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龙育成计划 下——捣药的
捣药的  发于:2014年02月0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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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说是这样了?」

他们没人肯正面回答对方的问题,均用反问来掩饰自己的内心。杜兰刚说完那句话,就引来黑发青年忍俊不禁的表情,不过那也只是昙花一现,很快,那张脸孔又变成了面无表情,让人差点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你要是坦白承认该多好呀。」黑发青年感叹道,随即又说道,「可惜,那样恐怕就不是你了。」

杜兰不知道他怎会认识自己,还用这种熟识似的口气说话,但可以确定自己从没见过他。杜兰决定不去深究这个问题,争取夺回话语的控制权,托腮道:「我是杜兰,你呢?第二次碰面,不打算介绍一下自己吗?」

「噢,你不认识我吗?」

「我不认识你。」

黑发青年略有些失望的眼神一闪而过,恢复了平淡:「也对,这是我的疏忽,确实忘记介绍自己了。我叫维里斯。昨天在这儿遇到你,却不晓得为什么你见了我跟见了狼一样,拔腿就跑,连回头都不敢,好像我是个可怕的魔鬼似的,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因为啊……」杜兰打量着他,似是慵懒地拖长声线,「像你这样黑发黑眼的人,在大多数人心目中,都是非常不详的家伙。」

「所以你也会害怕?」

「当然。」

维里斯听出了杜兰的趣味,暗自微笑,靠近了他坐下来。两人的距离顿时被拉近了不少,彼此都坐在一处,仿佛还能闻到那种若有若无的吸引力的气息。维里斯虽是有意靠近他,后者却似乎并无所觉的样子,既没有拉开距离,也没有特意拉近。

今天不如昨天那样晴朗,天空是淘米水似的白色,阴天,缺乏活力和生气。在冬天的时候,这样的天气是很常见的。杜兰侧头问道:「你常常到这儿来吗?」

「不,只是昨天来了一次,今天又来了一次而已。」

「我听说这个地方叫野狼坡,可不能随便来的,你不害怕吗?维里斯先生?」

「这说明传言终不属实,因为我没见到野狼,」维里斯漆黑的眼睛熠熠地看着杜兰,「倒是见到了一位美人,你说,叫我怎么害怕得起来呢。」

杜兰的嘴角抽了抽,想不起有多久没人用这种油腔滑调跟自己说过话了。

他把话题扯开,开始说些杂七杂八的事来。

明明只是陌生人,不知为何,杜兰却对他生不出防范之心,也许是因为他的外表跟某个人有些相似,尽管他们的气质有所区别;也许是杜兰自己被安稳的生活腐蚀掉了,总之,很乐意有个人能够单纯陪自己讲讲话……

晚上大家都惊异地发现杜兰跟昨天不一样,居然是带着大大笑容回来的。他还是没跟大家一起吃饭,显然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独自跑到房间里躲了起来。

很奇怪喔……

大家对视一眼,均从彼此眼中看出了疑问。

杜兰并没有跟任何人提起过维里斯的事,而是将这当做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秘密,之所以说是如此,因为他从未特意隐瞒过,同时别人也没主动问起过。杜兰每天都会去那个山坡等人,多数时候都会悄悄睡着,然后发现维里斯就站在自己头顶上,一如既往俯视着自己,黑眸微闪,将自己从地上拉起来。

他们可以聊得很开心,不论是基于什么。杜兰讲到自己的事情,好像也显得很平凡正常,当维里斯知道他手艺很好的时候,有些吃惊的样子,又有点呆呆的。他喜欢这种相处的方法。或许他们没到知己的程度,但,总归可以成为朋友。

然后……

杜兰以为这样的状况能够持续下去,可惜,过分宁静的生活都快把他的警觉性磨光了。他没有了那种预先知晓危险的敏锐,只希望自己平平淡淡地跟喜欢的人在一起。

殊不知,这个愿望对每个人来讲都十足奢侈。

这天他等了很久都没有见到维里斯。

杜兰发现天色已经沉寂于黑暗,收起了心底的几丝失望,打算起身离开。他并不是非得等到那个人不可,只是这慢慢变成了一种习惯,半个月下来,总是会期待着第二天跟维里斯见面的情形。现在的他跟谁接触时都没有这种感觉,很奇怪,很突然,但是不愿遏制。

在清理思绪的时候,偶尔杜兰也能察觉到自己是把维里斯当成了别人的替身,因为在后者的身上,常能见到某种熟悉的影子。这是为什么他跟所有人都存在隔阂,唯独对维里斯缺少防范的原因。

至于维里斯心里是怎么念想的,他并不晓得,也不在乎。

只是寻求虚幻的慰藉,就像是追逐湖面倒影的芦苇,看着月亮已然心满意足,何必理会那道银轮是不是从天边投射过来,又是不是同样仰视着自己。

「你不怀疑我接近你的目的?」

「怎么会。」曾经维里斯不解地问出那个问题,换来杜兰的微笑以待,「不过我会装作没发现。要不是你现在提起这茬儿,指不定我会一辈子也注意不到咧。」他顿了顿,「明白吗?就是这样。」

「你太难以捉摸了。」维里斯叹道。

「你也是……彼此彼此。」

回忆完毕。杜兰眯起眼,转身望向远处的斜影。没有树林的遮蔽,有些晃荡不稳地走了过来,本以为脚步匆乱会泄露出对方的不安,但实际上,维里斯虽然明显是受了伤,却仍旧稳稳当当的,只是过来后用前所未有的目光定定地看着他。

杜兰闻到那股血腥气儿,难忍地皱了皱鼻子,上前几步,不知是为什么而短暂犹豫起来。

过去又能干什么?

要说帮忙治疗,他还没本事召唤出光明元素。

杜兰一边唾弃自己一边定在原地,由外人的角度看来十足冷漠淡然。维里斯没急着开口,更没主动过来,依旧直白地望着他,眸色漆黑如夜空。

「这…你啊,到底……到底是怎么回事?」杜兰抿了抿唇,还是没能固执到最后,放弃似地奔过去,想看看维里斯的伤口是缘何而生。维里斯一下子侧过去避开,却并未因此走远,倒不像是生了气的样子。

「让我看看。」这样一躲,反而也让杜兰的脾气上来了。

他是在关心自己吗?

维里斯傻傻地想,手按着腹部汩汩流血的伤口似乎没那么痛了。尽管身下的草地很快就被染成了鲜红色,并被龙血的特殊温度烫到全部焚坏枯萎,可是维里斯却感到心里有些甜,甜得发苦。

维里斯说:「我要走了……我是来拿东西的,把那个东西还给我吧。」

「啊?」

「你曾经拿走的。」

杜兰不自觉地摸到了怀中有着坚硬棱角的物体:「我拿走了你的东西?」

「是的。」

冷风吹得杜兰脑袋有些发晕,突然降临的深冬气息令人打从心底畏惧,牙齿有些不利索地打颤。他死死咬着唇开口,将东西摊出来放在维里斯面前,一字一顿:「你说,这是你的?」

「是的。」维里斯觉得自己的血快流光了,快休克了,还是强打起精神,「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

杜兰的眼神从最初的不敢置信渐渐变得暗沉,用足以划破皮肤的力道攥紧了手中的东西,发觉那玩意更加冰冷冻手了。所幸,他的手差不多麻掉了。什么都感受不到。他的头脑有一瞬间的空白,过后用怒极反笑填补了那片空白。

「好吧,维里斯,它是你的了。」

杜兰将黑水晶扔了过去。

大力的,毫不怜惜。

还好维里斯没有悬念地接住了。临走前踟躇地看了杜兰一眼,仿佛在下定决心,终于问道:「亲爱的,你能再叫我的名字一次吗?」

「维里斯。」杜兰面无表情地说道,「够了吗?滚吧,我这辈子都不想再看见你。」

「不,不是这个名字。」

「……」

沉默良久。

「伊文。」

维里斯慢慢走上前,抵住喉间翻涌的血气,努力压制下去,微微俯首用唇触碰了杜兰的额头。仅仅是一下,什么也没有了。维里斯复杂地看着眼前隽美青年,低声说:「我爱你。」然后在杜兰反应过来之前就离开了。

chapter twenty 水月

趁着夜色的掩护推开家门,只有脚步的轻响,悄无人声,本想就此回到房间里,突然客厅里壁灯齐刷刷地亮起。约翰朝他扑了过来,搭在肩膀上摇啊摇,通过这家伙的耳侧可以看到前面的洛伦眼神冷若冰霜,站在那里好像个讨债人一样。

「你们……」

约翰一下子捂住他嘴巴,凑到耳朵边上小声说:「妈咪,注意啦,现在大哥很生气……你就别说话,让他自己说完了,气也消了就行。」

说着,约翰忽然低低地『咦』了一声,睁大眼睛看着他:「你的身上……有种熟悉的……」

「放开他。」

听到洛伦的话,约翰往后退开两步盯着杜兰,面上仍然带有有点不可置信的表情。犹如一个将自己全付信任递交于人,最后却遭到无情的背叛了似的。杜兰不知道他们在搞什么鬼,皱着眉头,不明白所以不辩解,只是一言不发地等待下文。殊不知,这样看起来更像是某种意义上的默认。

洛伦问道:「这么晚才回来,你去哪里了?」

「会吵醒别人的。」杜兰低眸,淡淡道。

「他们不会听到的。告诉我,你去哪里了?你是不是去见了什么人?」

杜兰乐呵了,讽道:「如何,你打算捉奸吗?」他非常不喜欢洛伦的步步紧逼,还有那个口气,跟他做过什么罪恶的勾当似的,忍不住下意识往后挪开几步,拉开两者之间的距离。

这个举动让对面的人立刻生出了怒意。

「你的东西呢?」

「什么东西?」

「就是……你一直小心翼翼的藏起来,不让我们发现的那个东西啊。」洛伦反倒上前一步,脸色沉了下来,心里更是打翻了满地醋坛子,又酸又苦楚,恨不得把面前的人揽进自己怀里好好教训一顿,叫他以后再别到处乱跑,让人徒添焦急,「你身上这么重的血腥气,自己不晓得,还以为别人都察觉不到?」

杜兰抬手闻了闻,并没有发觉到任何的味道沾在上边,有些奇怪,难道龙族的嗅觉竟跟普通人的不一样。

比起这个,他更在意的是前面那句话,洛伦晓得他总是随身携带的那个东西是什么?

他心底情绪有些复杂。

「……算了。」见他迟迟不肯答话,洛伦长长叹息道,「你不说就算了。」

就在洛伦转身要走的时候,杜兰出声:「他的伤,是你们做的吗?」无疑是承认了那些质问。闻言,洛伦猛然回过头来,不再是冷漠,而是无尽的失望。

「你就是这样看我们的?」

「啊?」

「不,不是!」洛伦咬着字句说,「我们什么都没做过。即使如此,他的死期也该到了,要不是你今晚把那个东西给他了的话。」

杜兰琢磨着黑水晶的用处,摸着下巴来回走了几圈,很快推测出了事情的大致来龙去脉:「看来,很简单,就是别人要杀他,而我无意中救了他。虽然,你说你们没对他动过手,但却要阻止我把东西交出去,说明你们多少都脱不了干系……」杜兰顿了顿,恍然笑道,「他被龙族追杀了吗?」

「是的,以谋害同族的罪名。」

「哈。」杜兰发出低笑,「原来那个东西……」与伊文的灵魂相连,死后仍在运转,这么说来,也是可以看作——伊文之所以不惧怕死亡,便是有此依仗的关系了。

他在心底冷笑一声,面上毫无异色,抬眼看向洛伦。

「所以呢?」

「我不希望你牵扯到这里面来。」

旁边的约翰望着他们的气氛有点僵,暗自着急,可是一时半会又想不出话。他左右看了看,觉得自己陷入了前所未有的两难状况之中。大哥已经千百次告诫过他,不可以对维里斯手软,更不可以心心软。因为归根结底,自己是龙,怎么能对外人袒护相向?

良久,双方并未争吵起来。互相紧盯着对方的眼睛,像是要盯出个洞来似的。够了半晌杜兰砖过头,只是放弃般轻吁了口气,绕过两人往里面走去。

「无论是你们的事,还是他的事,我都不管。」

似乎表明了自己的立场。

约翰大大松了口气,不用思考待会怎样阻止他们大打出手的问题了。嗯,从头到尾都保持冷静对敌,不愧是妈咪呀!他屁颠颠地跑过去想跟着回房间里,结果被杜兰横臂拦住,将他一寸寸地缓缓推了出去,响亮地关上房门。

约翰意识到这是怎么回事,立刻惊慌地敲了敲门,嚷道:「不要啊,妈咪,不管如何至少让我进去啦……」

「今晚你们睡客厅。」门对面扔出一句话,仿佛还能听到霍霍的磨牙声。

于是洛伦的脸色微变,跟活吞了三只水蛭似的,突然后悔了自己在大半夜的提起这个话题,真是的,没事干嘛尽说些不高兴的呢?要知道杜兰平时是很大度,但有时候就是……好听点说就是肚子里藏了本账,难听点说就是小心眼,假如是在条件充分的情况下连一点点小仇都要计较。现在只能盼望杜兰一觉气消,否则第二天任自己表现再好还不是得被赶出来。

亏大了啊!

而一边的约翰卷了铺盖到沙发上,一边不停辗转一边心里想着,明明是你们两个在闹,跟他有什么关系嘛!

******

杜兰在房间里头默默坐着,眼前一片黑,伸手不见五指。他慢慢地倒在床上,仰面呆怔地望着窗外的夜空,没有繁星的夜晚,只有依靠想象力填补了。这个晚上无论如何都睡不着,头脑里闪过维里斯的面孔,跟伊文的渐渐重合在一块,让他的鼻子突如其来地发酸,捂住,却控制不了眼部涌动。

他被骗了。

可是,骗他的那个人手段很高明,居然敢用死亡作掩护,令他长期生活在无尽的愧疚中,时不时想起那个人的音容笑貌,总是心里一抽一抽地犯疼。

到后来怀念已成一种习惯,或者说,杜兰已经觉得空气中无处不在的都是那个人的影子。

他保存着对方所有遗物,不单单是留作念想保管,更是把物品当做了伊文的化身。无人的时候,可以装作有人在身边,没有谁能察觉到他接近疯狂的幻觉,以此反复折磨自己,打算用一辈子的时间将伊文铭刻心间。

毫无疑问,那是爱情的一种边缘形式。无论是可悲的,还是欢喜的,杜兰都没办法不承认,自己对伊文的追恋决不是为了悼念那么简单,是为了处罚,所以逼自己爱上了他。

说好不管,那一定不会管了。

无论事情会朝什么样的方向发展,都跟他没有丝毫的关系。

杜兰在宽大的床上滚了大半夜,几乎可以听到隔壁均匀的呼吸声,突然有些莫名的羡慕起来,好不容易睡着了。他又开始做噩梦,那是个同样漆黑不见五指的夜,仰头看向空中同样是没有星星照亮前路,广阔的平原上刮起连番狂风,呼啸而过的吐息燃起炽烈的焰,焚毁了所有的植物,阳光下显得浅绿色的草地如今变成深红色的泥土,混合着黑色的坚硬石岗岩,曾经地底深埋的事物破土而出,取代了生机勃勃的自然。

夜幕下黑龙俯向大地,呼,呼——猛然坠落的巨大身影害得人惊心动魄,然后,直飞冲起!那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了回去。但是后面跟着的许许多多不同的龙,很快就飞了过来追上它,分作四方将它围在中央,犹如困兽。

一对多,很明显黑龙即将败下阵来。夜空被烧成深朱色绚灿,好像天上起了火,连神明也会惊慌失措,透过浓厚乌云看下来,才惊叹地发现那一幕壮观的景象。

请别……别伤害它……

杜兰在梦中皱起眉头,不安地到处挣扎,像是希望从恶魇从脱身似的。额头上传来冰冰凉凉的触感,使他的心稍稍安宁下来,五指被柔柔地交扣住,如同在传达一种令人安心的力量。终是驱散了噩梦,在凌晨之际迎来了黎明的前兆。

虽然暂时得以安心,但是不妙的预感始终无法彻底挥退。在光明逐渐到来的时候,那人带着黑夜一起离开,留下的只有些许冰凉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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