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你的人几分钟会到？”杨凡的声音是前所未有的认真，廖城自己其实也是挺郁闷的，自从遇见杨凡就开始倒霉起来，这些人怎么就把他堵在这里了呢？他们是计划好的，不然也不会这么巧的知道自己会出现在这里，身边带的人并不多。

廖城暗自的皱眉，紧抿的嘴唇，有些木木的疼痛，他知道还是杨凡咬的痕迹。

他相信雷于的手段和速度，但是隔着半个城市，他的手下就是再火速也不可能那么快的赶到，包括关系比较好的几个警界朋友，没有人会在这个时间段能以着超越人类的速度赶到这个鸟不拉屎的郊区。

“不知道，应该会很快吧，”廖城闷着声音说道，半饷后，又低低的说了句像是呢喃的话，看不见他的表情，但是杨凡却可以想象的到这个人现在是怎样的表情。“现在只能靠你了……”廖城窝在座位上，清楚的感觉有锋利的玻璃划破脸上的肌肤，背上先前的割伤的地方黏腻腻的，疼的发麻。他不是第一次在杨凡面前表现的这么狼狈，却是第一次在杨凡的面前表现出自己的依赖，其实他对杨凡的心思也很复杂，他是喜欢杨凡的，这个很早前就知道，不然也不会容忍他在自己的面前蹦跶那么久才下手，虽然最后吃亏的是他自己……

杨凡现在的表现让他有些看不懂，他讨厌甚至是恨自己，这种感觉是很强烈的，廖城也是个人精，在和人打交道这么久，对于人心还算是有一定的把握的。但是杨凡也是实实在在的在对自己好，虽然他不承认却也无法抹去那些事实，无微不至的照顾，现在这种情况他承认，如果杨凡抛下自己的话绝对会很轻松的脱离险境，但是杨凡竟然没有离开，这让廖城有些惊诧，他不理解一直恨自己入骨的杨凡怎么会这么做，但是他终归是做了，现在的情况也只能靠杨凡的支撑，直到雷于的到来。

“等，一直都不是个好的办法。”杨凡冷静的分析着现在的情况，他的目光深邃，看了眼窗外有着路灯的昏暗天空，又接着开口道。“我掩护，你试着把车从他们的中间插过去，如果做不到，你就只能死了，你的人决计不会在现在赶到的，我身上没有子弹了，拖只会拖死两个人。”杨凡的话带着温热的呼吸在廖城的背后轻轻的说道，廖城思考现在的状况，杨凡的办法虽然冒险却是极为可行的。

“好。”只一句话，一个字，廖城说的很是沉重，低沉的嗓音带着坚决。

对方的枪声慢慢地低沉下去，仿佛在密谋一个深沉的计划，也有可能是惧怕了杨凡爆头的子弹。

“数到三，我们一起行动，动作一定要快，前面有三辆车，无论如何都要冲出去。”杨凡一颗一颗的把子弹塞到子弹夹里，然后上膛发出一个金属的响声。

“一、二、三,开车。”杨凡话音刚落，廖城就以着极快的速度迅速的低着头，伏趴在方向盘上，踩下了油门，车子箭一样的飞射出去。杨凡的配合也是非常的完美，在同一时间，就朝着不同的方向射出子弹，每一个子弹都是一个干脆的爆头毫无意外。

王二根本就没来得及反应，蓝色的跑车就以着不可思议的速度撞歪堵在路上的一辆汽车，车头歪歪扭扭的在路上滑了个诡异的曲线，然后开出了他们的视线，这让王二的怒意飙到了极致。他不相信这么一个瓮中之鳖竟然就这么的突破了他的防线，连回神的机会都不给他留，坐在前面的司机就被爆了头，极为惨烈的场面让身边坐着的小个子尖叫了声晕倒过去，王二才发现，他的几个车里的司机都被以着同样的手法爆了头，洞开的脑袋红白相间的粘腻流在了方向盘上。王二打开车门狠戾的把已经断气的司机踹了出去，带着刀疤的瘦长脸上闪着阴险的毒辣，打着方向盘就追了上去，车子在静谧的夜色里发出刺耳的声音。

“妈的，我就不信你廖城能有多大的本事，谁杀了车里的人，三十万就是他的了。”王二阴狠尖锐的声音从对讲机里传到了手下人的耳朵里，本来打算退缩的几个人都亢奋起来，这些人那个不是在刀尖上混日子的，亡命之徒的也不是一个。所谓的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为了钱，自然有人愿意去舍命，万一呢？侥幸的心思是人人都会有的。

廖城也没有想到就这么的冲出来，他是抱着拼了的心去踩的油门，在那一瞬间他觉的自己的灵魂都漂浮在了身体之外，只剩下身体机械的活动着。随着杨凡冷酷的话语，下意识的做着那些动作，他虽然有过训练但是绝不是这种频临死亡的，他继承着廖氏的基业。廖氏的火拼时代他没有经历过，他所做的最多的是脑力劳动，计划着让别人死亡，却很少自己亲自的动手，他厌恶拿枪的感觉，就是讨厌直接的暴戾，毫无美感，廖城就是这样的一个双重标准的存在。

那么暴力的行为完全的超出了他的范围，他已经好久没有做这么极端的事情了，方才的惊魂到现在还在忐忑。

他连怎么离开哪里的都不知道，身上的隐隐作痛提醒着他原来自己还活着……

“一直往前开，不要减速。”杨凡不带任何感情的声音在车厢里回荡，廖城的双手掌握在方向盘上，眼睛直直的看着前方不断后退的道路。他知道这样的速度已经是极限了，曾经的他也喜欢飙车，那种急速带来的快感，现在他却一点也感觉不到那样的激情，真是有些麻木，廖城心里暗自感叹，难道真是年纪大了的缘故。他却不敢丝毫的松懈，刚才才松口气的心又提了起来，因为他也看见了后面以着不亚于自己的速度的车子追了上来。

杨凡此时的目光像是猎豹一样，眼神里充满了危险的色彩，勾起唇角露出一个邪魅的笑容，廖城猜，如果有可能，杨凡甚至还会吹一声口哨。杨凡有一种爆发力，对于危险的事物他会莫名的兴奋，他曾经有过看见血液会异常亢奋的经历，虽然在看见那么人温热的鲜血沾满自己的双手时，他压抑了那极度危险的性格。

杨凡微微的低头，一颗呼啸而来的子弹从头顶飞过，杨凡俯着身子，瞄准了后面贴的最近的一辆车，板下了手指。那辆快速前进的车子瞬间的失去方向在马路上打了个弯就直直的冲出了马路。撞破一边的护栏，翻滚着从一百多米高的斜坡上冲了下去，大概里面的人活着的几率不大，杨凡扬了扬好看的眉毛。

后面的几辆车因为前面的变故，紧急的刹车声刺耳的响起。

“他们已经来了。”廖城装在口袋里的手机急促响了起来，廖城还是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只是像是在告诉自己一样的说道。

“那就好。”杨凡歪着头看了眼廖城似是感叹的说道，然后又抬起手朝着压上来的车子瞄准，然后扳动手指。他最后的两颗子弹，浪费了这一颗就只剩下一颗，那一颗最后的子弹，他大概不会用掉，这是他一贯的作风，留最后一颗子弹的习惯……

王二也觉得有哪里不对，当时当他发觉的时候就完了，前面有一个神枪手，一枪解决掉一辆车的能力，廖城的人果然来了，在后面是他承受不起的势力。几十辆清一色的黑色汽车，紧紧的压迫着他已经所剩不多的人手。

在又一辆车，被爆胎然后跌下去的时候，王二的脸上显着狰狞，阴狠的细长眼睛眯成了一道缝，这时候他清楚的知道自己严谨的计划失败了。

他是恨着廖城的，那个人毁了他的一生，从他哥哥死去的那刻起他就不再想着怎么好好的活着，除了报仇，他想不到自己有什么活着的理由。廖城策划的那场完美计划，让哥失去了生命，他原本也应该是死人的，但是哥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他。

王二的眼睛有些湿润，哥，失去了父母你把我拉扯长大，为了我们的生活，你开始在刀尖上打拼，这一切我王二一辈子都记得。为了杀死那些害了你的人，我愿意这么辛苦的在这个世界上活着，帮你报仇，我就去见你，我们兄弟会永远的在一起，哥，这是你说的。

王二踩尽了油门。他的身边已经没有人了，那些被解决掉的本就是不该存在的。他的车子虽然机能没有廖城的好，但是此时的廖城因为自己人的到来，而安心的放慢了速度，廖城已经没有了刚才的紧张，他原本也不是真的怕或者而是么，对于在刀尖上混生活的人这样的阵势还不足以让他惧怕。在杨凡对他那样的激吻后，竟然冒出这么档子事情，他的心跳很快不知道是因为杨凡还是后面的那些人。廖城的目光有些木然，或许是迷茫。

他的注意力有些分散，但是杨凡没有，那辆车的位置一直很刁钻，就是在他这样的没有水分的枪法竟然安然无恙的一路开到现在。

“踩刹车……”杨凡的话还未出口，他所在的车子就忽然的颠簸起来，失控的冲了出去，廖城在杨凡的声音里回神，紧急的踩着刹车，但是无法保持平衡的车子踩刹车已经没什么作用，急速行驶的车子在失去了一个轮子的情况下，朝着一边的斜坡冲去。

廖城在慌乱中，急切的打着手里的方向盘，妄图使车子改变方向，杨凡则是在王二打出那一枪时，就用最后一刻子弹结束了那个人的生命。

在车子冲下斜坡的时候，杨凡隐隐的有些后悔，怎么就为了这么个玩意，把自己的命搭上了呢，他是不在乎那条命的，但是为了这货把自己的命结束了也太憋屈了一点。

他是想过跳车的，但是将近350的速度，他是超人也不可能逃脱呀，何况他只是个普通的人，这样的速度就是跳下去也不可能活命。

但是在冲下那些斜坡的时候，翻滚着，有个身体紧紧的扑在自己的身体上的时候，杨凡忽然的感觉如果这样死，好像也不是件很郁闷的事情，安全气囊膨胀开来，他的身体重重的跌在上面，身上的重量让杨凡也有些眩晕。

第二十八章

杨凡很想知道，为什么要在最后的关头廖城会扑在自己的身上，挡下了那个本该射穿自己的子弹。

他清醒的时候，廖城的手下已经赶到，正在费力的撬摔的变形的扭曲车门。第一眼就看见伏在自己身上的廖城，受伤的头部粘腻的血顺着儒雅俊朗的脸上一直流到了杨凡的脖子上，廖城是趴在他的身上，头低垂在他的脖子上，没有任何的动静，不知道是死是活。杨凡想要抬手去抚廖城沾满鲜血的脸，但是钻心的疼让他放弃了动作，大概是骨折，杨凡皱着眉头，他的手在刚才的碰触中，有种粘腻的触觉，他心一惊，忙费力的支起身子，入眼的是触目惊心的一幕，廖城的身上全部是血，后背那个暗黑的流出鲜血的地方，熟悉这一切伤口的杨凡已经明白是怎么回事。那颗本该打在自己身体里的子弹却被扑过来的廖城挡下了，杨凡一向自傲的记忆忽然的出现模糊，那个人在抬起手的时候，自己的子弹已经飞了出去，但是为什么？

廖城会中枪，会挡在自己的前面？杨凡甚至有些不可思议，他太知道廖城这个人了，自私自利，毒辣狠戾，怎么会为了一个男人挡子弹。这个简直是一件诡异到极点的事情，杨凡的目光深沉起来。

在医院里躺了一天，杨凡就坚决的不再继续在这个充斥着难闻的药味的地方停留。奇迹般的杨凡没有受多大的伤，右臂骨折，却并不无大碍。身上的都是一些小的擦伤，相对于杨凡的轻伤，廖城就严重的多，子弹只差几毫米就射穿了心脏，身上是不同程度的擦伤骨折，头上撞破的口子缝了十几针。

杨凡去看廖城的时候是在二天后，隔着玻璃看见廖城躺在加护病房里，身上还插着很多管子，廖城还未清醒。杨凡只看了一眼就走了，站在这里看廖城会有一种曾经自己就是那么躺着的错觉，他知道在心底深处他还是怨恨廖城的，那起车祸，那条人命。

杨凡站在哪里看了很久很久，久到自己都忘记了时间的存在。

“杨先生，能不能请你到外边坐坐。”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笑的一脸和煦，用着温柔又强势的不容拒绝的声音对着杨凡说道。“我们先生想见见你。”

这样的情景如果杨凡还猜不出是什么事情，那么他这几年就是白活了。

杨凡依然是面无表情，甚至有些冷然。

“恭敬不如从命了。”杨凡低低沉沉的声音在静谧的医院走廊里显得格外的清晰，谁又怎么？这和他绝对不会有任何的关系。

中年男人弯着唇笑的很是和蔼，这个孩子还真是不知死活呢。

医院附近的一个茶馆里，杨凡看着眼前的这个人，忽然的就笑了。

和廖城只是年纪的差距，别的都太像了，长相气度和说话的语气。这个廖狐狸不知道在玩什么，他大概已经知晓一二。

杨凡轻缀了一口香茗，任眼前的这个男人打量。

“我是城儿的父亲，你是杨凡？”男人的话不是疑问，只是陈述，眼前这个长相是绝对出众的男孩就是让城儿喜欢的人。

“我是杨凡。”杨凡抬起头，清亮的眼睛和男人对视，没有显示出任何的怯意，也许他本就没有什么好怕的，他的回答对于这个曾经在D市横行的老大是有些不怎么恭敬，那么平淡的语气让人看不出来情绪。

“你应该知道我找你是为什么？”男人漫不经心的端起青瓷的茶杯，低沉的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威严。

杨凡还是一贯的没有任何表情，淡淡的看了男人一眼，然后说道。

“不知道。”他拿起桌子上的茶杯，用手指在上面摩擦，温热的光滑触感让他想到了别的事情，表情不似最初的冰冷。

“哼，不知好歹。”男人不再继续温和的伪装，凶狠的面目初露出来。

“离开城儿，滚的越远越好。”男人把杯子重重的放在在桌子上，因为他的动作，溅出的水花滴在木头的桌面上，像是眼泪一样。丢下这么句带着威胁的狠话，男人就起身朝着门外走去。“否则后果是你承担不起的。”

这系列的动作做下来，行云流水，果然有着一帮之主的风范，用双手打出来的人物到底是比那个只会装虎的猫要威风的多。

杨凡眯着眼，端起茶杯把杯子里的茶水喝完，然后也起身离开了。

杨凡忽然的很想离开这里，到一个谁也不认识的地方，过着自己喜欢的安逸的生活，吃美食睡懒觉，如果可以就喂一只猫，然后坐在阳光下晒太阳。他为什么要在这里，在这个黑暗的看不见尽头的城市里，一个一个的人，每个人都有着自己的算计，勾心斗角互相利用，杨凡站在繁华热闹的街头，心里却冷的像是此时的天气。现在距离过年也只剩下半个月的时间，人们脸上都带着喜气洋洋的笑容，而他，杨凡却只身一个站在这么冰冷的地方。

谁会是他的亲人，谁会为他担心，生死对于他来说只是个过程，对于任何一个人来说难道不是，他还有什么资格去矫情，叹口气，杨凡朝着一个方向走去。

已经布下的棋盘，就一定要走完，即使是他一个人在走，也一定会走到最后。如果要放弃，他早在两年前就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可是他没有。

第二十九章

廖城醒来的时候是在第二天。

刚动过手术的廖城显得很虚弱，苍白的唇没有一点的血色，他僵硬的漆黑眸子在环视了周围的人在没有看见那抹清冷时，又有些困倦的闭上眼。

他再一次醒来的时候，听见动静转头就看见杨凡从窗户上翻进来，还是那天穿的那身西装。身上的衣服皱巴巴的，头发也不是以往的柔顺黑亮，有些黯然的凌乱，但是在对上廖城的眸子，杨凡的脸上就挂着笑意。

“门口你家老头的人看着。”看着病床上的廖城瞪着眼看自己，杨凡无所谓的拍拍手上沾的灰，他不想和那些人有什么直接的冲突，这个三楼的病房，他是翻窗户进来的，所幸是傍晚时分才没有人看见他的动作，不然肯定会掀起一场风波。

“有没有很难受？”杨凡走到廖城的病床前，对着气色极差的脸却睁着眼睛看他什么也不说的廖城开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