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情歌+番外——莫青雨
莫青雨  发于:2014年01月2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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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了。”苏秦笑笑,“吃的挺饱。”

他拿了杯子去倒白开水,又接了严戈推过来的鸡肉串吃起来。他脱了凉拖盘腿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这一刻似乎才有了些大小孩的样子,面貌映着电视投影的光影显出几分稚气。

严戈也不再多说,换了个台,地方新闻在播报全市流感蔓延,严戈看了几眼,没什么兴趣的转了台。

苏秦道:“我今天在学校听说,墨西哥爆发的大规模猪流感进入中国了。”

“哦。”严戈漫不经心道:“那最近不能吃猪肉了?”

苏秦解释:“这是会传染给人的,潜伏期一般在四天左右,初期症状因为和普通感冒很像,很容易错过前72小时的最佳治疗阶段。1917年澳大利亚爆发猪流感的时候死亡超过五千万人。”

严戈瞪大眼,“这么吓人?”“国内好像还不严重,主要是从国外回来的人带回了感染源。”苏秦吃完鸡肉串,有些困了,他嘱咐道:“你接触的工作和人都比较杂,自己注意一些,一旦有感冒症状先去医院。”

严戈哦了一声,见苏秦起身朝卧室走,有些落寞道:“你这就睡了?”

现在才十一点。

“嗯。”苏秦揉了揉眼睛,这个姿势让他看起来有些像脆弱的孩子,“累。”

他只回答了一个字,便进屋关上了门。

隔开两人的卧室门,严戈突然觉得有些碍眼。

他又是一个人了,坐在客厅里,看着电视里热闹气氛的广告却更突显一个人的寂寞。

什么时候觉得这个客厅有些大了?明明多坐两个人都显挤得慌。

明儿个找人回来打麻将吧……严戈有些无趣的关了电视,也拖拉着拖鞋进了次卧。

结果没过几天,流感开始大面积蔓延,整个南城陷入了恐慌中。

许多学校和公司放假,大学因为人流复杂,只能停课并要求学生待在宿舍内不得外出。汽车站、火车站和飞机场均有不同程度的关闭场地或加强出站口的温度测试。

一旦高于正常体温的人,都会被强制隔离进行观察。

严戈的许多兼职也因此而停止了,他待在屋里看着新闻,因为全球的死亡人数增加,国内也发布了预警。

他有些担心起苏秦的情况来。

因为许多人还没有意识到H1N1的厉害,一些非大型企业公司依然在照常上班中。

苏秦的学校自然也停了课,体院有几名学生出现高温症状,被强制送去医院,体院也从外封闭了。

刘备和张勇义发短信给苏秦,让他最近不要在学校待着,苏秦本来也想回家,可托儿所人手突然不足,珍姐前几天回了老家,托儿所的负责人便联系了苏秦,让他来帮忙看几天。

小孩子们依然蹦蹦跳跳,丝毫不知如今现状,苏秦因为是药学院的人,前一段时间导师便讲过大概知识,所以他是清楚的。可托儿所缺人,他也不能说不去,于是这两天便待在了托儿所里。

晚上回来时,严戈道:“那个幼儿园没什么问题吧?”

苏秦嗯了一声,“我每天都有给他们测温度,也有全园消毒。”

“毕竟在菜场后面。”严戈还是担心,“人多环境也不太好。”

苏秦笑了笑,“我知道。”严戈张了张口,还想说什么,看他那淡定的样子反倒不好一直念叨了。只得将心里的不安压了下去。

结果第二天傍晚就出了事。

周家的叫宝宝的女孩,突然咳嗽起来,苏秦上午帮他们测温度时还没什么问题,可哪知这时候再测,居然38.5。

不好!

苏秦心里咯噔一下,短暂的大脑空白后他马上打了医院的电话。

南城最近在严查H1N1的携带者,一接到电话几乎马上派了人过来。菜场里正做生意的人们都吓了一跳,就见两辆救护车赶来,蓝白闪烁的灯带出人内心自然而然的恐惧,热闹的菜市场居然安静的落下一根针都能听见。

宝宝的家长马上也接到消息赶了回来,父母亲两人全都被带上了救护车。托儿所被隔离,连带菜场也被从外封闭,有警察来现场帮忙,强令所有人在原地不能动,要先消过毒,测过温度才能走。

一时间紧张的情绪带起人的恐惧和愤怒,许多人嚷嚷起来说要回家,却被警察强制压住了。

苏秦因为和宝宝近距离接触了许多天,自然是必须要隔离的人之一。其他小孩也被一个个抱上车里,托儿所负责人一个个给孩子的家长打电话,连房东都知道了这件事,又敲门通知了严戈。

严戈一瞬间傻眼了,脑袋里浮现的画面全是电视上死亡人口统计和抢救无效的画面。

心脏剧烈跳动起来,他甚至来不及听清房东说了什么,踩着拖鞋就往外冲。

一路到了菜市场,黄线从外面封起来的感觉让人心情更糟。

他看见白色的救护车从另一头开出来,车窗上映出抱着宝宝的苏秦。苏秦极力镇定,但脸色还是惨白如纸,严戈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就追了上去。

因为这是小街口,救护车要避让车辆和行人开得很慢,严戈追到门前,抬手拍窗。

苏秦吓了一跳,转头,眼前映入严戈焦急的脸。

“苏秦!别怕!”严戈大叫,“我马上去医院接你!”

前面的车让开,救护车加了速,很快严戈就跟不上了,气喘吁吁在后面看着。

苏秦趴到后车窗的位置,愣愣看着男人还不停的喊着。

“别怕!别担心!不会有事的!”

他的脚踝和小腿上沾满了菜市场肮脏的水渍,因为跑得太急,廉价拖鞋的带子断了一根。

“哥哥。”宝宝咳嗽着,脸蛋发红,紧紧抓着苏秦的衣袖不放手,“怎么了吗?”

“没……”苏秦哽咽了一下,低下头揉了揉她的头发。

“可是你哭了。”宝宝担心道。

苏秦抿了抿唇,伸手抹掉滑落的眼泪,道:“嗯,因为有些……开心。”

18

苏秦知道,甲型H1N1只是甲型流感病毒的其中一种,它的定位主要分布在飞禽和人的身上,世界卫生组织认为H1N1主要是猪流感的基因组成的,因此又叫猪流感。

这种流感的潜伏期很短,半点到四天或者一周之内,患病者基本是青少年和成年人,反之儿童和老年人却很少。原本苏秦还存了侥幸之心,却哪知天底下人这么多,世界这么大,偏偏就砸到自己脑袋上了呢?

他和宝宝下了救护车之后,就立刻被带往了隔离室。陪同医护人员全身武装,看上去自己仿佛就像个移动瘟疫一样,要说心里不舒服,那是肯定的。

测量体温,消毒,全身检查,抽血化验。

苏秦被折腾了个完整,随后被扔进了隔离室中。隔离室四周一片雪白,房间倒是挺大,前面有摄像头,床,电视,矮柜一应俱全。

他在床边坐下,身上的衣服已被扒光,换上了消过毒的病号服。白底蓝格的病号服让他看起来更是虚弱了不少,就算没病,在这些医生的眼睛里也像是有病的人了。

之前脑袋里的空白短路此时终于恢复过来。无论他再怎么做事能干,实际上也是个半大的孩子,要说心里不害怕是不可能的,只是习惯性的将所有情绪掩藏在表情下面,表面上看起来,他依然是一副镇定自若的样子。

可严戈看出来了。

他耳边还回响着严戈的声音“不要害怕,我马上来接你。”

他看出来了,看出了自己的紧张不安,恐惧和无法找人诉说的忐忑。

瞬间被隔离的自己,不能联系家人,不能联系朋友。突然全世界好像只剩下自己一个人,还不知道究竟有没有感染上病毒,说不定就突然这么没了?

他突然觉得有些恍惚,如果就这么没了?家人会怎么样?朋友呢?小弟呢?

自己活了二十年,脑袋里所存放的记忆却不多,大部分是幼时就开始帮忙家务,收割麦子,穿着破破烂烂的草鞋和母亲去很远的镇上卖手工品,一天下来也只能赚到很少的钱。

黄土地,黑乎乎的大山,冒着炊烟的屋顶,后院叽叽咯咯的母鸡和河边嘎嘎嘎的鸭子。

夏天凉爽的河水,冬天遮蔽视线的大雪。

在很多地方都已经用上天燃气的时候,他们还是烧着麦梗和柴火,一口黑乎乎的大锅却从来没装满过吃食。

肉虽不是奢侈品,却也不是能经常吃到的。母亲磨出老茧的手指,总是不见身影的父亲,偶尔男人回来,一脸沧桑,皮肤蜡黄,进门倒头就睡,像是几百年没睡过觉,起来和儿子们吃顿饭,翻了家里的钱就又出门好几天。

周而复始,周而复始,直到他以优异成绩考上大学,离开那座小村庄,进入这个陌生的大城市。

许多东西他都没见过,也不知道。比如说微波炉,比如说电饭煲,比如说吸尘器,还有电脑。

在食堂吃饭刷的卡,一开始他也笨手笨脚不知道怎么用。拿着卡站在刷卡机前面,尴尬而茫然,身后是等得不耐烦的其他学生。

那一刻脸像烧起来般的无助,没有几个人知道。

然后还有什么?苏秦躺在雪白的床单上看着天花板,脑袋里胡思乱想。

常易算是自己记忆里最有色彩的一个篇章,很长一段时间里,自己的喜怒哀乐都只围着那人转,常易帮了自己很多忙,也对小弟们十分友善,他原本期待过的未来,就这么莫名其妙的没了,连带自己想成为医生的理想也一起……

他揉了揉眉间,阻止自己继续想下去。

常易教会他许多东西,也许和爱情有关,也许无关。年少的自己到底懂爱情的什么?自从常易离开之后,他就总是反复这样问自己。

爱情包括什么?一辈子在一起,互相扶持,共同创造的理想?

也许都不是。

常易离开之后,他唯一确定的就是,不能将理想和梦想放在另一个人身上,而是要自己扛起来。

完善自己,坚强自己,没有另一个人也能独自走下去。这是他目前唯一了解到的东西,那种被摔碎的感觉,他再也不想重来第二次。

活了二十年,他其实还是什么都不懂,如初生婴儿般,幼稚、可笑、将自己关在一个看不见的囚笼里。

进药学院,好好读完四年课程,找份好工作,赚大钱。回报常家的资助,回报家人的养育,然后不停的赚钱,养活家人和两个弟弟。让小弟能来大城市接受更好的教育,让他们都能读完大学课程。

如今自己二十,读完大学二十四,上班工作存钱就算三十五岁好了,到那时候为止还有整整十一年。苏畅如今十岁,再过十一年就是上大学的年纪,大学读完还要三年;苏琼今年该七岁了,再过十一年是高中的时候,读完大学起码还要五年。

苏秦板着指头数数,三年再加五年,自己那时候该有四十三岁了。

到四十三岁为止,自己都不属于自己,五十之后呢?自己还剩不到一半的命和不年轻的身体,还能再为自己做些什么?

心里突然觉得好笑,但更多的是深深的无奈和难过。他抬手遮住眼帘,放任自己落进黑暗里,却只觉得肩膀上的重担更重,压得他要喘不过气来。

如果这次回不去了,他会不会后悔?对于更长的时间来说,自己的生命不过一瞬而逝,生命存在的意义到底是什么呢?

苏秦在隔离室待了四天,终于被允许出院后,在医院大门外看见了严戈。

严戈几天没刮胡子,刘海挡住眉眼,胡渣子一大把,看上去简直像个流浪汉。

他叼着烟蹲在外面的花坛前,不知等了多久,正翻着手机。苏秦走到他面前,严戈一愣抬头,随即一把丢了烟伸手将他搂进了怀里。

没有一句话,却胜过千言万语。苏秦抬手回抱他,耳朵靠在严戈的心脏附近,听到剧烈的心跳。

咚、咚、咚。真实的传递着这个男人担忧和激动的心情。

苏秦鼻子一酸,埋头在男人背心上蹭了蹭,闻到一股子难闻的气味。

他抬头,捏住鼻子,挑眉。

严戈有些尴尬,“我……一直没回去,本来以为你很快会出来的。”

苏秦愣住了,“你一直在这里?”

“嗯。”严戈不好意思道:“医生不让我看你,我又不知道你到底什么时候会出来。怕你害怕,所以一直等在这里。”

晚上他就睡在对面麦当劳里,白天就一直坐在这儿。

还有人以为他是收破烂的,上前跟他搭过几次话。

苏秦怔怔看着他,好半响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为……什么?”

“你在这里一个亲人都没有,我当然要顾着你。”严戈说的理所当然,牵起苏秦就走,“回去给你好好补补,看你脸色不太好。”

苏秦低着头,跟着男人往前,手心被温暖大掌紧紧握住,就好像小时候父亲拉着他一样。

温暖,让人安心。

他眼眶一热,默默的滴下泪来,却没让严戈发现。

等回了家,严戈立马去洗澡收拾。苏秦道:“理一下头发吧。”

严戈回头,长长的刘海挡在眉眼下,“啊?”

“一直没好好看过你。”苏秦道:“你不打算理一下头发吗?”

严戈唔了一声,伸手扯了扯发尖,道:“那就听你的。”

洗过澡,严戈去菜场买菜,顺便在楼下理发店剪了头发,回来的时候,苏秦吓了一跳。

清爽的半寸,一直被遮掩的眉眼终于露了出来。浓眉飞扬,如利剑一般,眼睛神采奕奕,带着不容拒绝的霸道,黑眸如星辰般明亮,黑白分明,衬着高挺鼻梁和硬朗轮廓,说不出的帅气。

苏秦呆呆看了他半响,“你早些剪了头发,也许已经娶到媳妇了。”

严戈一愣,哈哈大笑起来。清爽的面容没了以往邋遢的样子,手上提着菜进了厨房,哼着小曲开始做饭烧菜。

苏秦趴在厨房门口又偷看了一会儿,男人侧过脸,挑起嘴角笑的性感,“怎么,看上我了?”

苏秦嘘咳一声,转身溜去了客厅。

当天晚上的晚饭十分丰盛,严戈炖了鸡汤,又烧了尾大口鲢,其他菜俱是做的清淡营养,香味甚至引来了几只猫咪。

严戈习惯将大门敞开着,两三只猫咪溜达了进来,被严戈赶了出去。

“让它们进来吧。”苏秦吃着饭道:“也没什么关系。”

严戈在厨房里找了个小盒,装了些小菜和鱼骨头放到门边,“不能让它们进来,万一带了什么不好的病菌呢?”

苏秦一想这倒是,却又有些诧异严戈居然这么细心。

仿佛猜到他在想什么,严戈回头,好看的眉眼背对着光竟让苏秦有些心跳,“别以貌取人,嗯?”

“嗯。”苏秦点头,笑起来。

19

医院证实了周宝宝和她的父母并未感染流感,宝宝只是得了普通的热伤风,这让全院的人也松了口气。

过了观察期那一家子就能被放回来,菜场在严格消毒清理之后也重新开放了。托儿所却是暂时关门,准备等流感过去之后再开。

这样一来,苏秦一下闲了起来。

学校也还没通知恢复上课时间,整整一天,苏秦和严戈瘫在沙发上看电视,饿了就泡面,撑着了就继续瘫着。敞开的大门口不时有野猫来来回回,有一窝刚出生的小猫崽,母猫叼着它们的脖颈一只一只带进屋里,苏秦在那里用纸盒做了个遮风避雨的小窝。严戈斜眼看过去,见一只只绒毛稀疏的小猫滚进窝里喵喵叫,他道:“猫很少让人看见它们的孩子。”

苏秦嗯了一声,“村子里的猫生了崽,每次都不知道藏哪儿的,直到小猫们长大自己跑出来,否则人根本寻不到。”

严戈道:“所以这只母猫是出了什么问题?”他英俊的眉头挑起,斜勾着嘴角有一种不羁的帅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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