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生——洛子归
洛子归  发于:2014年02月0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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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桐站起来拉他:“不知道是夸我还是损我!走啦,我可是公众人物,在街边摊吃东西多危险,被发现了怎么办?你想让我的粉丝今夜不眠,追到我家门前去?”

裴照心想这里谁认得出你?付了钱跟在他身后,午夜的大街上,寒风凛冽,两个人的影子被路灯拉得很长,凌桐停下来,把围巾绕在裴照颈上,自己翻出毛衣领子遮住半张脸,笑道:“好冷呢,真后悔没开车出来。”

“是你要体验平民生活的,现在打车走?”他嗅到淡淡的香气。

凌桐摇头:“不要,我们走着去你家。”

“这时候还去我家喝茶?”

凌桐看了看他,唇角弧度完美:“我想明天吃你家的早饭。”

“我的协议里不包括这一条。”

“那就加啊!”

“我的早饭很贵。”

“我觉得值啊!”

“留宿另收巨额费用。”

“但我很有钱啊!”

裴照停住,颇有些无奈地望着他说:“其实我是在拒绝。”

凌桐看着他微笑,裴照顿时生出不好的预感。果然他伸手从兜里掏出一物,用力掷进路边围墙里,那边正是建筑工地。然后他无辜地摊开双手,说:“钥匙丢了。”

他眯着眼睛,得意得像个孩子,裴照望着他笑而不语,忽然伸手掏出手机说:“我打给陈姐。”

凌桐点头:“快打快打!陈姐跟她老公关系刚有缓和,你尽管去打扰他们好了。”

于是凌桐笑嘻嘻地跟着他回家。

在他的要求下,裴照首先为他做了顿宵夜,待他用过餐洗过澡钻进被窝,才轮到收拾自己。浴后去房间拿被子,凌桐侧身躺在床上,风情万种地斜眼睨他,浪声道:“还不过来伺候大爷?”

裴照忍不住笑出声来:“反串花魁也就罢了,怎么台词也念错?”

凌桐眨眨眼,掀被子下庆,投入裴照怀中,颤声道:“官人一走月余,奴家等得你好苦哇!”

裴照玩心亦起,挑起他的下巴,笑道:“烟花风月地,从来相思易断肠,你这女子好痴!”

凌桐幽幽长叹,松了手一寸寸往后退,甩着不存在的水袖,身段柔美,“不曾想官人这般无情!”他跌坐在床上,继续用不存在的水袖揩拭眼角,侧过头,痴痴怨怨地望着裴照,眼里万点波光,汇成一线落下,轻声吟道:“冷雨凄风愁煞人……”

裴照笑了,“别闹了,还真哭。”但凌桐的眼泪似乎擦不净,他低下头看他,那些悲伤是真的。裴照犹豫了一下,他已经倒在他怀里,裴照正在组织安慰的语言,不料这人偷偷露出笑容,翻身将他压住。

“你为什么总是上当?”他大笑,泪痕犹在,瞳仁亮得像两粒琉璃珠。

裴照伸手摸摸他的脸,湿冷的一片,喃喃地说:“我不知道你连哭也是假的。”

凌桐伏在他身上笑道:“哭算什么?演戏的时候,还有假死呢,难道也是真的不成?”

裴照叹了口气,推开他要起身。凌桐压住他不放,手指划过他的脸庞,伸出舌头,从他颈侧一路舔到耳垂,眼神迷蒙地望着他,轻声说:“你的心跳得很快。”

闻言裴照心脏漏跳一拍,奋力推开他,开了柜子拿棉被,语气不可谓不狼狈:“再闹把你赶出去!”

凌桐钻进被子,趴在床上笑:“我不反对,若你舍得让我受冻。”

裴照恨自己一时不察,带了妖精回家。

“你睡哪里去?这床够大了呀……”得了便宜的人还在喋喋不休,裴照忍无可忍,折回来一字一顿语道:“凌桐,人不会无缘无故掉眼泪。就算你在演戏,我这里没有芥末膏辣椒粉眼药水,所以说,你是想起了什么?”

凌桐终于止声,灯灭了,四周静下来。

裴照躺在沙发上,不后悔刚刚出言刺他。这个恶劣的家伙!他摸了摸发烫的耳朵,愤愤然熄灯睡觉。

半夜他起来一次,到底是不放心。凌桐睡相不安稳,手脚打在外面,睫毛纤长,嘴唇微微张着,他觉得他此刻像个孩子,玩闹了一整天,被哄上床,终于在睡眠中恢复纯静柔美的本相。

他替他拉上被子,凌桐动了动,嘴里哼了声,没有醒。裴照轻轻走出去,不由苦笑,难道自己照顾人成了习惯,这样一个明星,光彩照人,飞扬佻达,若是他当得起柔弱一词,消失在他身边的那些漂亮男女,岂不统统愧死?

他睡不着,又想起刚看的电影。浮现在眼前的,是隔了几年他在街上偶遇母亲那一段。她已不是雨夜分别时的容颜,她怎么会出现在这个地方?怎么会穿上布衣?怎么会这样憔悴?他不敢认,跟着她穿过几条街道,眼里噙着泪。确认了又不敢喊,一个“妈”字已经出口,又生生咽下去,含混的尾音散在小巷里,正午的阳光那么好,他看见她鬓角生了白发。两个人木然地站着,身边人来人往,他等她先开口,眼里有期翼、幸福与悲伤,她转身离开,他固执地跟着,跟她到了借住的小屋。她不说话,端了碗水给他,他喝了一口,水里放了糖,他品出了甜味,瞬间红了眼眶。她叫他的小名,有一点犹豫,有一点试探,于是他的头埋得更低了,眼泪落在水里,轻声说:妈,我饿了。

裴照拉起被子蒙住头。

两人一早便出了门,将凌桐伪装成路人,直接去了公司,裴照找人替他换了锁,凌桐给了他一把钥匙。

郑鸿已知裴奶奶情况,打电话给裴照让他不要担心费用的事,他已填了张支票过去,裴照说好意心领了,但钱不能收。

他便在那头嚷起来:“我知道你的性子,什么事都自己扛,不肯让人帮忙。我又不是外人啦,她也是我奶奶好不好!”

裴照微笑:“自从遇到你们,不知受了多少恩惠,欠得太多,教我良心不安。”

郑鸿大喊:“那你就以后再还就是了!先用着!再啰嗦以后我儿子不认你做干爹我姑娘不给你做儿媳!”

“哇,要不要这么狠?”

“当然!”郑鸿笑了起来。

挂了电话裴照继续深思,双手撑着脑袋发愣。陈姐悄无声息走了进来,将一只牛皮纸袋扔在他面前,坐在他对面,但笑不语。

“什么情况?陈姐你笑得这样诡异?”

陈姐扬扬下颏,示意他打开来看。裴照拆开袋子,一叠照片落在桌上。

陈姐倾着身子观察他的神情,笑问:“感觉怎么样?”

裴照咽了口唾液,回道:“不错。像素很高。拍得很有艺术感。”

“我也觉得温馨,”陈姐拈起一张递给他,“系围巾什么的,已成冬日偶像剧经典画面。”

“这张二人携手从路边排挡出来的,很有生活气息唉!你瞧,普通男女这样做,是生活,换成美人儿这样做,那就是艺术。”

陈姐又翻了一张,指给他看:“冬夜散步,嬉闹说笑着一同归家,又何俱天寒地冻?”

裴照无言,低头喝水。

陈姐笑眯眯地指着照片上的一个男子问他:“可为什么这个人很眼熟?”

“昨晚陪他去电影院看了《沉浮》,结束后他去了我家,他钥匙丢了。”

“哦?”陈姐还是笑,“观感如何?”

“极好,观众反应也不错,有机会拿大奖。他在里面的表演很不一样。我觉得他可以再挑战其他角色,更难更复杂的。”

陈姐点头,作深思状,忽然凑近他笑道:“但你为什么脸红?”

裴照慌忙解释:“真没有什么!你别误会。”

“我并没有误会,”陈姐将照片理成一叠,托着腮说:“但是有记者拍到了这些,一旦公布,相信的就是大众,届时小裴你名声铁定大响。”

“陈姐,下次我会注意。”

陈姐看了他好一会儿才站起来,淡淡地说:“幸好那家报纸的主编是我多年好友,预先通知了我。大家各在其位,情谊再深也要付出代价,你可知我用什么去换这则新闻?”

第12章

“本届金叶奖凌桐的独家采访权。”陈姐伸手抚弄窗边一株散尾葵。

裴照盯着晃动的绿叶,没有说话。

“还有,”陈姐转过身,慢慢地开口,“张云佳夜会柳风堂五爷。”

裴照一惊:“不是吧?”

陈姐冷笑:“你不用觉得有愧,这是上头的意思,橙子这么做自然有她的考虑。”

“女星私会富商很平常,但与黑社会的纠葛多少要遮掩些,偏偏又是柳五爷,这样曝光对她负面影响太大,一姐位置恐怕不保。”裴照替她担忧。

“张云佳要的太多。自她红了以后,负面新闻不断,若不是公司替她摁着,她那玉女形象保得住?再说她已私下同‘神世’商谈合约,舍弃她是理所当然。近来陈琦人气很高,公司已计划由她取代。”

裴照不想说“残酷”这两个字,凌桐不需要面对这些,干净自在演戏,真是他命好。凌桐向来无所谓绯闻,而自己能从中脱身,那是她们存心保护,心里不是不感激的,因此低声道了谢。

陈姐拍拍他的肩膀,笑了笑说:“事实就是这样,能将她捧上位,也能将她摔死,她再红,也是一个人,身价高到天上去,卖的不过是皮相。喏,你也知道她那演技!”

陈姐私下说话向来犀利,不过这样评论,倒像是有私怨。裴照问她:“陈姐,可否请教缘由?”

“凌桐好脾气,由着她利用,这女人有了好去处立即抬脚走人,一边还要凌桐继续爱她,哪有这等好事?饭桌上见着富商政要,恨不能把胸挺到人家鼻尖上去,也不管人家是不是胡子稀疏头发掉光,哪有一点廉耻?”

裴照被她逗笑,说:“毕竟是个女人,别说得太难听了。”

这时凌桐悠悠然踱过来,裴照赶紧将照片收起,还是被他瞧见了,问道:“收什么呢?”

裴照说:“陈姐刚给的工作表,你下个月很忙。”

凌桐跳到桌上坐着,两条长腿晃荡起来,望着陈姐哀叹道:“无良经纪人,就知道压榨我!”

陈姐骂他:“还有谁比你更闲?不上电视,不肯录歌。高兴了就演几部戏,不高兴了往哪里一躲,美其名曰避世,没人比你更逍遥了!这么好的条件,你怎么一点都不积极?我倒要问你为什么进娱乐圈?”

凌桐耸耸肩,理所当然的口气:“美人多啊!而且好勾搭。”

陈姐绷不住笑了起来:“小心桃花债惹多了,反被人收了去!”

裴照假装没注意到她有意无意瞥来的目光,凌桐潇洒地拨拨头发:“裴照,我这会儿闲着呢,陪我看东西去。”

裴照冷冷看他一眼:“自己去,我还有事。”

“这么绝情?”凌桐换个角度继续进攻,“公事唉!你得陪我一起去。协议里有这条款吧?你不去便是违约喽。”

裴照摊开一只手:“那就违吧,用你昨晚借宿费抵违约金我还有余的,拿来!”

凌桐一巴掌狠狠拍在他手心,讪讪地走了。裴照笑着抬头,正对了陈姐若有所思的目光,居然没来由地心虚。

陈姐出了门又折回来,笑眯眯地说:“我尤其欣赏系围巾那张,不用修,直接能做电影海报。”

裴照将额头抵在桌上,狠狠磕了两下。

隔天裴照生日,郑鸿夫妇接了他一起去看奶奶,拎了许多食物过去。奶奶无甚精神,靠在床头看着他们。蛋糕插上蜡烛点了,三个人都闭着眼许愿,吹熄了分食,奶奶也吃了一小块,笑着说:“照儿,明年大概不能陪你过生日了,我把将来的祝福一并说了吧,你们三个啊,要一生平安喜乐、幸福美满。”

裴照心里凄惶,叶灵先嚷起来:“我刚刚许过愿了,奶奶能活一百岁!”郑鸿亦在一边宽慰她,两个人唧唧咯咯说了一阵,将她逗乐。裴照依旧不安,出去时先问过医生,知她最近情况稳定才略微放心。

回去时他在超市下车,买了东西慢慢往回走。冬日冷清,月光稀薄,两边商铺亮着灯火,橱窗里的衣物样样寂寞,裴照心里盘桓着一个声音,那声音被寒气冻得生硬冷倔,固执地重复着说,你就要失去你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

这预感不是没来由,所以他恐惧。驱赶不走的小恶魔,潜在他心里已经很久,每回都被他狠狠压下,可它近来活跃得很,冷酷地恶毒地时时现身,他无能为力。

阿诚吃过宵夜悠悠踱步回家,不意瞥见路边长椅上坐着一个人,职业的敏感促使他立即停步。

年轻男子的脸庞像是绽在夜色中的一朵白莲花,眉目间的忧伤如有形质,水一样漫过来,瞬间浸透他的心肠。

他飞快地走过去问他:“你可记得我?我是阿诚!”

裴照慢慢抬起头,说:“我记得。”

阿诚热切地问他:“裴先生,来我家坐坐可好?离这里不远的!”

裴照想要拒绝,可是阿诚已经不由分说拎起他的东西,带头走在前面了,他只得起身跟上,说:“叫我裴照就可以。”

阿诚家里很乱,趁他去倒茶的工夫,裴照在客厅里转了一圈,角落放着一张工作台,上面堆了许多杂物,他随手翻了翻,心道原来阿诚这样有名,拿过这么多奖。

阿诚端了茶来,兴奋地冲进另一间屋子,拿了皮尺出来,朝他身上比划,边量边记,裴照被他弄得不知所以然,笑道:“难道你不光拍照,还兼做衣裳?”

“看情况,比如凌桐为我拍照的话,衣裳都是我亲手缝制,他挑得很!”阿诚飞快看了看纸上的数字,点点头,“凌桐高你两公分,别的基本一样,太好了!”

裴照不知好在哪里,阿诚也没有解释的意思,笑嘻嘻地看着他说:“请用茶。”

裴照坐下来喝茶,阿诚又钻进里间,一会出来:“裴照,你有没有兴趣当我的模特?我正在筹备摄影展,主打人物。”

“可是……”

“我已经邀了凌桐,这期我要做点不一样的,所以,也请你做我的模特。”他伸出手,递上支票,“这是酬劳。”

裴照扫了一眼数字,不动声色地接过,半开玩笑地说:“我不拍裸照。”

阿诚见他应了下来,兴奋地连连摆手:“当然不会!相信我,我会把你拍得很特别!”

“多谢。” 裴照起身告辞。

不日凌桐得了消息,寻到裴照办公室,问道:“阿诚在玩什么花样?”

裴照一愣,答曰不知。凌桐狐疑地看看他,转头问陈姐:“你弟弟有什么阴谋?”

陈姐理头看报,眼都不抬:“臭小子神魂不定,我一年难得见他几回,你问我?”

很快到了圣诞节,这天下午,许多人涌进凌桐山里别墅,喝酒唱歌,玩得很疯。裴照被吵得受不住,一个人出来透气。陈琦站在门外接电话,神情不悦,裴照等她挂掉电话才走出来,慢慢朝山道上走。

身后有人跟着,他回过头,陈琦连棉衣都没穿,缩着脖子拢紧了衣领,跺着脚笑道:“我出来醒醒酒,没妨碍到你吧?”

裴照解了大衣给她:“回去吧,别冻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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