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勇最后总结，这其实是一个冷笑话。众人都有些无奈。

等到一百根蜡烛点燃时，游戏结束了。众人在诡异的气氛里，也算和乐融融，再看时间，已经十点半了。

苏秦有些惊讶，没想到时间过的这么快。

他拿出手机想发短信给严戈，却发现自己手机是关机的。随后想起游戏开始前，所有人都是关了手机的。

众人踏出大门，像是离开那个屋子就重新活过来了，说话声也渐渐大了起来。

走廊没有灯，众人摸黑前进，有的去走安全通道，有的等电梯。

而那之后，还发生了小小的骚乱，据说本来要来参加游戏的一个人，在半途遇到一些事，并没有前来，可点人数时，并没有少人，都是报名过要参加游戏的人。

这事后来成为南大第十件不可思议的事，还在论坛上火了很久。

当然这已是第二天的后话，在眼下，苏秦他们并不知道自己之中是否真的多了一个不明生物。

几人出了电梯后，苏秦和众人别过，独自朝外走去。

赵晨在半路追上他，本来说去吃烧烤，苏秦一边开手机一边婉拒了。

“我得快些回去了，不然会有人担心。”苏秦道：“我说十点之前的，现在已经十点半了。”

赵晨想起严戈，面色不自然道：“他很关心你啊？”

“嗯……”苏秦点头，看了赵晨一眼，“上次不好意思，他那个人……脾气是那样，但不是坏人。”

赵晨笑了笑，伸手揉他的头发，“没关系！”

正说着，前面迎面走来三人，其中一个突然道：“苏秦？是苏秦吧？”

苏秦一愣，站住了。赵晨也跟着站住。

那三人走上前来，叫住苏秦的那个个子不高，穿着衬衫牛仔裤，长得很普通。

苏秦并不认识他，有些迟疑，“你是……？”

那人打量他，一边确认，“你叫苏秦吗？今年的新生，药学院免一半学费的那个？”

苏秦点头，“是我，请问你是……”

“啊，我叫薛飞，临床医学系七年级生。”他道：“我和常易是朋友。”

苏秦脸色一下变了，他草草跟人点头，“你好。”说完就想绕过他离开。

但薛飞拦住了他，“诶，苏秦，常易拜托过我照顾你，我本来以为你会是医学院的新生，没想到你去了药学院。”

这话一出口，赵晨微微皱眉，有些疑惑地看向苏秦。

苏秦面上不悦起来，“我选什么，和他有什么关系？”

薛飞一愣，显然没想到苏秦会是这种情绪，顿时为自己的好友不平起来，“话不是这么说，你选什么虽然我们管不着，但常易很早之前就拜托我好好关照你，我也很注意你的事，常易这些天还打过电话，问我你的事情。”

“这是怎么回事？”那头传来一个闲闲地声音，苏秦一愣，抬头，却见路灯下慢吞吞走来一人。

不是严戈是谁？

苏秦茫然，“你怎么来了？”

严戈没回答，他的注意力显然在另外的地方。一向柔和的面色在冷淡的灯光下看来有些严肃，他看着苏秦的眼睛，一字一顿道：“这是怎么回事？你的第一志愿是医学院？”

42

赵晨说不好自己是什么感觉，他突然觉得自己无论怎么做都是个外人。

在漆黑的夜色里，昏黄的路灯下，他站在一旁看着苏秦和严戈，甚至是前面那个陌生男人，他就像在屏幕外，看一出戏，而那个戏里从头到尾没有自己参与的份。

他第一次觉得自己有些无力，不管在男生还是女生群里总是吃香的自己，总是有好人缘的自己，原来也是会做一个连配角都做不成的边缘人。

他想起自己第一次和苏秦见面，那时候还以为两人能成为很好的朋友，可后来他才慢慢发现，无论他做了什么，都只会变成一个有着点头之交的学长，仅此而已，再没有其他什么事了。

有时候人和人的关系就是这么奇怪，你会有十分想亲近的人，可无论怎么做都靠近不了对方半分。你会有愿意为对方付出一切的人，不管是同性还是异性，你会无条件的对对方好，就像对方是你的克星，你会不求任何回报，可对方最亲近的很可能不是你。

你会有很喜欢的人，或者很想成为好友的人，你期待你们的关系能成为别人眼中的羡慕，可你做不到。

赵晨如今就深刻的发现，自己和苏秦就是这么个关系。他头一次有一个十分想对对方好的人，想交出自己所有能给的，只为了换来对方的信任，哪怕只是笑脸，可苏秦和自己的关系始终不远不近，始终像是两人刚认识的时候。

赵晨头一次羡慕刘备，羡慕张勇义，甚至是羡慕陈淼。

严戈的话在冷风里嗖嗖吹过众人的脸，苏秦抿了抿唇，“我只是觉得医学不适合自己。”

严戈却显然不这么想，他道：“如果有机会去，你不可能放弃。”

薛飞有些惊讶，他看看苏秦又看看严戈，“你是什么人？”

“我是他的……合租人。”严戈看向他，眼里的冷意还降温，“你说你是常易的朋友？”

薛飞纳闷，“你也认识常易？”

“我不认识。”严戈定定看着他，道：“告诉常易，苏秦和他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苏秦想做什么，不想做什么，轮不到他来管。”

薛飞一下火了，讥嘲道：“呵，好大的口气，你知道什么了你就一副牛逼脸？牛给谁看啊？你知道常易是谁吗？”

“我知道他家是苏秦的资助人。”严戈一字一顿，“是他家，是常家，不是常易这个人。”

薛飞嫌恶道：“我靠，这世界真疯狂，被资助的人还能甩脸色看了，真他妈让人恶心。”说完，他转身就走，一边还跟朋友道：“这世道，做好事只能得这种下场。”

苏秦脸色有些难看，他想辩解几句，但被严戈拉住了。

“回去。”

苏秦有些怒，“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我在说回去！”严戈突然吼了一嗓子。

苏秦吓住了，睁大了眼茫然看他。赵晨皱眉，上前拉住严戈手臂，“你这是干什么？”

严戈脸上怒气未消，看上去有些可怕，平日的温和全没了。

“我们的事，用不着你管！”

说着甩开赵晨的手拖着苏秦就走，苏秦回头，就见赵晨放下了手，脸色藏在黑暗中看不清楚。

“赵晨！”他突然喊道：“对不起，下次我请你吃烧烤！”

赵晨一愣，抬起头来，只看到苏秦被拖走的背影。他看了好一会儿，才猛然笑出了声，是无奈却又自嘲的。

他赵晨也有这种时候，眼巴巴的凑上去，别人却不稀罕的时候。

他突然很想喝酒，发泄一下这种挫败感，于是他伸手掏手机，翻了半天，最后定格在刘备的名字上。

那天晚上，赵晨和刘备喝了个大醉，刘备一直在说自己失恋了，赵晨还嘲笑他，“你恋都没恋，哪里来的失恋？”

刘备更加难过了，“是啊……我连恋都还没恋就失恋了。”说着又哭笑不得起来，“这都他妈什么破事儿啊！”

严戈叫了计程车，将苏秦塞进门里，两人很快回了家。

苏秦一声不吭被拖着走，进了屋，还没开灯，苏秦就被严戈按住了。

后背抵在墙上，咚的一下，死疼。苏秦看见沙发上有两只莹黄的眼眸抬起来，那是喵喵被吵醒了，它的眼睛在一片漆黑的屋子里看起来有些吓人。

但严戈此时的脸色比它的眼睛更吓人，虽然看不清，苏秦却能感觉到。

“你……”

“你居然为了那个人放弃了自己的学业！”他手往墙上一锤，墙灰簌簌落下来。苏秦肩膀下意识一缩，却没能阻止严戈的愤怒。

“那个人究竟长了几只眼睛鼻子？你自己的人生你都交出去？还说你是药学院高材生？你这脑子是被水泥灌了？啊？”

苏秦被喷了半天，终于道：“谁说我是为了他才放弃……”

“你敢说你不是？你发誓你不是？！”严戈不等他说完就道。

苏秦一下蔫了，半天没吭声。

严戈气得够呛，放开苏秦在屋子里转来转去，因为看不见东西，还重重撞上了茶几。沙发上的喵喵“喵”的一声被吓跑了。

苏秦听着屋里的动静，突然觉得内心一片平和，之前那些翻涌的情绪全都不见了，随之而来的竟然是满满的感动。严戈是在为自己生气，这种发现让他心里竟生出淡淡喜悦来。

黑夜总是可以充当保护色，彼此看不见彼此表情，内心的东西却很容易流泻出来。

苏秦摸黑坐到沙发上去，脱了鞋子，习惯性的盘起腿。

“常易家是做房地产的。”他道。

严戈在原地站住了，没说话，苏秦却知道他看向了自己的方向。

“他一直想开一家私人医院，或者投资一家医院，他对医学很感兴趣。那时候我们说好了，我学医，他开医院，以后我做他的医生。”

严戈听着他淡淡地说起往事，内心的嫉妒开始像狂风暴雨淹没他的头顶。

“做医生，是我因为常易而开始的梦想和期望，和他分手之后，这个梦想就变成了我最排斥的东西，所以我选择了药学院。”

苏秦道：“并不是我为了他，放弃了自己的人生，只是因为这个梦想本就因他而起，既然未来没有那个可能性了，我也不必抱着不放。”

严戈道：“那你是真的不想做医生？对医学不感兴趣？”

不感兴趣会选择药学院吗？

苏秦沉默了一会儿，“我现在也分不清，那到底是我的梦想，还是因为我期待了那么久，而变成了潜意识里的东西。”

严戈在黑暗里定定看了他一会儿，窗外投射在墙壁上的五彩灯光有些朦胧，能看见苏秦一个模糊的影子。

他走过去，在苏秦身边坐下，道：“你要选择什么，我都支持你，只要不是为了那个人。”

苏秦伸过手去，在黑暗里摸索了一会儿抓住了男人放在膝盖上的手掌。大大的，很厚实，很有安全感，手指的骨节上有些老茧，但并不妨碍那种可靠的感觉。

他摩挲了一会儿，随后五指和严戈的交叉到一起，紧紧握着。

“谢谢。”他淡淡道。

严戈的拇指慢慢摩挲苏秦的手指，两人都没说话，隔了一会儿，严戈突然道：“对不起，我不该凶你。”

苏秦笑起来，“嗯，真的很可怕。”

严戈窘迫，“我只是想到他对你的影响力这么大，我就……控制不住。”

苏秦抿了抿唇，“以前也许是，现在……不是。”

那个人的身影已经慢慢在心上淡了，若是没有严戈，也许他的痛苦还要持续好一阵子，可严戈用他的温暖，一点一点，循循渐进的赶走了那片阴霾。

现在对他影响最大的，绝对不再是那个人。

苏秦突然觉得释然了，他轻松起来，问：“你的工作找得怎么样？”

“三天后去面试。”严戈道。

“这么快就找到了？”苏秦诧异，随即问：“哪家公司？”

“证劵公司。”严戈道：“我的专业是金融工程。”

苏秦突然觉得，严戈是个奇葩，他所有的兼职都和他的专业半点拉不上关系，甚至是毫无技术含量的活儿，可他居然也能甘之如饴的做着。

要知道这世上，许多人如果有个好学历，绝对不会委屈自己去做看人脸色的工作。可严戈却做到了，而且并不觉得有何不妥。他只是为了寻找自己想要的答案，从某个角度说，他过得十分自我而随性，比起许多被束缚的人，他显得更自由。

这种自由在每个人眼里都不同，比如严戈的家庭，会觉得他在游手好闲；比如他往年的朋友，会觉得他没用；比如不熟悉严戈的人，会觉得他丝毫没有上进心；比如苏秦，会觉得他太没有紧张和责任感。

这就是现实，你要做你想做的事时，总会遇到来自不同人的自以为的想法。他们用传统和规矩约束你，如果你不照做，你就是失败者。

也许严戈如今没有钱，没有房子，没有车，没有后台，没有权利。可他有自己，他会在某个时刻，因为某个人而去努力，为自己所做的找到一个值得付出的理由，而不仅仅因为是别人需要你这么做。

苏秦突然有些想哭，这种想哭的冲动不知从何而来，可他真的很感动。严戈不是做不到，而他这么做的原因是源自自己，还有什么事比这个更奢侈更浪漫呢？

严戈突然有些惊讶，他感觉到苏秦微微颤抖的手。

“怎么了？”他将人怀过来，另一只手去摸他的脸。

苏秦眼眶润润的，可是没落下泪来。严戈吻了吻他的额头，“怎么了？嗯？”

黑暗中，他的声音微微沙哑而温柔，比这世界上最美的歌声还要好听。

苏秦突然抬头，一手摸着严戈的脸，将自己的唇送了上去。

严戈一愣，但很快就将苏秦压进了沙发。两人纠缠到一处，吻得缠绵而深刻，火热的舌交缠，带出淫靡的声音，快感几乎同时爆发，来的那么突然，让人没有防备。

苏秦的衣服被拉开，裤头也被解开了，喘息很快融到一起，窗外是喧哗的吃夜宵的人，却仿佛被隔离在另一个世界，听起来遥远不真实。

真实的是彼此，火热的身体，粗重的喘息，严戈的手和苏秦的十指交缠，苏秦吟呤出声，身子不自觉的微微弓起。

严戈的吻从脖子到下颚到脖颈，狠狠地种下属于自己的痕迹后，又继续零碎往下，落到锁骨然后是胸口上。

舌尖挑逗，苏秦脸上通红，眼神朦胧。

黑夜突然变得漫长，至少对于这两人来说是这样。

喵喵在角落趴着睡觉，不时因沙发上苏秦动情的声音而抖抖耳朵，尾巴悠闲地在脚边一甩一甩。

沙发嘎吱的声音传来，仿佛上下颠动，苏秦的声音控制不住的越来越大声，期间夹杂严戈沙哑的低喘。

他们终于在一起了，严戈亲吻着苏秦光裸的背时，幸福地想到。

43

十一大假，南城起大雾。

高速路上车水马龙，收费站不得不免费让车主通行。火车站人山人海，没能提前买到票的人不断拍着窗口大声嚷嚷：“明天呢？明天也没了？后天呢？后天凌晨？也行也行！”

在开往吉林的火车上，苏秦伸手关了窗户。冷风戛然而止，几乎被冻僵的面庞也终于有了点知觉。

他打了个哈欠，大概有些没睡醒，衬衣的领子被立起来了遮住了嘴角，上半截的脸带着些清冷和安静。

斜刺里一碗方便面递了过来，越过他的肩膀放在窗户下的小桌子上。严戈随后出现在对面，手臂下面还夹着卤蛋和火腿肠。

“后天早上能到吗？”严戈撕开一个卤蛋包装递给苏秦，一边问。

“可能要中午。”苏秦接过来咬了一口，满口卤香，还挺好吃，“你工作不要紧吗？”

“新人有培训，十一之后开始，不要紧。”严戈有些无聊，架着二郎腿看窗外，“真的不用买些什么回去吗？”

“不用。”苏秦道：“会让他们不好意思的。”

严戈转眼看苏秦，青年脸上带着一眼就能看出来的喜悦，眉角都带着温和，黑发被刚才的风吹得有些乱，他忍不住伸手过去弄了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