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网——空船怪
空船怪  发于:2014年02月0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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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臣反复摩挲着书皮上的《岛》字,笑得很凄惨,他发现自己的声音有些颤抖,于是深呼吸,沉入回忆,自顾自的说着。

他不知道,书墙那边的人,正是叶非。

叶非本想给纪臣更多的时间想清楚,便想着在和纪臣独处一会儿就离开。征得纪羲的同意后,就接到了帮忙整理书库的工作。刚开始听到纪臣的声音,他没来由的忐忑了好一会儿,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开口了之后又该如何继续。

也罢,只要与纪臣呆在一起,见不到也没关系,何况这样,也能为纪臣省去不少麻烦。直到纪臣说道他温柔的怀抱时,那种有些眷恋的语气,居然让他和自己吃起醋来,挣扎了好一会儿,他终于做了决定,正准备拉开书墙说明一切,却在手触到把手时,听到纪臣带着近乎绝望语气的诉说。

“喂……你说,就算有一段接一段的巧合接连落在两个人身上,那两个人就会在一起嘛?可是你看,蜘蛛网结得这么复杂,一阵稍微大一点的风就把他吹破了……两个人之间,连蜘蛛丝一样的东西,都没有呢……如果说是感情的话……哪恐怕比蜘蛛丝还不牢固吧……呵呵……应该是这样没错啊……而且,喜欢男人这种事,在医生看来,也很变态吧……特别是有人群的地方哦……那些面目不清的人总是在议论这别人的事,带着戏谑的目光,好像要把人吃掉一样,还发出怪异的笑声,真的很可怕……他们在背后说我孤僻古怪,我都知道哦……自以为是,冷漠骄傲什么的……一定童年不幸,父母离异,没准还被绑架过什么的……其实我没有啊……呵呵……真的,相信我啊医生……我有很疼我的爸妈,和两个即使常常欺负我,但是还是很疼我的姐姐……我没有遭遇那些他们猜测中的事……但是似乎所有人都这看我诶……呵呵,难道说其实我的命运应该是那样嘛……还是我真的蠢到了相信自己失忆过……?有嘛……有吧?……”

叶非一瞬间有些懵,他知道,纪臣还没想清楚就已经开始绝望,而他,即使有勇气告白,也没有足够的勇气来保护纪臣。

纪臣断断续续的笑声让他觉得心像是被丢进了洗衣机一样。他不知道纪臣听到自己的告白之后,会不会一如既往的钻牛角尖,抛不开喜欢男人的自己是变态的想法,会不会更加惧怕外界对自己的评价,会不会孤立自己,会不会……

他不敢在往下想,从第一次见面到日后为数不多的相处,纪臣在他眼里,是个脆弱又敏感的人,他知道他等过,知道他哭过,看过他泫然欲泣的失落,和逼迫自己忍耐时狠咬嘴唇的样子;……面对这样的纪臣,虽然自己喜欢,也只能装傻,何况至今为止,他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种情况。

喜欢,就不能带来伤害。

来这之前,纪家姐妹告诉过他,纪臣昏睡的三天,总是低低的叫他的名字,对自己送给他的画夹视为珍宝……所以他才这么想见他,所以他才更不能见他。

想到这里,叶非紧握拳头,指甲都快陷进了肉里也丝毫不觉痛。他就这么站在书墙前,听着那边的纪臣用缓慢而略微颤抖的语调,自顾自的回忆着那段他同样不能放手的过去。

Chapter6回忆·岛之相遇

岛有种独特的气质,即使是阴霾蔓延的雨天,海天交界处也总有几丝柔和的光线能触动路人的心弦。流连在石头被脚掌磨得平滑的小道上,路两侧的白墙因为潮湿而泛上青灰交融的痕迹,不经意的抬起头,恍然间便如同坠身水墨世界之中,加之这些墨迹大部分轻柔地攀附于独具特色的西洋建筑之上,宛如琴键上飞舞着东方神韵的音符,让时光不觉开始交错……再次踏上岛,景色尚在,只是往日四处皆隐约可闻的琴声没了踪迹,我渐渐有些迷茫地顺着看不到尽头的小路往下走,思绪渐渐随着墙壁上绘制的老式胶片如同走马灯办的回放,只是画面尽是模糊的影像。胶片止于散着鹅黄色柔光的路灯之下,有些霉迹的画面,却让那抹光温柔得让我突然很想流泪,在那盏路灯下,我再次撞上了他——依然是白色的衬衫,瘦削的身形。我突然觉得阳光变得耀眼,以至于我看不清他的脸,只是觉得时间似乎真的倒流,回到我们相遇起点和分离的终点,一个身着白色衬衫的少年,他身材颀长,皮肤白皙,笑容温和,抱着画板,对另一个迷路的男孩说,

“我能为你画张像吗?”

此时我喉咙像卡了一颗石子,但竟不受控制地对他说,

“还能为我画张像吗?”

这是我的声音吗?颤抖得不像话。在得到回应之前,我的思绪已经一片空白,意识模糊,只知道自己似乎跌入一片温暖之中。

******

阳光好刺眼,我透过指缝看着蓝的不像话的天空,不久便花了眼,只好低头无奈地叹气。作为一个性格孤僻的路痴,最大的悲剧莫过于远离同伴,一个人游荡在道路纵横交错的岛上,虽然来岛上取景过几次,但还是第一次走到居住区,虽然有人说只要一直往下走,就可以走出岛,但几次尝试,我仍然在相似的街道打转。与熙熙攘攘的景区不同,炎夏的住宅区除了蝉鸣之外,路上只有偶尔路过,却对路人置之不理的小贩。等有与陌生人交流障碍的我想开口问路时,步伐矫健的小贩和他担子中红得近乎要蔫掉的莲雾已经消失在波动的热浪之中。我靠在绘有胶片和路灯的石墙上,架好三角架,等待同伴概率极小的路过。

“可以为你画张相吗?”带着笑意的声音从耳边传来。

好烦,你愿意在这么热的天站在烈日下让我拍照吗?我不耐烦的腹诽,又渴又热,连头都没力气抬起来。

“请问……可以为你画张像吗?”

他似乎以为我没听见,声音里仍然是满满的笑意。好烦啊,这么热的天究竟哪来的活力啊?我抬头想拒绝,却撞进了一潭清澈的小池中……眼睛好漂亮啊,黑色的瞳仁隐约泛着一圈半透明的白色光圈,里面还是盈满了笑意,有点泛蓝的眼白,好像反射了天空的颜色一样,白皙的肤色在耀眼的阳光之下好像要变透明一样,恩?这个凉凉的薄荷味是他身上的?——怎么突然就觉得不热了呢……

“可以吗?”

他再次重复,把我从呆滞中拉回来。

“不好意思,好像有点突然哦,我下学期就要准备考艺术生了,所以在岛上取景练习……”

“……我也在岛上取景……”我下意识的接了他的话……

“你是记者吗?好年轻哦!明明看起来和我一样大啊!”

“……不是……那个……我以后想当摄影记者……”又接话了……

“是吗?是个很有意思的工作啊,和我想做的差不多,把自己喜欢的东西记录下来,很有意义吧!”

“……恩,是啊。”

其实我并不是为了记录自己喜欢的东西,只是这些定格之中的景色和人,就好像我一样,总是被束缚着,只愿意也只能停在那一刻的结果,看不到未来,也惧怕回忆过去。

“为什么画我?”

我又接了!还反问了!我一边惊讶于自己头一次可以这么顺畅地和陌生人搭讪,一边疑惑的看着他。

“这条路上只有你啊……刚才本来想画那个卖莲雾的大叔,没想到他理都不理我啊。”

他笑着,娴熟的用炭笔在画稿上画着什么。

“……切,什么啊……”

原来如此,等一下,为什么我这么失望?!等一下,为什么我居然把失望说出来了?!

气氛突然好沉默,我微微偏过头,盯着他身后墙上的壁画发呆,偶尔用眼角扫一眼他算是清秀的脸……好吧,其实是很清秀,不然我也不会瞟了这么多次。

怎么回事,他的嘴角扬起的弧线越来越明显,四周此起彼伏的蝉鸣,不是波动的闷热空气,弄得我突然心跳加快,突然他停下手中的炭笔,伏在画板上,瘦削的肩膀上下抖动,最后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

“发什么神经啊!快点画完我要走了,热死了。”

被他这么一笑,我更是心烦意乱。

“……你是传说中的傲娇吗?哈哈……干嘛不理我还把头扭过去啊……哈哈……还用这种口气和我说话……”

怎么,有这么好笑嘛,居然说我是傲娇?!我可是男的!青春正茂前途无量的准高三啊!一想到“傲娇”我就气不打一出来,起身就走,结果被很用力的拉回来,差点跌倒。

“对不起嘛……其实是因为你看起来……好像迷路的样子……很孤单啊。”

“诶?诶?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很!孤!单!不要这么文艺好吗?”

诶?我居然还吐槽了?!诶?我这是陌生人交流障碍吗?看起来明显不像,而且还在往傲娇的方向发展啊!

“因为……你周围黑气缭绕……”

“……滚边!”

“我错了……求你让我画完吧,我天天都来岛上练习也很不容易的……拜托啦”

看着他摇尾乞怜的样儿,我就姑且认了。“快点!三分钟!懒得鸟你诶!”他咯咯的笑,修长的手指在画布上灵巧的抹着炭笔的痕迹,不久便把画转给我看。

这是我嘛?!

街道交错的节点上,一个看起来相当细长的人漫不经心地扶着三角架上的相机,眼睛却不知道看着哪里,满脸的迷茫,还有点失措,略微驼着的背让他看起来似乎很懦弱,整个人像快被热浪掀翻一样。

我不孤单。

我只不过一直在练习一个人。

******

“好蔫啊……咸菜一样,画别人吧”

我想抢过画,其实仔细想想那的的确确是我,我最长期保持的形态。“话说我刚才根本不是这个姿势给你画的好吧?”我斜眼抱怨。正对上他漂亮的眼睛。

“这样很好看啊”

他的眼神很真诚,看不出刚才一点的不正经,好想跑到那双眼睛里去看看究竟有什么,会让我的别扭突然无影无踪。

“你干嘛一直发呆啊?是定格的职业病吗?”

他拍了一下我的肩膀。

“作为模特的报酬,我请你吃芒果冰吧!岛上有一间芒果冰很有名的哦,不是老游客是不会知道哦!”

他一边走啦走啦地推着我,一边帮我提起装满器材的包。

“这个还蛮有分量的诶,看不出来你这么弱居然背着他满地岛走啊?”

“你很烦……”

我实在没有一点力气再和他打嘴仗,只是觉得这个陌生人莫名其妙的亲切,虽然和我一起取景的社团成员对我也很好,但我总是不敢太靠近他们,总觉得有种怪怪的感觉。而这个人,我突然有种很想和他做朋友的冲动,但是想起自己一贯的做法,就立刻打消了这个念头。

我跟在他背后,把他瘦削的背影定格在脑海中。

事后我问自己原因,但是总也找不到答案,因为与人保持距离的我,不会也不知道什么叫喜欢。

Chapter7回忆·岛之交错

没有阴雨天的潮湿,干燥而凉爽的空气格外柔软,让人懒得睁开眼睛,我好像身在注满水的箱子,所有的声音都变得异常沉重,被水波阻拦,层层散开,被拖入到每个消散的水波的边缘。身体好重,可是却不难受,我还记得记忆模糊前跌入的温暖,难道我掉到水里了?记得有小时候被推到水里,即使没有水草,我还是像被什么拼命往下拉,那种水不断侵入呼吸,喉咙辣得说不出话的窒息感,眼睛如同针刺般,闪着诡异的斑点,可是现在却没有丝毫的不适,只是动不了。

我用尽力气睁开一只眼睛,看着周围陌生的环境,急切的在屋内搜寻着那个背影,当我终于抓住那个白色的身影的时候,心头一窒。我急切的想确定,可是怎么也动不了,只能发出一些气声,白色身影似乎察觉到我的动静,快步走到我身边,就在白影俯身过来的一瞬间,我居然不敢睁开眼睛。

“诶?刚才不是醒了吗?难道是我的幻觉……真是的,难得代理店长今天过来,就碰到这种破事……现在的男人都这么弱吗……”

……不是他。

……该死。

看着那个穿着绿色围裙的服务生快步走开,我再次把眼睛闭上,不愿再看到世界由清晰变模糊的过程。不知道为什么,我早已习惯忘记不再遇见的人,可关于他的一切却不断的涌上来,都没确定刚才的人是他,就对陌生人莫名其妙地说着奇怪的话,真是太蠢了。明明都已经忘掉了,居然又任性的跑回来。

身体像跌入深渊,触摸不到四周,骨头像要散掉一般,这种讨厌的感觉很久没有过,最近的那一次,还是不可避免的与他有关。

要死,为什么和他有关的一切,都这么讨厌。

高三,对于我这种人来说,并没有多大的痛苦。因为我没有所谓同甘共苦的小恋人,也没有暗自相思的对象——现在想来,是因为自己太过迟钝的关系,因为那个人和我在同一所学校,对于高三来说,一楼和三楼的距离,从某种程度上也是两个世界的距离,一楼的文科生永远以为三楼以上是化学元素数学公式以及物理实验堆砌的数字城堡,总是在仰望理科生的智商;而理科生永远以为一楼是被历史提纲政治大纲和地理练习浸泡的安逸之地,每每投来羡慕的目光——在听着传说中各自的痛苦,依然有着别人比自己轻松的错觉。我在一楼驻扎三年,竟不知那个不同世界的他曾经误入过我的世界。

在岛上相遇之后,我无意识的每天在日出前乘船上岛,拿着相机,站在港口发呆,也许我那时是想等他的出现,但是我自己却没有意识到。

不知是幸还是不幸,我看过了半个月以来岛不同的日出,日光沐浴过海水,消去了刺人的灼热,变得温柔而细腻,总让我想起他带着笑意的眼睛,结果,还有一天就半个月,我没有一天遇见他。就是这样,每次和别人太过靠近,就会有更多的距离随之而来。那天我努力控制自己不去想他的眼睛,一如既往地在太阳浮出大海的怀抱时按下快门。

漫无目的地反复放大那半个月以来我定格的日出,偶然瞥见由于染上晨光而几乎与淡金色海面融为一线的护栏处,有一个细长的,淡淡的背影。虽然每天的颜色都不一样,但我却突然恍然大悟,并笃定那是我半个月以来在等的东西。

“你……”

原来他的眼睛在晨光中居然也会掺上金色,比任何一波泛着柔和的海的肌肤还要柔软细腻,我头一次觉得,我从一个人的眼睛里了解到了“惊喜”的情绪,即使我立刻否定自己的想法。

“今天这么早就来拍照啊,要不要这么拼啊?”他对着我笑,脸上有些晨光洒下的红晕。

“你都晒不黑哦!”我莫名其妙的吐出这么一句,又马上接着说:“你才是啊,要不要这么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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