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个问题,我一直想问。什么原因让你以为令弟仍活在人世?”
没有原因,沈素和从不怀疑弟弟的生死。
“或者他早已不在,你若非坚信他活着,自己便要活不下去?”段雁池低笑一声,似乎含带嘲讽。
沈素和沉声道:“弟弟在等我。”
段雁池重新阖上双目,启唇道:“十五年你都未能找到他,何必自欺欺人。不如忘记过去,重新开始。”
重新开始……
沈素和怔然的瞬间,段雁池突然有了动作,只见他旋身而起,披风下的琵琶已是被抱怀中,“来得真快!”
耳闻此言,沈素和反应过来,下一刻便已身在苏德兄弟一旁,将两个睡意朦胧的孩子叫了醒来。
追兵眨眼已至,这一次,沈素和与段雁池都未出声让对方离开。
宝音被苏德牵着手,站在了沈素和身后,他一瞬不瞬望着前方打头阵之人,嗫嚅道:“阿迪亚哥哥……”
阿迪亚的目光却是落在了沈素和面庞,他不可置信道:“果然是你?!”
十二年前,沈素和曾随沈慕来前往北漠寻找一味草药,路途中,沈慕来救下了身中奇毒的达兰格木儿部首领之子——阿迪亚。部落流言四起,正室数年未育一子,嫉妒妾室,所以暗中投毒。最终因无证据,此事不了了之。那年,沈素和十三岁,阿迪亚十一岁。为师父分忧,沈素和担下了照顾阿迪亚的责任,两名少年日夜相守,渐生友情,然而当阿迪亚即将痊愈之时,沈素和却与沈慕来消失得无影无踪。
十二年后,仿佛冥冥中的注定,沈素和无意救下苏德兄弟,与当年的“友人”兵戟相向。
沈素和并不愿面对此人,当他得知苏德来自达兰格木儿,得知追杀苏德的是阿迪亚时,他便恍悟了。而第二批回转的手下也向阿迪亚反馈了唯一信息,一名自称“沈素和”的中原人。
“很好!”阿迪亚竟是大笑出声,马鞭指向沈素和,道:“今日,阿迪亚既要报仇也要报恩!”
沈素和微微蹙眉,“你仍在为当年之事耿耿于怀?他们毕竟是你弟弟。”
“你明白,无须我多言。”阿迪亚隔空一甩马鞭,道:“你想与我作对?!”
段雁池冷笑一声,一脚踏地扬起风沙,“狂妄!”
阿迪亚终于将视线转向了那银色面具的男人,眉头紧皱,目光凌厉,“你是谁?”
“你不配知道。”指尖挑弦,是一击必杀的气势,弦音随拨动送出袭向阿迪亚!
沈素和心头一紧,却并未阻止,那道气劲锋利无比,足能割人头颈,然而仅是震落了阿迪亚手中鞭子。暗呼口气,沈素和唇边一丝笑意,转头看向段雁池,段雁池接收到他的目光,低哼一声,两步上前便将沈素和护在身后。
阿迪亚眼瞧此景,怒火中烧,他抽出腰间大刀,道:“随我回达兰格木儿,我饶你们不死!”
沈素和正要出声反驳,却听段雁池笑道:“你非要寻死,我便如你所愿!”
“是生,是死,由不得你啊,阿迪亚。”
远处一道低沉的男声响起,所有人的视线随之望去,只见黑压压一片浪潮汹涌而来。
“舅舅!”苏德高呼出声,拉着宝音奔向那处。
来人自马背跨下,疾步上前,一手抱起苏德,一手抱起宝音,犹如座坚实大山,稳稳当当,不急不徐地走到了阿迪亚面前。
“杭盖!”阿迪亚的声音微不可察地动摇起来。
“听说我两个侄子在达兰格木儿受了委屈,做舅舅的自然该关心关心。”杭盖衣襟大敞,两块胸肌跃跃欲试,他一脸络腮胡,笑容满面,道:“阿迪亚,你胆量不小,敢在杭盖的地方耀武扬威!”
杭盖话音落下,身后勇士瞬间将阿迪亚的兵士包围得水泄不通。
“舅舅,你怎么找来这里?”苏德惊喜之余诧异道。
杭盖呵呵大笑,“巴根没有死!”
巴根与乌恩其是保护苏德兄弟的亲信,乌恩其不幸死在了阿迪亚的追杀中,巴根拖着半条命回往忽纳河报信。
“苏德,我的好侄儿!”杭盖收敛笑容,鹰似的目光盯住了阿迪亚,“将他拿下!”
第三十五章
沈素和的初衷是将苏德与宝音安全送回忽纳河,如今目的达成,他却因接踵而来的事情再次被阻绊脚步。
以杭盖为首领的罕塞虏部驻扎于忽纳河中游,平坦的草原上安置着一座座蒙古包,白色象征高尚、无暇、不容玷污与亵渎,是属于民族的神圣色彩。而在这神圣之中接受惩罚的阿迪亚,已被捆绑一天一夜。
青年英俊的脸庞满是疲色,他从头到脚完好无损,因为杭盖的命令,阿迪亚遭受着另一种酷刑——不被允许睡觉,没有食物亦没有水。
舔了舔干裂的嘴唇,阿迪亚勉力撑开眼皮,目光穿过巡逻四周的士兵,望向尽头最大的那座蒙古包。
半个时辰前,沈素和只身步入,短短一天一夜,这是阿迪亚第三次所见同样的情形。与沈素和重逢,阿迪亚内心欣喜,因为深信沈素和必然会理解自己。阿迪亚仍未及告诉沈素和,他的母亲死得不明不白,父亲忌惮正室身后的势力,无奈中将不足成年的他送去了偏远封地。阿迪亚想与命运抗争,夺回达兰格木儿欠下自己的。亲切而和蔼的哥哥是阿迪亚的伪装,他对苏德、宝音缺乏感情,如果不是期盼着这对兄弟的降生,正室不会因妒生恨,将他与母亲一次次逼向死亡。那灰色时期,唯一令阿迪亚怀念的只有沈素和——比卑怯的母亲给予过他更多温暖。
病榻前因困倦而伏在他身旁打盹的少年,阿迪亚悄悄望着,眼里不禁凝聚了水光。每一碗药,当他喝下之前少年会先尝一口,似乎是做出表率告诉他药并没有想象中苦,而阿迪亚清楚,这些药不知经由过谁的手,或许隐藏致命之毒。
那时他没有伙伴,与唯唯诺诺的母亲在冷漠的环境中苟活,听母亲一遍又一遍叮嘱,“不要惹王妃生气。”
即使是他将死之际,母亲除了默默流泪,甚至说不出安慰的话语。
“快些好起来吧,阿迪亚。”来自中原的少年握着他的手,眼底是浓浓关切,“你一定会好起来。”
阿迪亚不相信神明,但他愿意相信少年,几次生死边缘的苦苦挣扎后阿迪亚活了下来,拥有了人生第一个伙伴。
当阿迪亚终于能够下地时,他忐忑不安地摘了大捧鲜嫩花朵,然而等待他的却是空无一人的帐篷。阿迪亚发疯似的追出许远,花朵散落路途,白色的桑格花——意喻通往幸福。
幸福离阿迪亚太遥远,卑微认命的母亲仍旧难逃一死,他也被“赶”去了一片贫瘠土地;阿迪亚再次筑起心墙,他没有伙伴,能够相信的只是自己。
良久过后,沈素和掀开厚重布帘,脚步虚浮地走向阿迪亚。阿迪亚眼瞧他白净的面庞晕染红霞,双瞳润湿,眼神迷离,直到近前才嗅出了他身上散发的酒气。
沈素和一语未发,解下腰间水囊,拔掉塞盖,要喂阿迪亚喝水。
沈素和停留罕塞虏部的理由,与杭盖周旋的理由,阿迪亚不是不懂。十二年漫长光阴,沈素和没变,依旧是愿为他尝那第一口药的少年……可阿迪亚心中却充满了愤怒,曾以为那是属于他的,结果他不过是沈素和“慈航普渡”下众多受惠者之一。今日若换做别人,沈素和依然会倾尽心力,犹如对待萍水相逢的苏德兄弟。
三次进入杭盖的帐篷,沈素和只为向阿迪亚求来这一口水。
“成王败寇,我无需杭盖施舍。”阿迪亚双手双脚被捆缚木桩,只有眼睛与嘴唇能够诉说情绪,“更不需你的怜悯!”
沈素和轻眨眼睫,身体微微晃动,强硬地将水囊贴住了阿迪亚双唇,灌入的水却是顺着阿迪亚紧抿的唇角淌了下来。
沈素和强打精神,耐心道:“我不希望你有事。”
“你选择帮助他们,就不该管我!”
“我并没有选择,无论他们是否与你有关我都不后悔当初决定。”收回水囊,沈素和抬眼望向阿迪亚,“恨意的加诸由自成人私欲,被卷入的孩子又懂得些什么?只是你今日所做所为,一如他们的母亲,将恨火播种在了原本纯净的土壤之上。”
阿迪亚咬紧牙关,静静看沈素和,半晌后道:“我的仇,我母亲的仇,该向谁讨?若无你与你师父,我早已是死人,你现在的话又要对谁去说!”
“你仍活着,便该懂生命珍贵,师父的初衷也非想见你用珍贵的生命去夺取他人性命。”沈素和语调平淡,言辞却无退让。
阿迪亚顿时激动道:“我没有求他救我!为什么救我?为什么一声不响就走!”
沈素和怔然,为什么一声不响就走?因为师父说阿迪亚已经痊愈,因为师父决定离开,沈素和从不会违背师命。阿迪亚脱离了危险,那就不再需要自己照顾,将祝福藏在心中,沈素和满怀喜悦离开了达兰格木儿。他欠阿迪亚一声“保重”,一声“再会”,他如今才明白。
阿迪亚拒绝了迟来十二年的道歉,错不在沈素和,错只错在他有了倚赖、依恋,守护心中的花骨朵,眼瞧着即将绽放,却始终没能等到那一天,花骨朵枯败,腐烂,低低地落入了尘埃。
阿迪亚有多久未能入眠,沈素和便也多久无法阖眼。第一次,杭盖甚至未给他开口机会;第二次,杭盖倾听了沈素和心声,却没有表态;第三次,两人推杯换盏,杭盖勉强应允了他的请求。
结果阿迪亚的倔强与坚持使得所有努力化为泡影。
仅仅一口水,阿迪亚也不愿再接受沈素和的“恩惠”。
沈素和醉得厉害,返回帐篷后便灵魂出窍般直愣愣地坐在了毯子上。
“你的做法不通,就按我所说行事。”段雁池直立沈素和面前,低头俯视道:“你不过想保他一命,何必大费周章?凭我能耐还怕带不走他?”
沈素和先是点了点头,而后摇头,嘴巴一张一合地像是说着什么,可又全然听不见声音。
段雁池察觉异样,半蹲下身,掌心轻轻拍上了沈素和脸蛋,“醉了?”
沈素和倏忽惊醒,仿佛才注意到段雁池,那双眼转瞬又雾蒙蒙起来。他要笑不笑地摇头,然后点头,无声地说道:“是……”
“那就少逞强。”段雁池按住肩头,将人推入床铺,扯过薄被盖在了沈素和身上。他弯腰贴近,趁火打劫,轻一捏沈素和秀气的鼻尖,道:“沈大夫难得示弱,我该如何让你求我?”
散乱的目光浮在了段雁池面庞之上,头脑浑噩,不久前面对阿迪亚的坚固防御此刻也土崩瓦解。沈素和鬼使神差地展臂搂住了段雁池,手心在那宽阔的背部摩挲,他出声道:“弟弟?”
段雁池身体一僵,却是顺着他的话问道:“谁是你弟弟?”
愈感眩晕,舌尖在嘴巴里一个打转,沈素和道:“英郎……”
“你看我是英郎?”段雁池的唇来到了沈素和唇前,暗哑的声音带着一丝诱惑。
沈素和眉头越蹙越紧,他微微眯起眼睛打量,却只见眼底银光一片,银光……沈素和脱口而出,“雁池……”
段雁池隔着薄被揉捏沈素和,力道不轻,所以不出意料地在沈素和脸上看到了相应的神情——隐忍痛苦。
“猜对了,你想我怎样奖励你,恩?”
耳闻熟悉的尾音,沈素和头脑一热,身体便有了动作。
第三十六章
酒能乱性,只是沈素和向来洁身自好,深谙克制的重要,所以从未在“酒”字上吃过亏。然而他并非当真无欲,恰恰是常年的压抑使得欲望一旦与感情碰撞便犹为强烈。
段雁池拥有一副完美体魄,宽肩窄腰,挺翘的臀下是修长有力的双腿,这样的身体令女子悸动,男子艳羡。沈素和并不例外,当他褪尽对方衣衫之时,便被掌心下的肉体深深吸引。与他截然相反的结实肌肉,蜜色肌肤,无一不具备雄性之美。甚至那腿间事物,也沉甸甸地昭示着破坏的力量。
段雁池游刃有余地欣赏着沈素和的表情,犹如前一刻他被沈素和压倒身下,剥得精光。因为绝对的自信,段雁池没有担忧,退一步讲,即使沈素和逾越,段雁池也不会将之当作冒犯。沈素和温软无害,稍稍强健的臂膀就能将他束缚,难得是让他产生私欲,不计后果。段雁池设下一个又一个“陷阱”,所为就是沈素和全然的放纵。
若非积郁心底的压力,沈素和将继续忍耐,无论时间地点,都不适合做出此刻行为。
酒,瓦解了沈素和的理智,而段雁池不经意的“诱惑”点燃了他的欲望。
抚摸着段雁池裸裎的胸膛,沈素和将嘴唇落在了一侧乳首。他见过许多人的身体,男人、女人、老人、孩子,这一层薄薄的皮肤下埋藏着纵横交错的脉络,也隐藏着令人兴奋的机关。
段雁池轻抿双唇,仔细感受着那湿软的舌。视线锁住沈素和,他抬起手臂,五指没入了沈素和脑后长发。
“往下。”段雁池不轻不重地扯了扯那发丝,只见红润的唇离开胸前,一双无辜而懵懂的眼瞳望了过来。
沈素和醉意深浓,几乎是凭借本能行事,他茫然不知所措,以为弄疼了段雁池,便撑起身体挪到近前,歉疚地吻住了对方。
段雁池下身鼓胀胀地叫嚣,哪还受得了沈素和不温不火的撩拨,他一翻身将沈素和压下,唇边噙着丝逗弄,“你不会,我教你?”
沈素和虽于情事间生疏,但绝非无知,他清楚男子与男子该如何交媾,或许自己做得不够好,让段雁池无法满意。沈素和点了点头,是虚心受教的模样。
笑容加深,段雁池解起了沈素和的衣裳。
领口,前襟,腰带,亵裤,这个过程缓慢到沈素和几乎酒醒,而段雁池的呼吸也不知不觉急促起来。
穿着衣裳时沈素和便显十分瘦弱,然而褪尽后却是另一番风景,柔嫩的肌肤包裹着匀称适宜的肉体,精致到无可挑剔。纤秀的小腿往上延伸出丰润大腿,段雁池爱不释手,掌心摩挲着渐渐移上了小巧的臀瓣。
沈素和半边身体落在段雁池怀中,任由对方握住自己性器。
“张嘴。”段雁池轻吻沈素和。
沈素和松开唇齿迎接段雁池进入,勾住那软舌便是无休无止的一阵纠缠。
一边与沈素和亲吻,一边抚慰他的男根,段雁池耐心地像位师长,似乎在沈素和满足的同时,他也一样满足。
“舒服么?”段雁池的吻来到了沈素和耳畔。
“恩。”沈素和微微挺起腰支,将自己送向段雁池,他舒服得快要融化在那炽热的手掌中。
段雁池却是忽然停下动作,手指自下而上地移往了沈素和唇边。指尖按了按对方柔软的唇,他低声笑道:“沈大夫,外面天还亮着呢。”
即将泄出的事物高高挺立在双腿之间,几乎紧贴腹部,沈素和茫然地看了会段雁池,双手移往身下试图疏解欲望。
段雁池只手便将沈素和双腕固定头顶,好整以暇道:“你喝醉了,知不知道是谁让你这么舒服?”
沈素和早已酒醒大半,他挣脱未果,手腕的疼痛与身下的逼迫感令他无所适从,“是你……”
“光天化日如此浪荡,若被旁人看见,你该如何自处?”段雁池问得正经,另一只手却游走在了沈素和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