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北咕噜咕噜的就吃下一碗甜甜的桂花粥，然后抓着酥鱼一点点的啃，脑袋探到郑炜电脑的屏幕上，看了看单调的新闻标题，又看了看郑炜：“郑叔叔，爸爸说你不能一直看书或者看电脑哟。”

“恩。”郑炜嘴里应着，拿过北北的小碗，又要盛粥给北北。

“不要太多啦。张楠昨天说我现在胖的像头小猪。”北北看到郑炜舀起的一大勺粥，有些着急的赶快制止。

“小猪挺好的呀，北北胖一点更可爱了。”郑炜把碗放在孩子面前，伸手揉了揉北北软软的头发。

“不要嘛，楠楠最近喜欢掐我的脸，他说好像掐一掐就能掐出水一样……哪里有什么水，我觉觉得疼。”

郑炜很自然的也伸手掐了掐北北粉粉的脸蛋。看着北北有些怨念又不好发作的样子，他能深深的明白张楠喜欢掐北北脸蛋的原因。倒是想到自己儿子被别人家的孩子调戏还是有些不太舒服。“北北没关系，想吃就可劲的吃，等会儿和郑叔叔去超市买东西走走路消消食，肉肉就不会挂在你身上了。”

“真的？”北北刚被掐过的地方还有点红红印子，一听到又可以吃饭又不用长肉，马上天真无邪的看着他郑叔叔。

“恩。郑叔叔保证。”

……

超市离家里其实走路也就二十分钟。但是下午外面日头太毒，郑炜还是开车载着北北。

家里的米最近吃的特别快。夏日里容易胃口不振，但是家里的三个人都反常的每天都特别能吃。姜辰每天早上都要煮一大锅粥，中午之前肯定被家里两个人吃到底朝天，下午煮半锅粥半锅白饭，晚上是三个人卯足了劲的依旧可命的吃。

郑炜总觉得，是过去的那个冬天一家人经受的太多吃的太少了，而这个夏天好像三个人都要把之前没吃的都补回来一样……这么想着，郑炜不自觉的笑了起来。家里，不只是北北，他和姜辰的体重最近也在上升中。

胖是福气。

“郑叔叔，晚上我们吃西瓜好不好？”北北一只手扶着郑炜推着的购物车，一只手指着水果架子上的西瓜。有点馋了。

“早上爸爸说买个密瓜回去。北北你想吃西瓜还是密瓜？”

“厄，北北都想吃……”北北看着郑炜，笑的那个无比灿烂，小虎牙都露出来了。

“好，北北一个去挑一个过来，拿的动吧？”郑炜拍了拍北北的小脑袋。

……

等两个人终于挑好今晚想吃的，明天要吃的，还有可能后天也能吃点的……郑炜发现那购物车已经快满了。赶忙叫住又要扑向一大排牛肉干的北北，心里暗自庆幸还好有开车过来。

“北北，今天差不多了，等会儿那么多东西可得咱们两个拎到四楼……”

这句话挺管用的，北北立马不拿了，看了看几乎都是他丢进去的一大车吃的，有些不要意思的挠了挠头。

“那我们回去吧。嘿嘿，”

两个人正要走。就见到熟人了。

“是郑辉叔叔和王芳阿姨——”北北抬手向两个人招了招手。那两人正推着车一副甜甜蜜蜜的样子，王芳小鸟依人的搂着郑辉的胳膊。

“……北北……”王芳先听到声音看过来的。见到郑炜就在北北身后，突然间脸刷的红了，那正搂着郑辉胳膊的手是放着也不好，不放着也不好。

“哥，你们也在，真巧。”郑辉到挺自然的。看了看郑炜那一大车子的东西，又看了看明显比上次见到圆了些的北北，就知道堂哥的日子过的有多滋润。

“今天周三，你们都不上班了？”郑炜见到他们倒是习惯性的收起了对着北北才有的那一副宠溺的神情，挺严肃的，那样子特别像拷问学生的班主任。

“我和小辉都周三休息。真巧呀。”王芳有些不好意思的接话。

“晚上来我家吃饭吧。上回都没有好好谢谢你们。”郑炜很真诚的说。

……

等郑辉帮着那对父子领着几大袋事物爬到六楼，突然觉得自己堂哥要请他吃饭只是为了多一个劳动力好帮他拿那么多的食物。

他看了看只拿着一个尺寸不大的环保袋，很悠闲的开门的郑炜和他身边舔着雪糕一脸悠闲自得的北北，再看看自己和王芳手上的大包小包，心里真的后悔，刚刚下车见到那个病号一伸手要去拿那袋三十斤的米，两个白衣天使完全是出于本能的说了句：放着，我来。

然后郑炜真没有和他们客气。

郑辉和王芳都是第一次来郑炜这个家。说起来这应该是姜辰的家。

家里特别的凉快，鞋柜上放着北北的照片，客厅不大，但是亮堂堂的，墙上贴着些北北画的儿童画，沙发上都是北北零零散散的漫画和故事书。明显是属于郑炜的电脑和非常厚的一本本笔记本和一堆资料，很整齐的摞着放在茶几上。

下午的时候一大一小就在客厅里，郑炜坐沙发上看资料，北北把头垫在郑炜的腿上动来动去的看漫画，小手还不停的不停把茶几上的零食往嘴里送……

北北吃完了雪糕，拿了纸擦了擦嘴，自己把沙发上的书都收起来放在一边，很有礼貌的和客人们说：“王芳阿姨，郑辉叔叔，沙发上坐，你们要喝什么？冰箱里有郑叔叔中午做的红豆冰哟……”

王芳和郑辉把东西放在客厅的地板上，看到北北热情的样子，可是哪里敢坐，赶忙问郑炜那些大包小包的放哪里。

等东西各归各位，郑辉帮忙把堂哥家的米缸填满，冰箱塞满，还洗了苹果切了西瓜，这才满头大汗的来到客厅，看到王芳已经和北北打成一片在沙发上一起看漫画讨论的津津有味，郑炜正坐在一旁打着电话。

“晚上王芳和我弟都在，我做饭就不过来接你了，你回来小心些。”

看到郑炜一脸温柔的样子，不用想电话那头就是这个家里另一个男主人。

郑炜又说了些关照的话，挂了电话，要进厨房，郑辉看了看手上的一大盆水果，又看了看郑炜，最后放到女人和孩子面前，自己拿了块西瓜，跟着堂哥进了厨房。

郑炜恢复的非常好，已经不需要人贴身照顾。

如果不是看到站在那里的男人削土豆的手还有些抖，真的不敢相信现在这个站在自己面前气色如常，一脸平静淡然的人，几个月前就在鬼门关走了一遭。

那是王芳偷偷告诉他的，郑炜开颅的手术做的并不顺利，血块位置很深，压迫神经，而且颅内两次大出血。王副院长两次都让王芳给等在门口的家属出病危通知。

是叶院长在里面拦着签了字，硬是挡了下来没有拿出去给姜辰。那时候老院长说的原话是：“所有责任我来担着，你们尽力救人……”

最后，经验丰富的王副院长还是把堂哥给救了回来。只是没有人和郑炜家人说过这些。

可是姜辰有十年的脑外科临床经验，看到郑炜术后的那些反应大概就能猜到一二。却是如今，这个人，被姜辰照顾的好好的，就好好的站在这里，还和以前一样

“哥，最近你看很精神。哪里像个刚做过大手术的。”郑辉是真的为郑炜高兴，在洗刚买回来的鸭子。

“家里住着舒服。”郑炜动作慢，但是土豆丝还是切得一丝不苟。根根粗细均匀。

“那，大伯大妈那里……”郑辉心里又是八卦又是记挂着的。那天他和王芳帮郑炜从医院溜出来后就一直不敢去见郑国栋和陶丽华。

“他们偶尔打电话过来，周末我们过去。”土豆切好就用盐水泡着，做酸辣土豆丝。郑炜记得自己堂弟爱吃这个菜。

“啊，那就好，我真怕他们知道那个时候我是帮凶，然后拿我开刀……”郑辉呵呵的傻笑着：“哥，我真羡慕你。”

“羡慕我什么？”

“我听王芳说你和姜医生的事……哥，我强烈支持你，还有王芳，她也是你们的粉丝。”

“粉丝是什么？”

“就是支持你们的人。”

“恩。对了，你怎么开始喊我“哥”了？”

“哪来那么多为什么，想喊就喊呗。”

“随你……”

“对了，哥，”郑辉把鸭子洗干净放在郑炜递过来的砂锅里，有些小心的说：“那个肇事司机张斌的爸爸，找了我好几次，他们想见你……”

……

第二十二章：张淼

“对了，哥，”郑辉把鸭子洗干净放在郑炜递过来的砂锅里，有些小心的说：“那个肇事司机张斌的爸爸，找了我好几次，他们想见你……”

郑炜抬眼看了下郑辉，很平静的说：“我还没有问姜辰的意思。”

“可是……”郑辉有些为难：“赔偿的金额现在都没有敲定……”

“那边的事情你帮我处理，赔偿什么的……你看着办就好。”

郑辉看堂哥对这些兴致缺缺的样子，也就不再提了。

晚点时候，姜辰回来。郑辉和王芳都有些认不出他来，姜辰的气色很好，脸上也不像一个多月前也医院见到的那么凹。笑起来让人看着心里暖暖的。

姜辰见到郑辉忙紧忙出的在端菜，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难得来家里吃饭还要客人帮忙。于是换了身衣服，就去了厨房。郑炜正盯着最后的一锅冬瓜肉丝咸菜汤。那人在厨房呆的久了，额头上一层细细的汗。姜辰看着有些心疼抽了纸巾帮他擦了擦：“累了吧，我来看着，你去陪你弟和王芳说说话。”

郑炜见是姜辰回来了，好好的看了看姜辰，才拿勺子最后舀了点汤在碗里，让他尝尝咸淡：“怎么样，会不会太咸？”

“恩，差不多吧。你去喊北北洗手吃饭，我来端出去。”郑炜关了火，姜辰就拿过汤勺装盆。

……

晚饭吃的很随性。一顿饭下来，北北是桌子上最忙的，每个菜都给吃的津津有味，大人们喝着啤酒说着话，也顾不得孩子，于是北北从头到尾除了吃就是偶尔的抬起头看看他们说着自己不太感兴趣的事情，埋头继续吃。

王芳是第一次见到郑炜那么柔和居家一面。

郑炜一直很柔和的笑着，似乎是有些累，话不多，但是一直都很放松。时不时的给闷头吃饭的北北夹菜。好像这样的郑炜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王芳很喜欢北北，看着北北吃饭卖力又很享受的模样，于是也是盯着孩子，自己忘记动筷子了。

“你很喜欢孩子？”郑炜突然问王芳。

王芳正给北北夹菜，但是心里又挺担心一个孩子一晚上吃那么多会不会撑到，正在纠结的时候，听到郑炜的话，有些反应不过来：“啊……喜欢，当然喜欢，你家北北太可爱了。”

那时郑辉一直和姜辰说着自己科室里的那个奇葩副主任，姜辰也是第一次听到这么一个一周就上班两天，一天门诊一天手术，但是似乎威望还很高，但是弄得整个三院的骨科上下都不得安宁的医生。一个本来就特别能说，一个也一直听得津津有味。听到郑炜和王芳的话，姜辰依旧笑着，郑辉却是突然说不出话来。

北北咕嘟咕嘟的喝完了面前一小碗汤，眨巴眨巴眼睛对王芳说了句：“王芳阿姨快点和郑辉叔叔结婚嘛，这样很快就会有自己的小宝宝啦。”

郑炜似乎很满意北北的话，摸了摸孩子的脑袋。

“恩，我同意北北的话……”姜辰也乐了，故意逗剩下的两个有些不好意思的人。

……

晚上北北吃的的确有些多。送走了客人，姜辰让北北站着拉会儿琴再去看电视。总比这孩子除了吃就粘着郑炜一大一小一动不动的看电视或者看书好。

郑炜是累了，在沙发上靠着，听着北北的小提琴，什么时候睡过去的也不知道。姜辰洗好澡出来的时候，就看到北北拿着琴轻手轻脚的跑过来说：“嘘……爸爸，郑叔叔睡着了，我们不要吵他了……”

姜辰走近那个人，低头亲了亲他的脸，有点恶作剧的把还没干的头发在郑炜脸上蹭了蹭。

“去房间里睡……”

郑炜醒了，拉住姜辰的手，轻轻的捏了捏。

“阿辰，张斌他们家……”

姜辰的手明显抖了抖。

“我没事，总是要见面说清楚的……他们还欠你一个道歉。”脸上的笑明显是挂不住。

郑炜坐了起来，依旧拉着姜辰。

“过去的都过去了，你现在好好的就好了。”姜辰有些局促的，却是自嘲的苦笑起来：

“你说我上辈子是不是欠了他们家很多钱？这辈子，一个让我失去了家人，一个让我差点失去你……”

“你都知道了？”

“你出事那天，警察来过，那时候我就看到张斌和他们家的资料。他小时候我还见过他……”

……

张淼回国才一周，弟弟张斌就出了严重的交通事故。那天是他去警察局把人领回来的。这孩子，家里给宠坏了。作为哥哥的他得付一定的责任。

年轻的时候轰轰烈烈的一场爱情夭折在年轻的时光里。父母强行干预下，他出了国，重新开始了学业，也重新开始了自己的人生。十多年后，他有了新工作，有了未婚妻，有了未婚妻肚子里刚刚成型没多久的小生命。很多时候他会暗自庆幸，现在的生活，才是他应该拥有的。却是那些年被自己的事情吓的不轻的父母，却对小儿子张斌过于小心和宠溺，结果物极必反，那孩子，是自己闯了大祸还是不知轻重。

那天张斌开着车是去军区附属第一大学见网友。被撞的人听说是很有威望的医生。本来是父亲出面要把事情压下去，是后来才知道那位郑医生的父亲就是军区的老参谋长，威望甚高的一位前辈，而郑炜是军区第一医院脑外科的主任，两个都是有后台的，于是这事，也就瞒不住了。

父亲的官职很尴尬的放在哪里，再过两年也就要退休了，这件事情不能闹大，于是也就不好亲自出面，所有的事情都是张淼上心着帮着弟弟处理。

这几个月，张淼以父亲的名义一次次想找车祸当事人谈，却是每次都只是见到当事人的堂弟郑辉。那家人一直都以郑炜还在恢复，不想提起此事刺激家人的理由拒绝见面处理这件事。

许娜刚查出两个月的身孕，他们有计划下个月就办婚礼酒席。家有喜事，张淼是很着急的想在婚礼前把弟弟的事情解决，省的一家人都提心吊胆的不知道郑炜一家会怎么处理弟弟的事。

毕竟，以父亲的官职是没有办法压倒那位德高望重的老参谋长的。

八月，初，许娜已经挑好婚纱他们也订好了酒楼。张淼终于接到了郑炜的电话。

“我是郑炜，你弟弟张斌那天撞伤的人。我对你们提出的赔偿很满意。别的并不需要你们再做什么。”

那个人的声音很沉稳，也很健康。很简短的开场，很简短的几句话就结束的电话，却让张淼总觉得有些不安。

也许对方平淡过头的处理方法让张淼总觉得心里七上八下的。虽然觉得不太妥，却是第二天晚上还是压着弟弟张斌去了郑炜的家。

他想的很简单，压着弟弟去道个歉，那家人就算不想见他，但至少人到了，总不会把他们赶出来。这事不了，他总觉得心里有事，连筹办婚礼都有些心不在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