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我皱眉问道,“发生了什么事吗?”
父亲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思考了很久才开口说道:“易尧,我希望你可以先有一个心理准备。”
“到底怎么了?”我忍不住拔高了音调,心底那抹不祥的预感越来越强烈,“快说啊。”
母亲一早就把视线转移到了摆在茶几正中的一套茶具上,好像是对接下来即将被揭露的事情有着极度的忌讳感。
父亲神色复杂地望着我,有些为难地说:“以隽在离开新加坡进入马来西亚的时候被当地警方当场抓获,罪名是藏毒,已经判了死刑,一个礼拜之后行刑。”
第六十章:入狱(下)
“藏毒?”我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就从沙发上跳了起来,难以置信地重复道,“死刑?”
母亲没有作声还是把视线凝固在茶具上,父亲看我吃惊不小的样子忙不迭也从沙发上起了身过来按着我的肩膀说:“你先冷静一点,坐下再说。”
“以隽被判死刑我怎么可能冷静得下来?”我还是不能很好地消化这个爆炸性的消息,双手情不自禁地就抓住父亲的衣领把他整个人拉得离我更近了些,我想看清楚他脸上的表情确定他不是在欺骗我,“究竟是怎么回事?”
“哼。”一直没什么太大反应的母亲冷笑了一声,幽幽地说道,“他也真够能耐的,居然胆子大到敢藏毒,看来以前我真是小看了他。”
父亲一脸认真的表情和母亲补充的一句话让我的心猛地一沉,整个人就像被抽走了三魂七魄一样变得麻木无力。
“你先放开我。”父亲虽然年纪大了,但是力气却也不小,稍微用力一推就把失魂落魄的我推倒在沙发上,猛烈的撞击让我稍微恢复了一点神智,重新坐正了身子,我痛苦地扶着额自言自语道:“怎么会这样?”
以隽只是去新马泰旅游,他怎么可能藏毒?明明他明天就会回国了,明明明天我们就可以见面了,为什么他竟然会在另外一个国度被判死刑?
藏毒?马来西亚唯一的死刑!我不相信以隽会连这个常识都没有,既然知道他就没有理由去冒这个风险,更何况以隽怎么可能会去藏毒?
这里面一定有什么猫腻,打死我也不会相信以隽会做出这么不明智的事情。
马来西亚?突然脑子里闪过一个很可怕的念头,我猛地抬头直视面前站立的男人和对面沙发上一脸无所谓表情的女人,厉声喝道:“你们!是你们!是你们陷害以隽!你们要让以隽死在国外,就为了可以拆散我们!”
母亲消瘦的脸上终于起了一丝波澜,鹰隼般锐利的眼神直达我内心深处,她微眯着眼咬着唇一字一顿道:“尚易尧你个糊涂蛋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有种再说一遍!”
父亲也是一脸惊疑地看着我说:“易尧,你是不是被刺激得神智不清了?”
“我神智不清?”我冷笑一声,重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俯视坐在沙发上的女人和比我矮半个头的男人,咬牙切齿地说,“你们不要以为我不记得衣尚以前是做什么生意的?”
母亲和父亲不约而同地对望一眼,脸上尽是惊讶之色,在我看来这就是他们心虚的表现,于是心里更加笃定自己的猜测,衣尚以前是做外贸服装生意的,出口的国家和地区就是东南亚,但是最主要的两个国家是泰国和马来西亚,而以隽这次在马来西亚出事不得不让我想到是他们在背后搞鬼。
虽然衣尚退出东南亚市场已经很多年,但是当年在那一片区建立起来的庞大的关系网还是存在的,他们不希望我和以隽在一起,所以他们用尽一切的手段要拆散我们,所以以隽离境后我一直都得不到关于他的消息,只是我想不到他们竟然会用如此残忍的手段,那是一条生命啊,还是我们至亲至爱的人的生命,他们怎么可以做到如此冷酷无情?
想起前世以隽因为醉酒驾车导致车祸身亡我就不寒而栗,我结婚的消息无疑是母亲告诉他的,那么他选择在我结婚的当天结束自己的生命就很明显是在告诉我逼死他的人是谁!是她,这个我最敬爱的女人!前世她用我结婚的消息兵不血刃地杀死了以隽,这一世她用一包毒品想让以隽死在异国他乡!
以隽现在怎么样了?在监狱里面他懂得怎样保护自己吗?藏毒是不小的罪名,就算入狱也不会好过,那样一个让人怜惜的人他们怎么下得了这个手!
我没有亲自去过监狱,但是从电视和电影里也知道了不少关于这个人间炼狱的事,里面龙蛇混杂,什么样的人都有,打架斗殴也是家常便饭一样的小事,除了会让当事人双方两败俱伤外往往还会祸及无辜,简而言之就是一旦入狱就等于是一只脚踏进了鬼门关,很多人是有去无回的,更何况以隽这次是被判死刑。
东南亚本来就是毒品非常泛滥的地区,有胆子敢贩毒的人都是一些穷凶极恶之徒,我完全没有办法把纯净的以隽和那些在刀口上混生活的人联系起来。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是你有没有想过问题的关键?”父亲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踱步到母亲身旁重新坐下了,他仰着头看我,缓缓地说,“就算以前衣尚是做东南亚的外贸服装生意的,但是时隔多年也没办法隔着大半个中国在另外一个国家做这种提着脑袋的危险事情,以隽这次是在马来西亚首都吉隆坡的机场被逮捕的,警方在他的随身行李里搜出了1000g的海洛因,人赃并获,你知道1000g海洛因是什么概念吗?”父亲顿了顿继续说,“一般携带50g以上的毒品就被认定为涉嫌非法交易,以隽这次犯的罪已经超出了‘涉嫌’的范畴,就算我和你妈多想你们分开我们也没有这个能力可以搞到这么多分量的海洛因去陷害他,更何况你以为我和你妈不知道马来西亚唯一的死刑是什么吗?搞不好该判死刑的人就是我和你妈!我们承认这次你们做的事情的确是让我们很生气很失望,但是就算再生气再失望我们也不可能要整死你们啊,你是我们唯一的儿子我们必然不会对你怎么样,以隽也是你妈唯一的弟弟,我们怎么可能亲手送他去死?而且最重要的一点是在此之前我们根本就不知道以隽去了什么地方,我们一心以为他回了上海,直到前天我们收到他在马来西亚被判死刑的消息才知道原来他早就已经离境。”
听完父亲的一番话我早已是浑身冰冷,1000g的海洛因?这样的分量足够判好多次死刑了,如果真是他们陷害以隽搞不好被发现了得不偿失的是他们,这么多的分量他们也没有这个能耐可以搞到,再加上海洛因是在以隽的随身行李里搜出的毒品,我仔细回想了的确是没有向他们透露过以隽的去向,那么剩下的可能就是……我不敢想象了,双腿开始无力地颤抖,我一下就跌坐在沙发上,嘴里低声喃喃:“难道你们要我相信以隽真的会贩毒?”
“很显然目前看来只有这个可能。”母亲讥诮地说,“我和你爸是没这么大的能耐可以用这种方法陷害他的,说不定他暗地里就是一个我们谁都不知道的大毒枭。”
“妈!”我忍受不了母亲对以隽这样冷淡的态度和诋毁,厉声吼道,“他是您的亲弟弟!”
“亲弟弟?”母亲不屑地扯了扯嘴角,脸上露出一副厌恶的表情,“我没有这样的亲弟弟,勾引了我的儿子还做出这么胆大妄为的事情,这个姐姐我当不起!”
“以飞!”父亲横了口无遮拦的母亲一眼,严厉地说道,“你给我少说两句。”
母亲果然不再插嘴,只在一旁摆弄她新涂上指甲油的手指,太过淡然的样子让我绝望,这个家是真的非要走到这一步吗?我们是一家人啊,她怎么可以对以隽被判死刑看得这样理所当然?
“我不信,我不信以隽会贩毒!”我大声吼了起来,情绪开始失控,那个在离境之前打电话告诉我只要我们够坚持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以隽怎么可能会是一个大毒枭?那个每晚都睡在我身边的斯斯文文的以隽怎么可能会是大毒枭?那个我爱了两辈子的以隽怎么会是大毒枭?
“易尧,你冷静一点,理智一点!”父亲高声说道,“你这个样子我要怎样把下面的事情和你说?”
“爸,您有办法可以救以隽?”我乞求地看着对面的男人,“爸,您一定要救以隽!”
父亲轻轻地摇了摇头,笑得有些无奈:“不是我不肯救他,而是根本没有办法救他。你知道今天晚上我和你妈去见了谁吗?”
“谁?”我坐直了身子,耐心听着。
“前天我知道以隽被判死刑之后就托朋友在那边打听了一下,这个朋友是吉隆坡有名的律师,他答应尽量帮我把以隽从里面救出来,但是……”父亲显然有些不知道如何说下去,停顿了很久才又说,“我这个律师朋友今天飞到中国来当面把整件事情的详细经过都和我说了,以隽这次是谁都救不了,证据确凿想翻案都不行。”
“你骗我!”我歇斯底里地尖叫了一声,完全忘记对面的人是我的长辈,“你根本就没有尽力去救他!”
“易尧!”父亲有些生气了,板着一张脸冷冷地看了我一眼,“我不是没有尽力只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和他说这么多干什么,反正我们是已经尽了力了,事到如今他有什么资格怨天尤人?”母亲轻轻推了父亲一把,柔声安慰道。
“那为什么你们今天才告诉我?啊?”我已经不知道该怎样保持冷静的状态,双手死死抠住沙发的扶手,持续癫狂地吼道,“为什么不在事情一发生就告诉我?为什么这个消息只传递到你们那里而我一无所知?为什么以隽不联系我?他明明知道你们不可能救他,只有我才会尽全力救他!”
母亲横了我一眼,说出了一个可能:“或许是他知道自己这次必死无疑不想你伤心才不告诉你的吧。”
“不,不,不!”我突然想起了以前在网络上看到的一个案子,“噗通”一声就跪倒在父亲母亲面前,诚恳地请求他们,“爸,妈,我求求你们救救以隽,我知道以前有个外国人也是在马来西亚因为藏毒被判死刑,但是他后来通过贿赂马来西亚的官员就无罪释放了,只要我们肯出钱,以隽也一定可以救出来的。”
“贿赂?”母亲冷冷一笑,“你知道你这话有多可笑吗?这么多的毒品就算卖掉整个衣尚也赎不回他夏以隽的命,你是要逼着我和你爸去卖血卖器官吗?”
“不是的,加上我所有的资产一定就可以了。”我尽力解释着,“我在北京和上海都有很多处房产,我还有很多股票没有出手,还有一间会计师事务所,加上这些一定可以把以隽救出来。”
母亲看了我一眼,只是露出了一点点的诧异然后把头偏向一边不再说话,父亲看着我也是很长时间没有说话,我不知道他们这样代表着什么,是不是默认了我的想法或是不屑一顾?
我不可以看着以隽死,这是我现在心里唯一的想法,我跪着爬到父亲母亲身边,抱住他们的小腿再次请求道:“爸,妈,我求求你们,真的求求你们!”
“哎,易尧你还是没有明白我的话。”父亲不着痕迹地把我紧紧抱住他的手剥开,语带无奈地说,“以隽这次不是有钱就可以救出来的。”
“什么意思?”我仰着头看着一脸严肃的父亲。
父亲一边摇头一边叹气:“你说的这个办法我早就想到了,但是我那个律师朋友说了,这次没有人可以救得了以隽,马来西亚的官员现在是软硬不吃,就算你贿赂多少钱都行不通,以隽必死无疑,这也是他为什么千里迢迢地亲自跑到中国来将整件事情告诉我的原因所在。”
母亲也重重地把我的手剥开,补充了一句:“事情远远没有我们想象的这样简单。”
“为什么?”我还是不懂,“为什么救不了以隽?”
“你还不明白吗?”父亲说,“这次是有人要以隽死,而且是必须死,谁都救不了。”
“不可能!”我立马反驳,以隽这样一个温润如水的人谁忍心害死他?
“有什么不可能的?”母亲嗤笑一声,“肯定是哪次贩毒之后分赃不均导致犯罪团伙背后的老大对他不满了,这才想尽一切办法要弄死他。”
“以隽不可能是毒贩!”我猛地从地上起身,倒退两步跌坐在玻璃茶几上,我始终不相信以隽会是这样的人。
“或许是以隽得罪了谁,而那个人想要以隽这次有去无回。”父亲分析着,“事情的表面看起来天衣无缝,这就说明以隽得罪的那个人绝对不简单,那个人可以将势力渗入到马来西亚的政府让这件事情不能够用钱来解决,那么就很好解释为什么我们查来查去都查不出头绪了,因为背后的主谋远远比我们强大。”
“以隽不可能有这样的死对头!”这一点我可以拍胸脯保证,以隽对谁都很好,就算是陌生人他都以礼相待,他怎么可能会得罪这样的大人物。
但是想着想着我就觉得不对劲儿,背后突然冒出了一股一股的白毛汗,一个再熟悉不过的名字冒了出来,撞击着我紧绷的神经,原来这是一个早有预谋的陷阱,目的就是要让以隽客死异乡再也回不来,好歹毒的心,好狠毒的人!
第六十一章:主谋(上)
王爵,你个王八蛋!
我暗骂一声,“嗖”的一下从茶几上起身,飞也似地跑回了三楼我的房间,提上早已收拾好的行李一刻也不停留地出了门,我已经顾及不了现在是凌晨一点,也完全忽略了跟着我追出来的父亲在后面撕心裂肺地呼唤着我,我必须立马赶回上海,只有找到王爵以隽才可能有救。
一口气跑出了小区,这个时间点寒风飕飕的大街上已经几乎没有人了,空荡荡的感觉就像我现在的心情一样没有底,伸手招了一辆出租车我直奔A市机场,以隽的时间不多了,我一刻都不能耽误,虽然我不是百分之百确定这次回上海可以找到王爵,但是直觉告诉我就是应该先回上海,这段时间王爵消失在各大报刊杂志的头版头条上一定是躲在某个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地方。
飞机降落在浦东机场时已经是清晨五点半,我顾不上一夜没合眼带来的疲惫,出了机场就直奔那个王爵很有可能藏身的地方。
按照多年前的记忆我摸黑上了五楼,找到一面有些残旧的木门,这扇木门里面是王爵当年带我来过的小公寓,他念大学时住的地方,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感觉王爵会在里面。
“砰砰砰!”
我把行李随便地扔在一边就毫不客气地死命拍门,我从来没像现在这样迫不及待地想要见到王爵,以前我是唯恐避之不及,但是现在他手里捏着以隽的性命,我再也无法坚持我所谓的原则。王爵一直都比我强大很多,比如他可以用短短几年时间就坐稳景齐和马宏家族负责人的位置,他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就收购了陷衣尚于倒闭危机之中的叶氏解衣尚的燃眉之急,他还可以轻而易举地将1000g海洛因栽赃嫁祸给以隽让以隽这次新马泰之旅变得有去无回。
空旷的楼道里回响着沉闷而又响亮的拍门声,我该庆幸这栋残破的楼房里已经几乎没有多少人住了,要不然一大清早就吵醒一片人来围观一个疯子一样的人不要命似的拍打着一扇可以已经空空如也的小公寓的大门,想必是个很好笑的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