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请您慢慢听我说。」鄂萧来到袁非身边，沈声说道：「我们的首领风神有强大的灵力，他能够操纵风和大气撕裂一切罪恶……对我们，他永远都是那样亲切与温柔，用他的力量保护大家……我们全族都非常尊敬他，也爱戴他。」

袁非耐着性子静静听下去，他知道鄂萧不会讲废话。

「一千年前，妖魔的宗主准备杀光世人，统治人间。风神大人为了阻止妖魔宗主耗尽了灵力，最后与那家伙同归于尽，还把大部分妖魔封印了。」说到这里，鄂萧神情暗淡，再也不见往日的笑颜。

袁非叹了一口气，伸手拍了拍鄂萧的肩膀，他觉得这样的事太玄乎，一时间感到非常意外。

不过看到鄂萧这样伤感，袁非心里忍不住微感好奇。

这件事如果是真的，那么鄂萧他们家族的首领的确很不起。但是现在事隔一千年，鄂萧这个年轻人的脸上，怎么还会有这样怀念与悲伤的表情呢？

「这一千年来，残留在人间的邪灵都不敢放肆，这全是我们风神大人的功劳。」鄂萧说到这里，脸上又禁不住露出自豪的神色。

察觉到这一点，袁非心里微微有些嘀咕，看不出来，为人温和沉稳的鄂萧，竟会如此看重他那位去世千年的首领。

「现在，妖魔们又开始蠢蠢欲动，因为他们宗主的魂魄再次降临人间。如果他复活，那些被风神大人封住的邪灵也会重返人间。」鄂萧说道：「所幸与此同时，我们终于察觉到，风神大人的灵魂也在这一世转生了。所以，那些妖魔鬼怪打算在风神大人恢复力量之前，将他杀害。」

「你的意思是……」

「不错，老师。您是我们首领的转世，在您体内栖息着风神大人的魂魄。」鄂萧说到这里，直视袁非的双眼，他的目光无比坚定，让袁非不得不相信他说的每一句话。

这个时候，被听到的事弄得头晕脑涨的袁非注意到，鄂萧已经单膝半跪在地板上紧紧握着他的双手，昂头紧紧盯着他的面容——

好像现在才是鄂萧第一次真正见到袁非。

「你……突然跟我说这些……」

「老师，我知道您一时间很难接受这个事实，但我说的都是真的。我最近感应到您体内风神大人的力量已经外泄。我想，那些东西也一定会注意到您的存在。」

「这么说，你来到我的身边，不仅仅是当编辑这样简单？」袁非喃喃问道。

「我必须保护您，直到您恢复前世的神力。」鄂萧说到这里，终于绽出了久违的笑容，「所以，我无法不对您尊重。我不可能按老师希望的那样，抱着普通朋友的心情来看待您。」

尽管明白他现在的处境非常危险，但是看到鄂萧的笑脸，袁非心里还是感到非常温暖。莫明其妙，他的心情放松了。

「或许你说的都是真的吧，因为十二岁以前，我能看到一些奇怪的东西。现在想来，那也是因为我体内……嗯，存在什么力量吧？」袁非沉吟，「不过最近十年，我已经没有那种力量了呀。」

说到这里，袁非把手从对方掌中抽了出来，「你确定你没有弄错对象？不会忙了半天，你认错了人吧？」

「老师，您总是这么爱说笑。您身上的气息，我永远也不会忘住，怎么可能会认错？」鄂萧失声笑道。

「可是，我没有你说的那么伟大会为世间做出牺牲，而且我身上也没有你期望的神力。我只喜欢有漂亮的情人陪着我，开开心心度过每一天。我觉得，我与你口中那位风神完全不一样。」

「一个人的性格改变了，但他的心不会变。」鄂萧笃定地说道：「老师，难道您忘了，您第一次约我逛街的时候，遇到劫匪。」

「没有忘啊，当时你露出了一手，漂亮地抓住了歹徒，而我……只差没有拔脚溜之大吉了。」

「那个时候我出手是为了帮助那名女士，但更多的，我不希望老师受到一点伤害。」鄂萧看着袁非，郑重说道。

「不管您现在怎么说，当时您在打电话报警的时候，却毫不犹豫地向那几名执刀的匪徒快步奔过去。如果我不抢在老师的前面将他们制服，我实在很担心，老师的冲动与好意，会让他们伤到您宝贵的身体。」

「喂，喂，喂，我没有你说的那么好吧？」袁非微怔之下立刻笑道。

「您的动作瞒不过我的眼睛，因为我无时不刻都在注意您。」

这个该死的小鬼，明明对他没有那个意思，但说起这种话来，却为什么让人感觉那么暧昧呢？袁非重重咳了几下，感到有些莫明的高兴。随即发现到这一点的他又觉得有些丢脸，为了不让鄂萧看出他在不好意思，袁非努力让他保持镇静。

「这么说，你来到我身边，不是单纯想当名尽职尽责的好编辑了？」

「我好不容易才找到您，当然要想办法留在老师身边了。」鄂萧的坦诚让袁非觉得很开心，他转了转眼突然叹了一口气，好像有些沮丧。

「老师，您怎么了？难道，您现在还怀疑我说的话？」鄂萧皱眉，「我知道这样玄乎的事，很难让人相信，但是……」

「不，你误会了。我只是在想，原来我们的相遇是你有意安排的。我还以为，我与一个美人有缘分，是命运把我们拉在一块。但现在看来并不是这么回事。」

「现在都什么时候了，您还跟我开玩笑？」鄂萧无可奈何地叫了一声，带着些急促，「老师的处境非常危险。」

「真的有那么危险吗？」袁非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随即想到刚才那个怪物，心里忍不住有些发寒，他突然又想到一事，「你长得这么不错，但平时却没有多少人注意，是不是你用法术对我们身边的人施加了暗示？让他们觉得你很普通？」

「您猜对了，我用过这样的法术，凡是见过我第二次的人，都会觉得我这张脸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因为这样可以让我更加方便呆在老师身边。不过，在这种危险的时刻，请您不要再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

「原来是这样啊，还真是可惜……」

「老师。」鄂萧突然微微提高声音，打断了袁非还想继续的胡说八道。

这声呼唤让坐在沙发上面袁非发现，刚才单膝跪在他面前的鄂萧不知什么时候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凝视着他，还把一只手放在了他的肩上。

「我会保护您，不惜一切。」

袁非愣住，一时间不敢相信他的耳朵。以往，都是他搂着那些美少年，情意绵绵地咬着对方的耳朵说着喜欢，也说着愿意爱护他们一生一世，只要他们愿意和他继续保持关系。

从来没有人像鄂萧这样，面对面看着他，掷地有声地对他说出这样的话。鄂萧的语声并不高，对方也没有很用力地吼出那些话，但是这个青年的眼神非比寻常的认真，无一不在表现，他真的很重视袁非。

脸上忍不住有些发烧，袁非不得不又用力咳了几声，掩饰此刻内心的悸动与愉悦。不管鄂萧出于什么目的对他说出这样的话，但从未被人如此在乎过，袁非仍然心跳加快，有些难以理解他现在的心情。

真是的，他又不是那些从来没有谈过恋爱的毛孩子，怎么会对这么一句简单的话有如此大的反应？袁非在暗地里嘲笑着自己，迫使他不动声色地面对鄂萧。

「那么，你会保护我多久呢？」该死，他什么时候需要别人来保护？故作正经地问出一个问题，袁非盯着认真的鄂萧问道。

「直到您这双漂亮的手，可以轻松自如地操控风与大气，我就可以放心了。不过到那时，我也会永远陪在老师身边。」鄂萧没有看出袁非眼角掩着的笑意，他缓缓拾起袁非的手，慢慢低下头，轻轻吻了吻袁非的掌心。

「喂，我已经年纪一大把了，你用错形容词了吧？什么漂亮？我看应该说你才是！不要随便拿老人家开心。」袁非破天荒脸一红，想缩回手，但鄂萧捏得很紧，所以他也乐得不动，顺便蜷了蜷手指碰碰鄂萧的手，当是吃回豆腐。

「这是我和老师之间的誓言，我一定会遵守。」

袁非刚想开口便听到鄂萧扔出这样一句话，他又被刹进喉里的气呛到，连连咳嗽，鄂萧的手立刻移到袁非的后背抚慰，温柔地替他顺气。

这时的袁非有了种错觉，似乎忠厚老实的鄂萧比他更会调情。抬头看向一脸严肃的鄂萧，明白对方并没有那个意思，袁非似乎轻轻松了一口气，同时深感不解。

他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以前也见证过太多，拥有过太多，根本不怕会失去什么，所以袁非不明白，他此时怎么轻易的被这样一句烂熟的台词感动？

誓言吗？这种东西，根本不值得人相信啊。

第三章：下

「好了，老师，请您快去休息吧。明天，我再仔细给您解释，而且我们以后要想办法让您体内的神力恢复。」

「如果你确定你没有认错人，那么你以后最好要有心理准备。」袁非一愣之后，轻声说道：「因为，我不认为我是你口中那个厉害的人。」

「有些事，不能只看表面。」鄂萧笃定地说着，收回了手。

骤然消失的热度，让袁非微微感到不舍。

不过，袁非当然没有把这种感觉挂在脸上，明明知道他现在的处境有可能真的非常危险，但袁非仍然带着无所谓的微笑面对一切——

他并不是真正漠视生命，只是因为此时有鄂萧陪在他的身边，袁非莫明其妙觉得心安，他感觉眼前这个人不会食言。

在这样的感觉中，袁非觉得那些向来被他认为是最无聊也是最没用的誓言，从鄂萧的嘴里说出来，似乎变得非常重要。

此后的日子，袁非觉得他好像活在过去的时光里。由于被那个没有脸的妖怪袭击，鄂萧极力劝说袁非暂时不要住在都市里，因为城市里的浊气会减少正气的力量。

这两个月，袁非被鄂萧请到郊外，住在编辑的家里，远远离开闹市。这样一来不会耽搁写稿，至少小说家的生活仍然在持续。

有时候，袁非真的有些怀疑，鄂萧带他来这里远避人群，只是为了让他更加尽职地完成工作？

不过这两个月，袁非没有写稿的时候被迫接受鄂萧的关照，开始学习运气之术，每天的时间都安排得非常紧，所以袁非也不能抱怨。

学习以前从来没有接触过的东西，还是如此玄妙，袁非觉得有些吃力。但每当看着鄂萧微笑着，耐心在一旁指导他的情形，袁非便无法说出放弃的话。

因为袁非看得出来，鄂萧表面虽然非常轻松，眼里却隐藏忧虑，对方在不经意看着他的时候，更是将这种情感暴露无遗。不过，袁非的目光飘过去时，鄂萧的脸庞一般会染上了一层温柔，瞧不出一丝异样。

袁非觉得鄂萧似乎真的非常担心他，这种被人无时无刻记挂的感觉，让袁非倍感温暖，但是慢慢的却让他心烦意乱。

先不论面对鄂萧这样俊美的人一直吃不到肚里，已经够让袁非憋火了；这两个月，他一直在鄂萧的教导下学一些聚气凝神的法门，这种事非常枯燥，让每晚习惯了游走在众多美人之中，习惯拥着美少年调情的袁非觉得很无聊。

最初袁非听信了鄂萧的话，有一半是因为事态似乎真的对他不利，他觉得学习一些护身之术也好；另一半原因却是袁非想利用学习的机会和鄂萧亲热。

谁想，鄂萧虽然比袁非小几岁，但他为人正经，做事认真，在传授的过程中不苟言笑，除了尽力想办法让袁非恢复前世的能力，他似乎连多余的话也不想说。

面对这样的情形，袁非从最初的兴奋渐渐变为沮丧，他觉得这样的生活非常无趣。

「老师，当心！」随着鄂萧一声焦急的叫咸，站在湖边的袁非愕然抬头，看到两个装着清水的皮囊从半空中向他头顶压下。

「哗。」皮囊击在袁非头上立刻破开，里面流出的清水让袁非全身湿透了。

「你真的确定，我体内有什么神秘强大的力量吗？」袁非伸手抹了一把脸，自嘲地问带着关切神情掠到他面前的鄂萧。

「老师，请别介意，您刚才只是走神了。因为通过这两个月的练习，我相信，您应该可以用气把刚才的水囊击开。」鄂萧柔声安慰，拿出一张干爽的大毛巾替袁非擦拭脸上的水渍。

「算了吧。自从上次遇到那个无面妖怪之后，我除了又可以看到一些奇怪的东西之外，并没有获得什么力量。」袁非从鄂萧手里抓过毛巾，向坐落在湖另一边的屋子走去。

这个地方，依山靠水，虽然风光不错，但是太冷清了。

「老师，您别急。慢慢来，我相信您会恢复前世的灵力。」

「先不说这个了。今天，你让我休息一下吧。」袁非冲进浴室，一边洗澡一边兴奋地提议，「我看，不如我们一块去城里喝一杯，如何？」

「老师，那样您有可能会遇到危险。」

「你不是说，会永远跟在我身边的吗？」

「但是……我实在不擅长应付那些地方的人。」鄂萧说到这里，看到袁非打开浴室的门走出来，身上松松地披着一件深蓝色的浴袍，裸露出大片光滑的麦色肌肤，走动间更是若隐若现地展示其修长健美的身体。

微微顿了一下，鄂萧深吸了一口气走上前，温柔地替袁非将松松垮垮的浴袍拉好，系上腰间的衣带。

「这种时候，天气已经不冷了。」袁非顺手将湿发抹了抹，笑问鄂萧，「你要不要也去洗一下，我们一块出去玩？」

「老师，请您别为难我了。」

「怎么算是为难？我也想和你一块出去放松、放松嘛。」袁非笑得非常无害，他拉着鄂萧的手来回摸着，趁对方垂头的时候使劲吃豆腐。

「其实我一直觉得很奇怪，说出来可能有些失礼……但是，我真的不明白老师为什么喜欢不停地更换情人。」鄂萧不动声色地抽回手，袁非奈何不了他，也只得作罢。

「这个么……我对着一个人久了会腻烦，相信人家也一样。所以我觉得我和他们倒不如在合得来的时候一块做快乐的事，分开的时候也互不亏欠。」

「但以老师的条件，要找到一个完美的情人应该不是问题。我个人觉得，老师以后还是少去那些地方为好。」鄂萧迟疑了一下，接着说下去，「像上次您被袭击那种地方，妖族最喜欢在那里徘徊了，因为它们控制不住欲望。」

袁非听鄂萧说到这里，忍不住低头看了看手指，被Cat咬到的地方还有一个深深的印迹。他想，如果不是那个美少年约他在酒吧后面等，或许他也遇不上那种东西吧？

鄂萧顺着袁非的目光看过去，他目光微闪，上前捧起了袁非的手掌，垂首轻轻在小说家的指尖吹了口气。

这个动作在近段时间里经常出现在鄂萧与袁非之间，好像只是一种习惯，鄂萧每天都会安抚一下袁非的伤口——尽管那里已经不痛也不会流血了。

袁非当然没有拒绝鄂萧的好意，他对鄂萧眼里闪烁的怜惜与不可捉摸深感新奇——以前，都是他用这种目光和亲昵的动作与那些可爱的美少年调情，从来没有人像鄂萧这样待他。

尽管袁非拿不准鄂萧心里究竟是如何想的，但他想找机会吃掉眼前这个看起来非常可口之人的心思，却是越来越强烈了。

「如果我身边的人是小鳄鱼的话，我想我会试着过几天安分守己的日子。」

「请您严肃一点。」鄂萧无奈地摇摇头，接着正色说道：「那个孩子，我想您以后最好少与他单独见面。」

「哦？」袁非颇有兴致地挑了挑好看的眉毛。

「他咬老师的伤口有些古怪，而且上次若不是他，老师也不会在那种地方被妖怪袭击……」

「唉，真遗憾。我还以为小鳄鱼吃醋了，所以才不许我和那只小野猫再见的呐。」袁非耸耸肩，露出一副非常失望的神情。

「老师！您为什么一直拿这种事开玩笑？」鄂萧轻轻皱皱眉。

「没办法啊，谁让我天生就那么不正经呢。」

「没有人生来是这样。」鄂萧笃定地说着，望向袁非，「我相信，老师也不是真的像您说的那样，毫无原则地在人群中游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