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生——洛子归
洛子归  发于:2014年02月0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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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言裴照果然泄气,翻身下来躺在他旁边。

外面阿庆“砰砰”地砸门了:“还没结束?凌哥你悠着点呀,裴哥下午还有事咧!”

裴照脸一下又红透了,将凌桐蹬下床去,拿毯子蒙住头。

真不敢相信,自己就这么轻易原谅了他。

“仅此一次。”裴照心烦意乱,掀开毯子说了一句。

“我保证。”凌桐允诺,套上衣服出去轰阿庆。

裴照望着天花板出神,问自己为什么会爱上他。

起初毫无例外是被他惊人的美貌吸引。他发现人们总是追逐着他,而他虽与人近在咫尺,犹然若即若离。奇怪他为什么总是笑,看多了才明白,笑容于他是层面具,内里情绪不为人知。有了好奇,便有了解的欲望,他就在这一天天的相处中,不知不觉把他装进了心里。

这二十多年,一直与祖母相依为命,关心别人成了习惯,或许凌桐贪图的,只是一份温情吧?裴照伸手盖住眼睛,若果真如此,又当如何?

第32章

当天下午,阿庆载着裴照去了杜家。

他却不知闹市中有这样一处静僻所在。

周围草木掩映遮住市井声,那幢带花园的二层洋房看得出是有历史的。若不是门前没有行人游客,他还以为是某位名人故居。

阿庆引他进了客厅便出去了。杜世豪正与丁伯下棋,见他来了,点点头请他坐下,又低头看棋盘。

立刻有妇人前来上茶。裴照接过来喝了一口,四下打量这厅堂。里头摆着成套中式家具,一桌一椅都是老物件,颜色暗沉下去,色泽反倒更加温润。角落里摆着立地式的自鸣钟,也是从前电影里才有的样式。

窗下放着一张木榻,几只丝缎靠枕摆在上面,用彩线绣了缠枝花卉与鸟纹,他觉得不像市面上出售的机织品,不由多看了两眼。

杜世豪已经下完棋,坐到裴照身边,丁伯对他笑了笑,默默走了出去。

透过窗户,他看见园里的花草郁郁葱葱的。厅里静得很,身边俱是旧物,光影在地上缓缓移动,时间忽然慢了下来,有一瞬他恍惚觉得自己置身百年之前。

“这床榻有些年头了,” 杜世豪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微笑起来,“我还记得小时候,站在木榻下面背诵诗文,我爷爷躺在上面闭着眼睛听,但凡有错处,他就睁开眼看看我,我二奶奶偎在一边替他烧鸦片泡子。这眨眼工夫,我都成老头子了。”

他转头看看裴照,前一刻还在回忆年少时光,因此目光分外柔情。裴照问他:“这么多年,这里还是老样子?”

杜世豪看了看四周,摇摇头,“我爷爷有三个儿子,后来分了家,我父亲接管外省产业,十二岁我就随他离开这里。两个伯父后来败了家,这房子也抵出去了,是我父亲把它赎回来的。之后还经了些风雨,现在也就这张木榻和我们坐着的一桌二椅是旧年物件了。”

闲话了一番,杜世豪请他去书房坐坐。靠墙两只玻璃柜里摆着十多把小提琴,细细看过去,才知他并非收集名琴。有些琴挺名贵,有些则很普通,不过无一例外都是老琴。

“我年轻的时候很喜欢音乐,也爱写点曲谱,你奶奶拉得比我好多啦!”他凭空做出拉琴的姿势,嘴角噙笑,望着琴柜缅怀往事,想了想又补充道,“真美,穿着长裙子。”

裴照想起奶奶,也笑了笑。

猛听门外有刹车声,裴照往窗外看了一眼,红色跑车上跳下一个女孩子,大步冲了进来:“爷爷!有帅哥来怎么不告诉我?还是阿庆对我好!”

阿庆追在她身后,大约是没拦住,这时往书房里探了探脑袋,没敢进来。

看得出杜世豪很宠她,眉眼都展开来还故意忍着笑假意斥责她:“小双,女孩子不要整天疯疯癫癫的!”

回头又对裴照笑笑,说:“两个孩子从小一起长大,胡闹惯了,我们不要理他们!”

这样的杜世豪,看上去只是疼爱孙辈的普通老人,慈祥可亲。

原来这便是阿庆心仪的女孩子,裴照不由打量起她来,小姑娘生得娇小玲珑,二十出头的年纪,一条马尾辫在脑后荡来荡去,笑容很甜美,两只大眼睛滴溜溜地转,甚是古灵精怪。

“我要在这里吃晚饭,爷爷快去吩咐张嫂多做些好吃的!”

杜世豪看了裴照一眼,笑了笑,果真出去了。

杜小双立即笑嘻嘻地蹦过来,围着裴照转了一圈,还伸着鼻子在他身上嗅了几下,忽然开口说:“你洗澡了!”

裴照微笑。

杜小双眼神一亮,上前拉住他的衣领往里窥探,裴照尴尬得很,喊了声阿庆。

阿庆晃进来,把杜小双拉远。

可是杜小双已经看出了端倪,激动得小脸通红,说:“你们和好了是不是?”

裴照整了整衣服,只觉得脸上发烫。

后来杜小双一直跟在他身边,话说个不停,完全当他是自己的客人。杜世豪没辙,索性走开跟老丁下棋去了。

小姑娘自来熟,很快便以朋友自居,出现在裴照家里。饭桌上与阿庆一同抢菜吃,饭后指使阿庆洗碗,看着他们两个一会儿吵一会儿笑,裴照觉得家里很久没这么热闹了。

假休完了他去公司,陈姐在凌桐休息室里翻资料,一见他就笑。

“美型就是不一样,你瞧瞧网上一片呼声!” 陈姐指着电脑屏幕,学女粉丝们尖叫,“在一起吧、在一起吧!”

裴照抿着嘴,低头喝茶。

陈姐凑过来打量他:“唔,脸色不错!休息了几天,元气补足了?还是有什么好事?”

他与凌桐的事情,陈姐怕是头一个察觉的,这时偏故意问他,裴照笑了笑没说话。

陈姐叹了口气:“前阵子你迷途知返,我还替你高兴来着,怎么才几天工夫又上了贼船?”

“谁是贼啊?”凌桐懒洋洋地接着话,倚在墙上斜着眼看他们,“是我撞他手里了好不好?”

陈姐忍着笑,瞪了他一眼:“好好对人家!”

她抱起东西飞快地走了。

裴照看着桌上的报纸,上面刊了一幅图。他倚着路灯,凌桐上来拉他,因为是偷拍,光线角度都不好,可是禁不住娱记大肆渲染,一段感情已然呼之欲出。

凌桐走过来,往图上瞄了一眼,笑道:“应该让阿诚来拍。”

此后常有他们的图片出现。其间陈姐出面辟谣,被人说成欲盖弥彰。有活动共同出席,两人也不避讳,照旧说说笑笑站在一处,舆论一致认为,他们不否认便是公开了。

陈琦已经跟他很熟,有时拿他开玩笑,假装遗憾地说,裴哥这样的好资源也被凌桐占了,让女人没法活了。这时陈琦还与柳三在一起,四个人私下常聚,很快裴照与柳三也相熟了。

裴照观察之下,发觉柳三与柳五的性子迥然不同,他冷静稳重,不大爱说话,戴着眼镜,斯斯文文像个学者,一点看不出竟是柳风堂的当家人。

而柳五他是再没见着,有回凌桐像是无意间对他提起,说柳五被重罚之后,当哥哥的又心疼,送他去国外散心了。

裴照不知为何柳三的手下对凌桐那般恭敬客气,疑心他俩从前是否也有一段,凌桐看出他的心思,解释说,不是那么回事,他与柳三是过命的交情。

接触得多了,裴照才察觉到凌桐异与往日的地方。

比如他与柳三会定期见面,两人关着门,外人一律不许靠近。比如他每月会收到一封来信,但他从来不看,直接扔碎纸机里。比如他不接凌橙唤他回家的电话……

而之前他从未注意过这些细节,那是因为凌桐不让他有机会见到。

裴照有种感觉,似乎这回,凌桐才从心里接纳了他,许他靠近自己,亦将他介绍给老友认识。

在外人眼里他还是待人亲和笑容迷人的凌公子,可裴照知道他另有一面。他在独处时,常不自主地流露出冷冽的气势,与人前两样,裴照因此颇有些猜测。可是凌桐的演技那样好、心思又机敏,裴照无法查探到蛛丝马迹,于是常常会想:凌桐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呢?

第33章

田其生执导的首部电视剧尚未播出已经引起大众关注,再加上制片方的大力宣传,《爱不释手》很快成为报上、网上热议的话题。

与裴照搭戏的女主角,人称田其生的御用女主演,在演技方面向来备受赞誉,驾驭此种角色自然不在话下,她十分提携裴照,演戏时积极带动他的情绪,片场里对他很照顾,接受采访更是对他赞赏有加。田导在拍摄过程中,带入了惯用的电影手法,因此镜头运用、取景视角与画面剪辑均有浓厚的田氏风格,愣是将一部偶像剧拍得情节紧凑,质感丰富。在这种状况下,十月此剧播出,裴照立即大放光彩。同时,田其生毫不掩饰对裴照的欣赏,言称下一部电影将力邀裴照担任主演。

这段时间,外界对他的关注已然超过了凌桐。

有天夜里田其生打电话给裴照,电话里提及下一部电影的合作,裴照忍不住问他为什么不找凌桐,田其生沉默不语。

裴照更加好奇,问道:“凌桐的演技、天分和市场影响力高我数倍,有他加盟,电影会更加卖座。”

田其生沉吟半晌方才回答:“小桐是不肯赏脸的。”

起初裴照以为是碍着陆少云的缘故,后来与陈姐闲谈,才隐约觉得此事与他母亲有关。那个镜头里的女人时常在他脑海中闪现,因此去凌桐那里,他开始留意相册之类的东西,可是搜寻之下一无所获。偶尔与凌桐谈及母亲之类的话题,他总是用话岔开,这更让裴照觉得迷惑。

十一月初,凌橙约他见面,此时他出门已经需要墨镜遮挡。

两人在偏僻的咖啡厅里坐下,凌橙看出他略有些局促,笑了笑直奔出题。

“你是我亲自挑选出来的,我不会反对你跟小桐在一起。我找你来,是想请你帮个忙,劝小桐回家看看。”

裴照有些为难,说:“其实我跟他提过几次,他倔得很,不听劝。”

“这小子就是这样的脾气,讨厌得很!” 凌橙一只手支着下巴,盯着裴照看,“我是劝不动了,我估计他能听你的,你再想想办法。父子俩一样的倔!几年了,连面都不肯见,我夹在中间太为难了。下个星期我爸生日,你想法把小桐骗出来,我想让他们好好谈一谈!”

裴照受命而归,心里多少有些忐忑,晚上又去试探他。

“我是没有亲人了,可你明明有家怎么从来不回去看看?你姐又嫁了人,你爸妈两个人在家多冷清!”

凌桐正在默默背台词,闻言抬头看了他一眼,又埋首看剧本。

“这么些年了,你妈有气早该消了,不会总不见你吧?你回去哄哄她,讲和吧。不然只有在电影电视报纸杂志里才能看到自家儿子,做母亲的该有多难受,是不是?”

“我没妈了。”

“还有你爸——什么?”裴照愕然。

“我妈去世了,忧郁症。”凌桐头也不抬,捧着剧本像是念台词,“她跳了楼,十七层。面目全非。那么漂亮的一个女人……平常连杀鱼都不敢看的,她哪来的勇气?”

“对不起。”

“咱家还是有点手段的是不是?这种事你在网络上都搜不到,”凌桐扔了剧本,“我知道你上网查过,与我相关的报道上都没有这一段。我家里你也找遍了,没她的一点信息是不是?”

裴照有些汗颜,背后的小动作也没逃过他的眼睛。

“我父亲觉得我应当对她的过世负责,” 凌桐站起来往房间里走,走到半途又回头一笑,“我觉得也是。”

他的笑容一派萧瑟,裴照顿时觉得凌橙给他的任务怕是完成不好了。

周四下午,裴照去片场接了凌桐,阿庆把他们送到“西华饭店”,裴照领他进了包厢。

凌桐进门脱了大衣,笑道:“看你神神秘秘的,到底有什么事?”

裴照从衣兜里掏出一只盒子递给他:“这是你错过的生日礼物,我想扔了也是浪费,还是送你得了。”

凌桐打开来一看,是只铂金戒指,款式新颖简洁,内圈刻了几个字符,像是少数民族的文字,他眉头一挑,笑着打趣他:“求婚这种事,不是应该我来吗?”

裴照一听便窘得很,辩解说没有这个意思,只是觉得这款戴上去更衬得手型漂亮,凌桐望着他还要说话,裴照抢过戒指,套在他左手中指上,说:“很配吧,是不是?”

凌桐转着戒指不说话,裴照被他看得颇不自在,动手倒了杯茶,说:“今天就算是生日酒了,我还请了你姐姐。”

凌桐笑道:“请她来干什么?看架势像是证婚的?”

“不是。”

“那就是感谢她让我们认识?”

裴照觉得这个理由尚可,当即点头。

凌橙的短信到了,裴照掏出手机。凌桐忽然凑近,说:“有事瞒着我呢。”

裴照收了手机,说:“我订的蛋糕到了,我出去看一下。”

凌桐拉住他,唇角微扬,看定了他:“蛋糕人家会送进来,不用你亲自出去迎接吧?”

“也是,”裴照笑了起来,“那我去下洗手间。”

“我跟你一起去。”凌桐说。

裴照无奈地看着他:“不用吧?要不你先去,我出去给阿庆打个电话。”

裴照没想到他这么难摆脱,眼看凌橙就要领着凌父进来了,心里有点发急,正要拉门,凌橙已经推门进来了,见了裴照不由一愣,裴照低着头往外走,还没走两步,就被人喝住。

“你站住!”

凌橙给他使了个眼色,裴照又退回来,关上门,四个人都站着。裴照心虚,不敢看凌桐的脸色。

“不用回避,我知道你是谁。”凌父冷冷地看着他。

裴照面对这个清瘦的中年男人站着,心里着实没有底气,他与凌桐的关系,毕竟不容于世俗眼光,更何况是对方严厉板正的父亲?

“又是男人,还是男人!”凌父收回视线,转头对凌橙喝道,“你说他有悔意就是指这个?带着男人来给我过生日?”

凌橙陪着笑脸,倒了杯茶,劝他坐下来说话。

“我不喝!”凌父一把打翻茶杯,指着凌桐说:“你气死你妈还不够?连我也要气死才满意?”

凌桐望着地上的茶杯不说话,地毯铺得很厚,茶杯并没有破碎,只是滚落到桌角边,茶汤洒下来,很快被吸进织物里,只留下深色的水渍。

“你也是个男人,难道不能活得有尊严一点?小桐给你什么好处,让你甘心做他的玩物?”

这一回,是对着裴照发问。

他的眼神刀一样割在他身上,裴照嗓子干涩,说不出话。

凌父神情鄙夷地上下打量他,说:“看着是一表人材,做什么不好?跟着他图一时光鲜,日后难免不沦为笑柄!两个男人!开玩笑!”

他忿忿地挥手坐下,凌橙立即另倒了一杯茶水送上来,凌父接过来喝了,茶杯重重砸在桌上,说:“既然要来见我,就请拿出诚意!把身边不三不四的男男女女都清了,找个正经姑娘成个家,把你姐肩上的担子接过来,否则不要来见我!”

“你可能搞错了,”凌桐忽然抬头,“并不是我要来见你的。”

凌父怒不可遏:“你这是什么态度!”

“请问我应该摆出什么样态度?跪下来磕头认错?妈妈过世我一样难过,但你非得我给她偿命才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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