥责声里，鲍博背起自己的书包，里面有冰鞋、冰刀、手套、护腕、护膝一应俱全，不少是叶梦琪这次来北京之前给他新置办的。鲍博慢吞吞地往外走去，从转角处看去，叶梦琪一手夹着一个洗衣盆，另一只手拎着一桶脏床单，看方向是往厕所而去的。

来到冰场，今天除了安贞慧之外，还有陈洁歆。实际上青年组已经放假，还留在这里不走的，都是平时就训练刻苦的选手。黄子希本来要留下来的，但是他不可能放心易明晶一个人在外面乱逛。

鲍博进来的时候，安贞慧已经在冰上了，陈洁歆还在换鞋子，她的妈妈张佳妮在一旁，看到鲍博进来了，张佳妮满脸微笑地上来，亲亲热热地打招呼，鲍博礼貌地叫了声：”阿姨好”就自己忙活开了。

他的手脚可比陈洁歆麻利多了，三下两下武装到全身，下场两圈活动开就开始练习自己的自由滑《行星组曲》了——没音乐伴奏也无所谓，丁羽都能无伴奏滑下来，天生乐感好的他就更没问题了。

等安贞慧下停下来休息，陈洁歆总算把她那鞋子折腾好了，她又换新袜子了，还好没换冰鞋冰刀——那玩意不能随便换，结果没弄明白怎么套上鞋子，这才搞了半天。

鲍博看了一眼她的几个技术动作，特别是跳跃，就扭过头去了：一点改善都没有不说，又倒退回去了。原来3Lz和3F好歹能弄一个对的，现在一夜回到解放前，起码鲍博已经完全看不出来她跳的到底是3Lz还是3F——陈洁歆点冰动作看上去十分别扭。

在国家队里点冰动作别扭头一个就是易明晶，3F的HammerToe特别严重，不过他那是一直以来的习惯动作，并没有影响到跳跃质量。其次是文雯的3Lz起跳前的掰外刃，也看着不太舒服，相比之下以鲍博和安贞慧为代表的上来就进外刃滑行的3Lz更赏心悦目而且GOE拿得更高，他俩的习惯是起跳之前重心在左，右脚点冰位置在左脚左边，这样3Lz绝不会有错刃的问题，但同时他们的3F都有问题，其中鲍博，或者说前世迟天一的问题更加严重，安贞慧稍微强一点，右脚点冰位置只在左脚左边一点点，3F在刻意控制的情况下，大部分时候能做到不错刃。而鲍博是完全在左边，转三进入3F的时候必定Lip，至少也是个用刃模糊，因此不得不改用莫霍克进入，一边向后滑一边调整姿态，造成3F起跳严重降速。

至于陈洁歆原来还在孟飞手下的时候，不到两年就出了高级三周，但那时候就有了错刃的问题，孟飞为此不愿让她上连跳，想让她先把3Lz和3F跳一个正确出来，给她矫正到3Lz马虎一点能被放过。结果她跑到了彭春梅那去，练出了3T3T，又想着上第二跳连3Lo，之后国家队进的顺顺利利，就拽起来，改刃的事情就拖下来了，现在这个赛季的成绩不佳，只是长久以来被忽视的问题一下子全部浮出水面而已。

下个赛季，女单就是文雯和安贞慧挑大梁，以安贞慧的赛季最佳成绩和国际比赛积分，不管世锦赛结果如何她都能保证两站大奖赛，中国杯、四大洲三个名额她也会占去一个，那么继续出国编排，训练的待遇，自不必说。另一个是文雯，她这次四大洲成绩不错，如果世锦赛能出好成绩，也可以与安贞慧一样，至于剩下一个名额，看赵秋筱和王娟谁全锦赛成绩好，陈洁歆继续比青年组，自然，就不要想出国编排之类的了。

这其实没什么好说的，但家长未必想得通。

对陈家而言，现在他们非常后悔，在他们看来，要是一直能在孟飞手下，以女儿的能力，现在必定能跟安贞慧一样风生水起，至少也能像文雯一样，唐娜退了之后就是一号。

跟错人了看看鲍博在男单混得，再看看自己女儿。

鲍博被张佳妮的眼神看得浑身不舒服，扭头继续滑自己的短节目了。

等到九点训练结束的时候，安贞慧悄悄对鲍博说：“刚才我听说，陈洁歆想回你教练这。”

现在的中国女单成年组一姐文雯，青年组一姐安贞慧是余汉桥、黄慧珠这对夫妻档带着的，陈洁歆名义上也归青年组的黄慧珠带，但她明显不是最被重视的那个，而且平时训练还是彭春梅在管。

“孟教练不带女选手的。”孟飞虽然是青年组的总负责人，但名义上负责和日常管理是分开的。

安贞慧耸了耸肩，陈家夫妻俩，总有给人一种被迫害的妄想症的感觉。

“你什么时候出去编节目？”鲍博问她。

“五月份，等冠军赛完了就去。”冠军赛虽然挺鸡肋的，但奖金不少，安贞慧在国内已经是一姐了，伸伸手就能得到的冠军，自然不会放过。而且五月编舞，一直到下半年十月份中国杯开始，有充足的时间慢慢熟悉新节目。

鲍博点点头，女单就是好，拿过奥运、世锦赛牌子就是不一样，至少找上面要钱的时候底气旺，安贞慧这赛季短节目《天方夜谭》就是大牌编舞南希克莱尔的作品，下赛季她的短节目改国内编舞，自由滑继续找南希，又是一大笔白花花的银子，还是美元，上面说给就给了。

至于中国花样滑冰的招牌项目双人，只要进了成年组，年年都能送出去，青年组的领头羊，比如何若晗/张凌峰也有这样的待遇。

而男单的雷昀、丁羽是眼看要比奥运了，才想到出国编舞的。

所以鲍博压根没指望还在青年组的自己，能像安贞慧一样被送出去。

安贞慧看了看鲍博没说话，鲍博有些纳闷地问：“怎么了？”

“我下周要去外公家一趟问下你要不要一起去，可以用我的探亲签证，比旅游签证便宜。”

安贞慧的舅舅舅妈是韩国籍，那外公铁定也是韩国人了。不愧是女单第一能人，不但成绩好，还特有心计，不过晚上吃饭那一点点时间，就说得自家老妈心动不已，首尔自助游啊，探亲签证，有懂汉语的小姑娘给带路，包你不吃亏。

叶梦琪是安贞慧的姑母，鲍博就是她表弟了，来韩国亲戚家玩，很正常。

鲍博对这个没兴趣，说是玩，其实还不是大采购，他才不想当帮拎包的苦逼党呢。

但是安贞慧总有办法：“韩国国内预选赛，不去看吗？”

与日本一样，韩国选手要想代表国家出战国际比赛，必须先过国内这一关。虽然全韩锦标赛去年年底的时候已经比完，但下赛季的一些B级赛的名额却要在此时定下来。

鲍博挑眉：“难道他们也出了跟西园寺隆秀一样的选手吗？”那他或许还有点兴趣，但是李旻宇那种算了吧。

“也不是是李旻宇练出勾手三周了，看消息，那边还有意送他去欧洲比几个B级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