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多多一直在旁边看着。

以前她一直不明白一百哥哥为什么对那些没用的字那么感兴趣。不过跟着七哥哥的手，她仿佛看到了自己的头，手，还看见山中的虎，长老们记事用的数字。他们一直都只是说习惯，长老们记事也只是在兽皮上画点图画，树藤计数，再细些的他们也不很清楚。她只听爹说过大些的部落可能会有更多的字和数，可她觉得东部大陆上，他们有鱼部落也不算小部落啊。

是不是有了更多字，他们有鱼部落的东西就能更有名一些？

吴柒只是挑了一些相对来说比较象形的字，不多。鱼百既有这个兴趣，那么更多的可被接受的文字也就不远了。

要不是原主的身体张口就是他们的口音，他绝对理解不了他们的名字和身边东西的意思。发展知识还是有必要的，一切循序渐进就好。想来族长他们也是这样想的。

水鲅见完有鱼笑，正要回家时，那群男孩也跟在他后面一起回去。

今年部落收成不错，再多些人来蹭饭，也没什么大碍。族长刚刚还说今年那些野兽似乎也很安分，冬天应该不会出什么大事。想到这里，水鲅也就没有阻止男孩们跟自己回家的举动。

白果儿本来不想出门，可是自家弟弟一直用水汪汪的眼睛瞧着自己，爹娘还以为他欺负弟弟，只好吃完早饭没多久就准备抱着弟弟送去阿七家。谁想黑杉那小子也跑来，还说看到八哥在笑笑那里，让他等八哥走的时候一起走。白果儿真想就那样把豆儿扔给黑杉，让他们一起过去。又怕爹揍他，只好乖乖等着。

等了许久才看见八哥出来，不由纳闷起来。八哥从前很少来族长家，阿七落水后八哥好像来过不少回。不知道族长跟笑笑都找八哥有什么事。要是他知道了，告诉鱼生，鱼生肯定高兴。

“八哥。族长是跟你说去密林的事吗？”白果儿抱着白豆儿，跑到八哥跟前问。

“嗯。”

“八哥都满十五可以去密林了，他们都说很危险，八哥你去的时候一定要小心。”白果儿笑了，族长还真是为这事找八哥，回头就跟鱼生说去。这一回可是他先知道的八哥的事情，鱼生肯定羡慕。

白果儿一兴奋，白豆儿被抱得紧了，眼泪挤在大大的眼眶里，忍住不哭。

黑杉正好看见，扯住白果儿的手，大声说：“果哥哥你抱太紧了，小豆儿难受呢。”

白果儿正高兴着呢，突然被黑杉小孩一说，手一松，就见白豆儿“噗通”一声给摔到地上。白豆儿这一摔，小屁股发疼，“哇”的一声大哭起来，死活不肯起来，嚷着要爹爹娘娘来看他抱他回家。白果儿看自己弄哭家里的小宝贝，心道闯祸了，忙哄着弟弟不要再哭，连自己的晚饭多给点给弟弟的许诺都说了，白豆儿还是不肯放过他。

白豆儿什么都没想，只是觉得自己屁股疼，非要哥哥也摔一下试试。

黑杉看到白豆儿小兽皮下白白的肉都有点变暗，想也没想也跟着哭了。

水鲅他们这时离他家已经不远，鱼多多一听到哭声，立马从他家跑出来。水鲅看到她，猜到她是去找阿七也就没说话。他可不会哄孩子。

只见吴柒也被鱼百拉着出来了，水鲅看到鱼百这一回竟然这么亲热地拉住吴柒，觉得有些别扭。可又说不上来是什么，叫了鱼百一声，看他走到自己这儿才笑起来，说：“你这么早就过来了？阿七早上做了什么？”

“饼啊，里头有野菜有点肉的那种。可好吃了你不知道。”

“又不是没吃过。”水鲅说着，眼睛就朝着抱起白豆儿轻声哄着的吴柒看去。心里只在想，等他们家有孩子了，一定要给阿七带着，瞧瞧这些男孩到他家后都变得多听话啊。

“我又不像八哥，总能吃到。”就算他肯厚着脸皮连早饭都顿顿过来，他爹知道肯定该说他，顺便说他娘了。要是是八哥做饭就好了，那样他可是不管什么时候都会去八哥家的。

吴柒也是听到像是小豆儿的哭声才跟着过来的，鱼百看到多多出去，一急起来拉着慢慢走着的他就跑了出来。白豆儿摔得正疼，又看见一直会做好吃的七哥哥，哭得更凶了，惹来一群围观的大人。

入冬第一天，大人们也是很闲的。

人一多，很久没哭的白豆儿被人瞧得害羞了，哭的红扑扑的小圆脸皱成一团，嚷着要七哥哥抱他回去给他好吃的。吴柒一一答应下来，没有分辨出里头还有黑杉添的一句话。

等到白果儿被急匆匆赶来的红莓揪着耳朵骂了一顿，吴柒才听见黑杉跳起来大喊的话。

“七哥哥说晚上一起吃。”

男孩们听到也跟在起哄起来。他们过来，本来只打算蹭一顿中饭的。没想到黑杉会趁着七哥哥哄豆儿不哭的时候要七哥哥答应晚饭也做给他们吃。一下子也都高兴地跳起来。

围观的大人们看到自家孩子一个个兴高采烈的，又听白果儿被他娘揪着耳朵骂直喊疼，都笑了。

一时间，笑声穿透整个山洞，感染了在山洞里的几乎所有人。

吴柒抱着笑得脸蛋更红脸都哭花了的白豆儿，脑海中不断回忆自己刚刚都答应了什么。一回想，只庆幸自己没有因为看到豆儿哭就想到贝贝脑子一热，不然还真不知道他们会说些什么。

鱼飞本来是出来找鱼百有事要说，正好看到这一幕。走上前，冲着阿七说：“阿七你干脆晚上给我们都做吧。集会回来你答应的正好也没做，这不你身体好了，也让我们尝尝你做的多好吃。”鱼飞又瞪了眼儿子，笑起来胡子一颤一颤。

“好。”这种情况下，不答应能怎样。在这里，他还蛮享受给人做饭的感觉。其实那些他自己也不熟，凭着记忆摸索着做出来的时候，总有人分享，让他觉得很温暖，也不再那么一无是处的感觉。

水鲅原本想帮吴柒拒绝，见他自己答应下来，拍掉鱼三叔一过来就站在他身后手搭在他肩上的鱼百的手。鱼三叔过来，肯定不是被白豆儿的声音吸引过来的，有事情找他他还想赖着，当他家里的中饭那么好蹭吗？

鱼百一走，水鲅就没再笑了。

他突然想到，自己现在说话想事情跟这个吴柒越来越像。记忆里阿七的影子好像越来越模糊，这种现象，似乎不好。

这世上已经没人会记得阿七了，难道连他也要忘记自己的阿七哥哥吗？

水鲅热乎乎的一颗心，被这盆水一浇，又凉了下来。

吴柒正好抱着白豆儿走过水鲅身边，察觉到他突然的变化，有些担心地问：“是不是笑笑说你什么了？”

“没有。只是想到阿七了。”

“哦。回去吧，下午还有的要忙呢，你要给我帮手啊。”吴柒知道他说的是谁，眼下人多也不好说什么。

“七哥哥，大家都在一起好热闹啊。”白豆儿坐在黑杉边上，冲着一直在忙的阿七说道。

“豆儿你别再跟七哥哥说话了，大家都来了，七哥哥忙着呢。”黑杉可不像白豆儿，他可是看到七哥哥都忙得出汗了。

吴柒正往新添的烤肉上抹调料，抽空回道：“嗯。豆儿你们好好吃就是。”

真的很热闹，比起前世玩游戏的时候还不遑多让。这样的热闹，是他身临其境的，这种身在热闹之中的感觉，他很喜欢。

前世那个需要安安静静待在人群里的自己，可以参与到一群人的热闹里还不用担心出事，这样的快乐，老爹知道也会为他高兴。

老爹，在这里，他不是一个人。

手下的动作不由加快，一只手伸过来，给他擦掉额前鼻间的汗。

吴柒没有转头，只是笑着继续抹调料。

水鲅看着火光前一直忙碌的吴柒，对忘记阿七的执念也就不再那么深。心里会一直记得的阿七，也会知道，和他一起生活下去的，会是吴柒。

热闹总是好的，没有人真心习惯寂寞。

第二十章：大家一起来唱唱歌跳跳舞

下午开始，吴柒就一直在准备晚饭，不比集会那次，这一回他要做的饭菜，分量很大。

人太多，他没有动用自己存下来的米面，只在他家附近做了点摆设，等着大家晚上过来时效仿篝火晚会。篝火晚会是他在游戏里最喜欢的一个场景，那时游戏里会配放音乐礼花，现在自是不能比。

鱼家两兄妹因水鲅一句“想吃就要帮忙”给留了下来，只能眼睁睁看着后来的那些村民们一个个在那吃得兴高采烈。鱼多多还好些，吴柒做的水煮鱼跟烤全鱼比较晚出场，她一直默念着“好吃的鱼快出来”，在吴柒身边也一直没闲下来过，一脸乐呵。

鱼百就比较惨些，他被分派的活计都比较费力气，他都想不通八哥怎么能因为把羊在集市上都换了，就让白帮他弄了头很大的跑跑兽。他明明没在自己家里看到这头蔫了吧唧却一直有口气的跑跑兽，也不知道白是放在哪里，听到八哥说要用直接就跟他爹一起扛了过来。鱼百听阿七的话费力剥下跑跑兽的皮子，耍刀子切肉时一脸不快。一刀没划好，溅了他一脸血。

啊呸！鱼白到底从哪儿找来的跑跑兽，还有谁让现在拿出来。真折腾！鱼百恨恨地咬牙抹去脸上的血渍。

人来得越来越多，本来偏远的角落分外热闹。

有鱼知笑眯眯地捋了捋胡子，接过阿七让白豆儿专门送来的烤肉，一口咬下，口齿生香。

那些第一回尝到阿七手艺的村民，毫不吝啬赞美这样的美味，说起话来更是喜笑颜开。

得了闲，鱼多多就朝自己最爱吃的鱼走去，朝族长那里看了下，没看到笑笑。

有鱼知对鱼多多很熟，自然看到鱼多多在看他。冲她招招手，让她过来。

“有鱼叔叔，笑笑还在家？”鱼多多走到族长面前仰起小脑袋问道。

“多多你先吃好，笑笑那里我回去会给她带些吃食。”

他这一生最遗憾的是没有一个身体健康的孩子，他最骄傲的，也是有笑笑这样的女儿。

眼前这个笑得可爱的小丫头，有鱼知确实是很喜爱的。对这个孩子，他是当成自己的女儿笑笑那样喜欢的。对笑笑很是愧疚却也无可奈何，也幸好多多打小就和笑笑亲。

“哦。那我先过去吃鱼了。有鱼叔叔你也好好吃。”鱼多多本来是想跟族长说她马上就去找笑笑，不过族长都这样说了，她也不能再说什么。

“过去吧。”

云沙坐在族长旁边，看到这一幕，也微微叹了口气。

笑笑什么都好，就是心思太重。本来身体就不好，也难为老友了。拍了拍有鱼知的后背，举起一杯蜜水邀他一起喝下。

有鱼知笑意不改，也拿起蜜水一口饮下。

族人们都在欢声笑语，大块吃肉大杯喝水，往年入冬的冷清，一概不见。

这样的生机勃勃，身为族长，除了笑，自然还是笑。

“笑笑没来？”

鱼百看到妹子有些低沉，往日哪回她吃鱼不是高高兴兴的。这次心情低落，除了是笑笑没来再没别的可能。

鱼多多点了点头，继续吃鱼。

自己特意多做了不少味道比较淡的鱼就是想给笑笑吃，不然她才不要做这么多东西给别人吃。笑笑不过来也不知道是不是上午跟八哥说话时发生什么了，族长都不让她去看笑笑了，也不知道笑笑会不会不高兴。

心思一乱，一根大鱼骨刺到嘴里，疼得她嘶嘶叫疼。

“多多你怎么样。吃鱼也不小心些，就算没有小刺，这么大根鱼骨刺你没见着呀。”鱼百扬起妹子的下巴，看了下她的嘴巴，见只出了点血，这才放心下来。

“一百哥哥，你说往日笑笑不出来，我一过去有鱼叔叔就会让我去找她，怎么今天我还没开口族长就让我回来呢？”鱼多多不想隐瞒哥哥，自己又想不明白，自然把刚刚的事情又给哥哥说了一遍。

鱼百喝了口水，想到多多马上也要到岁数了，正色说道：“你大了多多，开春你也可以去林子里了。”

“哥哥你说什么呢。还早着呢，我是说笑笑没事吧。”去林子就去林子，明年她十四，不怕。至于爹他们给自己说亲的事，还早着。

“我不知道笑笑出什么事了，不过族长一直都在笑，应该不是大事。不然你去问问八哥？”鱼百不再装严肃，实在不适合他跟妹妹说话。

“好吧，我明天去找笑笑去。”

“那明天不可以跟我一起来蹭饭哦。”妹子嘛，自然是抓到机会就逗逗。

“蹭完再去。”

说完不再理鱼百，鱼多多吃鱼的时候嘴角还气鼓鼓的，但刚刚的失落早就烟消云散。

笑笑对多多影响好像真是太大了，也不知道算是好事还是坏事。

鱼百看了眼族长，嘴角一撇，冷不丁下手跟妹子抢起鱼来，又是一阵兵荒马乱。

大家吃饱喝足，很是欢畅。不知是谁提议唱个小曲，马上有人附和说可以大家一起跳舞，正好围着那生起的篝火。

这里的几个洞口都是通着风的，外面的冷空气倒不至于马上传过来，篝火上升起的烟雾，也多半都消散在偌大的山洞里不会呛到人。

吴柒原本就是按照篝火晚会的打算做的酒席，无酒就用自己调配给男孩们的蜜水就着族里悄没声息跟风做出来的一堆木杯将就。

眼下有人提出跳舞，他自然也举手复议。

倒是水鲅一直都在吴柒身边没有走远过，任谁都看得出吴柒兴致很高。水鲅想也没想，嗓子一扯，山洞里他变声期的粗嗓音不断回旋。鱼百最先和歌而唱，这曲子就是他们最常在打猎完唱的。

这歌一开始，在场的哪位不会唱。这可是自小一直听一直唱的歌，场上气氛一下子更是热烈。吴柒倒也记得这歌，跟着唱了起来。又见白豆儿拉着黑杉要围着火堆跳舞，一时意动，近前做了个刻意的邀请动作，半弯下腰，朝着坐在地上的水鲅伸出手说：“老八，一起跳吧。”

水鲅没想到吴柒会来叫他一起跳舞。

阿七从来不曾跳过舞，吴柒的性子也不是很跳脱的，他还真没想过吴柒今日兴致会这么好。没有迟疑，顺着吴柒的手站起来。

“好。”

看见这个高高的少年，吴柒一时有些恍惚。

自己真是找别扭，跟他一起跳舞，那不是就跟小孩子站在大人面前一样嘛。不过他自己邀请的，只好牵过水鲅的手走向渐渐密集的圈子。

左手边是水鲅，右手边，是死活要下场跟七哥哥一起跳舞的白豆儿，白豆儿边上自然就是黑杉。吴柒心里冷汗直流，心道还好黑杉在那头，不然四个高矮个排过去，他真会囧死。

这样的集体舞很简单，就连三岁的白豆儿都上场跳了，圈子也就越来越大，还又多了一个圈子。众人的笑声歌声响彻山洞，入冬的第一日，大家都过得很好。

吴柒从没试过跟这么多人一起跳舞，更没试过欢歌快舞到满脸是汗。这样的畅快，是他从没接触过的，那种舒服，由里到外都透着畅快欢喜。

他第一次发现，原来大笑是这样简单的快乐。

水鲅拉紧吴柒的手，为他的瘦小再次无奈。

就算是换了一个坚强的灵魂，阿七的身体还是会跟从前那样瘦小。不过还好，比以前要好。这样的吴柒，会安然度过每一天的。

“你怎么了？”手被突然握紧，这位力气不是他能比的。想把手抽出来，水鲅还拉得更紧了。吴柒忍不住瞪了一眼。他现在在水鲅面前是很少掩饰自己了，什么都说了，也没必要作假。

“你再长大点吧。”水鲅话也没说清，手下力度倒是放轻不少。

“什么呀。”吴柒不明所以，冲着他轻声喝道：“我都二十了，一直比你大。”

换来水鲅很意味不明的一眼，吴柒简直想要放开他的手不跳了，可又不想错过这样的热闹，恨恨地说：“你是太高了。我现在再养养，说不定还是可以长高些的，肯定是你太高压了我的长高。这样吧，开春你就搬走吧，我一人住，肯定能长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