拦下我的手,左久之对一众侍卫说道:“九殿下说砍了它你们便砍了它,怎么这么不听话?今日便是殿下说烧了这片竹林,你们也得照办。”
18.无题
炫决殿。
“祾儿砍了跟竹?”安玖翎喂了我一片肉,问道。
我侧头看他,“不行么?”
“当然不是。”
点点头,我接着吃饭。
“竹子还带了回来?”
我咀嚼着嘴里的饭菜,点点头。
他接着问道:“做什么?”
想了想,我回答:“到时候就知道了。”
房间里一时十分安静,我听到我自己咀嚼的声音。他突然说:“今日不用去翩池,祾儿下午就歇会儿吧。”
虽然有点奇怪,但我还是点头应下了。用完午膳安玖翎照旧去御书房批改奏折,而我在龙床上打了几个滚,虽然是有点累,但却是睡不着的。
想了想,翻身坐起换了衣裳准备向外走去。左久之跟来,命侍女给我批了件裘衣。看着镜中裹得像个包子的自己,不爽的撇了撇嘴角。
在院内小试轻功,不知不觉中已经飞出宫外,我无语的望天。算了,反正都出来了,去玩玩呗。边用能力从各个方向攻击他们以分散暗卫的注意力,边调动更多的内力,过了好一会儿才甩掉了他们。
于是我这才开始注意我身处的环境。
破损的石桌,枯朽了的死树,破旧而微微倾斜的小屋,以及高高的墙壁。巴掌大的院落,破损而肮脏。小屋的破门打开着,门槛上坐着一个裹着又薄又旧的被毯的瘦小的孩子,正怔怔的发着呆,小小的脸上不太干净,而身子正微微的发着抖,微微蜷缩着的身体脊梁依旧笔直,而眉眼里有种不合此地环境的情绪。
“你多大?”见他回过神来,我问。
“十岁。”略微沙哑的童音。
闻言我微微蹙了蹙眉。以他瘦小的身形,看起来顶多六岁。联想周围的环境,相必他会变成这样定是吃了不少苦头。思虑了一番,我再次问道:“想不想离开?”
现在,是应该开始培养我自己的势力,为今后做准备的时候了。
我的话音刚落,就听他毫不犹豫的回答:“想。”
很好,“那么,现在跟我走。”
他静静凝视我,而后神情中慢慢显出对我的信任,扔下了裹住身体的旧毯子,起身一步步缓慢而坚定的走向我。
“很好。你的名字?”——“右画旋。”
带着他直接起身飞出那个对他来说无法越过的墙,来到大街上。来回走了几条街,我挑了一个十字路口处的酒楼买了下来,雇用原来的掌柜暂时教会他一些基本的东西。
“下次我来的时候,要见到利润有所提高。明白否?”来到一个厢房,和他面对面坐着,我对他说到。
“画旋明白。”他抬头砍了一眼我,有带着尊敬地低下了头:“怎么称呼您?”
我微微笑了一下:“别您不您的,我马上五岁,你可以唤我……安流祾。”想了想,我还是决定告诉他我的真名,毕竟是我的第一个心腹。况且,看他长期于是隔绝的状态,恐怕是不会知道这个名字的姓氏所代表的含义的吧。
他温和地一笑,轻轻说道:“呐……我可以唤你……祾么?”
“当然。”
又是一抹温柔的微笑,他抬头直视我,深色的眸里流光溢彩,眉眼里是历经沧桑的淡然、安心与温柔。而后缓缓单膝跪下:“右画旋,誓死效忠殿下。”
原来他知晓。我还以为他会因为长期被困与世隔绝而并不知道多少外界的事情呢。
“无需多礼。”我伸手扶他,“我虽需要你以培养我的势力,但我们之间拥有平等的关系。你只需记住我讨厌被背叛的感觉就行。”
回到宫里时,已是傍晚。走回炫决殿,却只见安玖翎坐在炫决殿院内的亭中看书,静谧不已。此时的他,褪去了白日里的冰冷气势,线条稍显柔和。
从我一进来时他就发现了我,放下书走过来抱起我向内殿走去。我明显感觉到一直跟着我的两个暗卫的气息不同于从前,我淡淡开口:“还是调原来的两个暗卫回来吧,今天跟我出宫的五个暗卫是我故意甩掉的,不用惩罚他们。”
他点点头,略顿之后问道:“宫外好玩么?”
感到两个暗卫的气息消失,一霎那后又换成我所熟悉的暗卫的气息,我抿抿唇:“比宫内自在。”这是实话。我想要的不过是自由,宫内虽足够安静,却少了一股随心所欲的自在感觉。
挑眉,他不语。
入夜,皇帝的御书房四周一片静谧,偶尔有极轻的侍卫巡逻时的脚步声,而后又很快消失不见。
感到那两人的气息消失之后一刹那又换成了我所熟悉的暗卫的气息,我抿唇:“比宫内自在。”这是实话。我想要的不过是自由,不论前世今生。
挑眉,他不语。
入夜,御书房四周一片静谧,偶尔有极轻的侍卫巡逻时路过的脚步声,尔后很快又消失不见。
安玖翎坐在宽大书桌后豪奢的椅子上批阅奏折,左久之静静立在一旁,而我在特地为我安置的软塌上看书。
忽然觉得时间过的是极快的,像是被风吹走的沙,无法回头。不过,也许从来都没有过回头的必要。
这些日子以来,我和其他众皇子一起学习的是治国之法,为君之道,隐隐透着全力的铜臭味儿。
木倓、木桑推开门,将点完了的熏香重添了些,有淡淡的药香味儿,悠闲雅致的感觉。从他们俩亲密的姿态和木倓放在木桑腰上的手不难看出他们的关系,少年眼波流转,心花天涯。
看出我的无聊,他们不知从哪里端出棋盘,放在塌边双双坐下,以陪我消磨无聊的时光。
木倓一手又偷偷搂上木桑的腰而木桑倚在他身边只是专心地看着我和他下棋,并未察觉木倓的小动作。
难得的静谧时光匀染出老旧默片一般的陈年颜色,夜色中充满温馨的感觉,安详。
我在落下棋子之间,无声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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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暗沉闷,死寂空洞。
被安玖翎抱在怀里,我在心里形容这座地牢。腕上的小蛇似乎有点不安,轻扭着身子。我轻抚着它,绕上小臂,它这才安静了一点。木氏兄弟分别走在安玖翎的两侧,左久之则在前方带路。
墙上的火把忽闪忽灭,衬着墙上的一众刑具恍若身处炼狱之中,
“到了。”左久之对着安玖翎轻轻鞠了鞠身子,轻声说。
缩在墙角发抖的,正是曾经的萧统领,间接害死母妃的人。
安玖翎轻轻把我放了下来。
说不讨厌他不可能,但是我却一点都不恨他。因为他还不值得我用“恨”这么强烈的情绪对待他,他不配。眯着眼睛打量此刻狼狈的他——毕竟受他一掌的那个女子,是我的母妃,让我真真切切感受过亲情温度的人。 而他毁了这一切。
我看着安玖翎:“父皇怎么处置他?”
19.初见悬念
薄唇轻启,自姣好的唇间溢出的字掷地有声:“生不如死。”我眯起眼。我讨厌他是母妃的缘故,那他呢?安玖翎为什么要让他生不如死?
一旁的木桑上前,指间一片薄刃 ,堪堪向墙角那人射了过去。
自手背到小臂,划开了一道长约一尺的伤口,皮肉却狰狑的裂开,几乎可以看见骨头。流出来的是脓而不是血液。腐臭的气息淡淡飘散在空气中。
“这就是,鎏金毒。”木桑开口,“名字虽美,药也绝美,绝美到无药可接其毒性。可直接服用或是以熏香的形式燃烧,亦可以溶于水中无色无味。毒素将慢慢蔓延腐蚀皮肤下的骨肉,直至危急心脏、头部。”
灵魂里潜伏已久的嗜血因子略微暴动,我问木桑:“可层损害神经?”我看那萧统领似乎丝毫感觉不到痛苦的样子。
他退后了一步,木倓动作自然的圈上他的腰,将下巴搁在他的肩上,熟练的像是已经演练过千百遍一般。
木桑的声音里带着微微的叹息和遗憾:“我本意让服毒之人亲眼看着自己变成一具腐尸,使其内心备受煎熬。在药成之后才想起,若是仅仅这样,实在是便宜了那些背叛师兄的人。只是那时,药成,药效已是定局。”
我了然,轻笑着开口:“那好,正好我可以亲手让他偿还我所失去的一切,惩罚他的背叛。你们闭眼。”
木氏兄弟、左久之闻言闭上了眼,安玖翎却依旧站在那里,也不闭眼,只安静地看着我。
在墙角那人惊恐的眼神中,我抬手,对着他的方向指尖微动,下一刻,地牢里惨叫迭起。我——恢复了他全身上下的每一根神经,让他仔细感受每一分血肉腐烂的痛楚,直到死去。
“以后每日,找个内力深厚的人,每日送他一枚银针,让他感受身体被穿透的感觉,若是快要死了,再叫我来。”那三人在听到我讲话才乖乖地睁眼,却没有一个人去看墙角那个痛不欲生的人。
木倓看来一眼安玖翎,回答:“是。”
再见“萧统领”,已是近半个月后,他身上已经没有一块完整的皮肤,听力已丧失,嗓子是沙哑的呜咽。见了我,瞪大了血红的眼珠,如同见了鬼一般不顾溃烂的身体一直退到墙角,剧烈的颤抖。
腐臭的气息布满整个地牢。我上眼,对暗卫说道:“了结他。”
身体猛地腾空,被安玖翎抱在怀中,走出了阴暗潮湿不见阳光、充满难难闻气味的地牢。
“去景绝阁,如何?”好听的嗓音飘来。
“好。”我点头。
景绝阁。
从翩池回到寒绝院,从最初的昏迷到现在我已经能坚持两个时辰。
躺在床上,已过了半个时辰,我还是睡不着,但却明明睡意十足。
披了件外衣我跃上屋顶,四处张望了一下尔后飞身别处。既然睡不着,不如去那日见到的孩子右画弦那里看看好了。
过了这么久,我自然已经反应过来“右”是右相之姓,而他已是右相之四子,却不知为何沦落为如此境地。不过有趣的是景绝国有右相与左相,而两位丞相在任职后必须抛弃原来的形式分别改姓“左”或是“右”。
那日回宫前,我一把火烧了他住的那个院落,而今世人只道是右相府里一脚起了一场火,仅此而已。
******
生意兴隆。
柜台前右画弦正安静的坐着,手里是账本。小小的孩子气度沉着优雅,稳重中透着沧桑。少年的资质已显露出几分英气与俊秀,仅仅是静坐,已吸引了酒肆中许多人的视线。扫了眼顾客们频频望向右画弦的动作,我了然——他已是魅罗酒肆的活字招牌。
他放下账本,抬头便看见了我,微愣了一下才回过神。尔后对我温柔的笑了笑,拉着我向楼梯走去。
看着宽大的房间,我挑眉看他。
他仍旧笑的十分和煦,有如玉般温和纯粹的气质:“这是整个顶楼,我让布置成了你的房间,每天都会有人打扫,随时欢迎你过来住。”
我点点头,示意他继续。
“从着手打理这酒肆到现在,利润翻了两番,于是我讲酒楼扩建了一下,在酒楼后面加建了一栋楼作为客栈,供尊贵的客人及旅客入住。你的楼下便是我的房间,在下去,就是各位客人们的居所了。”
“这些日子过的如何?”我淡淡问道。
他笑的愈发明朗:“很好,结识了一个好友,对我十分照顾,还送了我他的贴身侍从,还以冬日寒冷为由,硬是送了几件裘衣于我。”微微发亮的视线接着转向我,“裬,你呢?过的如何?这次出来能呆多长时间?若是时间足够的话见他一见如何?”
我沉吟。右画弦是个聪明人,切从酒肆运行的状况来看他也是极有手段与能力的。能让他信任、欣赏的人,想来不会很弱。
“中午?”我偏头问道。
“好,那就中午吧,我这就传书与他。”他点点头,“那我去安排一下。裬可需要什么?我替你安排。”见我摇头,这才起身离开。
我走到靠桌边的书案上,提笔谢了封信给安玖翎,告诉他我下午再回去。只是将信纸一折,我阖眼运起风将信送到景绝阁。
站在床边看着地下来往的马车及行人商贩,面上一片冰冷。
忆起似乎很久以前的一天,母妃也是这样,一整个下午地立在床边,只是为了寻觅一个不可能在穆清宫四周看到的身影。似乎很久以前曾经有一天,我也是这样立在我的商业大厦顶端,脚下是几十层高的大厦,车辆来往川流不息。似乎很久以前的某一天,我看着父母将我送到那个组织里,一边看着机器上显示的与我有关的数据一边数钱。
但是我却已经忆不起来,究竟是从那一天开始,我的生活一片兵荒马乱,全然偏离了一个正常人的轨迹,混乱不堪。但是我却从来不曾忘记,这个世界总是荒唐至极的,一如我的重生。
门上传来剥啄之声,我回头,是右画弦轻柔的声音:“裬,叶佐来了。此刻正当午,可要用膳?”
我前去开门,道:“一起吧。”
20.初见叶佐
右画弦身边站着个约莫十四、五来岁的少年,拥有英气的线条,略带锋利芒刺的气质,清晰的眉眼里略带微笑。看到我,墨色的眸子里闪过差异,但是很快就掩饰了过去,老成地拱了拱手:“在下叶佐,既是画弦好友,我便客随主便也称你裬吧。”
我点点头,率先来到桌前坐下,右画弦和叶佐也先后坐下,我静静地看着叶佐,等待他的下文。
见我直直的看着他,他不禁微笑了了一下才接着说:“家父白手起家,甩手前家中产业已小有成就,我接管父亲的店铺,在父亲的基础上发展了一下,如今在京城里已有几家店铺。上月是刚刚从一个分店中巡完回家,见这酒肆易主便进来看看,顺便常常此处味道,就是那是,遇见的画弦。”
剥啄声响起,几个侍女端来饭菜,尔后欠身离开。显然是训练有素。
“吃吧。”右画弦轻声道,泼墨画一般温润如玉的眸流光溢彩,真诚而温柔。
叶佐看了一眼他,从一直站在他身后的侍从手上拿来裘衣,起身给右画弦披上,眼里有淡淡的无奈。后者同样无奈的笑笑,紧了紧身上的裘衣才动筷。
“裬今年四岁?”叶佐问这话的时候神色如常,已无初见我时的微微惊讶。
“嗯。”
“呵呵,但你看起来安静冷静的不想一个四岁的娃娃,导向运筹帷幄的能人,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少年老成?”
面对他戏谑的语气,我无动于衷,回答道:“生来如此。”这可是大实话。
“呵呵,裬真有趣。”
我挑了挑眉,只安静的吃我的饭,不再言语,右画弦却应到:“初见裬的时候他也是看起来冷冰冰的,但是待人却是极好的。”
叶佐了然的笑,看了一眼右画弦:“画弦,你这话道是真的天天都挂在嘴边了。”
右画弦闻言,羞敛的耳根微红,只好地下头安静的吃饭。
用完膳,叶佐提出带我去他的主店看看,顺便让我跳个东西作为礼物,右画弦亦是十分赞成,我拗不过,只有应允。
外边有点微冷,我下意识紧了紧袖口,静澜正在我的袖子里缠着我的手臂冬眠。想往身边靠过去,却突然恍然身边是空气,并没有我想找的那个人。不仅一阵愕然。心底淡淡的迷茫升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