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轻度。”

“你读书有那么刻苦吗？”

“大概比你想像中勤奋一点。”

许梧顿了顿，稍微撑起身道：“你把灯调那么暗眼睛会不舒服吧？”

林兆申放下手里的文件，扭过头说：“你不睡觉了？那就脱衣服。”

许梧连忙躺了回去，掀起被子盖住自己的大半张脸，闷在被窝里紧闭眼睛，呼呼大睡。

54.同居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过窗帘渗入房间内，光线正好照在许梧安睡的脸上，他抖动一下睫毛，皱皱眉翻了个身，把肩膀处的被子提起，继续去梦周公。

大概是这床躺得太舒适了反而不习惯，许梧一整晚都徘徊在半梦半醒间，手臂被冷气吹得冰凉，他缩起脑袋把自己裹在被子里面，暖暖软软的触感让他的意识很快又模糊起来。可惜当他正好眠的时候，床头柜上的手机突然发出了一连串刺耳的闹铃，他吓得心脏一紧，匆匆撑起身把闹铃关闭，接着扒了扒头发，边打呵欠边扭过头留意睡在自己身旁的某人。

林兆申的睡姿出奇端正，身体微微侧向许梧这边，几丝短发在脑门上翘起一点，呼吸均匀绵长。许梧掀开半张被子，尽量放慢动作走下床，趿着拖鞋静悄悄的打开房门，再缓缓的把门带上，晃进浴室里，用洗手池旁边那看上去似乎是特意为他准备的牙刷毛巾来刷牙洗脸。

林兆申住的地方采光非常好，许梧拉开窗帘，眯着眼睛走出阳台，避开了阳光的直接照射，然后深呼吸几口，做几下伸展运动，时间尚早，周围依然一片寂静，底下有个穿白色运动服的男人在晨跑，后面追着一只伸舌头的大狗，那狗还三番四次的想往主人背上扑。

许梧放空似的站了一会，呆够了才走回客厅，他看见茶几上的书报杂志堆放得乱糟糟，便顺手整理了一下，又走进厨房打开冰箱。冰箱的容量虽然很足，里面却几乎是空的，只有两瓶矿泉水、一排吃剩一半的巧克力和一袋发了霉完全辨不清本来面目的食物。

许梧看见那绿毛毛的东西便感觉全身发痒，于是用两只手指夹起它，一甩就把它扔进了垃圾桶，空荡荡的冰箱也用不着，他叹口气关上，走回房间里推推背对他的林兆申，开口喊：“喂，醒一醒……”

林兆申稍微动一下后就没反应了，许梧加大力道不断的摇着他，嘴里一直道：“快醒醒，喂，醒醒……”

“……啧，你叫魂啊？”林兆申终于哑声应了一句，翻过身问：“干嘛？”

“你不用上班吗？”

“九点半，现在几点了？”

“七点……”

“那你叫个屁。”

“我想做早餐，可是你家里什么吃的都没。”

“待会下楼吃就好。”

“外面的食物比不上自己做的干净。”

“你是哪来的师奶？”林兆申一下子坐起身，烦躁的抓抓头发，“被你吵得我都睡不着了，那么想做的话以后家里的早晚饭你全包吧。”

许梧不禁瞪大眼问：“你还要我在这里住多久？”

“住到你死为止。”

两人下楼吃完早餐，林兆申顺便送许梧去上班，坐在车里没其他什么好聊的，许梧便开始数落林兆申的起居生活。

“你平时在家肯定都随手扔东西吧？茶几我帮你收拾了一下，不过沙发也很乱，我在垫子下面找到一串钥匙，还有，你的脏衣服都堆那么多天了为什么不放进洗衣机里洗？还有还有，你的冰箱那么大，里面居然没有一样能吃的，食物都发霉了你还放在那，万一……”

“闭上你的嘴，老子头都疼了。”

林兆申及时刹车，车子停在了许梧公司门口，许梧下车后想了想，弯腰敲敲车窗，等林兆申放下车窗，他问：“你今天几点下班？”

林兆申略停顿了几秒，答道：“六点半左右。”

“哦，那我回去就直接煮晚饭了。”

“嗯。”

许梧向林兆申挥挥手，走上阶梯刚打算进门，张觅这只拦路虎却突然冲到门边，挨着门用手撩了撩浏海，摆出个潇洒的姿势说：“许梧，早。”

“早。”

许梧刚要拨开张觅，张觅已先一步搭住了他的肩膀，鬼鬼祟祟的低声问：“送你上班的人是你的「那个」吧？”

“什么那个？”

“别装了，上次在酒吧里看见的不就是他吗？”

“你当时都喝那么醉了还记得？”

“哪有，我清醒得很，”张觅搂紧许梧的脖子道：“他好像很有钱耶，看那车还是限量版，你上哪找的？”

“干嘛？你也想找？”

“别说，如果真有这样的人能看上我，管他男的女的我都无所谓！”

“你有点骨气好不好？”

“骨气能当饭吃吗？”张觅沮丧的道：“前两天我去参加了一个小型相亲会，那些女人，无论20岁还是30岁，好看还是难看，一开口就问职业和年薪，哇靠，超势利的，我都不敢说话了！”

两人说着走进休息室，张觅打开柜子，一把脱下身上的衬衫，扭头问：“你有没有想过换一份工作？”

许梧摇摇头回应：“这工作挺好的。”

“实话说，我也觉得还行，”张觅把衣服从头上套下，继续道：“不过向别人介绍的时候总觉得不太好听……”

许梧瞧了瞧他，没有回话。

林兆申这天比平时早了十分钟下班，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瞎紧张什么，一步出电梯就风风火火的奔进家门，扯下领带后又故作镇定般走向厨房，默默注视着许梧忙碌的背影，嘴角不自觉的上扬了一个小弧度。

许梧没开冷气，因为煮饭的关系，厨房里的温度要比客厅高，他汗津津的转过身拿湿布，看见林兆申杵在门外顿时吓了一跳，下意识的说：“你回来了？”

“……嗯，”林兆申瞬间收起笑容，僵着脸道：“快吃饭了吗？”

“有两个菜没炒，你饿了？”

“还好……”林兆申清了清嗓子，态度有些不自在，毕竟这么家常的对话他只和许梧说过。

“那先吃两块这个顶顶肚子。”许梧说着把那碟啤酒鸭放到边上，一只手拿调味盒，另一只手抓起一块肉递给林兆申，林兆申顺势张口一咬，嘴唇碰到了许梧的指尖。

许梧手一缩，转过头扫了眼林兆申，微红着脸道：“你自己拿来吃吧……”

55.相处

餐桌上摆着四菜一汤，对两个人来讲分量稍微有点多，许梧埋首扒了一阵饭，抬起头道：“对了，你那些脏衣服我都帮你洗了，还有地板也顺便拖了一下。”

林兆申看看家里收拾整齐的物品和光洁如新的地板，觉得许梧如果不当快递员的话还可以去当家政，这种时候他是不是该说些什么来表示感谢？……比如说「你辛苦了」之类的？……

林兆申无声的张了张嘴，这种肉麻的字眼他实在说不出口，旁边的许梧见他一脸犹豫的神色，便咬着筷子问：“怎么了？菜不合你胃口？”

林兆申扭过头认真的盯着许梧将近一分钟，最后还是放弃了，拿起筷子道：“没事，吃饭吧。”

饭后许梧去洗碗，林兆申则进了书房，当许梧拿着抹布走出厨房时，那边的书房内却赫然响起一声怒吼，隔那么远都能听到，可见林兆申这次的怒气非同小可。

许梧擦完饭桌，做贼似的溜进厨房里切了两个苹果，端碟子走出去抬眼一瞧，林兆申正好也从书房里走了出来，脸上怒意未消，两人对视一眼，许梧把碟子搁茶几上，指指它道：“吃苹果。”

林兆申坐下，接着打开电视，发现许梧坐在了离自己最远的位置，不禁皱眉问：“你坐那么远干嘛？”

“你好像在生气，我怕你一时冲动拿我来当发泄对象……”

“你以为我是变态啊？”林兆申拍拍身边的位置说：“过来。”

许梧慢悠悠的挪了过去，挨着靠枕坐下，林兆申向他道：“要是这段时间老头子突然联系你，你直接挂他电话就好。”

“……你爸？”许梧疑惑的问：“他为什么会联系我？”他俩根本就不认识。

“现在说不清楚，反正不用鸟他就对了。”

“你又和你爸闹矛盾了？”

林兆申瞥许梧一眼，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回应：“还不都是因为某个麻烦的人。”

“谁？”许梧眨眨眼，饶有兴趣般问。

林兆申用苹果塞住许梧的嘴，为许梧的迟钝再次感到无奈，自己到底喜欢这个人哪一点？负值的情商？唠叨的个性？勤俭节约的品德？……他的口味有这么另类吗？

许梧不知道林兆申此时正在心里刻薄的评价自己，他边啃苹果边看连续剧，脸颊一鼓一鼓的动着，眼神专注。

“哦，有件事忘记跟你说了，”他扭过头嚼着苹果道：“我妈的手术时间已经安排好了，三十号上午进行。”

“你要再回去一趟？”

“嗯……”许梧偷瞄了一下林兆申，轻声问：“那个……你要一起去吗？”

“最近公司里的事可能会比较忙，”他看见许梧脸上闪现出些许的失望，便接着道：“我尽量吧。”

许梧家没有电视，所以自从他搬到林兆申这边之后就特别爱看电视，林兆申洗澡出来望了望墙上的挂钟，边擦头发边说：“快十一点了，你还不睡觉？”

“唔……我想把这部片子看完。”

客厅只开了盏小灯，林兆申把毛巾扔到一边坐下，电视里正播放着一部美国惊栗片，声量调得很低，画面也很暗，许梧啃着一包薯片，咬动的声音分外清脆。

两个人坐在那静静的看着影片，故事里的主角突然间像发狂似的追着自己的妻子砍，许梧扭过头疑惑的问：“为什么他会变成这样？”

“鬼上身。”林兆申不太感兴趣的回答。

过了一会，萤幕里出现了一个浴缸，一只全身赤裸状似女鬼的女人缓缓从浴缸爬出来抱住了主角，许梧看到这又扭过头疑惑的问：“这个女人是谁？”

“我知道个屁啊，你不是一直在看吗？”

许梧吃完整包薯片的时候已经有点犯困了，电影里的场景不仅昏暗还老是晃来晃去，电视银幕发出一闪一闪的光，许梧悄悄打了个呵欠，没过多久便闭上眼会周公去了。

那边的林兆申则百无聊赖的盯着电视机，转过头却发现许梧早就歪歪斜斜的倒在了靠枕上，怪不得从刚才起就这么沉寂。

“喂，要睡回房睡。”林兆申推推许梧的头。

许梧显然睡得十分熟，连眉头都没皱一下，林兆申定定的观察一阵，接着慢慢低下头亲了一下许梧的前额，见许梧躺在那依然好眠，他又捏捏许梧的脸颊，然后站起身弯下腰，把许梧托进了房间。

许梧在睡梦中感觉自己胸膛微痒，他迷迷糊糊的睁开眼，发现自己的上衣几乎被掀到了肩膀的位置，某颗脑袋正在他胸前移动，他抬高手的同时乳头冷不防被啃了一口，吓得他不由自主般呻吟一声，全身发软。

“你你你……”许梧连忙翻了个身蜷缩起身体，惊慌的问：“你在干嘛！？”

“啧，你那么快就醒了？”林兆申似乎感到很失望，掐了两下许梧的腰才肯松手。

许梧暗自吁了口气，马上伸脚踹了踹林兆申的腿，示意他快从自己身上下来，“跟你睡一张床真不安全。”

“都在一起了，做这种事很正常。”

“谁跟你在一起了？”许梧懒得理他，拉高被子躺了回去。

林兆申把台灯调暗，挨着枕头戴上眼镜开始阅览文件，最近几天他在夜里都持续着这种状态，许梧从被子里露出两只眼睛偷看他，戴眼镜的林兆申看上去比平常和善，一副斯文败类的模样。

“林兆申……”

“嗯？”

“我突然想起一件事，你在出国之前不是给我打了通电话吗？”

林兆申顿了顿，随后转移视线，在暖黄的灯光下直视许梧。

“当时你是不是有话要对我说？”

“……可能有吧，那么长时间了谁还记得。”

许梧也对自己脑子里忽然冒出来的零碎记忆感到莫名，印象中林兆申确实很迫切的想要向他交代什么，不过那时他完全没把心思放在林兆申所说的话上。

56.关于他所喜欢的人

第二天又是一个阳光灿烂的日子，许梧捧着包裹，顶着两只睡眠不足的黑眼圈走进大楼里，把东西放在前台的大理石桌上，向其中一人道：“麻烦签收一下快递。”

“咦？是你？”那人笑着站起身搭讪：“好像有段时间没看见你了耶？”

许梧之前来公司送快递送得很频繁，前台的员工几乎都已经认识他了。

“最近比较少送这边……”许梧说着冲她笑了笑，提醒道：“麻烦你签收一下。”

“哦，你直接送上去就可以了，秘书室有特别交代过。”

许梧不太情愿的问：“一定要上去吗？”

“对，”那人回了个抱歉的笑容，“不然我会被骂的。”

听到这话，许梧只好捧着包裹踏进电梯，按完楼层数后抬眼看着指示灯的数字噌噌上升，接着电梯门开，许梧走出去拐个弯，踏进办公室时恰好看到几个女生正聚在一起叽叽喳喳的聊着什么。

许梧靠近那帮人，便听见某个戴眼镜的女生道：“这次是第几次了？我就说她肯定和总监有一腿嘛！”

“我倒觉得是单箭头耶，”另外那人回应：“总监好像对她没什么意思。”

“总监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对方好歹是个美女啊。”

“这年头美女不要太多，我跟了总监那么久，他连正眼都没瞧过我一下。”秘书说着抬起头，瞄到前方的许梧即拍拍身边的同事，催促她们回自己的岗位工作。

“是快递吗？”秘书微笑着道：“总监吩咐我直接让你进去就可以了。”

许梧点点头，走过去敲敲门，等了一会后才把门打开，走进去时却发现里面除了林兆申以外还坐着一个人。

许梧半边身子藏在门后，林兆申扫了他一眼，淡淡的开口道：“进来吧。”

黄绿色的制服很是扎眼，许梧压低帽子，直觉这种时候还是装作不认识的好，便走过去放下包裹，有点僵硬的说：“先生，麻烦签收一下快递……”

坐在林兆申对面的女生看看许梧，回过头问：“为什么快递会直接送进来？”

“干嘛装不认识？”林兆申似乎为许梧的举动感到不满，提起笔在包裹上潦草的签了个名。

许梧沉默的将包裹上的单据撕下，刚转身就听到林兆申说：“今晚吃蒜蓉蒸虾和辣酒煮田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