孽缘——安离
安离  发于:2014年02月0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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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廖城也还有件自己的故事,杨凡是不知道的。

第一次看见杨凡的时候,他就觉得这个人像极了张果,真他妈的像,特别是那气质。

张果是他的第一个恋人,是的,恋人。他分的清什么是恋人什么是床伴,那个人是他的大学同学,也是他第一个真心喜欢的人。

故事俗套的让人没有任何的惊奇,相恋了两年,最后他还是死了。死状凄惨,从此廖城有了那个变态的爱好,那些事情发生的时候,廖城是二十一岁,是杨凡现在的年纪。

廖城看着窗外白茫茫的一片,有些戚戚然。

外面的天空一片雾霭,不那么清明,开着灯的病房里,杨凡斜靠在沙发上,眼睛看着不知名的方向,像是在发呆又像是在思考。

第三十一章

大年初一那天,杨凡是在惊天阵地的鞭炮声中醒来。

他在做梦,做一个小时候的梦,梦中他站在寒冷的雪地里,四处看不见尽头,没有人没有声音。哪样的安静让人恐慌,他拼命的奔跑着奔跑着,直到再也走不动他坐在地上,木楞楞的看天空大片大片的雪花把自己淹没,然后他就醒了。

天还没亮,他睁着眼,看昏暗的窗户,外面震耳欲聋的鞭炮声几乎将这个世界覆盖,他们是那么的热闹,而他却一个人呆在这么清冷的地方。或许,他也该像小时候那样,买一大串长长的鞭炮,在静谧的夜色里让他炸开,杨凡如是想。

但是事实却是,他什么也没做,甚至没有在那个暂住的地方贴上一副红色的对联。他打开窗户,靠在墙上,听外面的鞭炮声。他的小时候也有鞭炮,却从来都轮不到他玩,杨良是家里的霸王,而他是跟班是那个家的罪人。

杨凡在那个宽敞干净的厨房做了一顿很丰盛的早餐,在他的老家有一个传统的说法。新年的第一天若没有顺顺当当的,一年便不顺,第一天都过的不好,以后的364个日子里也定然不会如意到哪里去。

杨凡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意思,他几乎可以预示新的一年到底是有多么的坎坷,但是他还是尽量的让这一天过的美好起来。毕竟,有向往总比没有强吧,那也许是他的心思,又也许不是。

早上八点的时候,他把所有做好的食物都装进那个保温食盒里,然后才踩着厚厚的鞭炮碎屑走向了医院。

他总是要为自己找些事情来做,才能把多余的时间打发,以前他有一个家人,后来他没有了。他在外面漂泊,廖城完全是自找的不顺,真是因为他的招惹,才让杨凡找到一些可以填充空白的东西,毕竟在人孤寂到绝望的时候,就是被杀被砍也是件消磨时间的事物。

杨凡就那么的拎着饭盒慢悠悠的朝着医院走去,他现在几乎形成了那种模式,每天早晨起来做饭,然后送饭,晚上回家道了晚安回家睡觉,没有丝毫的意外,好像这样已经很久了一样。

杨凡知道他在厌恶廖城任性的同时,自己是有多么的任性。他的任性是不表现出来,甚至有些隐忍,但是只有他自己知道,不管是做什么,都只是因为他的任性,不然,他的人生绝不会是现在的模样,杨凡弯唇轻笑,那样的杨凡会是怎样的恐怖,大概只有他自己明白。

来的回数多了,也就和医院的人熟悉开来,很快的就到了廖城的病房。

到的时候,廖城还没有醒,睡的很实,头歪着埋在被子里,黑硬的短发有些凌乱。

杨凡没有叫醒他,放下手里的食盒,就坐在了沙发上,廖城是何其人物,住院也不会去住那种普通的病房,这个贵宾套房虽没有酒店那么的舒坦,但也绝不寒酸,该有的设备是一样不少。

杨凡坐在沙发上支着脑袋发呆,他实在是没什么可做。以前还可以玩玩廖城那个老家伙,但是他睡着,杨凡就显得有些寂寥。这就像蜡笔小新身边没有风间的寂寞,这个是风间绝对不会了解的。

杨凡就那么支着头,脑子里空白了半刻钟,然后廖城就醒了,他醒来的时候有些迷茫的呆滞了几秒,原本精明的廖城因为这突然的呆滞而显得不那么犀利。

“你这么早。”廖城把头枕在胳膊上,打着哈欠问道,他还未从惺睡中回神,所以表情带着一丝木楞,双眼皮表情倒是和平时的杨凡有的一拼。

“今天过年。”杨凡并不回答廖城的问题,只是没头没尾的说了一句,但是廖城竟然知道他的意思。这令廖城有些懊恼,蹙起浓黑的眉毛。

“对于我们这样的人又有什么区别。”廖城自然是知道对于他们这种没有家的人来说,一个个团圆的节日都是一种难言的伤痛,他知道,他清楚的知道,二十岁的时候,他还没有练就现在的铜墙铁壁,然后就回去那个人的家里,最后回去了以后他钻在被窝里偷偷的哭,那个人是他的父亲但也是别人的父亲被人的老公。以后的每一个节日他都是一个人过,其实也没什么不是。

“是吧。”杨凡也跟着伸了个懒腰,刚才进门的时候他就把外面的羽绒服脱掉,现在里面只穿着一个松松垮垮的米色毛衣。廖城认得出来,那还是他去年买的衣服,因为款式不怎么合自己心意,就被扔在了柜子里,那件衣服就再没有重见天日。杨凡去他家的时候是空人去的,除却身上穿的那件再无换洗衣服,一直有洁癖的杨凡竟然厚颜到穿廖城的衣服,大概杨凡现在身上除了内裤不是廖城的,别的都是他穿过的。廖城身材要比杨凡有肉的多,所以他的衣服穿在杨凡身上,松垮的像是新派的嘻哈风,怎么样正式的衣服都显得格外的休闲。

宽大的衣领,可以看见杨凡精致的锁骨,稍弯腰还能看见精瘦白皙的胸膛,廖城咽了口口水。

“饺子?”廖城有些惊讶的看着杨凡变魔术一样的从那个保温盒里拿出一样样精美的食物,其实有些也不是太稀罕的食物,只是有些特殊意义的食物,比如那盘饺子。

廖城看着依然面无表情的杨凡,忽然的有些感动,他明明知道这杨凡的真实意思,却还是不受控制的感动了,为那份心意。

从母亲走后,他已经很少吃那种象征着团圆的饺子,那么简单的食材却可以表现出那么深沉的涵义。

“嗯,早上起来包的。”更让廖城感到诧异的是,杨凡在洗手间拿来用开水烫过的热毛巾很是仔细的帮他擦了手脸,才摇高了病床,把食物放了上去。

“一起吃?”杨凡的下一个动作让廖城又瞪大了眼,他有些思维迟钝的看着杨凡拿出两幅餐具,他知道杨凡的那个怪毛病,因为嫌弃医院的味道,还从没有在医院吃过任何的东西,但是此时杨凡就坐在他的旁边,拿起了碗筷。

“过年这天不好分开吃饭。”杨凡回答的理所当然,有时候廖城都会怀疑,是什么让杨凡这么自信的认为,他就是属于他的所有物,那句话,太想是对家人说的。

但最终,廖城还是什么都没有讲,也拿起了粥碗细条慢理的喝了起来。

第三十二章

有些事情慢慢的就变了,开始的时候是一些微不足道的细微变化,到一点点的吞噬。

从廖城出院以后,他就再也没有见到杨凡,也许那人是玩够了这样的游戏,廖城这么想着。然而却是什么也没有做,他知道有些东西必须要回归正轨。

生活是不需要那么多的意外的。

廖城依然过着以往的肆无忌惮,玩女人玩男人,漂亮的,美艳的,高挑的,单纯的。但是不管怎样的放纵,午夜时分他回到自己居住的公寓里,躺在床上,心里总是空落落的,仿佛缺失了那么一块。

半年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这半年发生了很多的事情,比如那两个在政府部门有着根深叶茂的势力的官员,再也不会去金宇肆无忌惮的挥霍了。有更大的势力把他们踩了下去,电视新闻在报道着这个事情的时候,廖城怀里抱着一个娇媚的女人,玩的正乐,然后就忽然的愣住了。那熟悉的两个面孔,难道又要变天了,廖城寻思。果真,随着新闻的铺天盖地,廖城是真的相信有些事情已经在悄悄的发生着变化。

他不免有些担忧,他的那些不明面的产业多半是和那两个人有关,现在,这样的局面对他是大大的不利。

他找了一些关系,想要知道一些内幕,却没有想到的是。事情会来的那么突然那么快,快到他根本就来不及做任何的反应。

他被警察带走的时候,还在想,他得罪了谁,但是思前想后,却没有任何的头绪。

他想过是那个人,却很快的就否认,他不认为那人会发展的这么迅速。

但最终的结果,却让廖城整个人掉进了冰窖一样,那颗心生疼生疼,杨凡恨他,他知道,却不曾想会这么的恨。让他从高处重重的摔下,摔的粉身碎骨。

第三十三章

廖城再看见杨凡时是在那个炎热的夏天即将结束的时候,那时候他已经一无所有了。

一个本来就是由不光明的暗地里的生意组成的企业,是经不起仔细的推敲的,何况这次是专门针对他来的。

动手的是红帮的人,他在被抓走的那天才得知,其实他也早该想到的,除了那个势力谁还有那样通天的本事。

也算他倒霉,惹了那样的人,但是他却从来没有觉得有丝毫的后悔。遇见就是遇见,怎么样都是人生走过的足迹,无法抹去也无法退后。

在表面上的光鲜亮丽褪去以后,露出里面腐烂的流脓水的本质,生意人那个没点不干净的,他更是其中的典范。

一件件一桩桩都被抖了出来,那些本来都是一个酒桌上拼出来的好哥们好兄弟的,个个都一副道貌岸然的正经样子把他查的连祖宗十八代都一清二楚,最后就把他关进了监牢里,名曰隔离调查。

调差来调查去的也过了一个月,这一个月廖城可是在监狱里受足了罪,他开始也是什么也不认,硬的跟个二五八万似的。

他的那个父亲在一看势头不对就连夜收拾钱财逃到了国外,廖世也是想逃的,但是他得到消息的晚还没等他有什么动作就被盯上了,或许是一开始就被盯上了,就等着他自己往里面跳呢。

他父亲打过来电话说,赶紧跑吧,这会来的可是个大头。廖城心想要是能跑自己干嘛还留着呀,可是关键在于那人给不给自己跑的机会。每天身后跟着的那群人绝不是吃素的,能让他安然无恙的跑了岂不成了笑话。

他那爹一看他无法脱身,自知这个祸大概是他廖城惹下的,就索性不再管独自跑到了大西洋的彼岸,再无踪迹。廖城本就和那人没有几分感情,这下算是彻底的凉透了心,也就当做那个人从来都不存在吧。过去的时候他管自己也是因为没有了生育能力,不然廖城的兄弟姐们肯定大把,廖城有些自嘲的想,现在这样了还管后代香火什么的,逃命才是主要的。

这就是人情世故,自家亲爹都这德行,别人更是指望不上。

因为上面有大来头的人盯着,所以他的案子是查的特别精细,一点都不漏了的。

什么杀人抢劫走私贩毒样样都不落下,最后竟然连他在金宇做的那些个缺德的事儿也查了个底清,廖城算是栽了,彻彻底底的栽了。

不过是短短的一个月,他像是过了一年一样漫长,那个夏天像是永远不会结束似的。

在夏天结束的时候,是九月。就出了结果,那时候,廖城略长的头发被剃的短短的,露出青色的头皮。

这年他才三十一岁,却颓然的像个老人,微驼的背拱着再没有以前意气风发时的儒雅清俊。整个人散发着死气沉沉的气息,他的头也没有抬,人瘦的皮包骨头。

有人叫他的名字,然后他抬头,无所焦距的目光茫然的看着面前的一切,那些人嘴张张合合说出的话他却一句都听不清楚,脑子里是木然的呆滞。

然后,就在那时,他的目光就毫无准备的对上了那双清亮的眼睛。廖城的目光只是漫无目的的在那些人中间晃荡,其实他是什么也没看,像是幽灵一样,但就是看见了那个人。

杨凡背挺的直直的,坐在旁听席上,已经立秋,天气微凉,他穿一件黑色的衬衣,衬得杨凡更加的唇红齿白俊美的要死。白生生的脸上,黑漆漆的眼睛盯着廖城看的仔细专注。

廖城也看他,在很久前,廖城就在想再一次见杨凡会是怎样的场景。他想过很多却没有想到会是这样,他想自己是恨杨凡的,如果没有杨凡他还是那个肆无忌惮的大少爷,绝不会成为现在这幅德行。

但是为什么在看见杨凡那样漠然的眼神时,心脏一阵一阵的抽疼,他们只是敌人不是么?不是么?变的是什么?什么在慢慢的变了,是么?

廖城特想问杨凡为什么会装的那么像,让他这个明明是什么都看的清楚的人最后还是信了,信了就输了,陷进去了再也爬不出来,万劫不复。

杨凡天生是个戏子,演的是如此逼真,那几个月的无微不至原来也是假的,都是演戏而已。

廖城忽然的就笑了,笑的特凄惨,隐约的听见了宣判声在空旷的大厅里回荡了起来。

死刑,缓期一年。

廖城最后看了杨凡一眼,然后就还是那样带着颓然驮着背慢吞吞的跟着压守的警察走出了那个门。

杨凡至始至终什么表情都没有,脸色阴沉沉的,在所有人都散了以后他才缓缓的站起身来,朝着外面走去。

有些事情总是需要结束的,他和廖城也一样。

日子总是会过去的,走出那个压抑的地方,他抬头看秋雨绵绵的隐晦天空,一切很快就会过去,然后还是风平浪静。

他们本就是路人,谁和谁都各不相干,但是就那么的相遇了然后纠缠的人生,到底是孽还是缘。

廖城是彻底的恨上了杨凡,恨不得杀了他然后生嗜了他的血肉,但是他却无能为力,只能在那个方寸的牢笼里等待死亡。

他的生命只剩下一年的时间,他忽然的想到电视剧里常听见的那句台词,秋后问斩。那时候他撇嘴说每几乎每个电视里都会出现的台词,杨凡就笑,那可冤枉了刀下留人四个字。

现在想想就可笑,他不就是,只是等到明年的秋后,可刀下留人四个字是绝不会出现的。

他相信以着杨凡的性子,绝对不会让他安然的活在这个世上,他怎么能那么的恨自己呢,那时候他不说了,喜欢自己的么?

廖城想着就有些说不出的恶心,他怎么成了那种自己一直厌恶的人呢?多大的年纪了还情呀爱呀的信着,那不是大傻子么?

他就是大傻子。

一切都定局了,他一副心如死灰的样子,在监狱里倒是很少有人欺负。因为欺负他实在是没劲的很,打他骂他把他的脑袋按在臭烘烘的便池里。他都那一张表情,五官连个别的变化都没有。渐渐的也就没人愿意搭理他,他整日的窝在角落里,一言不发目光呆滞,有时候他会看着远处的高墙发呆,走近了才看清他眼神里一片虚无,整个人像是被剥离了灵魂一样,行尸走肉。

活着对廖城来说只是多了呼吸,其实死了也没什么的,大概就是那样闭上眼,然后就不睁开了。

他更加的消瘦,瘦的不成样子,均匀的骨头上只一层皮肉,脸颊都陷了进去,只一双布满死气的眼浑浊的睁着,大白天的看见都会吓人一跳。

鬼一样苍白的脸,能不吓人么?

杨凡再一次见到廖城的时候就是那个样子,那是第二年的夏天,廖城躺在病床上,身上插着营养液的管子。

杨凡忽然的心就不受控制的抽疼着,这就是那个曾经精神抖擞的廖城,把别人整的死去活来的廖城,就这样了,如果不是他杨凡里外的打点,现在他看见的只会是一捧骨灰。

杨凡心疼了,其实在那段日子结束的时候,他想对廖城说,自己的喜欢都是真的。但是他还没来的及开口,所有的一切事情都变的太快,让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廖城没落到这样的地步。起初的计划如期实行着,他的心却一天比一天沉重,义父的动作太快他根本就无法改变什么。

他没有想到义父会那么的狠,直接就往死里弄廖城,大概是他最后表现的那些无所谓太过于真切,言成大概是也觉得没什么意思就给廖城留下了一年的生命,那些其实也就是也玩的性质,但是杨凡却实实在在的把握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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