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担心，我给你一个月的时间做准备，在此之前，这件事你必须得秘密进行。”

许梧听完抓抓头，讪笑着道：“抱歉，这事我大概没办法答应您……”

“有困难的地方吗？”林父疑惑的问：“这样做既能解决我的担忧，又能得到你所想要的，何乐而不为？”

许梧有些不好意思的回应：“这事要放在一个星期前的话估计我还能答应您……反正，我和林兆申在一起也不是因为他的家境……”

林父不屑般轻哼一声，“那是因为什么？他身上根本就没一处地方是优秀的！”

“您这话未免太不近人情了……”许梧嘟囔着道。

“总之，你最好听从我的吩咐，一个月后不要再和他有任何瓜葛。”

“我拒绝，”许梧沉住气道：“何况林兆申也不是那种会任您摆布的人，您束缚得越厉害只会让他越反感，他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你！”林父似乎被许梧果断的态度激怒了，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喊：“你竟然敢在我面前嚣张！你知不知道那小子要离开这个家就只是一个身无分文的乞丐！？”

许梧低下脑袋，小声嘀咕道：“我本来也没想从他身上捞什么好处……”

这下子，林父不怒反笑，站起身说：“他和你的身份不一样，他是我林某人的儿子，如果他敢公然跟我对抗，我就能让他在这个地方活不下去！”

许梧顿了一会，点点头回应：“没错，您是很厉害的人物，不过即便您能在这个地方一手遮天，我们还可以去别的地方生活，或者去另一个城市，甚至到另一个国家……伯父，那时候，您还管得了？”

“臭小子，我真是低估你了！”林父的眼神简直要把许梧生吞活剥，“我倒要看看你们两个能坚持多久，我有的是办法！”

“伯父，您消消气……”

“出去！”林父气冲冲的指着门口，吼道：“别再让我看见你！”

许梧缩了缩脖子，只好迅速的走出去，扒住门边轻声说：“伯父再见。”

趁林父火山爆发之际，许梧悄悄把门带上，一转身却发现满脸不耐烦的林兆申正倚在楼梯处等自己，他走下几步，看着林兆申颓然道：“我搞砸了……”

林兆申一把按住他的脑袋揉了揉，无甚所谓般说：“算了，我也料到会这样。”

“我真不是存心要气你爸的，”许梧拿开林兆申的手，“但他说的那些话实在有点过分，我一时忍不住就……”

许梧说着瞥了林兆申一眼，怕他会介意。

“在他眼里我跟路边的垃圾没什么区别，”林兆申倒像没反应似的拉住许梧的手腕道：“走吧。”

两人走下楼梯，坐在沙发上焦急等候的林母马上站起身，关切的问：“你爸怎么说？你没惹他生气吧？”

“你见过他对着我心平气和的样子吗？”

“你这孩子真是！”林母叹了口气，又问：“今晚留下来吃饭吧？”

“我怕有人看到我会吃不下饭，走了。”

“那么快就走了？”林母的眼光略向许梧的方向扫了扫，然后拍拍林兆申的手臂低声道：“我想和你的「朋友」聊几句。”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省点力气吧。”林兆申搂了搂她的腰以示道别。

两人坐上车，许梧扣好安全带，忽然望着林兆申道：“你爸会不会派人杀了我？”

“有可能。”

“刚顾着逞英雄都没仔细考虑，我现在反悔还来得及吗？”

“那我现在就杀了你。”

隔天清早，许梧顶着鸟窝头歪歪斜斜的走进浴室刷牙洗脸，煮好早餐后回房喊林兆申起床，见林兆申的动作比平时慢了几拍，许梧不禁催促说：“你上班要迟到了。”

林兆申咬着吐司含糊不清的回答：“上什么班，昨天都和老头子闹翻了。”

许梧愣了愣，拿起杯子问：“那你以后要怎么办……？”

“出去找工作。”

“……你发烧了？”许梧诧异的伸手过去摸了摸林兆申的额头。

“不然靠你养？”林兆申挡掉他的手。

“开玩笑，我哪养得起你啊，”许梧放下杯子，看着他道：“你真要去找工作？”

“嗯，不过大公司八成是没戏了，小公司倒是有机会。”

许梧想像了下林兆申在只有十几二十人的小公司里汗流浃背的收发文件和跑业务，觉得很不可思议。

“其实你也没必要做到这种程度，”许梧垂下眼，“现在还好，以后你肯定会后悔的，你不是那种能吃苦的人……”

“向老头子服软就等于和你一刀两断，你无所谓吗？”

许梧瞟他一眼，小声道：“反正我们才开始没多久……唔！”

林兆申突然把一只水煮蛋塞许梧嘴里，瞪着他说：“皮痒是吧？你以为老子喜欢你多久了？”

许梧脸微红，又听林兆申道：“这一次我不会让老头子如愿的。”

想起在之前的谈话中林父那笃定的口吻，许梧内心便隐约的产生了一股不安定感。

62.失望

这天，收工回家的许梧一进门恰好看见刚洗完澡盖着浴巾走出来的林兆申，往常林兆申回家的时间都比他晚，许梧顿了顿，把钥匙放柜子上问：“找工作的事……怎么样？”

林兆申从冰箱内抓出一瓶水，打开它灌了几口，接着坐在沙发上边擦头发边说：“都跑一天了，找份鸟工作真他妈难。”

许梧怀疑的问：“是不是你态度太恶劣了？”

“屁，老子都差给他们点头哈腰了。”

“……真的吗？”

“你这什么眼神？”林兆申打开电视，抓抓还没干透的头发继续道：“那些家伙一看我的简历就傻眼，老问「为什么你会选择我们公司」这种烂问题，我要有得选还用得着去那鬼地方？”

“……你该不会就这么直接回答人家吧？”

“不然要怎么说？月薪才三万多块的小公司要求倒挺高。”

“对啊对啊，”许梧调侃道：“像你这样的富二代走走后门就可以了，哪会知道人间疾苦。”

“你欠揍啊？”

许梧走过去坐下，“这才第一天你就受不了了，以后怎么办？”

“谁说我受不了？”林兆申看他一眼，“我还没弱到那种程度。”

许梧不语，他也明白要林兆申在一夕之间改掉所有习性是不可能的，生活上突然变得拮据，对林兆申来讲是前所未有的体验。

“我先去煮饭。”

许梧还没站起身就被林兆申扑倒在沙发上，上衣被卷起，林兆申的短发蹭得他胸膛湿痒，他推了推林兆申问：“你干嘛？”

“干你。”

“去你的！”许梧满脸涨红的撑起身，赶紧穿好衣服，又踹了林兆申一脚，飞快的溜进了厨房。

结果许梧还真是小看了林兆申，两天后，林兆申告诉他已经找到工作了，待遇不错，就是比较忙，工作量也大。

“是什么工作？在哪家公司？”许梧问。

“你管那么多干嘛？”林兆申却把话题搪塞过去。

渐渐的，许梧便单方面感觉到林兆申的不妥，尤其是林兆申每次回家都一脸疲态，按理说像他那种蛮牛体格，普通的办公室作业应该不至于让他不胜负荷才对，而且林兆申每天出门都穿得很随便，衣服偶尔会染上几处莫名的污渍。

许梧的疑心一天比一天重，打算下班后一定要揪住林兆申问个彻底，他刚把制服放好，张觅就走过来拍拍他的肩道：“外面有个美女说要找你。”

“……美女？”

许梧跨出一步，张觅又叮嘱道：“不过看上去很凶神恶煞，你小心点。”

许梧根本没想过那人会来找自己，所以当他走出门口看见手拿砖头一脸怨气的吴葶时，立刻冒出一股拔腿逃命的冲动。

“我居然被你给骗了……”吴葶扬起手里的砖头，恨恨的问：“你还记得我上次说过的话吗？”

“记、记得……”许梧退后两步，紧张的道：“我不是故意要瞒你的，但是上次那种情况下很难说出口……”

“亏我把所有真心话都说给你听，你当时一定在心里嘲笑我对吧！？”吴葶说着快速逼近许梧，手里的砖头就这么扔了出去。

许梧侧身躲过，大大的呼出一口气，吴葶踩着高跟鞋来到他面前，伸手掐住他的下巴左瞧右瞧，接着「啧啧」两声道：“林兆申那是什么眼光，就算喜欢男人也不应该找你这种啊。”

许梧拨开她的手，见她盯着自己的目光充满敌意，便尴尬的问：“我和林兆申的事……你都知道了？”

“你挺大本事的嘛，连伯父都被你气得不轻，”吴葶来回打量着许梧，“林兆申到底喜欢你哪点？还为了你那么拼命……”

她像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垮下肩膀，瞪了许梧一眼道：“我现在简直快不认识林兆申这个人了，你知道他在哪工作吗？”

“我问过，他不肯说……”许梧回应。

“好吧，那我不管了，兴许有一天他清醒之后会发现自己有多傻。”

吴葶说完迳自转身离开，坐上了一辆黑色的车。

许梧回家煮好饭，看了看墙上指示的时间，约摸着林兆申快回来了，于是用湿布擦擦手，神情严肃的坐在沙发上等待。

十多分钟后，门锁「哢嚓」两声，林兆申不紧不慢的打开门走进来，脸色一如既往的疲惫。

许梧抬起头，向他道：“你过来。”

“我先换件衣服，一身汗。”

“叫你过来！”许梧站起身掰过他的肩膀，看见他原本洁净的白色上衣变得又灰又黄，好像在沙地里滚了一圈似的，不由得眉头紧皱。

“林兆申，你实话告诉我，你究竟在做什么样的工作？”许梧抓住他的衣领威胁：“不肯说的话今天就没饭吃！”

“离我远点，热死了。”林兆申想推开许梧，许梧却坚定不移的杵在他面前挡住了去路。

“城西工地，满意了吗？”

“……什……”许梧瞪大眼愣了好一阵，之后赶紧转身跑进房间，看着上身赤裸的林兆申问：“你真的在那种地方……？”

“干嘛摆出这么惊讶的脸？”林兆申套上一件干净的衣服，淡淡的道：“那边薪水日结，而且根本不用学历证明，能抬能扛就可以。”

“……你是在自暴自弃吗？”许梧对林兆申的选择感到难以置信。

“反正暂时找不到其他的，就先干这个。”

“那以后呢？”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许梧咬咬牙，握紧拳头道：“去把它辞了，你不能在那种地方工作。”

林兆申关上柜门，漫不经心的扫了许梧一眼，问：“为什么？”

“……我不想你委屈自己。”

“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委屈了？”林兆申把手里的衣物往床上一甩，冷声道：“你喜欢的是以前有身份的林兆申，所以现在的我让你幻灭了？”

63.状况

从那天起，许梧和林兆申就几乎没说过话。好几次许梧想主动开口，但每每话一到嘴边却蹦不出半个字，两人乾瞪眼的情形除了尴尬还是尴尬。

这天晚上，林兆申洗完澡出来，许梧正坐在沙发上剥橙子，他装作不经意的瞄向林兆申，声音不大的开口道：“你的衣服我都洗干净了，还有，我另外买了几件，以后上班就穿那些吧，贵的衣服最好不要弄坏……”

林兆申走过去坐在许梧身旁，许梧掰开半颗橙子递给他，他接过后三两下就啃掉了，见他似乎没有搭话的打算，许梧便默默叹了口气，看着他道：“我承认你上次说的话有一小部分是对的，抱歉……”

林兆申用纸巾擦擦手，终于回应他：“说声抱歉就算了？”

“……那你想怎么样？”

林兆申舔舔嘴唇，许梧会意，挣扎了好一会才肯红着脸扑过去亲他一口，两人顺势倒在沙发上，许梧枕在林兆申胸前，闷声说：“我到现在才了解当年老爸老妈的感受，如果不是迫不得已，我实在不想让你去当苦力，太小材小用了……”

“我反倒觉得这样挺轻松的，”林兆申摸了摸许梧的脑袋，“要不我直接跟你回乡下种地？”

“别想了，你爸绝对会把我千刀万剐。”许梧说着仰起脖子，额头恰好贴在林兆申的下颚，洗完澡的皮肤冰冰凉凉，十分舒服。

窗外滴滴答答的下起雨来，许梧缓缓闭上眼，没过多久居然睡着了，林兆申就着姿势抱起他走回房，许梧一沾到枕头先蹬了两下腿，然后夹着被子呼呼大睡，林兆申也躺下，调好闹钟便把灯关上。

清晨时分，睡梦中的林兆申被一阵阵电话声吵醒，他还以为是起床时间到了，扒扒头发打了个呵欠，摸起手机迷迷糊糊的看一眼，按下通话键沙哑的「喂」了一声。

许梧揉揉眼坐了起来，看见林兆申在握着电话发愣，于是轻推他一下问：“怎么了？谁打来的？”

林兆申扭过头，神色凝重的回应：“我妈说老头子进医院了。”

听完这话，许梧的睡意一下子被赶个精光，连忙用脚踹着林兆申喊：“那那那你快去啊！”

林兆申迅速起床刷牙洗脸，随便套了件衣服拿起钥匙，出门前转过身问：“你要一起吗？”

许梧张了张口，又摇摇头道：“别了，要是你爸看到我病情恶化怎么办？”

林兆申抓过他啃了一口，瞬间就不见人影，许梧摸摸自己的嘴唇，神色担忧的走回房间，躺下后用被子盖住头脸，却再也睡不着。

医院内气氛安静，身形高大的林兆申紧锁着眉头一路直奔病房，来往的护士都不禁多瞧两眼，以为这人是来寻仇还怎么的。

林母正坐在病房外，身边跟着两个人，林兆申在离她还有两步距离的位置停下，开口喊了她一声。

林母听见儿子的声音赶紧站起身，红着眼眶抓住他的手臂，慌张的道：“你爸……你爸他……”

“别急，慢慢说。”林兆申抚着她的后背，陪她坐了下来。

林母用纸巾擦擦发红的鼻头，不甚流畅的道：“你爸昨天一夜没睡好，在床上不停的翻身……今天六点多的时候他说自己头疼，觉得身体很重，要下楼喝点水……谁知道，他还没走几步就突然倒在地上，连话都说不清楚，吓死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