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生——洛子归
洛子归  发于:2014年02月0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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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丁轻轻笑了起来,裴照脑子里灵光一现,终于想起传说里的风云世家,心道难怪看着有几分眼熟,原来是报纸上见过。

“看来你奶奶没提起过我。”杜世豪笑了笑,随即自言自语般说了句,“阿绮真狠心。”

裴照终于神色诧异,提醒他说:“我奶奶名叫裴玉兰。”

杜世豪摇摇头,抚摸琴身,轻声说:“连名字都改了,难怪我找不到。”

他闭上眼睛,吩咐裴照拉《绮兰》给他听。

裴照于是相信他与奶奶是旧识了。杜世豪眼睫颤动着听完全曲,再睁开时,眼里就有了温柔的意味,久久望着裴照不说话。

老丁轻咳一声,问:“裴先生可有相册?”

裴照立刻翻出相册给他。

老人家看着相片里的妇人,呼吸越来越重,最后手指停在她年轻时的小相上面,轻声说:“绮玉。”

裴照这才确信,奶奶从前是叫做绮玉的,而杜世豪若与她没有交情,不会这样激动。

“我奶奶今天刚过尾七,”裴照不无遗憾地告诉他,“真可惜,不然见到老朋友,奶奶一定很高兴。”

然后三个人都没有说话。杜世豪说了个地名,问他老家是不是那里,裴照说不是,渐渐就问到他的家庭情况,裴照说,只有他一个了。

于是杜世豪便追问他父母怎么样了。裴照把相册翻到一页,指给他看全家福,“我父母亲,在我五岁时车祸身亡,我是奶奶带大的。”

杜世豪盯着相片看了很久,喃喃地说:“你们是怎么生活的?”

“奶奶先前在学校教音乐,私下里也教孩子弹琴,后来身体不大好,我就边上学边打工,大学考到这里,奶奶跟我一起搬过来。工作后经济允许了,又有朋友帮忙,这才送她去了疗养院,要是一早就有条件替她好好治病,她不会走得这么早。”裴照说到这里,眼眶微微发红,转过头不说话。

杜世豪合上相册,一言不发站起来,走进卧室,顺手关上门。老丁翻着相册不作声。

窗外暮色四合。裴照默默坐了一会,站起来说:“你们留在这里用饭吧。”

凌桐生日,照例又是聚会,不过这回他没有叫上裴照。他是在片场直接开车走的,车上载着赵亚伦。这个年轻漂亮的模特交上了好运,在凌桐的新片《未央》里演男二号,仗着投资人的关系,在戏里的妆容衣饰几乎超过凌桐,狠出了一把风头。

他演戏的时候,裴照特意留神去看,只能说他外形长得好,演技几乎可以忽略不提。神情始终是骄傲的,耍狠的时候像小孩子闹脾气,哪里像是使尽心机才占据高位的反派?只能算是娇生惯养的富公子,看得他很直想笑,但是想到投资人是陆少云,便不觉得稀奇,只是没料到凌桐居然肯接这部戏。

一个人回家吃了晚饭,十二点合上笔记本,抓起手机又放下,一点钟躺在床上,终究还是按下了号码。

接电话的是赵亚伦,冷冷地问他有什么事。那边还在闹。

“麻烦你提醒凌桐不要喝多了。”

“你还真是称职,”赵亚伦语气不善,“你又不是他老婆,管那多干嘛!”

“……明天还要开工。”

那头“嗤”地一声,挂了电话,状似不屑。这一声冷哼倒让他清醒不少,凌桐这样的人少不了有人关心,又何必多此一举自讨没趣?人家是连生日都不曾叫你的。

第二天见到凌桐,便有些着意拉开距离的样子,虽然不太明显,到底被那个人精发现,挑了眉看他,还是似笑非笑的,令裴照极不舒服。

第20章

陈琦在《未央》里演女主角,一生周旋在两个男人之间,在家国与爱情间摇摆。裴照觉得她古装不如现代装出彩,因为她五官比较立体,少了古代女子的柔婉。她自己也发现了,化好妆出来,总是不甚满意。又连着几天闷闷不乐,说演得没感觉。

裴照仔细看她演了两场,果然不太顺利。她演的是没落王朝的美丽公主,父亲把她嫁给敌国皇子,替时保全了他的王国。另有丞相之子倾慕公主已久,使尽阴谋取得江山,誓要将公主夺回,并一举灭掉敌国以雪巨耻。

裴照翻了翻剧本,觉得让凌桐演丞相之子更为合适,这个人物比起皇子要复杂得多,让赵亚伦演简直是糟蹋,他只会摆造型卖弄样貌,偏偏陈琦就是在和他对戏时卡了壳,因此言语间便有龃龉。

这天拍一场宫里会面的戏。

丞相之子潜进敌国宫中,在花园偷见了公主一面。赵亚伦演得很不得劲,连孙导都咂嘴了。反复拍了十来条,陈琦再忍不住,狠狠地扔了宫扇,喝斥他:“你会不会演戏!又不是走T台,你就不能用点心在上面?只会扭来扭去的,怕别人不知道你是模特?”

赵亚伦刷地红了脸,怒道:“你算什么东西,这样跟我说话!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仗了谁的势!”

助理赶紧抢上来,又是拿水又是扇风地小心伺候,挨了他好几句骂。

陈琦冷笑一声:“大家都一样,仗谁的势也罢,既然来了至少得会演!白站在那儿算什么?谁稀罕看你这个人还是怎么着?”

凌桐原本在一边闭目养神,这时也走过来劝他们:“亚伦刚开始演戏,上了手就好了。”

陈琦气呼呼地走过去拉住裴照:“你陪我演!台词都背一百遍了,憋得难受!”

裴照赶紧推脱,陈琦不依,拉着他就上场,裴照拿眼去看凌桐,凌桐只当没收到求助信号,笑嘻嘻地踱到一边坐下,而孙导竟然也默许了。

裴照无奈,只得站在赵亚伦之前的位置上。

“四郎?”公主惊呼出声,掩住了口唇,拉着他往树后躲,“你怎么在这里?”

“我想你了,就来看看。”四郎说得轻巧自然,唇角扬起,好像这里是平常人家的后园子。

身边花开似锦,四郎轻轻地笑着,似往日那般倜傥,公主红了眼睛,四处看了看,急道:“你快走……被发现就活不成了!”

“不会!”四郎背靠在树上,仰起头,闭着眼说,“你活一天,我活一天。”

公主摇头,眼泪扑簌簌往下掉,“四郎……”

四郎拿袖子替她擦眼泪,小心翼翼地,温柔而珍重,“唉呀阿朱,我千辛万苦混进来,是来看你淌眼泪的吗?”

他还是轻松带笑的口吻,却在她不注意的时候,往远处一瞥,露出悲哀之意。那边远远有人走来,公主看到了,推着他走,转身又从袖子里取出一只香囊放在他手里,轻轻地抱了抱他,迅速地离开了。

多少话来不及说,就这样看着她的背影远走,他慢慢收了笑容,眼神慢慢变得坚定。执念从此生根,才有了后来的风雨。

孙导喊“卡”之后,裴照笑了笑,依旧退到角落处坐下。陈琦故意说得大声让赵亚伦听到:“没演过的人都懂什么叫演戏!”

裴照想陈琦如今是大牌,自然可以发脾气,但是这样得罪人,倒是没必要的,抬起头看了一看,正对上凌桐的视线,那个人若有所思的看看他,站起身走开了。

到底是他的助理,裴照伺候他便有些小心翼翼,不过凌桐什么也没说,收工后依旧自己开车离开。

那天赵亚伦狠狠瞪了他几回,之后便对他不太和气,后来时常指使他做这做那的。小江和小吴挺不服气,替他不愤,裴照便说无所谓。凌桐没有什么反应,似乎还挺乐意他被人支使,他心里便有些凉。

天气渐渐热了,赵亚伦虽然瘦,却很怕热,等开拍的时候又使唤裴照替他扇风。裴照看了看,凌桐正与陈琦演对手戏,也用不着他,就拿了折扇替他摇起来。他注意着场上两人,手里就没把住,扇子挥到了赵亚伦脸上。

赵亚伦勃然大怒,跳起来骂他,说他嫉妒自己,故意要毁他的脸什么的。裴照知道他是为前些日子的事憋着气呢,也没搭理他,开始还微笑着向他道了声歉,但是他越说越难听,在场的人都被惊动了,大家纷纷围过来。分明知道是赵亚伦无理取闹,不过因为身份有异,大家多是哄着他,乱糟糟的,还夹杂着数落裴照的声音。可是赵亚伦还不肯收场,裴照就有些窘,不免也变了脸色,扔了折扇冷冷地望着他,问:“我是你的助理吗?”

赵亚伦愣了愣,有几个人出口维护他,裴照冷着眼一一看过去,他们也便噤声了。

“我有义务替你服务吗?”裴照又问。

趁着赵亚伦无言的当口,他又说:“嫉妒你?你觉得你有什么资本让我嫉妒?就凭你比我高几公分?凭你会在台上扭扭捏捏摆几个造型?凭你演戏跟木杆一样?”

他说完自己就笑了,迈着步子走开。他冷起来是有种气势的,因此赵亚伦也征住了,回过神来更加恼恨,摔了东西拿助理出气,又掏出手机愤愤地打电话。

众人也散了,凌桐隐约听到几个人悄声议论说不愧是凌桐的助理,气势真强,不由笑了。

陈琦跑过来安慰了他几句,为表示同一立场,还附赠了对赵亚伦的指责,而凌桐则一点关心的意思都没有。裴照终于把心里那点火苗摁灭了。

赵亚伦召来的人是陆少云,孙导停了机,几个人围着他四处走动,介绍这介绍那,众星捧月一样,陆少云依旧是端着的。凌桐见了他,神色淡然,与陈琦一同坐在荫凉处喝冰水。

最后赵亚伦攀上前去,说了些什么,人们都调转了脑袋向他看过来,裴照冷冷一笑,主动迎了上去,“陆先生有何指教?”

陆少云含着笑看他,两眉间的竖纹浅了好些:“咦?今天怎么沉不住气了?”

裴照一下失了先招,反倒笑了起来:“陆先生说的极是。”

“叫我少云,”陆少云微微倾身向前,掸了掸他的右肩,似乎那里真的沾了灰尘,“送了那么久的花,都换不来一声少云吗?”

身边的人立刻做出恍然意会的神情,以为之前这一出,是缘于情敌间的争风吃醋。赵亚伦果然脸色更不好了。

裴照无奈地看看陆少云:“还是直说了吧,我得罪了他,你想怎么办?”

“得罪了谁?”陆少云嘴角还噙着笑,作势左右看了看,才指向赵亚伦,“你说他吗?”

赵亚伦顿时慌了神,委委屈屈地喊他:“少云……”

“你还是做模特好,你演的东西我看了,太差劲,以后不要再提当演员的事。”他倒是轻描淡写的一句,可怜赵亚伦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极难看,又不敢翻脸,只得生生忍着。

这样就算是撤了人,孙导有些为难,毕竟拍了一半多了,花钱是小事,反正是人家投的钱,只是临时要换人,不能说不麻烦。

但是陆少云随手一指就定了乾坤:“让裴照来演。”

第21章

换角风波迅速上了头条,娱记们兴奋起来,说得好像这三角恋情真的存在,公司里同事目光异样,裴照有口难辩,拿着报纸在陈姐面前长吁短叹。

陈姐倒很替他高兴,“出名了不是?凭小裴你这相貌,两部戏一拍就火了,到时候要什么没有?趁此打击凌桐的嚣张气焰,来来,我先把你签了。”

裴照作投降状:“我可没答应去演戏。”

陈姐便用恨铁不成钢的眼神望他,伸手撸乱了他的头发:“你看你,总不能一直做助理呀,也要趁着年轻为自己打算。”

“我今年二十七岁了,”裴照微笑着拍拍她的手,“十七岁我也许会动摇,但是现在,不,我没这样的想法,何况那个人是陆少云。我在凌桐身边呆了一年多,事情见得多了,就知道有时候机会也是陷阱。”

圈子里有的是年轻漂亮的男演员,陆少云不惜换掉赵亚伦,还让他当众出丑,裴照都怀疑他是故意为之。这样明着捧自己,会有什么好事?

《未央》当真停了下来。流言如加了薪柴的火焰,燃得更旺,裴照进出公司都低着头。

下午送咖啡给凌桐,推开门见他在窗前发愣,默默放下杯子就要出去,凌桐叫住了他。

他转过身看他,凌桐逆着光站在窗前,神情不甚分明。

自海边归来,两人不曾有过交流,裴照虽然对凌桐的态度不甚了解,但到底有过猜度,而反观凌桐,则是完全的不在意。因了他的毫不在意,裴照心存疑惑,更觉得那只是一场梦。

“为什么不答应?”

“没兴趣,也做不来。” 还以为他会提起当日,心里陡然一跳,裴照自嘲地笑了笑。

凌桐走过来,神色有点倦:“真是少见,别人挤破脑袋要上位。”

“那是别人。”裴照转身开门。

凌桐伸出手搭在他肩上,屋里冷气有点低,他的手就很凉,“什么时候变得这样冷淡,连跟我说会儿话都不耐烦了?”

“陆少云昨晚找过我,许诺给我大好前程,让我接这部戏,并且离开你。”

“你怎么说?”凌桐虽这样问着,并没有好奇的意思,手指从他肩头一路滑到腰际。

“我说,之前拒绝过了,现在也不想反悔,”裴照回眸看定了他,“何况并没有在一起,又何谓离开?”他淡淡地一笑,拉开门走了出去。

“……你会答应的。”凌桐望着门扇,轻声自语。

隔了两天,陆少云打电话过来,请他一起吃中午饭,裴照转头看看陈姐,见她对自己使了眼色,这才答应下来。

“这种人哪里能得罪?”陈姐警告他,“已经引火上了身,只能自已留心保重,说话软一点总没有亏吃。”

裴照按时赴了约,神情略显沉重,陆少云一眼瞟过来,说:“只是吃个饭而已,用不着这么戒备。”

裴照深知陆少云的心思在凌桐身上,这里又是公共场合,索性丢了顾忌大方地吃喝,陆少云便露出满意的表情,举起红酒啜了一口。

一顿饭吃得很平静,等甜品的当口,陆少云终于慢悠悠开了口,“裴照,你很不给我面子。”

倒还是带着笑的,只是这笑容透过锐利的眼瞳传过来,便有了硬度。

“抱歉我只能辜负你的好意,我不是专业演员,而且也不年轻了,真的不合适。”

陆少云一边听,一边慢慢抽出餐巾,放在膝上叠出花样,摆在台面上,裴照看了,像是鸟雀模样。

“这话说几遍了没什么新意,”陆少云手指点了点鸟雀的尾巴,忽然一抽一扬,手里还是那张餐巾布,“我今天想听点别的,你最好别让我失望。”

他的语气已经不善,看得出不是好脾气的主,但裴照已被他激起傲气:“我知道你素有翻云覆雨之能,但不见得能让我之勉强变成甘愿。”

陆少云噙着笑看他,手指摩挲着下巴,“跟凌桐去了哪里?七天,发生了什么没有?”

裴照倾身向他,轻声问:“有你不知道的事么?”

他故作惊讶地问他,微侧着头,眉梢上挑,睁大了眼睛,神情显得调皮又生动,他自己毫无自觉,可是陆少云注意到了,视线在他面上停留,然后他游戏一样又折起了餐巾,这回是片叶子。

“裴照,你没有在意的人吗?”他折完树叶,好整以暇地靠在椅背上,唇角微扬,眉头的竖纹并不因笑容而平复。

裴照听出了威胁的意思,说:“真是抱歉,早几个月倒是对我很有用。但现在我横竖一个人,没什么可顾忌的。”

“别这么快下结论,”陆少云轻轻展开餐巾铺上,“这么容易被我激怒,忘了你还有两个好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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