习贯打断了他：

“我早知道我们的相处方式有问题，而且越来越亲密。如果我早点儿能察觉到的话……”

“习贯！你听我说！我是认真的！我甚至想和你过一辈子！没骗你！我就是怕说了吓到你……”

“……”

温染见他不说话，更急了：

“……你别这样儿……哪怕不行，你也不能不理我，我们还能像以前那样儿！我绝不会有别的企图！你不答应就算了……”

“你也让我想想……我……”

“……你是不是讨厌同性恋……试试不就知道了……？”

“……不是……我也不是对你反感……我……”

温染没听见他说什么，只看他嘴一张一合，然后似乎着了魔一样，用手强掰过他的下颚，吻了上去。

习贯的话消失在唇间，他震惊得睁大了眼睛。

那个吻很温柔，没有半分的侵略意味，轻轻地撬开他的牙齿，慢慢刷过齿列，然后与他的舌头缠绕。

习贯愣住了，不知该怎么做。想推开他，却又想起他刚刚的表白，没忍下心。

这个吻持续了很久，直到两个人都喘不过气才停止。温染与他头贴着头，鼻尖对着鼻尖，亲密的问他：

“有没有感到恶心？”

习贯摇摇头，有些眩晕，腰软的直不起来。

温染搂着他回到床上，两个人盖了一条被子。温染强硬的态度让习惯放弃挣扎，乖乖被他搂着腰，整个抱在怀里：

“睡吧。”

习贯没有动，但眼睛依然是睁着的，心跳也很快。他的确不讨厌那个吻，甚至吻后让自己跃跃欲试。他也不讨厌温染，更喜欢他无微不至的呵护。他会为温染的失落担心，会对他不忍，会为他心痛，更厌恶他冷落自己……

……那这是不是代表……自己也早喜欢他了？！！

习贯被这个想法吓了一跳，但并没有动，只是依旧睁着眼睛，内心却是五味陈杂。

而温染，自然更是睡不着的。他觉得自己现在表白的确太唐突了，本应该再等等。他只是怕受伤，怕他拒绝，说以才会贸然的说出来。

万一他真的不理自己了怎么办？

温染忧心忡忡，觉得前途既不光明，道路也很曲折。于是越分析越睡不着，又不敢乱动。

因此两个人就这样自欺欺人，也欺对方的，躺了一夜。

温染起得很早，习贯则刚睡一会儿，朦朦胧胧的只是翻了个身。

他出去帮习贯放好水，挤好牙膏，又搭好毛巾。然后看了看时间，摸摸水不是太烫了，才去叫他起来。

习贯有意识的第一瞬间，就想起了昨晚，顿时不敢再看对面人的眼睛。

温染显得十分失落，这明显是在躲着自己，但顿了顿还是说道：

“我给你放好水了，去洗澡吧。”

说完就系上了手里的围裙：

“喝牛奶吃荷包蛋吧？”

习贯点点头，虽然尴尬，但看见他为自己事先挤好的牙膏，还是很感动的。

于是这两个人就沉默不语的，气氛僵硬的出了门。

第三十二章

林木森和这俩人一起走的时候便觉得奇怪。这昨天还好好儿的，今天怎么就不说话了？

他从后面悄悄拉过温染，轻声问他：

“你俩怎么啦？咋不说话了呢。”

温染望着前面的背影，苦笑道：

“我跟他说了。”

“说什么？”

“我喜欢他。”

林木森足足愣了三秒，一下子炸开了：

“你说了？！昨天？！这也太快了吧？！！”

温染继续苦笑：

“我也觉得太快了。”

林木森只觉得一阵无语，开始为他俩头疼起来。

到了班，大黄几个人也发现了他们俩的异常：

“习贯，你今天怎么没和温染亲亲密密啊？”

“滚。”

“别这么无情嘛，人家也是关心你。”大黄委屈道，努力继续恶心着：

“温染，你怎么也不理你家宝贝儿了，快哄哄习贯啊。”

习贯忍无可忍，一边怒视他一边在那儿咬牙切齿：

“大黄你是不是活腻味了？！再说一个字儿我就把你嘴给撕了！”

大黄不敢再惹他，跑去问林木森，林木森表示自己也不知道，于是他悻悻的缩回脖子，不再招惹习贯。

这一天下来的确十分尴尬，周围的人都察觉出气氛僵硬，但谁都不敢明说，生怕触到霉头。

放学的时候林木森提议去买吃的，因为第二天就是运动会了。他在超市里故意来来回回地走，只留下温柔和习贯。那两个人沉默不语，都只默默的往车里扔吃的，然后再默默地去交款。

林木森一看这也撮合不成，也是一百个没辙。

晚上的时候，温染就回自己家去了。习贯无比失落，觉得心中空空的，像丢失了什么，也觉得十分寂寞。

他拎着在超市特意给温染买的吃的，都是温染的最爱，计划着打破僵局，上去看看他。

而就在他上楼打算敲门的时候，发现温染正往外走呢，顿时一阵的六神无主：

“你干嘛去？”

温染看见他也是一愣，吸吸鼻子，便接道：

“我下楼去找你。”

他看习贯杵在那儿还是那么不自然，就打算自己主动些：

“你是来找我的？”

习贯点点头，却依旧没有看他。

温染又拿出钥匙打开自家的门，回头对他说：

“那正好，进来我家吧。你妈妈在家也不好说话。”

习贯只是僵硬了一下，便顺从的和他进了屋。

他站在门口换了鞋，踌躇了一阵，仿佛鼓足了勇气，抬起头看向温染：

“……那什么，我在超市买的，都是你爱吃的。”

温染看见他走过来，将一兜子东西放到自己怀里，也愣住了。只是下意识的喃喃道：

“真巧，我也买了你最爱吃的。”习贯看他也将手上的一袋东西，塞进了自己怀里。

两个人你看看我，我望望你，只觉得默契十足，不由得都笑出声来，之前的尴尬彻底打破。

习贯这一天也没见他这么笑过，只觉得都是因为自己，不由坐在沙发里跟他手足无措的解释：

“……我不是讨厌你……也不是拒绝你……只是不知道怎么面对……”

他停了下来，眼睛不再与他对视，声音也低了好几度：

“虽然是有人喜欢我……但我还没谈过恋爱……我不知道自己对你是什么感觉……”

还没等他说完，对面的人便已经欣喜的将他搂了个满怀，声音里是止不住的欢快：

“我知道！我都知道！只要你不在躲我了就好！这些都不重要！哪怕你不答应！只要你不躲我了就好！”

温染说的语无伦次，而习贯心中却泛起一股感动。他何尝这样失态，对什么都是温柔但也漫不经心的态度。

这足以表示他是真的在乎自己。

习贯不感动是假的。没想到那么多，只是觉得，能和这样一个人一直在一起，也会是一件幸福的事情。

不论前方道路多么曲折，都有这个人陪着自己，照顾自己，然后一起走过。

习贯突然感到很满足。从前也不是没有人说过喜欢他，但也只限于喜欢。包括于敏在内，他们不会有温染那样的包容，不会像他那样关心自己，更不会像他一样，真正将自己放在心里，捧在手里去爱。

从没有一个人这样，对自己付出过。

习贯觉得很幸福。他在这么年轻的时候，就碰见了这个人。没有错过，没有遗憾。道路虽然漫长，但足够自己享受和回报他一辈子的爱和疼惜。能在茫茫人海中，在一个适当的年龄，碰见一个让你无悔又愿去和他过一辈子的人，是多么的不易。

有什么东西，就在嘴边，呼之欲出。但被那个人紧紧搂着，紧的他吐不出半个字，也不再想说。

他只是，也回抱了他。没有那样令人窒息的力度，很温柔，有如情人的抚摸。又仿佛在传递一个答案，一个承诺。

第三十三章

那一夜，习贯是在温染家住的。他看着温染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最后竟然说自己去客房睡。习贯笑着阻止他，然后又摆出十分严肃的表情：

“就和我一起睡吧。我相信你的人格。”

温染马上不自觉地露出感恩戴德的样子，逗得习贯快要憋出内伤来了。

早餐是习贯带着温染回自己家吃的。林岚做得十分丰盛，还让他们好好跑。因为今天就是运动会了。

温染又帮习贯检查了一遍东西，生怕他落下什么。然后天刚蒙蒙亮的时候，他们就出发了。因为本身要求到的就比较早，再说体育场离他们家非常远，得横跨两个区呢，所以不得不早点出门。

他们换上了方队发的衣服。温染的贵族气王子装扮，又让林岚惊艳了一把，一直把他夸出了门，生生冷落了习贯。

他俩走到路口，和林木森汇合。三个人都是大包小包的。温染见这幅场景笑得直抿嘴，然后安慰道：

“没事儿，晚上的就没多少东西了，吃光就好了。”

习贯白了他一眼：

“好像你没身在其中似的，够轻松的啊。”

温染笑了，亲昵的又帮习贯理了理被车窗外的风吹乱的头发，眼神温和宠溺。

林木森望见径自打了个寒战，心里嘀咕着：昨天还尴尬的要死，这会儿又好上了。

唉……他默哀一般的叹口气，决定他俩的事儿自己再也不插手了。

一上午其实过得很快，习贯把自己的一百米跑完了，得了个第四，把他气得不行，磨了一中午的牙。下午是四乘一百米的比赛，习贯决定一定要讨个公道回来。

下午两点多一点儿，比赛就开始了。

林木森跑第一棒，将棒子给李铭的时候，是第五名。李铭奋起直追，递给习贯的时候还是第五。也有可能是上午站方队站的，从六点多一直站到快九点，现在还没缓过来呢。但是因为习贯上午跑了，所以此时显得更活跃更敏捷一些，他鼓足了劲儿，等快到的时候，已经是第三了。

而就在这时，习贯刚刚超过的旁边赛道的选手，使拐子在拐弯的时候给了他一下，接力棒刚交到温然手里，他一个不平衡，就在跑的时候摔了出去。温染当时眼睛就红了，上去就要开打，但是好说好歹被林木森拦下来：

“你快跑！现在还有机会！一切等跑下来再说！”

温染憋了一口气，还真是出奇的快，愣是保住了第三回来。

可等他回来，那边都已经打上了。习贯摔到了脑袋，校医过来给他检查，一直昏迷不醒。

温染当时就炸了，红着眼睛揪起那个给习贯使拐子的人就开始揍：

“我他妈让你动他！让你动他！小子你狂是吧！今天不打的你叫我爷爷！我他妈放不过你！！”

所有人都愣住了。温染向来温和有礼，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谁都没见他这么猛过。

而就在班里人愣神儿的时候，那边人已经将温染围得死死的了。

可就是这样儿，等老师赶过来将他们硬生生扯开，给习贯使绊子的那人也已经血肉模糊了。温染也是一身的血，被人架着在那儿狞笑，让对方班的人都毛骨悚然，更别说自己班的了。

这一架下来，温染还真不是一般能打，那么多人围他，他也就左手骨折，可对方，两个右手骨折的。其中使拐子的那人生生折了三根肋骨，左腿好像是摔倒了还是怎的，似乎是被温染踩折的。

习贯醒来的时候，眼前的场景变换数次，终于，他看清了白色的棚顶，以及闻到了浓烈的消毒水的味道。

他听见身旁有声音，很吵，不由试图分辨，然后看清了每个人的脸。

先是林岚的，带着惊喜和焦急。然后是林木森，大黄，李铭，陈卓，还有班里的几个同学：

“……我这怎么了？你们都在这儿干嘛……？”

“傻孩子！你吓死妈妈了！”林岚终于忍不住，将习贯一把搂进了怀里。

林木森几个人见他能说话了，也没有不认识谁的，不禁都舒了口气，给他解释道：

“你忘了？跑接力赛的时候，一个男的给你使了个拐子，然后你一个重心不稳就摔出去了，碰到了头，之后就没醒过。”

习贯模模糊糊是有那么点儿意识，但他只记得自己跑的时候，后半段儿就记不清了：

“那后来呢，比赛怎么样了？”

“哎呦，我说小祖宗，你还有心思关心比赛呢？先关心关心我们吧！”大黄见他一副清白样儿，就忍不住抱怨。

他这一说，习贯也就注意到了，所有人都青一块儿紫一块儿的，虽不是太严重，但脸上都有点儿挂了彩：

“你们这都怎么弄的？跟谁打起来了？”

他环顾了一圈儿，发现左看右看都还是少了个人：

“温染呢？他怎么没在这儿？”

那几个人碍于林岚在这儿，好歹没爆粗口：

“还不是帮你打架打的！给那个使拐子的小子一顿胖揍！”大黄意犹未尽的样子，恨恨的说。

“尤其是温染。他坚持跑下来也保住了第三。回来看你躺在地上还没醒，校医都来了，于是就怒了。一帮人围他愣是拦不住，给那死小子打断了三根肋骨，嘿，还折了左腿……”

习贯等不及李铭说完，赶紧抢了他的话：

“那温染呢？！他怎么样了？！”

林木森见林岚被医生叫走了，站起来帮他盖被子：

“还能怎么样，再能打的人被七八个围着也不可能没事吧……”

“你他妈的倒是快说啊！！”

“……也不算严重，就左手骨折了。”

习贯听了也是大呼一口气。是比他想象中要好一点。

第三十四章

习贯扯开被子，想要下地，却又是一阵头晕，跌回床上。

大黄上去赶忙把他往被里塞：

“小祖宗啊，你就老实躺着得了，这一动是吓得我肝儿都颤啊。”

习贯脸上一热，辩解道：

“……我是想去看看温染。”

林木森跟着趁热打铁，把他又按回枕头上躺好：

“知道你心疼他。可是他不更疼你么，手打完石膏就一定赶过来了。”

所有人都以为是个玩笑，全乐了。只有习贯的脸越来越红。

过了半个多小时，习贯都睡着了。病房只留下林木森和李铭两个人，其他人因为家太远，怕没车，都走了。

温染数着病房号，然后从门缝儿里望见了躺着的习贯。

他悄悄潜进去，李铭是彻底睡熟了，还有轻微的呼噜声。林木森倚着窗户正翻杂志呢，见温染进来，眼神直勾勾的盯着习贯，里面充满了担心：

“他怎么样了？”

林木森冲他比了个小声儿的动作，然后也轻轻说：

“刚睡着。已经醒过一次了，还吵着要去找你，急得不行。”

他看温染瞬间绽开的甜蜜笑容，不由暗自摇头，心道这小子还真是陷得不轻。

“你手怎么样了？”

“没什么，几个月的事儿。”

林木森耸耸肩，拉着他在另一张病床上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