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蛾扑火(FZ)下——WingYing
WingYing  发于:2014年01月2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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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在病床边停住脚步,那一刻,他希望自己的内心深处真如外表一般麻木不仁。他伸出的手心微颤,轻轻地覆住了少年的手掌。

麻醉药已经褪去了,少年不知是否感应到了什么,还是已经病得糊涂。他的手指动了动,在男人握紧自己的时候,双唇忽张忽合。

男人倾身去听,先是听到几声的“疼”,然后是“爸爸”,还有“奥特曼”……

那像是乱无章法的呢喃,在男人快要放开手的时候,少年猛地睁开眼。

少年是病傻了,他傻愣愣地看着男人。

半晌后,他尽力扯出一抹难看的笑,无声地唤——老婆。

男人猛然将手完全地抽了出来,逃也似地快步走出了病房。

白长博在前日记者会上遇到意外的事情占了各大媒体的版面,现行犯是逮到了,结果盘问之下说出的话更是让人震惊。

犯人的身份是前几年在白长博名下的集团做事的经理,在被逮捕之后就陈述自己犯案的动机,话中牵涉到了十多年前的一场工事意外,内里公司其实存在着管理责任,但是他却被人拉出来当成了替死鬼,因此而顿了十几年的牢狱。

消息一出,不论真实与否,众皆哗然。

白长博很快又从受害者成为了加害人,一夜之间满城风雨。

姚一霖将手里的文件直接往眼前的人砸了过去,“看看你做的这些都是什么?嗯?就这种东西你想要拿去见客户?”

总裁室传来的声音连外头都能听得见,几个女秘书在茶水间小声议论。

“副总这是吃错什么药了?天天都在发脾气,刚才还差点拿茶水泼我……”

“谁知道,更年期了呗。”

“唉,外表实在看不出来,没想到内在是个神经病。除了同性恋之外的好男人到底在哪里啊——”

几个女人都笑了起来。

那正在承受着怒火的男子陡然在谩骂声中抬起眼,他两拳紧握,豁出去似地应道:“副总,要么你来教教我,这企划书要怎么写?”

姚一霖的声音陡地打住,他紧拧双眉看着对方。

男子发出了一声嗤笑,接着说:“也对了,我才想起来,副总你MBA本科都还没毕业,就跑去当警察了,这些东西说破嘴你也不明白。”

“你……!”

男子直接将别在西装上的名牌摘下来,“你这么一尊大神我伺候不起,有本事你自己去跟EBNA谈吧。”

眼睁睁地看着人往外走,姚一霖狠狠地将桌上的纸镇往门口地方向扔了过去。他站了起来,两眼充血地紧盯着门口的方向,激动得克制不住颤抖。

外头的天色灰蒙蒙的,还落了一阵的小雨。

男人走出了宏伟的公司大门,身后寥寥跟着几个人。

公司门前停着男人的座驾,司机为他打开了后座的车门。

然而,在男人正欲弯腰坐进车子之前,他听见耳后传来了一把声音。

“姚一霖。”

那有些低哑却偏高的嗓音让姚一霖止住了动作,他怔了几秒之后迅速地侧过身往那个方向瞧了过去。

高挑的青年站在距离不远的地方,身上的羽绒服沾了些水滴,额前的刘海贴在额上,看那模样像是在这个地方等候了一段时间。

苏陌?

唇轻轻张开的时候,泛出一阵雾气。

姚一霖还没来得及品味由疲惫的心中生出的一丝悸动,那站在不远处的青年却快步往他的方向走了过来。

男人低头欲看清那张久违的容颜时,青年对着他抡起了拳头。

第二十九章

拳头重重地从脸颊边扫过,男人顺着力道往旁踉跄地退了好几步,两旁尖声四起。抢在青年再次扑上之前,男人身旁几个跟班边将他手忙脚乱地扶起,边大声叱道:“保全!保全!还不快把这家伙抓起来!”

姚一霖让几个人摇摇晃晃地强扶着站起来,他有些头昏地移开按在脸上的手,一抬头就有汩汩热流滴在手背上。

“哎呀!血!”旁边的女职员怪叫一声。

姚一霖甩了几下头才勉为其难地站稳了,脸色极其难看地从旁人手里接过手帕,甚是狼狈地往脸上用力一擦。

青年像是怀着深仇大恨似的,大楼里来了三个保全才算是把他给制服住。青年的双眼直直地瞪视着前方,唇抿得死紧。

“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把这疯子送到警局去!”

“不用。”姚一霖已经调整好了心境,他面无表情地将沾血的手帕扔在地上,在和那双充血的目光对视片刻之后,他拢了拢外套,往苏陌好整以暇地走了过去。

在苏陌面前站定的时候,男人缓道:“把他放开吧。”

“这……”

保全面面相觑一阵,略带迟疑地渐渐放轻力道。

青年用力地甩手挣脱,挣扎着在男人面前站住了脚。

视线无声地交汇,抢在姚一霖开口之前,苏陌猛然两手使劲儿地拽住了他的衣领。姚一霖被迫往下俯视,他发射性地反抓住青年的手腕,带着警告性的意味低声道:“放手。”

“姚一霖!”苏陌恶狠狠地仰视着男人,发出了沙哑的咆哮:“你到底还是不是人!还是不是人!!”

姚一霖脸色铁青地扣住青年,试图地将那紧拽着自己的领子的双手拽下。他压低了声音,苏陌耳边语气阴冷地道:“这一拳,就当是我还你。你要是再胡说什么,那就别怪我不留情。”

“……畜牲!”

在苏陌再次抬起拳头之际,姚一霖的反应已经比先前快了许多。他不偏不倚地握住了青年的手腕,嗤笑了一声,“到底谁才是畜牲?只有畜牲才会连亲生儿子都不放过。”

在苏陌顿住的时候,姚一霖趁此反手,使劲儿地将那消瘦的身躯推了出去。

苏陌往后被推倒在地上,在他挣扎着爬起来之前,男人已经径自走到车子后座前弯下腰。

车子从旁呼啸而过,苏陌疯魔似的站起来想要追出去,留给他的却只有浑浊的烟气。

“姚总……您看,真的不用把人送到警局去?”男人身旁的经理往后瞧了瞧,迟疑地问道。

“不用管他。”姚一霖阴晴不定地直视着前方,话语之中却带了一抹不易察觉的颓然。

『姚一霖!你到底还是不是人!还是不是人!!』

车窗外的天色依旧是暗沈的灰白。

他缓慢地抬手碰了碰脸颊,那火辣的刺痛让他深深地拧起了眉头。

他往后倚着椅背,渐渐地合上双眼,却如何也想不起当初少年那微微弯起的迷离笑眼。

医院的长廊没什么人,两边的路都让保镖给堵住了,避免闲杂人等闯进来。

青年两手藏在兜里,低着头有一步没一步地走上前,越靠近病房,他的步伐就越慢,最后恍神似的停在原地,谁也看不清他的表情。

一双皮鞋闯进入视线。

章伟国依旧背手站立着,他静默地打量着苏陌的模样——发丝乱糟糟的,因为淋了雨而粘成一束一束,身上还沾着水汽,裤管尽是泥泞,脸上只剩下苍白的颜色。

“我……”苏陌极其勉强地扯了扯嘴角,他胡乱地指了个方向,“去外面买烟了。”

章伟国仿佛没有意愿关心他究竟去了什么地方,他仅仅是例行公事一样地通知说:“白爷早上的时候醒过来了。”

苏陌闻言霍然抬头,那原本犹如死海般宁静的双眼瞬间又浮现出了一丝波光,他欲言又止地张了张嘴,却又再次无话可说般地垂下眼去。

如果这样的事儿放在早些年前,这个汉子估计会拍着青年的肩头,尽管不善于言辞,也会试着宽慰说——这不是你的错。

但是,现在他再也不会这样做了。

章伟国沉默了片刻,在掉头走开的时候,却低声道:“白爷刚才已经睡下了,你进去看看吧。”

苏陌像是听错什么似的仰起头,有些愣愣地看着章伟国离去的方向。

病房里的温度比外头暖和许多。

苏陌把门拉开了一小个缝儿,低着头踌躇了许久,才像是做贼一样地从敞开的地方无声地钻了进去。

把门小心翼翼地关上后,苏陌回头往病床的方向瞧了过去。他的手还搭在门把上,似乎只要床上的男人一有醒来的迹象,他就能迅速地跑到外头藏起来。

病房里只有仪器运作的声音,每一声都像是能穿透耳膜,砸在自个儿的心尖上。

苏陌不由自主地屏息,往床的方向一步步挪近。

白长博合着眼,胸口有些微弱地起伏着。可能是失血过多的缘故,那原本就算不上红润的脸庞如今惨白得宛若能瞧见青色的血管。

苏陌只觉得两腿虚软得像是随时能栽倒在地上,他紧紧地揪住了裤管,急促地吸了几口气之后,不忍再看地仰了仰头。

白长博被刺中的是上腹,也许是他反应快一些,刀口扎得不算太深,也没有伤及脏器,可以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苏陌不明白这些,他只知道白长博身上开了道口子,流了很多血。

他清楚刀子捅在身上的滋味儿,这两天他只要一闭上眼,就会瞧见白长博浑身是血地倒卧在地。他从噩梦中惊醒的时候,连身上的旧伤都会跟着泛疼。

那一天,章伟国把所有的事儿都跟他说了。

一切的事情,还有一些三年前白长博刚回到美国的事儿。

『亏欠你的不是白爷。』

汉子手里夹着一根烟,烟蒂一点一点地抖在烟灰缸里。

『少爷。』章伟国扭头看着他,说:『冤有头债有主,你要么,就冲着我来。当年白爷就算是对不住你,但是你还能盼望他能做到什么地步。』

『王邵群那厮把那条链子和一根手指托人一并捎给了他。白爷以为你真的死了,那时候,我们都是这样认为的。』

章伟国长长地叹息一声,有些糊里糊涂地道:『说到那条链子,是从前夫人留下来的。小姐小时候看它漂亮,还跟白爷讨过,闹得一屋子要翻过来,白爷也没舍得给她。』

『我服侍了白爷近三十年,他什么性子我很清楚。白爷是很重情的,比他自己以为的,还要重很多。』

烟头烧尽的时候,章伟国看着他久久,留下最后一句话。

少爷,就当作是伟国求你最后一次——

苏陌伸出微颤的指尖,试图悄悄地去触碰那插着吊针的手背。

手掌覆在男人的手背上,轻轻地摩挲而过,然而,在苏陌失神的时候,那更为修长的五指却动了动,缓缓地张开,穿梭过青年的五指之间,接着,收拢。

苏陌怔怔地抬眼的时候,却见原本应该沉睡的男人睁着眼看着自己。

“苏陌。”白长博的声音听起来倒是颇有力气,见苏陌没回应自己,他又微笑着轻唤了一声:“小犊子。”

苏陌猛地一颤,有什么东西就要从眼里被逼出来。

白长博对着青年端详了一阵,眼中不知闪烁着什么。

他抬起另一只手臂,对着青年轻声道:“过来。”

苏陌在短暂的呆怔之后,往前挪近了一步,最终忍不住张开手,俯下身去抱住了男人。

白长博单手回搂住那冰凉的身躯,忍着身上的伤,一下一下地轻轻拍抚苏陌的背,在青年耳边轻声地道:“小犊子,是不是谁欺负你了?”

白长博侧了侧脸,在青年的脸颊轻吻了一下,小声说:“你偷偷告诉爸爸,等爸爸好了,帮你修理那不知好歹的。”

那隐忍的哽咽让男人脸上的笑容逐渐褪去,静默一阵之后,白长博再也装不住似的两手紧环住了他,他用力地闻着苏陌身上的气息,深深地长叹。

白长博嗓音嘶哑地道:“小犊子,你告诉我。”

男人放开了青年,他仰头凝视着那双黑色的眼眸。

“是不是除了作为父亲……白长博这个人对你而言,就什么也不是了?”

白长博从未想过在这样的时候去逼迫苏陌做出选择,但是当那把利刃从眼前划过的时候,他的眼前除了一片血红之外,最后也只剩下当初那在雪地里一个人堆着雪人的男孩。

他对他,有过嫌弃、有过憎恶、也有过利用,他确实不应该奢望苏陌能原谅他。但是他却明白,如果他在这时候放开的话,苏陌和他之间就再也没有婉转的余地。他从来没有否认自己是个自私的人,但是他已经决定用接下来的时间把所有最好的都带给那个孩子。他不会再让那个孩子露出孤单的表情,不会再让他一个人。

白长博想要的,打从一开始不是父亲这个角色,而是作为一个能毫无顾忌拥抱苏陌的男人。

苏陌瞧着那双眼中自身的倒影。

在脑子运转之前,他的本能却早先一步给出了答案。

只见,青年矮下身去,态度虔诚地吻上那本该无情的薄唇。

男人在片刻的失神之后,眼眶似是一红,颤抖地用双手捧住了青年的容颜,更深入地去回应。

他们无声地相拥着,面向着对方。

苏陌静静地听着男人说起了过去的旧事,全都是一些他所不知道的事情——有关于白长博的童年、少年,以及他在四面楚歌的窘境之下,独占了白氏产业的过去。

白长博省略了不少东西,苏陌只能模糊地从脑海里去勾勒出当年那怀有百般心计、步步为营的少年。

“本来,我没想过去争,但是仰人鼻息的日子我过不来。”白长博的表情淡漠得仿佛是在说别人的事情:“老爷子的儿子太多,死的时候我什么也分不到。伤天害理的事情我没少做,后来给我批字的说,让我多积点功德,至于报应,我过去从来没怕过……”

苏陌笑笑,他完全能想象白长博对此嗤之以鼻的模样,他问:“那你现在怕么?”

白长博的眸光幽深,他握了握苏陌的手。

半晌过去,他在青年的耳边,很轻很轻地说了一句话。

苏陌愣了许久之后,把头给低了下去,企图掩饰什么地擦了擦脸,笑得有些傻。

很久之后,男人此时的声音依旧在他的耳边回绕着。

后来苏陌只要一想起来,就难过得想哭。

第三十章(上)

外头的事情天天闹个没完,定时来一波惊喜。

一开始还有一些不知从哪儿窜出来的人组织在医院外头抗议,网路上已经把这些事情升华到了政府贪污腐败、官官相护的等级上,一直这样热热闹闹地到了过年。

苏陌现在瞧着那些似真似假的报导,就跟雷打不动似的淡定,一回头照样守在病房外削些苹果梨子,小刀子使得很利落,削好了就给一边的洋人保镖每人带上一个。

有了前车之鉴,白长博虽然是不亲自出面了,但是每天来往病房的人依旧不少。

苏陌到底是识相的,那些人没有一个待见他,白天的时候他就在病房外蹲着,等人都走光了才跟做贼似的摸进去。

严严实实地待了半个月后,白长博倚着床头坐着,含笑看着青年拿着刀子用水果雕花。

“你看我干什么?”苏陌被瞧得有些臊,头也没抬地小声咕哝。

白长博将小碟子雕好的雕花拿在手里装模作样地看了看,苏陌那是闲着没事儿干,一个人也能折腾出玩意儿来——自娱娱乐的事儿,也只有经历长久寂寞的人能做的来。

“婷婷手工活儿不行。”白长博打量了一阵,模糊地想起了自家闺女偶尔也爱搞这一些邪门歪道,认真对比之后,他不由得地给出了一个中肯的评价。

苏陌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扭头盯着白长博问:“你看了她送给你她织的毛衣没有?”

“有这回事?”白长博张口顺势从苏陌手里接过小丁状的果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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