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勒听说飞船的事后，特地跑去飞船上参观了一番，回来向西奥多汇报道：“那飞船的装修不算豪华，但很安全，上面没有秘密武器，这艘能闪瞎人眼的飞船确实挺漂亮的，不如收下吧？”

西奥多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是么？”

米勒又道：“那我去让人把它开回来？”

“别开回白塔星，找个地方先放着吧，以后再还他。”

米勒很不乐意，“到了帝国手里的东西怎么能再还回去！”

伍迪在一旁道：“不过就是一艘已经用了好几年的船，而且又不是送你的，你有什么不舍得还回去的？”

“对了，据说格图斯还在戈德星时，他的私人座驾就是一艘金色的飞船了，难道就是这艘？”米勒摸着下巴道，“那他也太无情了吧，用了多年的飞船，说送人就送人。”他瞄着西奥多道，“也或许是这个人对他来说非常不一般？”

西奥多没理米勒，“不是说优拉已经到了？”

伍迪道：“我问问。”

优拉确实已经到了，但她先去西奥多的飞船上取那束艾特安送的蓠花了。美丽的长发女子抱着一大束火红的蓠花出现在白塔星军部，一路上看到她的人，先是诧异，然后便立刻朝她敬礼。

优拉站在西奥多面前仰脸看着他笑，“陛下，好久不见。”

米勒在一旁道：“我也在啊，你不要无视我好吧。”

西奥多笑道：“优拉，很高兴见过你。”他第一次见到优拉时也是这么说的。

优拉惋惜地道：“可惜陛下醒时我不在。啊，这是艾特安送你花？为什么他要送蓠花？这花检查过了，没问题。”先前伍迪已经检查过几次了。优拉也认识艾特安，年少时大家相处得还算融洽。

蓠花在光海星系代表着遗憾，一般没人会送别人蓠花，但在另一个地方它还有另一个名字：玫瑰。

西奥多没有解释，“你怎么把它取来了？”

米勒道：“是不是在联盟送蓠花有别的意思？”

优拉道：“没有，没听说联盟流行送蓠花。”她让人取了花瓶来，把花插好后，她细细端详着，“不过这花真的很漂亮啊。”

伍迪道：“关键不是它漂不漂亮，这花是格图斯用精神力幻化出来，不是真花。”

米勒已经听说了，优拉之前不知道这事，她伸手去掰一朵花的花瓣，很快那花便被她扯落了几片花瓣，她讪笑道：“看起来和真的一样嘛。”

西奥多微微抬手，那几片花瓣飘到了他手里，花瓣慢慢地变透明并消失了，“九级以上的精神力似乎可是让虚幻的东西实物化。”

“陛下……你也突破了九级？”

“怎么会……九级不是顶峰吗，怎么你们会都突破了……”

“光海星系还没有人能活到突破九级的年龄……”

西奥多心中一怔，他明白了为什么他和布路能突破九级，因为他们在那个空间呆了几乎无数年，这么长的时间，长得能让灵魂都发疯，人怎么会不突破极限？

米勒最先恢复镇定，此时他看起来还挺可靠的，“陛下，格图斯已经突破九级的事很快会传到帝国，某些人肯定会被吓得心惊胆战，支持和谈的人会越来越多。陛下，如果要战，我们得尽快发动攻击，而且得漂亮地赢一场。”

西奥多厉害，帝国贵族们一直都知道得很清楚，但是皇帝陛下从来不会自贬身份去和普通人交手，但联盟的人能力如果强到没人能压制得住那就太糟了，内战这几年，帝国一直不占优势，以后说不定也赢不了，这种胶着的状况再持续下去，万一联盟着急了发动暗杀怎么办？权力失去了可以再想办法拿回来，钱没了也可再赚，但命没了那就什么都没了。生活极其奢侈的贵族们肯定更愿意和谈，承认自由联盟独立又如何，反正星系分裂了也影响不到他们的生活。

优拉肃容道：“现在不能开战。”

米勒道：“为什么？”

优拉道：“因为陛下之前遭遇袭击的事和海松星有关，传言海松星的皇族旁支有心篡位，我是海松星人，伊文也是，很快便有人来要求陛下把我们隔离调查。”

初雪舰队的伊文元帅一旦失权，军心肯定不稳，帝国还怎么和联盟打？

米勒道：“你去海松星就是为了查这事？”

优拉道：“这事不太好查……”

西奥多道：“看吧，能找到证据就绝不姑息，要是没证据，那就暂且放着吧。”

优拉道：“我会让人盯紧他们的。”

米勒冷笑道：“这些贵族们干正事不会，拖后腿倒都是好手。”

优拉附和道：“卖起来国来也毫不手软，我怀疑有人和联盟一直有联系。”

他们都看向西奥多，等他拿主意，这么多年，他们都走过来了，就不信今天这个难关他们会过不了。

西奥多突然笑道：“其实他们这次的算盘打错了，艾特安想和谈，不是想分裂光海星系，他想让光海星系统一。”

米勒他们不可置信地对视着，“难道他不是个野心家，而是如联盟人所歌颂的那样，只是想让人民过上更好的生活？”

西奥多道：“他会要求更改帝国政体，取消皇权和贵族制度，建立联盟政府。”

取消皇权？优拉道：“这样的话，那不就没法谈了，他这是真心想和谈吗？是来找茬的吧。”

西奥多道：“帝国腐败是事实，我虽然致力于改革，但阻碍重重，收效甚微。”如果没有这场内战，或许再过几年，他便能成功改革帝国的政治体制，虽然皇权不会消失，但贵族制度肯定会被他削弱，他会减少贵族们对政务的干涉，让整个光海星系更加自由平等。艾特安明明知道这一点，这是他们年少时就决定要做的事，但艾特安最后却还是发动了所谓的独立战争，这就是西奥多永远都不能原谅他的地方。

米勒试探着问：“陛下，你想和谈？”

“为什么不？”西奥多笑道，“其实帝国再输一场，和谈会进行得容易一些。”

“我可不想输。”米勒笑得很纠结，“陛下，我才发现你是个好人。”以前，他只看到西奥多不动声色地消灭异己的一面，他认为西奥多对权力很执着，到现在他才发现他并不了解西奥多，西奥多似乎对权力并不看重，不和他有没有真正在意的东西。米勒感觉他的心里有什么东西正在破土而出，他很难得地有些不自然地道，“陛下，如果你有空了和我去珐星游玩吧，那里的海和沙滩非常漂亮，你肯定会喜欢的。”

优拉和伍迪一起撇嘴，米勒已经游说过他们陛下很多次了。

但这一次西奥多居然答应了，“好，有空了去你家乡逛逛也好。”

米勒认真地道：“一言为定。”

西奥多笑道：“言而无信的人一向是你。好了，不和你们聊了，我先去一趟初雪舰队，伍迪你跟我去，优拉，你留在这里等联盟的人联络你。”

优拉道：“我在飞船在一样能工作。”

倒是米勒道：“你还是留下来吧，我正好有事需要你帮忙。”

西奥多很少干涉他们，他很快便带着伍迪离开了。

优拉瞪着米勒，“你会有什么事要我帮忙？”她从不干涉军务。

米勒笑道：“我只是突然发现你有成为我情敌的潜力。”

这种玩笑他们偶尔会开，陛下是大众情人嘛，优拉笑道：“你还是多注意一下伍迪吧，他才是那个对陛下寸步不离的人。行了，到底有什么事？”

米勒若有所思道：“看来我应该表现得认真一点？”

优拉有些无语，她不知道米勒在抽什么疯，“哦，那你可以向艾特安学习，送送飞船什么的。”

米勒眼睛一亮，“这是个好办法。不过，那家伙不会真的和陛下有什么不能启齿的关系吧？”

优拉笑道：“怎样的关系算是不能启齿？同吃同住同睡？当年，艾特安在蓝星时，陛下的舞会舞伴都是他。”

米勒不在意地道：“过去的事而已，反正他已经出局了。”

优拉恶劣地笑道：“说起来陛下夸过你妹妹漂亮，有机会去珐星的话，他肯定会高兴和你妹妹熟悉起来的。”

米勒笑了，“多谢提醒，我妹妹在陛下去之前肯定会有男朋友的。”

“我会把你这话透露给你妹妹的。”优拉心里嘀咕道，米勒这精神状态有点神经，他家族血统中是有潜伏的疯狂基因，看来得帮他安排一个身体检查。

此时，艾特安精神状态也不太好，是被他的财务部长吵的，那老头正在大声哭穷，办公室里的其他人都表情木然地神游天外，他们已经习惯财务部长的话剧表演了。

艾特安问朱丽，“那个盘子带回来了吗？”早餐时许悟随口说了一句：盘子也送你。

朱丽点头，“带回来了，送到你房间了。”

财务部长心想难道是什么古董？古董也抵不上一艘飞船吧？因此他继续着他最喜欢的事业：噪音污染这个世界。

艾特安终于出声制止道：“行了，我以后不会再送飞船给他的。”

得到统帅的让步，财务部长心里舒服了一点，嗓门也小了，“那就好，希望统帅能牢记你说的话。”

只有朱丽心想到，除了飞船还有多得是的值钱东西可以送呢。

艾特安没让财务部长有时间反应过来，他岔开了话题，“好了，讨论一下和谈的事吧……”

第四十二章

艾特安想做的事，通常不会遭到什么反对，他带领联盟渡过了无数难关后，联盟的人看他的眼神已经是仰望了，“把方案写详细一点，尽量考虑到各种情况，帝国的人在战场上或许不怎样，口才却都不错。”

新闻部的罗锐道：“反正无论过程是怎样进行的，我们只要能达成结果就行，对吧？”

“对。”艾特安说着看了罗锐一眼，罗锐和许悟的近卫团长伍迪一样，有一头银灰色头发，看着就心烦，艾特安嘴角一弯，凉凉地道，“你，坐后面去。”

“……”这些年来，罗锐已经习惯艾特安时不时来这么一下了，他从来没弄明白为什么艾特安偶尔会很烦看见他，他回头找空位，有同僚很默契起身和他换位置。

办公室的人都很无语，他们统帅有时真的蛮孩子气的。

国防部的斯派克看着面前的立体地图道：“帝国真愿意谈判？就算愿意，到了谈判时也能再反悔。”

朱丽用手拨弄着星系地图中的一个个小星球，“反正帝国的皇帝陛下答应了。”

斯派克伸手点了点蓝星，“帝国不是西奥多一个人说了算吧，他那些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大臣们，不知道还能折腾出多少事来。”

艾特安道：“打听清楚他们喜欢什么，尽量满足他们的要求。”

这意思是要贿赂啊，财务部长王传丰的脸又哭丧了起来，还没等他开始干嚎，艾特安道：“行了，闭上嘴，多大的事，他们拿走多少，以后就得吐出来更多，眼光放长远一点。”

王传丰像会变脸术一样，立刻笑成了一朵花，“有统帅这句话我就放心了。”他还想让艾特安打张欠条什么的，但没敢说，他这想法倒是把艾特安逗乐了。

朱丽惬意地喝了口茶，“我觉得我们这茶不错。”

有人笑道：“珍云星特产嘛，光海星系最好的茶。”

艾特安道：“朱丽，帮我准备些。”

“好的。”朱丽闻着茶香笑道，“其他特产我也会准备一些的。”

艾特安道：“很好。”他对朱丽最满意的一点就是，朱丽总会努力把事情做得更完美。

斯派克道：“帝国某些眼里只有利益的贵族们或许可以被收买，但帝国军方的人作风都不错，我们恐怕拿他们没办法。”

朱丽笑道：“军方都是陛下的人么，陛下会说服他们的。”

斯派克叹道：“问题就是西奥多为什么要同意谈判？”谈判这事在联盟这边也是刚刚才被放到会议桌上，如果事情能按联盟的预想来发展，那么和谈对联盟或者说对所有的平民都是很有利，但却会损害皇帝陛下和贵族们的利益，他不能理解为什么皇帝陛下会愿意谈判，“如果是我，我不会同意谈判，反正我们很难突破卡桑德拉行星带，帝国要垮台恐怕不容易。”

有人笑道：“别长他人志气啊，说到底不过是皇帝被我们打怕了呗……”

还未说完，就听到艾特安冷笑一声，“哦？谁在说话？”

会议室里静默下来，那人犹豫着要不要站出来，其实他不过是开个玩笑而已。

朱丽抢先道：“老板，不是军部的，所以不懂战场上的事也情有可原。”

联盟有些重武轻文，军方的人议论政事说错了还会被说成是个性直率，但搞政治的人要是对军务发表意见，通常都会被冷嘲热讽。

早年，联盟曾有过不少理论很不错的空想家，看在他们有声望又有钱的份上，艾特安也容忍过一段时间，后来在联盟的发展方向上那些人也敢毫不客气地指手划脚，终于把艾特安惹怒了，暴怒的艾特安说话时带上了精神人，以至于他的怒火像烙印一样刻在大家的心上。

当时在场的人，印象最深刻的就是艾特安说，“这里不是帝国，在帝国，皇帝陛下可能会愿意供着你们这些废物，在联盟，你们要是舌头太长，手脚太长，我很愿意亲自来帮你们削短一点。”

后来联盟的律法越来越完善，行骗、造谣、诽谤方面也制定了很详尽的律法，很多靠舌头吃饭的人惨了。不过，编写法律条款的工作人员们的注意力不在空谈家们身上，他们一直怀疑艾特安是曾深受谣言之害。毕竟都说艾特安和帝国的皇帝陛下曾有过一些往事嘛。

大家想归想，倒也很少有人谈论艾特安和西奥多的往事。朱丽有些会想，这个结果艾特安到底是满意呢还是遗憾呢？

艾特安收敛了脸上的怒色，眼神飘向天花板，开始回忆往事，“我和帝国的皇帝陛下曾一起生活过十一年零四个月，他是什么人我很了解，他容易心软。心软的人会输，无论是在战争年代还是和平年代。”许悟心软吗，或许并不算，但和他比起来就心软多了。“他是习惯顾全大局的人，在他看来光海星系是他的责任，他不喜欢战争，不愿意光海星系因为战争而衰退。所以，你们别太高看自己了，别把别人的慈悲当成是懦弱。”

联盟的人有些不自在，他们的口号是：为自由平等而战。他们想推翻腐败的帝国，但他的们统帅又告诉他们帝国的主人不是他们想象中的样子，敌人有个很光明的形象，这种事情不太好接受啊。

有人低声道：“人会变的……”

艾特安托着下巴苦恼地道：“的确，现在他看到我连饭都吃不下了，以前可没有这种情况。”

“……”在座的人都听说了艾特安把那位陛下的早餐给抢了的事，有人开始同情帝国皇帝陛下了。

艾特安心中叹气，许悟的确变了。以前他会说：我们当然能成功。现在他说的是：你不可能什么都能得到。但他迟早会心软的吧，以前他偶尔会抱怨许悟容易心软是个太明显的弱点，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也得依靠这个弱点来翻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