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他干脆将车停了下来,徒步在街上走着,漫无目的的看着周边的风景,呼吸着新鲜的空气。
每一个在他身边经过的人都会不经意的看两眼,生怕思思就从他身边错过。
走着走着,脚步突然定住了。
石阶上是一层层的青苔,顺着向上看,歪歪斜斜的挂着一个破旧的招牌——南郊旅馆。
他的心突然一阵猛烈的跳动。
南郊旅馆!
他想起了赵年的话,突然握紧了手心。
原来,是在这里。
这家小旅馆的一楼是餐厅,恰是中午的饭店,人倒是熙熙攘攘……
他朝柜台处望了一眼,一个中年女人正在看着账本,正好几个工人过来,“老板娘,一箱啤酒!”
那女人抬起头来,捋了捋散在额前的头发,干练的搬了箱啤酒放在台子上。
阿树望了四周,扑鼻而来的是满屋的酒香。
他微皱了眉头,有点不可置信,这样乱的环境,思思怎么会在这里。
女人看到站在那儿的男子,叫他,“这位先生要吃点什么?”
他转头,突然很想直接去问那个女人,想了想又止住了,上前叫了几个菜,找了处座位坐下。
菜一样样的被端上,他却没有吃饭的兴致,只是四处在寻找云思的影子。
可是根本没有一点踪迹。
看来自己还是被赵年骗了!
他挥手叫了服务员结账,付钱之后便向外走,老板娘看了那桌饭菜,一片未动,心里开始有些奇怪。她转头看向门外,一个身影刚准备将车推进车库,她连忙叫道,“就锁在门口好了,一会儿我还出去!”
阿树蓦地愣住了。
他看到车旁的瘦弱身影,风中是飘散的长发。
思思?
他叫出口,声音虽然很小,可那人却突然静止不动了。
chapter 94
将近两个月未见,阿树差点已经认不出她的样子。
脸色不好,比以前瘦了很多。
他强忍心中的气愤和酸痛,说,跟我回去。
她却安静的坐在对面,我不回去。
阿树拍桌子站起来,声音提高了好几个分贝,“你看看你现在是什么样子!我以为你在外面过的很好,原来就是这样的好法!现在怎么还这么执迷不悟,外面究竟有什么好!”
她别过脸去,“阿树你别逼我,我真的不想回去。”
他渐渐平息了怒火,“你放心,回去之后,没有人再会逼你做你不想做的事,谁都不会。”
她仍旧是摇头,让人不免窝火至极。
“我在酒吧的后巷找到了你的手机,破的不成样子……”
她听到酒吧后巷这几个字,身体明显的一缩,神情突然紧张起来,张口便说,“那是我扔掉的!”
我突然厌恶它了,就顺手把它扔了!
像垃圾一样扔掉。
他寒心的笑,“就像那个家一样,也被你当做垃圾扔掉了?”
她不愿抬头看他,因为知道,看到他的脸,自己的眼泪会立刻决堤。
他站起身,“我问你最后一遍,跟不跟我回去?”
她沉默的坐着,头低的很深。
咬了嘴唇,摇头。
他压抑着心中的怒火,头也不回的向外走。
“阿树!”
她突然站起来,眼中不舍,“你还会来吗?”
他冷笑,“还来这里干什么。”
她慢慢的走近,声音喃喃,“如果,你下次还会来的话,将家中的两把口琴带给我吧,那是我迄今为止,收到的最为珍贵的礼物。”
他的心一下子软了,原本气愤至极的情绪又降回了原点。
女人的脸色很是淡漠,语气冰冷,却一字一句如同芒刺,她像是在说着一件很久以前的事,“那天晚上,她来的时候,脸色已经苍白的不行,浑身的衣服都已经残破……我当时看着没有神的眼睛,心里已经猜到了几分,早晨,我去敲她的房门,没有声音,后来我直接闯了进去,看到浴室流出来的血水……”
阿树嘴唇青紫,声音似从牙缝里发出,“是谁!”
女人摇摇头,“我没有问她任何事,想来这些都是让人一辈子悲伤的事,我不忍心再问,我说,我送你回去好不好?她拼命的摇头,说她再也回不去了,没脸再见到家人。”
“不行!我要去找她!”
阿树嚯地站起来,神情阴冷的想要杀人。
“事情已经过去了三个多月了,你还要去戳她的伤疤?”女人平静,继续问道,“你……是他的哥哥?”
“是。”
“你会接她回家吗?”
阿树摇头,心痛却强忍着,“她不愿与我回去。”
“她叫什么名字?你们家在什么地方?”
女人一句句的盘问,阿树略有警觉,“您想知道什么?”
“没什么,”女人的眼角处的皱纹明显,依旧冷漠着,“你们的父母为什么不来找呢?自己的女儿流落在外,居然都不会担心么……”
“她没有父母。”阿树的心像是瞬间被撕裂般,强制着将自己恢复冷静,从包里拿出一个长方形盒子,放在桌子上推到女人的手边,说,“麻烦您能将这个交给她,这件事,我不会善罢甘休。”
女人愣住,“这是什么?”
阿树打开盒子,“这是她最喜欢的东西。”
掀开盒盖,两把口琴映入眼帘,新的泛着银亮的光泽,而旁边的旧的,已经被磨平了棱角,定时被抚了无数次。
眼神瞬间被它吸引,女人冷寂的脸色霎那变的惶恐,伸手拿过那把旧口琴,她快速的察看着,一样的痕迹,一样的是数年前的牌子……
“您怎么了……”
“她叫什么!”女人猛的问出口,突然由觉得自己好像问错了,“不!你叫什么?!”
阿树意外,说,“我叫盛云树……”
她瞪着眼睛,不可置信,“你,你姓盛?”她进一步问着,“你家是在什么地方?”
“您想问什么……”
“快告诉我!”女人突然发怒,声音提高了几倍。
阿树沉寂着双眼,迎视着那双眼睛,“玫瑰园。”
看着他平静的吐出这三个字,女人手中的口琴倏然落地。
云暮从医院回来,看他呆愣的坐在沙发上,双手抱膝。
“怎么了?”
他像是突然被惹毛的小兽,猛的挣脱开云暮的双臂,双眼因愤恨而找不到焦点。
云暮随之而站起,心里疑惑,“阿树你怎么了?”
对面的人愤恨的盯着他,缓缓的说,“木头你知道吗,全部都是因为我,发生的一切祸事全部都是因为我!如果不是我一直以来的任性,我们两个不会走到这一步,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如果不是我只顾着自己,那么那天晚上思思说来找我的时候,我怎么会全然不管,如果不是这样,思思……思思就不会被人……被人……”
云暮被末尾的话惊住,一下子拉住阿树,“你说什么!阿树你刚才说什么!”
阿树抬起游离的双眼,“我找到她了,我竟然还一直以为她只是想要离开这里,直到现在我才知道……我才知道她是觉得自己已经没有资格回来,没有脸见家里人!”
云暮手突然松开。
为什么,为什么他会这么的震惊和难过?他不是不喜欢她么,不是从小到大看透了她的嘴脸,恨不得能好好的伤她一次么!可是所有的事情走到了这一步,他竟然觉得盛云思只不过是个傻到家的女孩而已,负着满身的伤痕躲在外面,自己竟然还自我麻醉着,甚至还劝阿树放开一切?
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这一刻,他有些愣住了,之前,他还自负一切尽在掌握,现在……为什么又出现一个分叉口?看着眼前阿树快要崩溃的样子,云暮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他能说些什么,不管怎么去安慰在阿树眼里都成了假惺惺的仁慈,自己在他的眼里只会更不堪。
chapter 95
他站在门外,一动不动的看着她洗碗,然后抹桌子,忙碌的身影让他一下很不习惯。
“思思,你以前从不做这些事的。”
她笑,“以前因为是在盛家,自然不需要做这些事。在这里,不做事难道要白吃白住吗,那样就真是太对不起阿姨了!”
他目光凄凉,说,“思思,我已经……全部都知道了。”
她的手一下子定住了,盯着洗碗槽内油腻的抹布,渐渐转换为恐惧。
阿树上前,用纸巾擦干她的双手,说,“我们回去。”
“不!”
她猛的向后退缩,不停的摇头,“不……”
“盛云思!”他吼道,“你究竟还要躲到什么时候!我不会白白让你受到欺负,别人欠你的,一定要全部都还回来!”
“阿树我求你了!”云思眼泪不住的向外涌,“事情已经结束了!我已经……已经全都忘了,别提了行不行?”
“不行!”他扯住她的手,“跟我回去!”
她不停的挣脱,“我不要……我没脸见爷爷,没脸见任何人……我不要回去……”
阿树一阵心软,手松开。
她赶紧瑟缩到墙角,止住哭泣,只是不停的摇头,我不要……我不要……
阿树望着像是突然间换了一个人的云思,站在那儿,双手紧紧的握成拳头,曾今的人成了这副样子,竟全部都是拜自己所赐。
他慢慢走过去,紧紧抱住她,感觉得到她不停颤抖的身体,“思思,我知道,全部都是我的错,所以,我不能一错再错下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你这样永远的活在恐惧之中,你是盛家的女儿,是我们疼爱的妹妹,你受了伤害怎么能就这样算了,如果可以,我愿意放弃一切去弥补!”
她渐渐安静了,缩在他的怀里,睁着双眼看着地面。
“……所以,思思,不要再躲着了,好不好?”
不要什么都藏在心里,好不好?
全部都说出来,好不好?
我会在你身边,一直都在。
云思触动,脑海中突然闪过那段最是恐怖的记忆。
紧紧的扯住阿树的衣角,这辈子最可耻的记忆,她终是不愿想起的。
酒吧嘈杂,Mark坐在吧台旁边的位子上,耳边有人轻语,他挥手退下。
看了看凝神的阿树,他说,“你要找的人,找到了。”
阿树手中摇动的酒杯倏然停止。
去到后面的小巷,两人被人压着跪在地上,眼睛被黑布条蒙着,张着嘴哇哇乱叫,Mark使了个眼色,捆绑他们的人给了两人结结实实的嘴巴。
其中一人火冒三丈,“TMD什么人!敢惹老子,活着不耐烦了是不是……”
话没说完,啪的一声,又挨了一个嘴巴。
旁边的人急了,“大哥,大哥你没事吧!”
“MD能有什么事!”那人吐了口血,粗着嗓门叫道,“到底是什么人!有种的让爷我见见真面目!”
“扒了他们的衣服!”
阿树看着两人的上衣被扯掉,清晰的看到一人胸口处恶狠狠的猛虎图样的纹身,张着青口,像是要吃人。
旁边的一人被人压着双腿,咿呀呀的交个不停,Mark听到手下人说,“这个的左腿比右腿短些。”
阿树猛的握住了双拳,想要立即上前,Mark却拦住他,说,“这种脏事,还是我来做比较好。”
两人的遮眼布被扯掉,踉跄的从地上爬起来,看到立在面前的两个男子,突然有些发懵。
瘸子立即不停的磕头,“小人不识泰山,许少饶了我吧……”
旁边的人不屑,“我当时是谁呢,竟是许老大的儿子亲自动手!你知不知道,论资历我还长你一辈呢!”
Mark安然的笑,“你说什么?”
那人得意,“我说,论资历……”
卡擦一声,阿树猛然心惊,看到地上突然出现的断指,血不断的向外涌,那人像是疯了一般,疼的喊爹喊娘。
旁边的瘸子吓的说不出话来,不停的磕头,磕出血来也没感觉,嘴里哆哆嗦嗦,“许少饶命许少饶命……”
Mark蹲 下身,对着那纹身的人柔声问道,“你刚才说什么?”
那人因为断指的疼痛早已失了气焰,趴在Mark面前,“我……我错了许少……我错了……”
Mark冷了眼,站了起来,“那就好好想想,几个月前,你们两个在这地方做了什么。”
瘸子吓的赶紧回想,“许少我想……我想……”
Mark走到阿树身边,说,“放心,他们会全部吐出来。”
那一刻,阿树像是重新认识了Mark,这个中文名叫许渭的人。
“我想起来了,”瘸子畏畏缩缩,但为了保命,还是口齿不清的说着,“过年前的那几天……”他转头看了眼旁边的人,“我和大哥……”
他话还没说完便后悔不跌的叹息,“大哥我早说那活儿不能接,那女的一看就是有钱人家的,惹不起,这不报应来了!”
阿树怕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什么活?有人指使你们?!”
纹身人断断续续的接过,“是一个女的找的我们,说是只要把那个女孩强奸了就给一大笔钱。”
阿树支撑不住的后退两步,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一切,“是谁?”
“她长的挺漂亮,除了这个,我什么都不知道啊……”
瘸子连忙说,“我知道,那女的是个有身份的人,我当时就觉得奇怪,跟踪过她,有一次看她进出过盛氏!”
突然耳边一阵轰鸣。
阿树捂着耳朵,“别说了!”
Mark转头,“你知道是谁了?”
他咬牙切齿,不语。
“要我帮你吗?”
他摇头,“不用。”
Mark慢慢意识到一切,转头看到地上的两人,问道,“这要怎么处置?”
阿树转身,离开时抛下一句,“我不要他们再害人。”
Mark叫住他,“你去哪?”
他头也不回,“我要去杀了那个女人。”
地上的两人呆住,看着Mark依然不停的哀求。
Mark笑了,“会搞女人是吗?那好,我今天留你们命,不过,以后别想再碰女人了。”
他轻轻的说完,然后离开。
在其后的日子,这条酒吧后巷,再也没人去,全部用高高的墙堆砌起来,只剩下前门的繁华。
chapter 96
李妈端来一杯水,说,“子恒小姐喝水,两位少爷这会儿都不在家。”
她点点头,“你去忙吧,我在这等云暮回来。”李妈转身欲走,她又叫住,“对了李妈,盛老的身体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