兽心(生子)——镜渠
镜渠  发于:2014年01月2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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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凝!”

莫天啻使了个眼色,狼童心领神会,一个闪身阻住欲冲过来的穆水涵。

“你放开她!”他挣扎着喊道,紧紧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莫天啻瞥了他一眼,凌厉如刀的眼在毫无意识的傅雪凝身上划过,“自从朱姬死后,我的那些手下就没了人抚慰,一个个如狼似虎,你说,我将她交给那些人,会怎样?”

“你卑鄙!”呼呼喘着粗气,穆水涵红着眼骂道。

“给你一日时间考虑,要救她,就给我一个满意的答复。”说完,带着傅雪凝离开了缚心阁。

穆水涵软倒在地,心焦如焚,求助无门,忍了许久的泪水终于滑落。

“莫天啻,别逼我真的恨你……别逼我……”

宋祁璟是后来才知道这件事的,劝他先不要急,可完全乱了方寸的穆水涵已经听不进任何话了,他只担心着傅雪凝的安危,因为他太了解莫天啻了。

“水涵,你冷静些!”宋祁璟握住他瘦削的肩头,心疼他这样逼迫自己。

“宋大哥,你说怎么办,要怎么样才能救得了雪凝?”他反抓着宋祁璟,语无论次地问道。

宋祁璟看着他,无奈地叹口气,这样下去,莫天啻即使不折磨他,他也得把自己逼疯了。

“水涵,你听我说,”他扳着他的脸,两人面贴着面,近得呼吸可闻,“明日我去找莫天啻,由我来交换傅雪凝,你留在缚心阁内,明白吗?”

“你去交换雪凝?”穆水涵呆呆看着他,慢慢咀嚼话中含义。

“对,我去把雪凝换回来,你什么都不用想了,问题已经解决了。”他小心翼翼将人揽进怀里,却不敢太用力。这是他第二次在穆水涵清醒时抱着他,在彼此都看得清对方的脸下,在明亮的光线下,而第一次地,他没有拒绝。

“水涵,我从不后悔认识你,也不从不后悔找到你,我只后悔前世与你有牵扯的不是我,若是你的记忆里也有我,那么我是不是就有机会得到你一丝特别的感情,不只是朋友,也不只是兄弟……”宋祁璟幽幽说着,声音中透着无限悲伤与感情,浓烈得让人心酸,心酸得让人落泪。

穆水涵紧紧抓着他的衣服呜咽着,抽噎着,颤抖着,他说不出口,无论是前世的白夜舟,还是今生的宋祁璟,他都亏欠太多太多,如果不是遇见自己,他一定会步上帝王之途,然后再遇到一个他喜欢,并且也喜欢他的人,幸福终老。

现在还来得及,只要他肯快刀斩乱麻,那么至少还可以偿还一些欠下的债。他不能再因为对莫天啻的姑息而伤害别人了。

雪凝要救,但不能以人换人,他要亲自解决,将一切终结!

穆水涵暗暗下了决心,一个计划在他脑中成形,却决口不跟宋祁璟提。

“宋大哥,明日去见莫天啻,希望你能带着它。”穆水涵从怀里掏出血玑子递给他。

宋祁璟看着躺在他手心上那块晶莹透亮的玉,日光照耀下,五色光彩尽显,正中一点腥红,诡异变幻着,透着不祥。

伸手接过,拿在掌中摩挲,沁凉如水,光滑如镜。

“好。”他答应着,将血玑子揣入怀中。

这“心头血”就让他带着离开也好,就当喜欢的人跟自己在一起,今生得不到,但愿来生能有机会能将它真正送出去。

能得你相伴一年,我心愿足矣。

43.

宋祁璟走后,穆水涵更衣梳洗。望着镜中半白发丝,一下一下梳理着,月白长袍披身,云纹暗花绣,腰身盈握手,衣襟驾雾,袖摆御风,仍是当初那个清冷如水的佳公子。

仲春时节,微风料峭南吹,树影扶疏摇曳,子时已过,月正中天,溶溶清辉下,琼阁俏立,朱槛绮窗下一人独行,穿廊过停来到一座黝黑的行宫下。

上面龙飞凤舞的行书写着三个狂狷大字——狙日宫。平常多人把守,今日却无一人在。

一路畅通无阻地来到正殿,玄青长袍的男人长身而立,似是早已等候多时。

“你料到我今夜会来。”穆水涵首先开口。

男人不置可否,从身后拿出一把剑来。

“你什么意思?”

“这是你最爱用的惊鸿剑。”莫天啻将剑递到他手边道。

“是孟云眉,不是我。”他冷冷反驳着,看也不看那剑,更没有接手的意思。

将剑硬塞进他手中,莫天啻的脸上竟带着不曾见过的温和道:“你曾说过,没你的允许都不能亲你,那我现在问你,我能亲你吗?”

意外的一句话,打碎了穆水涵痒装的冷漠,时间倒错,恍惚回到了前世,手握惊鸿剑的少年面红耳赤地骂着偷亲成功却仍一副冷酷样子的人。

狠狠甩头,将那画面硬挤出脑际,他愤怒男人的残忍,只用一句话就将自己好不容易包裹严实的灵魂再次赤裸裸抛开来。

“我从未说过这种话!”穆水涵流着泪反驳,声音沙哑。

“你还说过,以后这栖魂山就是咱们俩的家。”莫天啻忽然背转过身去,看着殿外清冷的月辉。

此时正是花开最盛,万物疯长之时,灰败的狙日宫内却只有光秃秃的枝桠,一年四季皆如此,不知翠竹林的竹子是否又抽了新节?

“你说,你会永远跟我在一起。”

茅草屋边的溪水此时正解了冻,清澈见底的水边儿怕是早就落满了归来的飞禽,顺着新长的羽毛,在潺潺的水声下打着盹儿。

“你说,你会回来找我。”

翠竹林边,两人迫不得已分离,没想到却是最后的永别。那一声声响遍整个栖魂山的凄厉呼唤,惊起飞禽走兽,只余悲痛的少年,将泪流干,将心哭死。

一句话,一个场景,穆水涵被他拉入回忆之中无可自拔。

沉默半晌,莫天啻悠然叹道:“你恨我吗?”

“我恨你!”恨你居然在这种时候说这种话。

“那为何还不动手?”声音骤然转厉,他转回身,脸上不再温和。

那些话似不是从他嘴里说出的般,转变之突然,让穆水涵无法适应。

“我给过你机会了。”

莫天啻慢慢走向他,巨大的压迫感使得他不断后退,手中的剑也簌簌抖着。

“你来之前应该也准备好了吧,是什么?下毒吗?”

被料中了心思,退无可退的穆水涵反而不再害怕,他直挺挺地站着,猛得抽出惊鸿,大喝道:“放了雪凝!”

“你打算怎么下手,在床上吗?”

“你住口!”

近距离下的莫天啻更显高大,宽阔的肩膀将穆水涵整个人都覆盖住。背光的脸庞在黑暗中影影绰绰,唯有一双妖异蓝瞳跳动着幽冥鬼火,如地狱中走出来的修罗,欲吞噬所见一切。

穆水涵霎时间觉得自己故做的强势可笑至极,这个男人并不害怕,或者说他不知道什么叫害怕,反而是自己连把剑也握不稳。

“你这辈子都休想离开栖魂山。”莫天啻如催眠般道出这句话。

萦绕不散的尾音让穆水涵差点信以为真,绝望潮汐般涨起,即将灭顶时,他猛得送出手中的惊鸿剑,铁器刺入肉中的微响,清晰可闻,并不断扩大。

血液顺着剑尖一滴一滴滑落,直到汇聚成一滩水洼,他才惊醒,惊跳着松开手,不敢置信眼前发生的事。

莫天啻仍是那副表情,似乎那把剑并不是插在自己身上般,“只是这样而已吗?”

他边问边拔出剑刃,鲜血汹涌着自伤口处流出,竟连眉头也不皱一下。

穆水涵笑了,笑得安适,笑得清冷,与脸上凄苦的表情形成巨大的反差,一直未曾停过的泪水落得更凶。

他正觉奇怪,忽然内息一乱,气血一阵翻涌。

“你何时下的毒?”莫天啻皱眉暗提内劲,却感到经脉受制,药性猛烈异常。

“来之前,我就已将毒药抹在全身,你只要一碰我就会中毒,你给我的惊鸿剑也被我摸过了……”穆水涵知道他必是已经毒发才有此一问,心中不知是轻松还是沉重,整个人忽冷忽热,精神也恍惚起来。

“你哪来如此烈性的毒药?”

“是雪凝给我的,他要我趁机下给你,好离开这里。”他呆呆看着地上那一滩血迹,无意识地答着。

莫天啻气怒攻心,药性挥发得更快,脚步也有些踉跄,忽略了穆水涵的异常,只后悔一时心软让那个女人回来。

“你有吃解药吗?”

“解药?”穆水涵重复着,迷茫的视线略过莫天啻,“没有,没有解药……”

莫天啻脸色骤然一变,一把捉住他咆哮出声:“你疯了吗!”

“雪凝,雪凝在哪里……我不能再拖累身边的人……宋大哥,你不能去换雪凝,我对不起你……”穆水涵却充耳未闻,抱着自己的头喃喃自语,“你放心,我不会再想着离开了,对你做过的承诺,我会遵守到底……”

颠三倒四地话语,痴傻的表情,终于察觉到不对劲的莫天啻摇晃着他的身体,可无论再怎样唤也唤不回他的理智。

“你以装疯我就会放过你吗,不可能,我告诉你不可能!”

“宋大哥,我对不起你……天啻死了……”穆水涵不为所动,浑浑噩噩地任人摇晃着。

“水涵!”

正在此时,一道身影快速介入两人之间。

被猛得推开的莫天啻阴沉地看着突然冒出来的宋祁璟,而被护在身后的穆水涵,打了个趄趔跌坐在地,口中犹自念念有词。

“莫天啻,我自愿换雪凝自由,你放过水涵吧。”顾不得察看穆水涵的异状,宋祁璟直视前方之人,沉痛地道出来此目的。

正在气头上的莫天啻哪肯听他之言,不顾体内毒性的漫延,硬是运起内力,二话不说,举掌便攻。

宋祁璟迫不得已迎上,深知自己武功差他不只一星半点,只好边打边劝:“水涵他再经不起折腾了,你放过他吧,有什么手段都使在我身上,宋某绝无半点怨言!”

“你不配!”

莫天啻一掌拍在他胸前,宋祁璟顿时吐出一口鲜血来,倒在穆水涵身边。

“水涵,你快走……”

“休想!”莫天啻冷喝一声,袖袍翻飞,真气运至上成,嘴角溢出一丝乌血。

宋祁璟艰难地爬起身,不待喘息再次对上呼啸而来的掌风。

快如闪电的连环拳脚,带着凌厉气势,连连击中他周身各处要穴,五脏六腑全挪了位般,巨痛难忍,口中鲜血喷溅而出,形成一团血雾。

穆水涵猛然醒过神来,看到慢慢软倒的宋祁璟,犹如看到前世的白夜舟被人围杀,他提剑而起,旋身跃出,剑尖直指还要再攻过来的莫天啻。

44.

打红了眼的莫天啻没料到他会突然冲出来,一时收式不及,霎时惊得冷汗尽出,眼看就要招呼到他身上时,宋祁璟一个急抽身,挡在两人之间。

月笼纱,云来去,重蹬蟾宫,一息百年,天上人间两相隔。

一剑一掌,全都结结实实承受下来的宋祁璟,无声倒落。

两行清泪犹挂,一世情缘已了。穆水涵脑中一片空白,呆愣地看着倒在自己脚下的人,手中剑仓啷一声脱出。

莫天啻静默不语,不是不说,而是毒气已然攻心,说不出话来。

蓦然一声轻咳,让穆水涵一阵心喜,扑通一声跪倒,抱起如同血人般的宋祁璟,颤声哽咽。

“莫哭,水涵……”宋祁璟喘了几声才说出话来。人之将死,脑中记忆却清明,前世今生,一瞬回笼。

“宋大哥……宋大哥……”穆水涵抽噎地无法成言,一句一句唤着两世亏欠之人。

“你骗得我好惨……明明前世就与我相识……”

“我对不起你……都是我……我对不起你……”穆水涵拼命摇头道歉。

“我好不甘心……居然让你两世都从我身边错过……我是不是很没用?”

“不是的,不是的……都是我不好,你不该认识我的……”

“我从不后悔……到现在也……”说着大口大口鲜血涌出,胸膛巨烈起伏,急速喘息起来。

“别说了,别说了!”

“我从未……当面告诉过你……我喜欢你……水涵……”宋祁璟痛苦地喘息着,逐字逐句艰难地道出心底话。

“我知道,我都知道,你别说了,我会治好你,到时你说什么我都听……”

“来不及了……水涵……如果还有来世……我一定要与你先认识……你会不会……喜欢我?”

“会,我一定会!”

“这是你……许给我的……我等着你……水涵……喜欢你……不……后悔……”宋祁璟吃力地抬起手去抚摸他的脸,眼神渐渐涣散,直至无光。

因缘,姻缘,如是,是如。痴情,痴行,执念,念执。

“我会治好你的,宋大哥,等你醒来,我要你再说喜欢我不后悔……”握住那软垂的手,穆水涵望向周围,无助而慌张的样子,委屈得像个孩子。

莫天啻站在一旁,那眼神只在他身上一扫而过,片刻都未停留,被忽视的感觉令他心中从未有过的痛。

“有谁……有没有人……宋大哥要死了,谁来救救他……”他小声叫唤着,怀中紧紧抱着已经毫无气息的宋祁璟,满身的血迹,涕泗横流的脸一片惨然。

“他已经死了。”莫天啻咬牙忍着胸中翻涌的血液,戳破他的自欺欺人。

“你胡说!宋大哥才没有死,滚开!”穆水涵怒骂道,又低下头去看宋祁璟,并小心翼翼擦去他脸上的污痕。

那细致轻柔的动作直刺得莫天啻双目腥红,一把拽开他的手,就要将已死的宋祁璟从他怀中拖出,穆水涵拼命喊叫挣扎,疯狂凶狠的样子,完全跟以前的他叛若两人。

“滚开,滚开!不准你碰他!”

“他死了,你看清楚!”他咆哮着,七经八脉在体内大肆鼓动,一股腥甜冲破喉咙溢出嘴角,血正好滴落在宋祁璟脸上。

“你弄脏了宋大哥的脸,滚开,滚开!”穆水涵嘶声叫嚷着,说什么也不肯松开怀中人。

莫天啻硬是将人拽开,穆水涵还要再扑过去,被他钳制在手。

“你放开我,放开我——!!”他撕咬着男人的手臂,拳打脚踢发泄着怒火与恨火。

突然他动作一滞,哇得一声吐出一大口鲜血来,浑身颤抖,忽冷忽热,神志再度混乱起来。

“莫天啻,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穆水涵撕心裂肺地不停叫着,一声大过一声,一声高过一声,简直要把喉咙也扯破。

每叫一声,便吐一口血,但他仍然不肯停下,中毒在身的莫天啻为了能制住他竟然颇费力气,索性要点他昏睡穴时,他却停止了所有动作,不仅不挣扎了,也不喊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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