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鸣趴在桌子上看他，“怎么了？脸色不太好的样子。”

苏秦拿出课本来，又摸出笔记本，“做噩梦，嗯。”

这话当然是假的，他失眠的原因只是因为昨晚接受的信息量太大。严戈的家庭挺复杂，严戈和家人的关系也不太好，他虽然接受了这些信息，却发现自己帮不了什么忙。

再仔细想想，会不会是自己有些过了？知道了却不能帮忙，那让别人说出来有什么特别的意义吗？不过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而已。

如此想着苏秦反而觉得有了负担，一来二去，睁着眼睛到了天亮。

也许是自己想太多了，其实有个人能分享一下心事也是放松的方式，他这么劝慰自己。随后起身洗漱。严戈早早做好了早餐出门找工作去了，屋里空荡荡的，只有喵喵在沙发上睡得四仰八叉，喉咙里还发出奇怪的咕噜噜的声音。

袁杰也趴在桌子上，“鬼故事大会，你去不？”

苏秦揉了揉额角，想着反正也没什么事，“去吧。”

一整天苏秦都和陈鸣他们在一起，心思被课业、实验和严戈的事占满，反而没想起来刘备的事。也可能是他自己故意忽视。

等到下午的实验课结束，袁杰看了看表，“晚上才开始呢，还有时间。”

陈鸣提议，“苏秦你还没去过我们宿舍吧？去坐会儿？”

苏秦其实觉得有些困，点点头就答应了。

没想到陈鸣他们住的宿舍和刘备他们在一栋楼里，只是陈鸣和袁杰的楼层要低一些，在一楼大厅苏秦还碰到了正往外走的张勇义。

“苏秦！”大勇有些诧异在这里看见他，上来打招呼，“你找刘备？”

“不……我去同学寝室……”他有些尴尬的指了指身边的人。

大勇哦了一声，这才注意到旁边二人，又道：“刘备昨天开始就怪怪的啊，不知道是不是吃坏东西了，他有没有和你说什么？”

苏秦有些心虚，眼睛乱瞟着摇头，“不……不知道啊。”

大勇叹气，“你有空去看看他吧，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说着又笑起来，“好消息，我和淼淼和好了！”

苏秦啊了一声，笑道：“恭喜。”

大勇拍拍他的肩，嘿嘿一笑出门去了。料想是和女友有约，苏秦看着他欢快的背影隐隐有些羡慕。

陈鸣他们寝室是四个人，下面是书桌衣柜，上面是床铺。两张并列的床之前有楼梯。

这还是苏秦第一次见到寝室长什么样子，面上颇好奇，在屋里四处转悠。

一个很大的阳台，很大的洗手台，上面是铁架子，摆着毛巾牙刷，台子下面放的是水瓶、水桶还有盆。一个大垃圾桶摆在窗口下面，右侧是洗手间。

苏秦探进头去，洗手间打扫得很干净，白色的瓷砖上贴着衣钩，门口对着的地方是个小巧的淋浴喷头。

寝室是智能水表和电表，热水是来自可调温度的智能热水器，用电的那种。

电表和水表在大门后面，卡被宿舍长管理着。天花板上有两只大电风扇。

“很不错啊。”苏秦惊讶道。

“南大的宿舍楼都挺不错的，新修的一栋更好，还有电梯。”陈鸣让他坐，又去倒水，苏秦忙道不用不用。

袁杰见苏秦眼下黑眼圈有些重，提议道：“不如你先睡一会儿吧，还有几个小时呢。”

苏秦被他这么一说，困意也上来了，但他有些局促，“还是算了吧……”

“没关系。”陈鸣推推眼镜，秀气的面庞上带出笑意来，“睡我的床吧，袁杰是个邋遢鬼。”

“靠。”袁杰翻白眼，“不知道我前天洗的是谁的外衣。”

陈鸣面上一红，瞪了袁杰一眼，又推苏秦，“我的床是这张，你上去睡吧，没关系。”

苏秦只得道谢，脱了鞋子往上爬。第一次睡离地这么远的床，感觉还是很新鲜的。

往床上一躺，他看见枕头边摆着好几本专业书籍，还有一本全英文版的书和一本英汉词典。

他翻了个身，面朝墙壁，困意袭上来，几乎是立刻就睡着了。

苏秦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朦朦胧胧醒来时，外面大亮的天色已经暗下来了。

橘红色的夕阳落在窗台上像给雪白的瓷砖墙染了颜料。

他坐起身，还迷迷糊糊的，就听到一阵奇怪的声音。

前一秒苏秦还没反应过来，后一秒脑袋却是轰的一下炸开了。那声音虽轻，但还不至于完全听不到，来源是洗手间的方向，门关着，里面有哗哗的水声，但不太隔音的门板却透露出里面的人在做什么。

陈鸣的声音有些变了调，没了平日温和的感觉，带了些柔媚感。袁杰的声音有些粗重，听得人脸红心跳。

“啊嗯……你……别……啊……啊”

陈鸣一下没控制住，声音高了一些，随即立刻被人捂住了。

听得到袁杰的声音模模糊糊：“你小声点！一会儿苏秦醒了！”

陈鸣嗯嗯的呻吟了几声，显然受不住，语气里带了些怒意，“你、你知道有人，你还……嗯啊……”

“我忍不住嘛……”伴随着亲吻声，袁杰的声音低沉沙哑，“谁让你勾引我的。”

“谁！谁勾……啊！不要！啊！啊！”

激烈的动作声甚至快把水声遮掩过去，没人说话了，只余让人发软的喘息。

苏秦脸上一阵滚烫，身子僵硬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他没想到这两人居然已经有了这层关系。

他又呆呆坐了一会儿，发现脑子里一片空白，隔了会儿又重新躺了回去，维持着面朝墙壁，心跳如雷。

再……再睡一会儿吧，也许醒来就忘记这事了。

苏秦闭上眼，却发现之前还残留的睡意一点不剩了！那轻微的声音好似雷声般在耳边不停翻涌，他舔了舔嘴角，脑海里浮现的全是严戈的面容。

说起来，和严戈最后那次之后，他已经很久没有……包括自己解决也很久没有……

糟糕……他发现自己有反应了。

该死的……苏秦将脸埋进枕头里，懊恼地锤了锤脑袋。

又隔了一会儿后，洗手间的门被打开了。袁杰先走了出来，一边擦头发一边哼着小曲。

门里依然是哗啦啦的水声，又过了会儿陈鸣才出来。他洗得一脸红扑扑的，换了一身衣服，坐在下面的书桌前喝水。

两人轻声的聊天声传上来，仿佛刚才什么也没发生过。苏秦混乱地听了一会儿后睡意竟又回来了，正准备再睡一觉，手机突兀地响了起来。

在耳边炸开的铃音吓得苏秦一骨碌坐了起来。

袁杰抬头看他，笑道：“不至于被自己的电话铃声吓成这样吧。”

苏秦愣了愣，随即装作一副刚睡醒的样子，道：“正睡得香……”

他说着一边低头拿起手机，见是严戈打来的。

“喂？”

“这么还没回来？”严戈的声音并不是责备，甚至带着宠溺的笑意。

苏秦的心稳了稳，道：“晚上有活动，完了就回来。”

严戈有些惊讶，“是嘛，大概什么时候？太晚了我就去接你。”

“不用。”苏秦道：“大概十点左右吧。”

严戈嗯了一声，“那你自己小心点。”

“好。”

苏秦还没挂电话，那头严戈突然撅嘴对着话筒留了一个大大的“姆啊”的声音。

苏秦一下僵住，寝室里很安静，他的便宜手机通话声音很大，这一下所有人都听到了。

他啪地一下就挂了电话，随后捏着手机半天不知道怎么反应。

袁杰看着他，若有所思道：“是那天来接你的人？我记得你们是同居……”

“是合租！”苏秦纠正。

袁杰挑眉，“哦，合租。”

说完之后，三人之间蔓延出诡异的安静。大概每个人都在想不同的心思，隔了会儿陈鸣率先打破沉静，“时间差不多了，我们走吧。”

41

第二次去医学院，在活动举办的楼下，苏秦碰到了赵晨，赵立，温小万等人。

苏秦有些诧异，没想到看上去那么严肃的赵立也会来参加这种活动？温小万仿佛看出他的疑惑，解释道：“我们是来监督活动举办的，也会进行过程记录。”

苏秦想起运动社的活动时，温小万和赵立也出现过，了然的点点头。

大勇和陈淼也来了，两人挽着手，好的仿佛之前根本没吵过架。陈淼看见苏秦，抬手打招呼，随即又看到赵晨，本来也想招呼两声，又想起之前张勇义生气的原因，硬生生把声音吞回去了。

赵晨走来和苏秦并肩而行，看见陈鸣和袁杰，问：“你朋友？”

苏秦点头，袁杰突然道：“苏秦，我才发现，你认识的可都是一些不得了的人。”

苏秦一愣，随即发现旁边这几号人确实都不是能用普通来形容的。可仔细想想，如果是自己这性格，可能四年毕业也不见得和他们有交集，造成这一切的源头还是因为……

他想起了刘备。

因为认识刘备，所以认识了大勇和陈淼，因着陈淼的关系认识了母陈浩，随即又因为母陈浩而和陈鸣有了最初的认识。因为刘备，所以才认识了赵晨，又因为赵晨才认识了温小万，进而认识了赵立。

其实和赵立还谈不上关系好，不过是点头之交，对方对自己有没有印象还是未知数。

但这个未知数很快就被打破了，赵立竟然主动来和他说话。

赵立问起药学院的一些事，课程，学业，又问起苏秦需不需要学生会的帮忙。

苏秦后知后觉的知道，学生会是有所有学生资料档案的，他也当然知道自己家中境况。

比起赵晨的示好，莫名的赵立这种发问方式却让苏秦生不出半点不悦来。赵立感觉是个公私十分分明的人，没什么表情，沉稳又可靠。给人的感觉是，他问了就是他真心想帮忙，你答不答应那是你的事，而他本身并没带进太多的私人感情。

不过是以学生会主席和学长的身份罢了。

这样的方式让苏秦反而很感激，他道：“谢谢，目前还不用。”

赵立点点头，和大勇他们还带着青涩气的感觉完全不同，他的气势甚至更偏向严戈那类人。

“你如果每年都保持年级第一，奖学金就足够你生活了。”

苏秦点头，“我会努力的。”顿了顿又官方道：“我会努力不辜负学校期望。”

赵立显然很满意，嘴角难得的勾了勾。温小万在旁笑道：“咱们主席最喜欢的就是脚踏实地的老实人。”

说着看了赵晨一眼，笑道：“最不喜欢的，就是太会冒头的人。”

赵晨立马不干了，看得出来，他和温小万、赵立的关系也不错。

“我什么时候冒头了？我做人很低调！”

“是啊是啊，学校偶像。”温小万显然不吃赵晨这一套，对赵晨俊帅的阳光气息完全不感冒。

所以果然是一物降一物，赵晨拿温小万就没有任何办法。不像陈淼这类的女生，他光是笑一下，都得晕倒一片，等着为他说好话的人自然也多。

苏秦注意到温小万说笑时，目光总有意无意往赵立面上瞄，也不知道赵立到底发现没发现，总之他依然是一副面瘫脸。

几人说说闹闹的上了楼，几间空屋子打开着，灵异社团的人在门口分发蜡烛，屋里不能开灯，每人拿了蜡烛点燃，再进屋。

四楼和五楼都分配好了房间，因为房间很大，以十人为一组，在里面自行找地方席地而坐，圈成一个圈，蜡烛就放到个人面前的地板上。

四楼的人更多一点，因为四这个数字，本身就带着一种诡异的气氛。

进了屋子后，不知道是什么气氛造成的，所有人说话的声音都小了下来，晃动的烛光在对面窗户下投影成双，照着众人的面色晦涩不明。

待所有人都分配好房间，并且席地而坐后，门从外面关上了。

陈淼突然觉得有些心底发毛，虽然旁边还坐着三组人，但彼此距离挺远，这个房间坐了三十个人，每十个围在一起，每一组之中都有一个灵异社团的人带头。

“八点正。”苏秦身边的陌生男生看了看表，道：“我们开始吧，游戏规矩是这样，每人讲一个鬼故事，讲完就再点一支蜡烛，蜡烛大家手边都有，用完了我再发。直到点满一百根蜡烛，这个游戏就结束。”

“一百根？”陈淼小声道：“那不是一个人要讲十个故事？”

哪里来的那么多故事讲……

“听来的看来的，随便什么吧。”男生道：“实在说不出来，就由我来补上。”

陈淼看着他，“你们灵异社团的人，都是讲故事大王吧？”

男生：“……”

由男生开头，故事开始了。

他讲的是一个许多人都听过的故事，但也有很多人没听过。比如苏秦。

“有四个人十分喜欢灵异的事件，有一次他们想做个实验，这个实验是什么呢？就是找一间空房子，不透光的，四个人都拿上电筒，各自站在房间的四个角落处。”

男生的声音很低，他形容的画面很清晰，所有人很快就融入到了那个黑乎乎的房间里。

“四个人站在四个角落，从第一个人开始，顺着墙跑向下一个人的站立处，他在跑动的时候，要打开电筒，等到了，拍一下第二个人的肩膀，关掉电筒。第二个人打开电筒朝第三个人跑，以此类推。那么，第四个人必定会经过一个空的位置，再往前一次才能碰到第一个人，对吧？”

男生说着，用手指比划了一下，“第一个人到第二个人的位置，第二个人到第三个人的位置，第三个人到第四个人的位置，第四个人到第一个人的位置时，那里肯定是没有人的。”

众人想象着那副情境，都点头，想象力更好一点的，甚至觉得有些毛骨悚然。

男生压低声音，微微躬身朝前。烛火在他的眼里倒影出两团橘红，他慢慢扫视众人，道：“于是他们开始一圈一圈的跑，四周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到，只能看见一个光电，从一处，到另一处。他们不知道自己转了多少圈，但一定是很长的一段时间过去了，直到他们彼此都麻木和疲惫时，第四个人被第三个人拍了一下，他照例打开电筒往前跑，到第一个人的位置时，电筒突然熄灭了。”

“他一边拍着电筒，一边往前，却在本该没有人的位置上……碰到了人！”

“啊！！！”一个女生率先叫了出来，因为男生在讲到这里时，突然抓住了她的手腕。

其他两处地方也有小规模的骚动，男生讲完了，拿过一根蜡烛点燃，摆在前面的空地上。

“这个故事叫，第五个人。”他慢吞吞道。

陈淼拍拍胸口，“哎呀，如果是我的话，说不准就直接拿电筒敲过去了。万一是第一个人的恶作剧，那可有点惨。”

讲故事的男生顿了顿，有些无奈地看了陈淼一眼。陈淼这番话显然活跃了气氛，僵硬的气氛好了不少。

接下来一个故事一个故事接下去，有的还真是很让人毛骨悚然，听得人一愣一愣的。

苏秦讲了一个不知道能不能算是鬼故事的故事，说恐怖吧……不是很恐怖，但很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