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越的表情更郁闷了：“就是啊，所以才说那男的不是个东西，欣然还为他喝成这样，也太糟践自己了。”

两人正说话的空当，章欣然忽然醒了过来，摇摇晃晃站起来，就往吧台走。展锋和一惊，和张越赶紧追了过去，生怕她再喝。

“张越，拉住欣然，我们带她出去。”展锋和边拿起两人放在椅子上的外套，边对张越叮嘱说。

张越上前把人拉住，奈何章欣然喝醉后力气比平时大很多。平常看起来挺秀气的一个姑娘，张越也拉不住她，见她挣扎得厉害，不得已只好扶着她往吧台走。

跌跌撞撞地走到吧台，正好走到白兴磊的身边，恰好这块儿只有他一个人。章欣然醉得厉害，踩着凌乱的步伐猛地抓住白兴磊的手臂，看不清面前的脸孔，眼里瞬间就涌上了泪，哽咽着问：“你怎么能这么对我啊……沈倩哪点儿比我好，值得你为她背叛我……”

白兴磊一愣，看了看一旁一叠声说“抱歉，我朋友喝醉了”的张越，大概猜出了情况。他也没发脾气，只是微微皱眉，抽出自己的手臂，淡淡说了一句：“没事，把她带回去吧。”

“师兄，你快过来吧。”张越十分无奈，转头去喊展锋和。

白兴磊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也是一愣，没想到会在这里看见他。

展锋和赶紧走过来，把两人的外套放在吧台上，伸手扶过章欣然，一边观察她的脸色，一边头也没抬地说：“张越，你把外套穿上，把欣然的衣服拿着。我们带她去一下洗手间，欣然好像想吐。”

“啊，真的啊？”张越连忙套上外套，顺手拿过章欣然的。

白兴磊见状于是神情关切地问道：“锋和，要我帮忙吗？”

“如果你没事的话，当然最好。”展锋和这才抬起头看白兴磊，露出一个抱歉的笑容来，“不好意思，欣然喝多了，刚刚的事你别计较。”

白兴磊听完就笑了笑，不在意地说：“这点小事，没关系，要我帮你做什么？”

“你开车来的吗？”展锋和倒是不再客套，直接地问。

白兴磊点头：“是啊，车在外面，要我送你们回去吗？”

“你先在门口等我一会儿，我带她去趟洗手间。”展锋和说完，和张越带着怀里的女孩儿匆匆去了洗手间。

白兴磊看着三人，一时觉得心里有点不大舒服的感觉，也不知道那个喝醉的女孩儿是展锋和什么人，他看起来这么关心。

一旁的调酒师露出一个玩味的笑容来，轻轻吹了声口哨，笑声里透着一点儿戏谑的味道来：“兴磊，这就是那个让你调戏得很愉快的同居人吗？”

白兴磊淡淡看他一眼：“齐小天，你说话能不这么欠揍吗？什么调戏得很愉快，麻烦你注意一下自己的措辞，谢谢。”

“完全没问题。”反正没什么客人，齐小天趴在吧台上，笑眯眯地八卦：“诶，你这室友长得挺帅啊，不比你差啊，而且，”他瞟了一眼洗手间的方向，悠悠说：“看起来脾气相当不错呢，你不如考虑一下，忘了你那个所谓的原则么”

白兴磊微微低头，压低声音，目光有点儿冷意：“小天，管好你的嘴巴，别乱说话。你出柜了，我可没有，锋和可是直男，你注意点。”

齐小天收敛了玩笑的神色，露出惯常漫不经心的样子来：“兴磊，我看你挺在意他的，应该注意点的人是你。要知道，我们这样的人，”他的眼里也露出相似的冷意和一丝讥诮来，缓缓说，“要是爱上了一个直男，那可是非常非常不幸的事情呢，你又不是没见过，比如我。”

白兴磊一愣，想起这位多年同学加好友的经历，不由露出一个歉然的表情来，声音也温和了许多：“抱歉，小天，我不是有意的。”

“没事儿，我随口一说。”齐小天耸了耸肩，不太在意地回答他，只是目光终究有些黯然。白兴磊叹口气，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倒是齐小天非常爽朗地笑笑说：“你还不出去把车开出来，你那帅哥室友刚刚不是才让你帮忙吗？”

多年朋友，又是一个圈子里的人，实在不必这么矫情。

白兴磊也就淡淡一笑，“行，那我先走了，有空找你玩。”

“没问题。”齐小天甩了甩酒瓶子，暧昧地眨眨眼，笑容是勾人的明亮啊，“随时欢迎啊，帅哥。”

白兴磊顿时无语，方才那点小歉意立即飞到爪哇国去了，转身走人。

背后的齐小天哈哈大笑。

展锋和他们出来的时候，喝醉的女孩子身上已经套上了针织外套，展锋和扶着她上车，对白兴磊说：“兴磊，你先开到花园小区吧。”

“好。”白兴磊转动钥匙发动车子。

展锋和微微前倾，对副驾驶座上的张越说：“张越，我让我朋友先送你回家。毕竟也挺晚的了，免得你父母担心你。”

“那欣然怎么办啊？”张越转头，有点担心地问，“师兄，欣然喝成这样，回职工宿舍不太好吧，也没人照顾她，不如你让她先在我家住一晚上。”

展锋和摇头说：“谢谢你，不过不用了。”他看了看怀里的表妹，叹口气说，“这样子去你家不太好，毕竟你爸妈都在，我带她去我那儿就行。”

“哦，那也好。”张越点头。

白兴磊不由轻轻皱了眉，心里有点不舒服。

他不是很愿意让别的人随便住到家里。上次光锦去他们那儿住也就算了，毕竟是自己的亲妹妹，不用避讳什么。可是锋和这次怎么随便把喝醉的女孩儿往家里带啊，也不知道这女孩儿是他什么人。

而且，身为一个专业的同性恋，怎么可以总是跟一个直男分享一张双人床啊，还是很帅的直男，真让人郁闷。

莫名的有点不高兴。

展锋和没注意到白兴磊忽然而生的情绪，也没再开口说话。等把张越送回了家，白兴磊往家开的时候，展锋和才叹口气，语气听起来非常诚恳，但也很无奈：“抱歉，兴磊，我没经你同意就带人回去住。”

竟然先道歉了。

白兴磊也在心里跟着叹口气，语调这么温和诚挚，就算自己有气也发不出来了：“没事儿，突发状况么，理解。”顿了顿，他又多问了一句：“不过锋和，这个女孩儿你带回去，好吗？”

他问得很委婉，展锋和却听懂了，明白他说的是什么后，他才温润笑笑，回答说：“没什么不好，欣然是我表妹。”

白兴磊一愣：“表妹？”

“是啊，亲表妹。”展锋和解释说，“我姑姑的小女儿，还是我大学时同系的师妹呢，刚刚那个女孩儿张越，是我表妹的闺蜜。”

白兴磊脸上不由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来：“原来是你表妹啊，那倒是没关系。”

忽然不那么郁闷了。

回到家里，白兴磊帮着展锋和把章欣然扶到他床上躺着，展锋和又拧了热毛巾给表妹擦了擦脸，盖好被子后才关门出去。

见他忙完了，白兴磊才开口问他：“你表妹这是怎么了，喝成这样？”

展锋和轻轻叹气：“男朋友脚踩两只船，被发现后甩了我表妹。真是有够狗血八点档的，摊上个渣男，失恋了。”想了想，有补了一句：“这种男人，甩了就甩了，免得日后更伤心。”

难得见到这个温润清和的男人说出这样有点吐槽的话来，白兴磊倒是觉得很新鲜，颇有兴致地看他：“难怪了，小姑娘那么痛苦。”

展锋和摇摇头，一脸的无奈：“遇人不淑，倒霉而已，当然，欣然眼光也不怎么样就是了。”

“那要是你，你会看上什么样的男人呢？”白兴磊这话一问出来，看到展锋和有些惊讶的表情，差点儿咬掉自己的舌头，立即说：“我的意思是你希望你表妹将来跟什么样的男人谈恋爱才好！”

白兴磊一口气不停歇，还面不改色，无比正经。

见展锋和神情恢复正常，白兴磊这才松了口气，在心里偷偷抹了一把汗。自己真是太抽了，怎么能问出这样囧的问题来，难道真被齐小天给影响了？

展锋和想了想，才说：“这个挺难说的，不过起码得是个好男人。别的不说，责任心，忠诚，这两点总不能缺吧。”

“我就不缺这两点。”

白兴磊暗暗说一句，脸上却是正经之极的笑容：“说的倒也是。”

“好了，刚刚麻烦你半天，你先去睡觉吧。”展锋和一笑，对他说，“我去洗个澡，刚刚染得一身的酒气。”

白兴磊转身回卧室，不知想到了什么，轻轻一笑。

第七章

相较于以前的周末，白兴磊起的算很早，九点以前就起床了。卫生间里，白兴磊拧干毛巾擦了擦脸，对着镜子里的自己轻轻叹口气。玻璃镜子清楚地照出了自己的脸，虽然一如既往的英俊，却还是能看出眼底那煞风景的黑眼圈。

白兴磊有些沮丧地扒了扒头发。

实在不能怪他，昨晚上做了一晚上乱七八糟的梦，十分之销魂香艳，所以对他的睡眠质量的确要抱着宽容的心态。尤其是那梦的对象，正温顺地躺在距离他大约十厘米远的地方，触手可及。现在天气已经转凉了，晚上盖着被子，睡冷了的结果就是，睡觉的时候不知不觉就靠得近了。

人总是会凭着本能追逐温暖，不管是身体，还是感情。这一点，相信对世上的大部分人而言，都不会有什么差别。

白兴磊忍不住暗暗抱怨了一句，他是一个正常的，并且私生活十分规矩的同性恋啊，这么一个帅哥毫无防备地睡在自己身边，想不想歪都很是一件很有挑战性的事情。以后真不能再做这么考验自己忍耐力的技术活儿了。

自嘲了一番，白兴磊慢慢把毛巾洗干净挂好，恢复了一贯淡定的表情。展锋和的存在确实满足了他的视觉审美，但是他始终清醒的知道，这个人绝对是个直男，和他到底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必须要保持合理的距离。否则，那样的后果，不是自己愿意看到的。

走出卫生间，白兴磊瞥见展锋和围着围裙，正在厨房准备三个人的早饭，忍不住在心中生出一丝希冀来。

却是无奈而感伤的希冀，即使存在也无限约等于无。

他从高中起就知道了自己的性取向，大学时也不是没有过交往对象，但到最后却还是好聚好散。原因无他，只是他还没有遇见一个可以定下来相伴一生的人。这个圈子很乱，白兴磊一早就知道，偏偏他这人骨子里又有些傲气，不愿随波逐流。即使知道很多圈里人最后都活在放纵里，感情始终没有归属，他还是觉得，宁缺毋滥。

如果遇不到可以执手白头的人，他宁可一辈子独身，也不将就。

平心而论，展锋和是他理想中伴侣的对象。温和，理智，有责任心，有包容心，顾家，还有一手好厨艺，如果展锋和是圈内人，他一定毫不犹豫地追了。

白兴磊不由极轻地叹口气：可惜了，他不是，自己绝对要牢记这一点！

再次暗暗提醒了自己，白兴磊才走进厨房，笑笑问道：“锋和，你怎么起这么早啊？”

正在煮粥的展锋和侧头一笑：“现在已经不算很早了，我不起来你俩哪有早饭吃？都是懒人，连下去买早点都不愿意。”他脸上的神色露出点担心来，轻轻皱眉说：“欣然一会儿起来肯定会饿的，她昨天喝多了，都没怎么吃东西。”

白兴磊看看餐台上装着早点的塑料袋，顺手摸出一个包子，咬了一口，是素馅的。好像不是锋和喜欢吃的类型，当然，也不是自己喜欢的，应该是那女孩儿喜欢的口味吧，还凑合。

他一边吃一边评论：“失恋这事儿，说大也大，说小也小，既然那男的不怎么样，过一阵这伤心劲儿过去了，也就没事了。”

展锋和搅着电饭煲里的红豆粥，看已经好了，便倒出来凉着，看也没看白兴磊，只是温和地叮嘱他：“吃一个解解饿就行了，一会儿喝粥的时候再吃比较好，不然干巴巴的。欣然的事，我也管不来那么多，希望她自己想开点儿吧。”

“那就好。”白兴磊抽了张纸巾擦了擦手，顺便问道：“锋和，要我帮忙吗？”

展锋和抬起头，端着粥笑笑：“要，帮我把这粥端到饭厅的桌上。欣然差不多也该起来了，我去看看她。”

“没问题。”

白兴磊很自然地走过去接过他手里的大汤碗，红豆瘦肉粥上飘出绵长而浓郁的香气，带来食物的诱惑。而碗上的温暖，也自瓷器上密密地透过来。

忽然觉得，有种家的温暖味道，真让人留恋。

展锋和把粥递给他，自己转身端了咸菜出去。放下后，这才解了围裙，擦干净手，去卧室叫醒表妹。

哪知刚到门口，就看见章欣然衣着整齐地走出来，虽然脸色透着些苍白，但目光很镇定，很从容。

“锋和哥，我昨天没给你惹事吧？”章欣然开口，已经恢复了平时的状态。

展锋和有些惊讶，揉了揉她的头发，笑笑说：“这说的什么话呢，咱们用得着说这些么，没什么事。我比较担心的是你昨晚醉酒，刚刚起床，有没有觉得哪不舒服啊？”

“没有，”章欣然嘴角勾起一个笑容来，摇头说：“其他都还好，就是头有点痛，钝钝的闷人。”

兄妹多年，平常又走得比较近，展锋和自然看得出来，表妹这个笑容不是多么的开心。只是一个普通女孩子刚失了恋，又醉酒醒来，还能笑得出来，已经是很不错的事了，实在不能太苛刻。

所以展锋和也只是假装没看见她眼底的失落，拍拍她的头说：“先去卫生间洗漱吧，毛巾牙刷都备好了。我去给你冲杯蜜蜂水，一会儿过来喝。”

章欣然嘴角的笑容不由加大了些，看起来真心了许多：“我知道了。”

自己这个表哥，果然是家族里出了名的温和体贴，想事情谁也没他那么周到。跟他在一起，真是轻松又愉快。

饭桌上，章欣然一口喝完大半杯蜂蜜水，才接过展锋和递过来的粥碗，习惯性说了声“谢谢”。然后低着头安静喝粥，也不多说话。也不知道是习惯如此，还是因为和白兴磊不熟，所以不愿开口。

白兴磊轻轻一笑，这一点倒是能看出两人是兄妹来。展锋和也是这样，吃饭的时候基本上不说话，不管是面对陌生的面孔，还是熟人。

很好的家教。

吃完早饭，章欣然就走了，说是去找张越，出去逛街，反正不上班，也没什么事。展锋和知道表妹心情不好，既不陪着，也不劝什么“别难过”之类的废话，由她去了。

等他关上门，白兴磊才颇为玩味地笑笑说：“妹妹失恋了，你这做哥哥的也不劝劝，安慰安慰啊？”

展锋和不置可否，语气很是温和地说：“你不了解欣然，她是个很要强的女孩儿。就算失恋了，她也不会喜欢我安慰她的，自己发泄出来也就没事了。逛街既消耗精力，又能转移心思，足够了。出去走走，在热闹的地方待待，欣然心情会好很多的。”

“你还真是个挺不一般的哥哥啊。”

白兴磊笑叹一句，展锋和笑而不答，最后两人又窝在一起看电影去了。

不知道为什么，白兴磊总觉得两个人在一起总觉得时间过得似乎快了。笑笑闹闹，或者各自做自己的事情，也很容易让人安心。房间里有另一个人的存在，就算不出声，他的气息也不曾消散，就是知道有人在身边，有人陪着。只要想，一回头就能看见他在不远的地方，对自己安静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