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泽 上——眷缃
眷缃  发于:2014年01月2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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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眷喘气,他发现这个一向强势的男人眼中竟有一点脆弱,一点委屈。这让苏眷感觉做错了什么一样,他于是问:“……哥?”

没有得到回应,苏眷坐到苏言卓身旁,轻轻附上他的大手,哄小孩一般:“对不起,哥,我惹你生气了?”

苏言卓摇头,嗓音有些沙哑,比平日要低沉:“不是你的错。”

苏眷学他轻轻摇头,这个动作十分可爱,虽然他本人不自觉:“哥,不要生气……你知道我没恶意。就算生气,难受的也是你自己不是?还是先吃饭吧,不要和自己肚子过不去。”

说着他向屋外喊:“Vera!重新做一份……呃,晚餐!”

声音还没落下,苏言卓就捂住他的嘴,两人重心不稳,向后倒去。

苏眷吓了一跳,掰开他的手,从苏言卓身上坐起来:“你干什么?”

“你要干什么?”苏言卓反问他,反握住他的手,苏眷挣扎了一下,苏言卓反倒握的更紧了。

苏眷只以为苏言卓火气又上来了,没说话,乖乖的不动,任他发脾气。

想象中的一顿痛骂没有出现,苏言卓以一种苏眷看不懂的眼神安静的注视他。

在苏言卓面前,苏眷显得十分纤小,他的骨架瘦长,身材苗条,平日少出门,皮肤是光洁的瓷白。从苏言卓的角度能看见碎发下露出的一小截瓷白的脖子,文静而美好。

那晚的晚饭终究兄弟没有一起吃。苏言卓平静的回了房间,让送饭的Vera吓了一跳。苏眷没去劝他,吃完饭玩了会儿PS3,十点准时睡觉。

日子倒是平静的很,在南国的温暖中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星期一早饭间,苏言卓看着报纸骂:“操他老娘的政府……”

这句话几乎每天都要听,苏眷含糊的应了一声,喝完牛奶准备上楼。

苏言卓拉住他,拿出一封信。

全黑的信,封蜡上的图案是月牙下荆棘。

苏眷皱眉:“这是什么?”

“周四黑上家即位仪式。苏喻北也真会搞,害死多少黑上家人。”

苏眷没有理他,问道:“这次是谁?”

“老三,黑上三叶。”

“哦,就是那个很高的……”

“我说,你还在为自己身高难受啊?”

“……去你的!”

苏眷气愤愤的坐回餐桌,拆开,上面是手写的日文,龙飞凤舞。他看不懂,不过上面的汉字的确有“黑上三叶”的名字。

Vera笑笑,把热牛奶递给苏眷。

“对不起哦,我已经饱了。我先拿上楼好了,想喝时,我再自己热,不麻烦你了。”

苏眷温文有礼,笑容如清风一般令人舒爽。不过仔细看的话,你会发现他的眼中谁也没有。

苏言卓撇撇嘴角。随即他又暗自高兴起来,最近苏眷对他越来越没礼貌,这说明苏眷对他卸下了伪装吗?

“你要去?”

“看时间。”

“黑上家也是你的母家吧?你应当去的。”

苏言卓啪一声合上报纸,一口喝光剩下的咖啡:“有苏喻北一个就够了,我去干什么?”

“可是……”

“那儿又不欢迎我。还送信?要是重连来请的人都没有吗?”

他的语气明显很冲,苏眷乖巧的闭嘴上楼。

苏言卓却又开口:“怎么,你想去?”

苏眷摇头:“没有。好奇罢了。”

天气不错,苏眷在书房看书,不一会就合上厚重的原文书,靶场打靶去了。

他射击姿势很好看,收腰的马甲勾勒出纤细腰线,紧身马裤包裹着形状优美的臀部,他眯起一只眼,聚精会神的看向前方的靶子。

风不大,温暖的让人想睡觉。不一会他累了,去休息时,看见苏言卓坐在后面太阳伞下打量他。

苏眷走过去拿毛巾擦汗,他接过苏言卓递过的冰橙汁喝了一口,坐在苏言卓旁边。

“哥,今天不忙么,怎么有空?”

“还好。”苏言卓接过他的毛巾,又递上橙汁,“别晒伤了。”

苏眷接过来,在手心中晃杯子,“怎么会,今天阳光不晒,我又不是雪,晒不伤。”

一旁过来了一个白人女子,对苏言卓点下头。

苏言卓随即对苏眷说:“咱们走吧。”

“干什么?”

“去看即位仪式。”

“啊……啊?”

苏言卓行动效率是很快的,当即他的私人飞机就起飞飞向日本。

只是苏言卓刚明白苏眷为什么死活不坐飞机——现在苏眷晕机晕的要死要活的了。苏言卓手脚并用抱着他,用毛巾给他擦脸,又从内置冰箱拿饮料给他,苏眷喝了一口就全吐了,他甚至把早上喝的牛奶都吐干净了,难受的干呕着,脸色十分不好。

苏言卓心疼得不行,可没有照顾的人的经验,只得过一会儿就问苏眷感觉如何过一会就问有没有好些,苏眷问烦了一个苹果砸过去,成功闭上了他的嘴。

幸好苏眷不一会睡着了,醒的时候就到地方了,他迷迷糊糊的看着外面:“我睡着了吗?”

“快到地方了。”

苏眷揉揉眼睛,摇摇晃晃站起来,觉得难受又坐下:“肚子饿了。”

“当然要饿了,”苏言卓让他躺下,“你把早上吃的都吐了,我给你拿吃的。”

苏眷拉出他,表情可怜兮兮:“不要,我什么都不想吃。你陪我坐会儿吧哥。”

第十四章:故人的陷阱

苏言卓求之不得。

不知不觉中时间就过去了。

苏眷是第一次来日本,与两个一半日本血统的哥哥不一样,他一点日语也不会,对于苏言卓各种劝诱他出去约会的手段一概不闻。

他以这里是秋天天气不暖和和晕机以及各种理由留着苏言卓和他住了四天酒店。他一开始甚至连日本料理都不吃,专程让酒店送来中国菜,结果他在苏言卓忍笑下吃下第一口后便投降了——他娘的这玩意儿根本就是披着中国菜的皮的生菜烩炒!

最后苏眷就是不妥协,他买了三碗桶面,简单的从宾馆烧了水,加上两根火腿,就这么吃了。苏言卓哭笑不得,不敢有怨言:开着私家飞机来到日本却来吃日本方便面?

看得出来苏眷在这异地并没有好心情,苏言卓猜测他有民族仇恨情节,没敢问,毕竟他是有一半被仇恨血统的。

苏言卓没料到的,苏眷晚饭后散步时问他:“你喜欢黑上家吗?”

日本街道很干净,明亮柔和的路灯把两人长长的影子模糊了,夜风带着秋季特有的清凉,不时响起的汽车运行声也似乎飘渺了,来自邻国的远方。路旁小店也是默默的灯光,晕染那么一小片坐顾客的地方,而老板特有的大嗓门则招揽顾客,温暖了沿街路人的心。

苏眷觉得新鲜,到路旁小店买了关东煮,递给他一个纸杯,升起冉冉的热气,扰乱了视线。没有得到回答,他自顾自吃起来:“味道还算可以……你要是不吃,我就把你的鱼丸吃了哦?”

苏言卓看着前面边走边吃的少年,一时有些晃神。他身着黑色的毛料风衣,墨蓝的牛仔裤,衬得腰细腿细,在晕黄的路灯光中,乌黑的碎发反着温暖柔和的光。

少年突然回头,那张灵秀的脸猛的在苏言卓面前放大,不由分说抢了他的纸杯吃了鱼丸,与他并肩站着。苏言卓有些紧张,偏头打量他,他吃东西不张嘴,刚才又一口气吃了那么多,只得鼓起腮帮,费事的嚼着。黑夜中他的皮肤瓷白,苏言卓更加靠近他时,甚至能看见对方剔透的眼眸中映出的如豆灯光。

“为什么这么问?”

他突然说,灼热的男性气息喷洒在苏眷耳边,让他吓的捂住耳朵,苏言卓眼疾手快的接住下落的小纸杯,但还是洒出了汤在手上。

苏眷手忙脚乱的拿出纸巾给他擦手。

从这一点可以看出他是十分仔细的人,他不像其他人一样先粗略一擦,再细擦漏过的地方,而是握住他的手,一根指头一根指头的从根到尖擦拭着,纸巾细腻的质感还有少年指尖微凉的轻触,让苏言卓呼吸有点紊乱起来。

他是那么认真,浓密睫毛投下一片阴影,以至于什么时候苏言卓捧住了他的脸都不知道。

苏言卓的另一只手摩挲他光滑的脸颊,苏眷错愕的抬起眼,正对上他复杂的目光。而他手的动作是那么轻,让他感觉自己也许是最珍贵的易碎品了。

“……因为,你好像不喜欢的样子……”

“你呢?”

“我?……我只是听你说过而已,怎么谈喜欢不喜欢呢?”

“我以为你不喜欢了,”苏言卓笑了,他是极英俊的人,笑容比起苏喻北多了爽朗的味道,少了份勾心斗角的沧桑,“你看,刚到日本就板着脸,哪里像是来旅游呢?人家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要把你强嫁了呢。”

苏眷扑哧也笑了:“怎么又是这个破比喻,我说大哥啊,你出国镀金这么长时间就没点有文采的了?”

“就是这样,多笑笑。操他娘的,没人告诉你你笑起来多好看吗?”

“有啊,不过用这么下流的语气告诉我的,你是第一个。”

“哎哟,怎么着,嫌弃你哥?”苏言卓捏住他的脸,狠狠地捏着,“告诉你,我讨厌黑上家,十分的讨厌!”

周围的路人都在用“奇怪,这人脑子没事吧?”的眼光看苏言卓,苏眷在心中庆幸他说的是中文。

“是吗?那我也讨厌好了——十分的讨厌!”

苏眷学着苏言卓的语气叫出来,嬉笑的挣脱他的魔爪:“不问原因吗?”

“我从照片就看出来了,”苏眷紧接着说,目光所及之处是霓虹灯最耀眼的地方,他眼中含笑,微微地眯着,竟让苏言卓看呆了,“没有一张是合照,他们之间都没有流露哪怕一丝亲情,我不禁想,如果这是贵族子女之间真正的相处模式的话,我就是不是生长在天堂一样的地方了……”

说着,他回头看了苏言卓一眼,眼神眷念。

苏言卓抱住他,一遍又一遍的在他耳边发誓:“我永远不会让你讨厌我,疏离我,我也永远不会骗你,你是我最重要的……最重要的……”

苏眷回抱住他宽阔的背,下巴搁在他的肩上,这让他抬起头来回应道:“……如果是真的的话,那就太好了……”作为哥哥的话。

之后他们都没有说话,踏着彼此的影子,回了宾馆。

三天之后,天气越发清冷,得知他们的到来,黑上家亲自来了管家松前,恭敬有礼的载了他们进主宅。

典型的日式庭院静雅和寂,时值初秋,山上四处可见还绿着的落叶,配着小桥流水,配着澄清的浅水小池,别有一般风味。

苏家的庭院与这是完全不一个格调的。苏家庭院讲究的是整齐而大气,华丽而不庸俗,富贵而不奢侈,简单地说就是含蓄地告诉你我家很有钱很有钱很有钱你羡慕吧羡慕吧羡慕吧。

看惯了苏家庭院的苏眷再看小桥流水倒是比苏家好看多了。甚至连专门打理的痕迹都没有,别有一股美感,这种美感是每个人与生俱来被吸引的,自然的美感。

更令人惊讶的是亲自站在主宅门前的少女。她只是清清雅雅的站在那儿,就让人觉得舒服。苏眷想不出她是谁,只觉得熟悉得很,直到苏言卓冷笑着打招呼,才想起来。这个不就是今天即位仪式的主角,黑上三叶吗。本人与照片果然是有区别的,真实的看来三叶长的很乖巧,干干净净的嫩绿叶花纹的和服,看了就讨人喜欢。她性格也是极文静,礼貌的鞠躬问好,就只是羞涩的笑,没有多话。

苏眷在心中叹口气,可怜了一个小姑娘。很多时候他的预感都是对的,这次他也相信着自己的预言:这个小姑娘,也将会活不长,如同她姐姐一般。

宅子内是仿欧罗巴风格,厚厚的羊毛地毯和壁上的挂灯让苏眷奇怪的眩晕,昨晚泡澡时差点睡着,可能是感冒。他强撑着精神打量这令人不舒服的大厅。太阳已高升,来满了人,日本人人种的差异让苏眷恍惚的明白身处外国。一个身着白底金线和服的少女端着托盘,每逢人就轻轻鞠躬,想必是服务员,递给他一小碟和果子,她步伐却轻巧优雅,丝毫不让人觉得那繁重的和服是多么难受。

手中的小碟子,精致素雅的颜色让苏眷食欲大增。未等开口,屋内落地大钟便打了十二时的嗡鸣。来的时候慢慢的走了很长的走廊到这里,再加上发呆,竟然已经是时候了。

苏眷将视线落在众人簇拥下慢慢端步走来的少女,她的面庞上带着羞涩,乖巧可人。

不知为何,苏眷心中涌起一股不快,趁着还未开始,便循着记忆中的走廊,出了大厅。

走廊的壁上,还是那昏暗的灯光,黑暗之中似乎没有终点。

这种错觉一直到面对阳光的时候,苏眷才有处在白天的感觉。

只可惜他走错路了。出口之外不是来时的大门,而是依旧日式风格的庭院,多了一个青砖围成的小池,水面很低,偶尔会被风漾起潋滟。

风是那么凉。这里很安静,只有落叶扫地的沙沙声。

苏眷觉得这里熟悉的古怪。他的确没来过,却坚信在哪里见过。对了,是那张照片,黑上双枝的照片。那是在碧绿的夏天,还有一个寂寞的笑脸。照片中的那个亭子在角落……如今也有一个少女坐在那里。

素白的和服绣着金色的游鱼,格外清雅。这也眼熟,正是矮小的递给他和果子的少女。

于是苏眷默默走上前去,站在少女身后。

少女觉察到回头看他,问了一句什么,只是苏眷听不懂,也不想回答。苏眷就摇头,少女没再说什么,视线再次落到远方。顺着她的视线看去,那是空无一物的澄澈的池塘,这里没有锦鲤,没有碧莲,甚至没有淤泥,只是有薄薄一层水的小池,可以清晰的看到布满碎石的水泥池底。

苏眷重新打量少女,那是充满了倦色的寂寞的表情。她在想什么呢?在她的眼中所见的,是同一种苍凉的景色吗?

再回过神时少女已经离去了,只余下凉风掠过水面带起的透明的涟漪。

不知为何苏眷后背有些发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自背后传来,那是人对于危险来临的天生本能,大脑皮层深处快速下大了指令:快跑!不及多想,苏眷快步离开,在他最后一只脚刚踏上来时的走廊时,忽听见背后传来沉闷的巨响,伴随着咚的水花声,然后就有被巨浪卷起的碎石沙砾重重的冲击在他的背上。

苏眷在昏过去前想的是:幸好刚才离开了,幸好那个少女也离开了。

第十五章:变相囚禁必定导致逃跑

爆炸事件比所有人都想象的要闹的大。

日本大小报纸上都多多少少提到了消息,并且添油加醋的把家主生死不明描写得十分详细,另写到苏家三少爷也受到波及,至今在ICU昏迷不醒。至于这对于黑上家的未来充满担忧的文字里有几分是真实很难证实,不过黑上家受到了极大的影响倒是真的。

报道一出,甚至还未出,黑上家股票就大幅下跌,跟跳楼似的。黑上家,或者说苏喻北,用了很大的力气隐瞒消息,消息却像自己长了翅儿一样跑出去了。

的确,就在大厅旁那么多宾客佣人,一张张捂嘴是不可能的。

醒来的时候,苏眷就看见裴知增面无表情的在削苹果,一张严肃认真的脸上金丝边眼镜连着水果刀锋一同闪着寒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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