姻缘果报(生子)下——静兮妖三
静兮妖三  发于:2014年02月0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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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小念已经不哭了,好像知道哭也不能把那道紫光再哭回来。他慢慢爬下床,到角落里把归于沉寂的纯黑戒环捡拾起来,很是珍惜的抱入怀中。

晋息心这时才察觉到孩子看那枚戒环的眼神,依恋眷恋得紧。

或许对于生身之人有着血缘上的天然亲近,在他还迟钝未觉的时刻,孩子早已敏锐意识到了什么。

深檀戒玺本就是佛门用来镇锁妖物的至宝,如果说,它在最后时刻误打误撞把子疏一缕神识锁了进去,让那点微薄神识在戒玺里残留;而小念身上与生俱来的强大妖气,纯属意外的帮助了那稀微的神识,不至于像无根之萍随风飘散——

——那末是否意味着,只要有方法将神识自戒玺里抽出,或许能够借助其他途径,重新聚集子疏的形体与魂魄?

子疏能够……重新回来他和小念身边?

晋息心死死盯着沉寂古朴的古老戒玺,狂跳的心脏仿佛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他记得今生初次与陆子疏相遇时,子疏曾对他提及过江北一座佛国禅寺“息心寺”的镇龙传说。子疏虽然语焉不详,他却记挂在了心上,后来在翻阅佛门典籍时,特意查阅了关于那个古老禅寺的古老传说。

从中意外得知当年那名高僧收服孽龙,好似也是借用了深檀戒玺的力量,将妖物锁伏在佛门圣物中。

当时的他并未多加留意,权当了解佛门过去一段历史;现在获悉子疏尚有气息存留人世,再想起这件事,便有了截然不同的意义。

——若反其道而行之,采取与降服龙族相逆反的步骤,或许可以将子疏从戒玺里释放出……

脑海里急遽转动着不曾动过的念头,晋息心心中急躁堆积得越来越重,他终于知晓今夜始终心神不宁的缘故。

冥冥中,上天给了他一道预示,提醒他注意到了子疏渺茫的生还机会。

不论后果如何,明知不可为也必要为之。

因为这是他最后赌回陆子疏的希望。

第七十六章:佛气化妖气

戒玺沉静的摆放在木屋里唯一的一张简陋小桌上,低调而不事张扬的模样,给任何不知内情的人看来,都会觉得这不过是一枚再平庸不过的戒指。

小念先是趴在床榻上死死盯着戒玺,后来耐不住,光着脚爬下床来趴到桌边看。因为晋息心脸色很沈凝,他很怕爹爹一个不留意,将戒玺一掌拍成了粉末,所以他一定要寸步不移的守着。

小家伙的面色亦格外肃穆,小嘴抿得紧紧的。

晋息心原意想将孩子带到远离这间木屋的地方去,但陆小念极为执拗,牢牢巴住他大腿死活不肯离开。他再想了想,若子疏神识真能成功抽离出来,小念身上强大绝伦的妖气有助于平衡子疏虚弱的元神碎片。便作罢,只嘱咐他不论看见何等情景,都不能冒冒失失闯出祸端。

小念郑重其事的点了点小脑袋,用那双和陆子疏极似的眼眸迅速看了他一眼,小大人似的拧着眉。

耀眼佛光由晋息心手掌心内的一个小白点,慢慢扩散开来,渐渐扩大为三尺见方的圆形光团。

光团覆盖住木桌上摆放的沈黑色戒玺,清圣佛气毫无保留,源源不绝的注入到椭圆形的戒身里。

晋息心目不转睛盯视着深檀戒玺的动静。

一炷香功夫过去了,连绵不绝的佛气在持续灌入,戒玺却依然悄无声息,停放在那处像一个一无所觉的死物。

一直盯着戒玺看的小念有些忍不住,想开声,看见爹爹严肃镇定的侧脸,又将话忍了下去。

一个时辰过去,银发僧人身上僧袍已然沾染了层层细汗,端方俊朗的面颊上亦渗出颗颗冷汗。

佛光的范围又扩大了几尺有余,已将整个方桌都裹挟于宏大庞然的佛气里,灌入戒玺的已是晋息心毕生三分之二的功体修为。

深檀戒玺在白光中依旧黑黝黝的醒目,沉寂安详,不见丝毫紫意。

“……”小念看了看戒玺,又抬眼看看爹爹。他虽然不解爹爹此举是何意,但一定和那个总是在他梦中出现的紫色身影相关吧?

他好想早点看清那个人的样子哦。

晋息心一手攥紧了随他修行千年的月陇禅杖,同样蕴含吸取了上千年天地精华的随身禅杖,给主人提供了强有力的助力。透过禅杖相契合的彼此呼应,晋息心深吸一口气,不管不顾的再度提升了体内萦绕充沛的佛气,将游走四肢百骸的真气全数释放出来,导引入那承载着他最后一线希望的佛门圣物中。

戒玺如同永不餍足的饕餮,吸光吸足上千年精纯佛气,却依然一点反应也无的凝固着,晋息心所有努力好似泥牛入海。

额发被汗水打湿,原本沉稳的手臂也有些颤抖。如此集中、大量而快速的消耗自身修为,即便功力再深厚,亦有损耗殆尽的时候。晋息心身体承受濒临了一个极限,佛气几近抽空,但仍然咬着牙,孤注一掷的做着不知有无胜算的努力。

佛光不弱反强,屋内耀眼仿似白昼。

小念给光芒晃得不由自主闭上眼,可是不过一会又忧心忡忡的睁开来。

感觉体内真气渐趋微弱,注入戒玺的充盈佛光也开始有了摇晃摆动的不稳定趋势。银发僧人一咬牙,索性自摧内元,一口鲜血噗的自唇边盈溢出来,银白色僧衣上慢慢扩染开殷红血迹。

借着内元破损狂涌而出的最后一股佛气,又撑持了半个时辰左右。

上半夜曾经带给过他狂热希望的那抹紫光,依旧没有出现。

好像一切只不过是海市蜃楼,看花了眼。

晋息心血液一点点冰冷下去,心脏一点点沉落。

嘴角渗出的血依然没有止歇,自毁内元的后果是全身修为输出后便再难以复还回身上。可是他仍然浑不知觉般,将毕生功力朝那一潭死水的佛门宝物中传输,哪怕眼前开始阵阵发黑亦不加收敛。

陆子疏。

他此生唯一的亏欠,唯一的心动。

若是不能依照此计将他唤回,那么就算散尽功体,从此沦为废人,亦不足可惜……

看见一向沉稳冷静的爹爹吐血,凤眸里蕴着不顾一切的激烈光芒,小念给这样豁尽性命的晋息心吓到,忘了爹爹嘱咐,小嘴一撇,抽抽搭搭哭了起来。先还很小声,后来发觉爹爹已沉浸到自我世界中,完全听不见他的哭声,便放心大胆的大肆提高音量嘤嘤哭个不停。

从僧人体内溢散出的佛光,夹杂着真元尽毁的血气注入戒玺中。在小念哭声响起的同时,一直沈霾静谧的戒玺正中,忽然间紫光一闪。

一缕微弱的,好似云气般飘渺、难以捉摸的紫色烟云自戒玺中缓缓升起,盘旋漂浮在半空。

两父子同时屏住了呼吸,晋息心沉落的心脏又猛然向上提起,陡然间出现的转机让所有牺牲付出都变成了值得。

那缕紫色云气稀微而孱弱,摇摇晃晃,极不稳定。小念惊叫一声,唯恐这得来不易的紫气再度被戒玺镇锁回内中,眼角还挂着未干的泪痕,径直就奔到桌旁,踮着脚伸着小手去够。

他身上潜藏的巨大妖力虽未觉醒,却仍然强烈的吸引了那和他同出一源的陆子疏的神识。

紫气像找到了目标,游蛇般钻入小念向上举起的手心中,浅浅浮动着。在孩子珍而重之合拢起的手掌心中,光芒终于稳定了下来。

木屋里一时陷入了绝对的安静,晋息心和陆小念,一大一小,一个僧衣上血迹红染,一个脸颊上泪光未落,两父子都是狼狈不堪的模样。

却都把目光投注到了孩子掌心里的那抹华丽无双的紫色云气上,被那自然而然散发出的华贵儒雅光华,吸引了全副心神。

第七十七章:因缘之末

象征着子疏元气的紫光,由起初熹微的星火之芒,日渐汇拢聚集。

惟恐好不易收拢来的子疏元神再度飞散,晋息心索性不再搬家,就和小念两人守着那间萦绕有子疏气息的木屋。父子俩白天黑夜都保持至少一人清醒的状态,轮番看守着紫芒不让熄灭。

小念年岁虽小,却很能意识到那浅浅淡淡的紫光意味着什么;爹爹催他入夜睡觉,小家伙却执意要守着那慢慢壮大的光芒,趴在旁边看得出奇的认真。直到上下眼皮打架,用手指撑都撑不开,才蜷缩在紫光旁沉沉睡去。

晋息心仍坚持做早晚课,只是做功课的地点从瀑布旁移到了屋内。

他念诵经文时,那道拳头大小的紫光便嘲笑似的一闪一烁,不知是讥讽,不屑,还是在说你一身修为已尽数化为了滋养我的妖气,一穷二白的和尚还妄想修什么佛?

晋息心内心默言——我只想用我的方式守护你归来。

僧人一头银发已褪去了那曾象征千年修为的莹润光泽,变得色泽苍白,披散身后一如老者鹤发。脸庞倒依然是年轻和尚的模样,凤眸沉稳平和依旧,周身却再不复那令众妖物闻风而逃的宏大清圣佛气。

为重塑子疏元神,他毕生功力已全部灌入了深檀戒玺。月陇禅杖和冰心琥珀在佛气转化中化为乌有,深檀戒玺也再不能戴上左手无名指身。

现在的晋息心,不过是芸芸众生中一名再寻常不过的僧人。

但他守着那团紫光,目光温和,甘之如饴。

******

陆子疏元神聚集的速度不定,难以捉摸,有时会于一夜之间剧烈扩充,有时又十天半个月不见一丝动静。岁序流转,三载春秋过去,紫光不过刚刚汇聚到小念一半身高不到,亦即陆子疏的恢复情况尚不足一成,并不乐观。

就在晋息心以为或许要用余生剩下的所有光阴用来等待时,事情却发生了意想不到的变化。

早晨他很早便去了趟瀑布打水。没有了功体相助,光凭一双脚在崎岖陡峭的山间来回,极是吃力和耗费时间,返回时日头已升到正中。

他提着木桶,推门而入。

门扉乍一推开,忽然听见屋内小念很奇怪的喊了他一声:“爹爹——!”然后立刻又住了声。

晋息心跟着孩子的目光往床榻上看去,凤眸蓦然睁大。

手中装满水的木桶!当坠下,桶里清冽的泉水顿时倾洒一地。

视野中看见一直悬浮在床榻上空的紫色光团已不翼而飞,取而代之的是靠墙内侧,蜷缩躺着一个紧阖双目、全身赤裸的年轻男子。长可及地的紫发如云被般铺满了木板床,随着男子轻浅均匀的呼吸,覆盖在颊边的几缕发丝,几不可见的被浅浅鼻息吹拂起。

美人卧睡,画面极是静谧安详。

喊了一声爹爹后便立刻住口的小念,正是怕打扰到这名凭空出现的男子的睡意。孩子小幅度的冲他摆手,示意爹爹动作小些,不要吵到睡着的人。

晋息心脚步不稳的朝前走了两步,看清了男子的面容。高挺鼻梁,吹弹可破的雪白肌肤,嘴角张扬而似笑非笑勾起的弧度,长长眼睫毛下修长俊逸的眉目,艳美绝伦,不是那梦中心心念念的人又是谁?

“子疏。”他喃喃唤了一声。

嗓子有些痒,发音极奇怪,沙哑得简直像自火炉里闷了灰出来的。

晋息心又跨前一步,情不自禁探出手指,想去拂过床榻上陆子疏的眉眼,那人却在此刻忽然醒了。

醒过来的人还有些朦胧,紫眸蕴了水汽,恍恍惚惚的睁开。睁眼瞬间正好看见晋息心弯下腰,伸手想往他面颊拂过,陆子疏忽然就意识清明,赤身裸体的从床榻上蹦了起来。

“你想做什么?”低声咆哮了一声,一把打下就要伸到自己脸颊上来的手指。

晋息心一愣。

迅速在屋内环视一圈的陆子疏,低头看见自己身无寸缕,紫眸涌上明显可见的恼意。

再注意到房内一大一小竟然都傻不楞登的盯着自己,目不转睛的模样,更是着了火:“混蛋,有什么好看的?再盯着我不放,当心我将你眼珠子挖出来!——还有这个小的!”

晋息心怔怔看着陆子疏,他开口依然是他熟悉的华丽优美声线,言谈间却不再是儒雅龙音。

“子疏,我……”尝试着想靠近一些,陆子疏戒备的随手捉起桌几上一只杯盏:“站在那里,不准再靠近我。”

这回晋息心终于注意到,他称呼他是“你”而非“汝”,自称也改变了。

他发愣间,陆子疏手里擎着杯盏和他四目相对,两两对峙。小念忽然不顾一切的往陆子疏怀里扑去,拉长了声音叫:“爹亲!”

陆子疏全副心神都放在戒备那个看起来一脸色迷迷的和尚身上,不提防小的那个居然会扑到自己怀里来,一时给扑了个满怀,手里拿着的杯子也咚地一声失手砸到了床沿。

身子晃了两晃才稳住,紫龙恼火至极的低下头去,捉住小娃儿后颈就想扔出怀里:“谁是你爹亲,非亲非故不要乱喊!”小念却摊开双手死死抱住他腰身,一头扎进他怀中就不肯挪身。

陆子疏苏醒不久,气力未复,居然连一个六岁的小孩儿都扔不出去,气得直咬牙。

“你这淫僧,哪里乱认来了不识父母尊长的小娃儿?”冲僵硬在一边的晋息心,磨牙低吼,“把他拖走,然后快将我的衣物还来!”

晋息心双目还直勾勾盯在他身上,陆子疏又气又恼,眼看就要发作,忽然却听闻那个一头白发的僧人扑哧笑了出来。

给他这没有来由的一笑,陆子疏忽然觉得心神一晃。

依稀觉得好像什么时候,自己曾经无比渴望过某个人,有朝一日能可像眼前这个和尚般露出毫不设防的、纯粹的笑容。

眼底杀意慢慢湮了点,悻悻地:“……淫僧,有什么这般好笑?”

那眉目清亮的花和尚,生有一副极好看的丹凤眼眸,此时盈了如释重负的笑意,满满当当,似是要溢出来。

他温柔的看着他,微笑:“子疏,能够回来真好。忘却前尘,我们再重新开始。”

他笑得舒心又温和,陆子疏张了张口,想要反驳谁认识你,谁要跟你重新开始,前尘又是什么。可是那和尚这样子一直瞅着他笑,他看见他眼底有经久沈淀的倦意和坚守,温存笑意背后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一径盛满在他看他的眸光里。

到了嘴边的凶悍,降了音,软了气。

仍是恼火的:“不要自说自话,我压根不认识你,谁晓得你从哪个山路上将本公子劫了来?”气焰却是真的弱了。

小念仍然扑在他怀里,像个软体动物钻来钻去。糯糯的说:“爹亲不是陌生人哦,你是小念的爹亲,是爹爹的媳妇。”

“!!!你在胡说什么!!”陆子疏吃惊不小,霍地起身,体力未复又双腿一软跌坐回榻上。“男子和男子怎能成亲,更遑论这个和尚是出家人——!”

小念一双小手轻轻揉抚他小腹,天真无邪的抬头跟错愕的男子对视,“听爹爹说,小念就是在这里住了九个月,然后爹亲把小念生出来的~~~~”

两只小手环上避无可避的陆子疏脖颈,小孩子柔软的身体感触和淡淡的同他相仿的体香,一点点卸下记忆一片空白的人的心防。

凑近他耳畔,孩子的童音甜甜的道:“小念以后要永远跟爹爹爹亲在一起~~~~~”

——吾等汝千年,汝可知情深入骨,辗转难忘的痛苦滋味?

——若有来生,吾宁可不再同汝相逢,前尘旧事,了断干净!

——晋息心,但愿碧落黄泉,不复相见……

陆子疏形神消散前,他记得他眸子里无声诉说的决意。

他受了那么多苦,承了那么多的罪,而起始不过是因为他爱了他而已。

如今往事随风,过往一切,业已随着消散的紫龙结束了因果。

晋息心微微垂了眼,看着眼前一无所知的男子,被那个认真坚持的小孩子闹得一脸狼狈,想推开又无法推开的样子。

今后若再有苦,再有罪,我愿意一肩承担;前世今生欠你的情债,拿一辈子来还。

晋息心忽然趋前,手臂揽上猛然抬头朝他看来的陆子疏腰身,将大人连带小孩,一并拥入怀里。陆子疏待要挣扎,却在听见僧人在耳边的一句轻声低语后,僵硬了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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