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自觉地挠挠头有些不知道从何说起,想了半天才组织好语言,卿筱曦倒是很有耐心地一直等着我开口。
于是我清了清嗓子开始娓娓道来:“其实这些年我也没经历什么大的波折,毕业之后就和我舅舅在上海一起合开了一家会计师事务所,最近我正在筹备开一家投资公司,大概元宵节之后就会开门营业。”我自动过滤掉了曾经在景齐工作的那一段。
卿筱曦听完之后明显不相信我的话,眼珠子转得那叫一个精明:“你不老实哦,有些重要的居然不告诉我。”
我当然要立马解释:“重要的我都说了,其他的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
卿筱曦马上接口道:“夏阿姨可是很自豪地告诉过我在衣尚最困难那几年是你一手撑起了衣尚的半边天,衣尚才可以渡过难关的。”
我笑笑:“我妈太夸张了,我只是做了一些自己该做的事情而已。”
“易尧。”卿筱曦突然很郑重其事地叫了我一声,我不由得和她对视,她浅笑一下又说:“小姨和夏阿姨都希望我们能够在一起。”
原本挂在脸上的笑容顿时就僵硬了,我想我现在的样子真是要有多傻逼就有多傻逼,我以为在知道相亲对象是卿筱曦之后可以用“高中同学久别重逢”这个幌子盖过今天的主题,所以我一直都避而不谈相亲的事,没想到卿筱曦根本就不上当,或者说她一直就是知道这场早有预谋的相亲,严重一点她甚至还参与了进去。想到高一那次卿筱曦和我表白被拒绝她表现得那样坦然我就觉得浑身都起鸡皮疙瘩,要真是这样她的心机就太深了,等了八年难道就是为了今天这场不知所谓的相亲吗?
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一个好的借口,我急了上来脱口而出就是:“不行!”
卿筱曦也是够沉得住气,我都这么直白地拒绝了她竟然面不改色,还对我循循善诱道:“我们结婚对衣尚来说是一次很好的发展契机,有了叶氏的支持衣尚在国内将再遇不到对手。”
“我对衣尚的现状很满意。”我只能嘴硬,因为我很清楚卿筱曦说的都是真的,以叶氏在中国服装业的影响力就算捏死衣尚也是不费吹灰之力的,要是得到叶氏的支持衣尚以后就真的是打遍天下无敌手了。
“可惜夏阿姨不是这样想的,难道夏阿姨没有告诉你她已经默许我们的婚事了吗?”卿筱曦笑得很美,但是说的话却字字句句都戳中我的软肋,“叶氏随随便便匀出一些订单给衣尚就够衣尚忙活的了,我记得当时夏阿姨接到那几笔订单的时候很高兴的。”
“别拿我妈来说事,我妈不是衣尚的总经理,她没有发言权。”我忽然觉得卿筱曦好可怕,以前她变幻莫测的脸迅速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我自嘲道原来卿筱曦还有这样一面,当年她只是没有在我面前展示出来而已,其实她有很多面我早就知道,只可惜不知道她威胁人的一面竟然可以这么可恶。
卿筱曦还是一脸无害的笑:“我有什么不好,你说出来我听听?”
“你没什么不好,只是我对你不来电而已,就像高中时候一样,要是对你有感觉我还用得着等到今天?”我沉住气说道,“我想这一点你心里也很清楚,只是不肯面对而已。”想了想我又补充道,“其实杜涵矞很好,这么多年来他都对你死心塌地的,我不相信你看不到,明明有那么喜欢你的人一直在等着你为什么还要做这些无谓的事呢?”
“别在我面前提他!”卿筱曦终于发怒了,清澈的双眼此时带上了一丝丝阴毒,“我叶珈毓想要的没有人可以阻止,他杜涵矞只不过是我养在身边的一条狗而已,而你尚易尧才是我一直追寻的目标。”
我被这样的卿筱曦吓了一跳,身子不自觉地往椅子里靠了一点,憋了半天才憋出一句话:“我没你想象的那样好,你之所以觉得我好是因为你一直都没有得到过,你要的只不过是得到那一刻的快感而已,事实上你根本就不是真的喜欢我。”
卿筱曦白了我一眼,不屑地说:“这些话我不想听,我只问你一句,你知不知道你拒绝我的后果?”
她这样不讲道理我也来了脾气,没好气地说道:“不管后果是什么我都选择拒绝。”
卿筱曦冷笑一声,以前那副乖巧伶俐的样子早已烟消云散,我几乎都怀疑她是不是患有精神分裂,要不然一个正常的人怎么可以拥有那么多不同的面?她的眼光一直定在我身上,停顿十秒之后她高姿态地说:“虽然衣尚不是上市公司我没办法通过收购衣尚的股份实现吞并,但是要想衣尚一夜之间跌入深渊从此一蹶不振还是有很多种方法的。”
我一听,卿筱曦这是想和我来浑的了,一时之间也没了主意,但是要我屈服也是万万不可的,以隽明天就会回A市了,我和他还有好长好长的路要走,怎么可以被半路杀出来的卿筱曦吃住?
强压住心底的慌张,我面上还是要保持淡定:“你以为你这样说就会威胁到我?”
卿筱曦自信地点头,嘴角的笑意很浅很浅,但是看上去却比修罗更加可怕:“是的,因为夏阿姨说过你是一个很孝顺的儿子,作为一个孝顺的儿子一定不会眼睁睁看着自己父母一辈子的心血毁于一旦的。”
“别把我说得这么高尚。”我不自然地偏过头,继续死鸭子嘴硬,卿筱曦太了解我了,她知道我不忍心看着衣尚倒闭,而她的确有这个能力,谁叫她是叶氏唯一的继承人。
忽然间卿筱曦的语气就软了下来,就像在和情人对话一样温柔地对我说:“易尧,既然你也说了我没什么不好,为什么不肯尝试着和我在一起呢?我是真心喜欢你的,要不然也不会过了这么多年心里都还想着你。”
“我能求求你放过我吗?”我已经找不到其他应景的话了,只能摆低姿态。
卿筱曦邪魅一笑,摇头,轻轻地吐出两个字:“不能。”
我“嗖”的一声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望着卿筱曦,微眯着眼告诉她:“那就随你吧,我还不相信你能一手遮天!”
叶氏的确有能力可以毁掉衣尚,但是我还不信她能一并把其他毫不相干的公司毁了,只要我找到张总,他一定会帮我的,那么卿筱曦想要吞并衣尚的目的也没这么容易实现,我就是赌她不会为了一个无关紧要的我而让叶氏元气大伤。
说完我猛地推开椅子就想走,卿筱曦只是面带笑意地看着我,问了我最后一遍:“你确定不要再考虑一下和我结婚的建议?”
“我怎么以前没发现你的脸皮这么厚?”我嗤笑一声,和卿筱曦对视,“作为女人还是矜持一点的好。”
“矜持?”卿筱曦笑着把头转向了窗外,一字一顿,“我以前就是太矜持才会让你觉得我可有可无。”
“既然这样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你自便,我走了。”和疯子谈判简直是自讨没趣,既然卿筱曦不肯让步那我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赶紧找到张总好好琢磨一下对付叶氏的事,所以撂下这句话我真的就迈开步子朝咖啡厅的门口走了。
直到我走出五步开外卿筱曦才在我背后幽幽地开口:“你不想知道当年夏以隽坠崖的真相吗?还有几年前衣尚被逼将市场转移回国内的真相?还有毕业前夕夏以隽改填志愿的真相?当然,你要是想知道其他的真相我也会竭尽所能地为你解答的。”
我顿住了身形,卿筱曦的话犹在耳边回荡,这些真相曾经是我最想知道的,但是现在已经显得没那么重要了,所以我摇了摇头并没有回转身,淡淡地说:“不想知道。”说罢继续往前。
“那么你和夏以隽同性恋人的关系呢?这样的筹码够大了吧?”卿筱曦又说,语气里带上了些许嘲笑的成分。
这一次我是再也迈不开步子了,周围好奇的目光也定在我身上,让我如芒刺在背,木偶般定在原地挪不动分毫,心里的恐慌空前绝后,她怎么会知道我和以隽的关系?究竟是哪个地方出现了问题?
第五十四章:爆发(上)
“就知道你会忌讳这个。”卿筱曦笑着上前来亲热地挽住我的手臂,小鸟依人一样把头靠在我的肩头,语带顽皮地说,“早知道这样你一早就接受我不就好了,非要我使出杀手锏才肯屈服,真不乖。”
我已经无力和卿筱曦耍嘴皮子,只是不着痕迹地把她从我身上扒拉下来,不带任何情感地说:“不是说要告诉我真相吗?”
卿筱曦被我甩开也不觉得被少了面子,还是淡淡地笑着盯着我的脸看,被她这样看着我简直想夺门而去,但是我知道我不可以,卿筱曦抛出这个筹码我不得不顾忌,她开始和我来真的了,我不能让她把我和以隽的关系公诸于众,我要好好地保护以隽不让他受到伤害,所以目前我只能妥协。
“先陪我去吃饭吧,我饿了。”卿筱曦仰着头,做足了一个正在撒娇的女朋友的样子。
我的拳头攥得紧紧的,掌心传来指甲嵌入肉中的刺痛,我在控制自己不要在这种关键的时候掉链子,咬了咬牙,我无奈点头:“你想吃什么?”
卿筱曦见我的态度松动了不由得笑得更加开心,又想上前来挽我的手臂我立马就后退一步躲开了,她看了我两眼无所谓地耸耸肩也不和我磨蹭了,招手叫来侍者买了单就大步朝门口去了,我紧紧跟在她身后生怕她一个反悔就翻脸不认人了。
卿筱曦没有出希尔顿的大门而是进了电梯上到位于五楼的西餐厅,我也跟着进了电梯,一路无话地来到西餐厅,卿筱曦招手叫来侍者点了一份西冷牛排,她似乎终于想起了我还坐在对面,这才抬头问我:“你要点什么牛排?”
这种情况下我怎么吃得下,只能摇了摇头:“我不饿,你吃吧。”
“一个人吃饭有什么意思?”卿筱曦横了我一眼,然后把菜单还给站在一边等着的侍者,“两份西冷牛排,五分熟,再来一支康德酒庄82年的红酒。”
侍者接了菜单下去了,卿筱曦这才开始发难,语气很不好地冲我吼道:“和我一起吃个饭有这么丢你的脸吗?”
这个话题争论下去就没完没了了,我只能淡淡地摇头:“不是,我是真的不饿,你别误会。”
或许是我没和她顶嘴她感觉气顺了一点,也不说难听的话了,只是坐在椅子里闷着不说话,侍者把红酒送上来她才起身倒酒,还倒了一杯推到我面前,脸色比之刚才好看了很多,语气也不那么生硬了:“试试。”
我点点头端起酒杯抿了一口,卿筱曦这才露出了她的招牌笑容,朝我举了举杯:“这一杯我敬你,敬你这么多年都还有本事让我对你念念不忘。”
我尴尬地又举起了高脚杯,却无论如何都接不下去这句话,只能沉默着又喝了一口,卿筱曦勾了勾嘴角,有些嘲笑的意味。
一杯酒喝完,牛排也送上来了,我不禁觉得松了一口气一样,幸好这个时间点还没有太多人来就餐,否则我真不知道要是我和卿筱曦闹开了会有多少人来看笑话。
也不知道卿筱曦是真的饿了还是假的饿了,牛排一上来她又不说话了,只是自顾自地吃着牛排,现在我是受人钳制总不能去打断她吃饭,所以我想着等卿筱曦吃完之后再问问,看这件事情还有没有转圜的余地。
上好的牛排摆在面前就算我不饿也得给卿筱曦这个面子,所以我也拿起刀叉小口小口吃了起来,吃到一半实在没有胃口了就放了刀叉,这个时候卿筱曦也吃得差不多了,她看了我一眼,似乎挺满意我的表现。
“怎么不开口说话?”卿筱曦放了刀叉,双手交叉撑在桌上笑着问我,“这可不像你的作风。”
我苦笑一下,这个时候也没必要装作若无其事了,只能诚恳地请求她:“那件事情你能不能不要张扬出去?”
卿筱曦饶有兴致地挑了挑眉,笑着反问:“哪件事?”
我被噎得差点就绷不住要掀桌子了,但是仅剩的理智告诉我一定要沉住气,我尝试着深呼吸了几次才觉得缓过劲儿来了,藏在桌下的手放在膝盖上差点没把膝盖骨捏碎。
憋了半天我才憋出一个不算笑的笑,看着桌子对面的卿筱曦咬紧了牙说道:“就是我和夏以隽是同性恋人的关系这件事。”
“哦,这件事。”卿筱曦摆出一副认真思考的样子,如果不是因为她手里攥着我和以隽的把柄我早就冲上去给她漂亮的脸蛋儿上狠狠来几个巴掌了。
现在我只能装孙子,尽量不惹卿筱曦生气,调整了一下脸上的表情我继续说道:“对,就是这件事,你看……”
我话还没说完就被卿筱曦毅然决然地打断,她收回手舒舒服服地斜靠在椅子里,望着我看,脸上丝毫没有波澜,半分钟之后她吊足了我的胃口才说道:“那件事情我们先不谈,我们先谈谈我们都很熟悉的事。”
“好,你说。”我点头,“我洗耳恭听。”
卿筱曦云淡风轻地笑笑,拨了拨胸前的长发才缓缓开口:“你和夏以隽的关系我早在高一的时候就知道了。”
我情不自禁地瞪大了眼睛,心说这怎么可能?
“你不要这么诧异。”卿筱曦摆摆手示意我稍安勿躁,“还记得高一那次元旦文艺汇演吗?”
我点头,卿筱曦继续说:“就在那次之后的庆功宴上,我不小心把你烫伤了,夏以隽扶着你去厕所里处理伤口,你们以为我没有跟来,事实上我当时就在外面,飞快地跑到药店去买回烫伤药之后我就一直躲在厕所门口,你们说的话我全部听得一清二楚,甚至你亲夏以隽我也看到了。”
“你怎么……”我想开口说点什么却发现我什么都说不出来。
“你想说我当时怎么表现得那么镇定,就像什么都没听到什么都没看到一样?”卿筱曦掩嘴笑了,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两条狭窄的缝,就像一个害羞的孩子一样,但我清楚地知道她不是孩子,她早已超脱了那个范畴。
我没有再开口说话,因为我已经没有话可以反驳,卿筱曦原来从那个时候就知道了,那么很明显从那以后她在我面前的表现全都是做戏,我怎么会忘记卿筱曦最擅长的就是演戏,她当年参加那么多表演大赛都获得大奖可不就是最好的证明?
“呵呵,你不记得我最喜欢的就是表演吗?”卿筱曦见我不说话更加志得意满,“高中三年我其实也装得很辛苦,但是我知道我必须得装,要不然戳破一切我就没有机会了,我喜欢你,从高一开学那天见你第一面我就开始喜欢你,但是你一直都给人一种生人勿近的感觉,你知道我有多辛苦才忍住不去烦着你吗?直到那次向你表白失败之后我就知道我不能再坐以待毙了,为了得到你我可以做任何事,比如用尽一切促成蔓霖和夏以隽在一起,比如用卑鄙的手段威胁夏以隽离开你甚至逼死他,比如用计逼衣尚不得不将市场转回国内,比如利用你妈对我的好感来进一步达到我的目的,比如……”
“够了!”我低吼一声,红着眼怒瞪着面前这个漂亮得不可方物的女人,“我从来没有想过你居然这么可怕,我一直都是真心对待你这个朋友的,我以为你也是把我当朋友的,没想到你一直都在算计我,都在算计以隽,你太卑鄙了!”
“是,我承认我很卑鄙,这一点不需要你来提醒我。”卿筱曦还是一副不痛不痒的样子,“但是我不这样做你又怎么会被我逼到今天这样的死角?难道你想看着夏以隽被所有人指指点点?你们是舅舅和外甥的关系啊,你到底有没有想清楚,你们这样做会伤害多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