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眉头皱的更深，果然开始讨厌我了，我默默的爬起身，想到洗手间清洗一下。

“很难受，是不是？喝了酒还站在下面吹冷风？”身后响起他轻轻的呢喃。

身体僵立当场，泪瞬间冲出眼眶，他刚才在说什么？是在关心我吗？是在担心我醉酒吹风而难受吗？他怎么会知道我一直在楼下站着吹风，那么我跟大铉……他全都看到了？

我迟疑的回头，他正充满怜惜的看着我，不对，不是应该厌恶我的吗？看着他整洁的衬衫上我呕吐的污物，还散发着刺鼻的味道，他怎么还会怜惜我呢？

他摇着头起身，轻轻擦掉我脸上的泪珠，拉起我的手一起走到浴室，他脱掉被我弄脏的衬衣，轻拍着我的背，让我在洗脸池里把没有吐干净的东西再吐一吐，我听话的默默的按着他的要求去做。

“用淡盐水漱漱口，”他递到我嘴边一个玻璃杯，我就着他的手喝了一口，漱了漱又吐出来。

浴缸里已经放好了热水，他很自然的帮我脱掉衣服，一边脱一边仔细看着我的衣着，“你穿这样的衣服很好看，以前怎么不穿？”

以前？我心中苦笑，以前我要变成泉呀，而泉是温润干净的少年，怎么能适合用我这个顽劣的街头痞子风格来装扮。

“累了？”看我不说话，他身手抱起我坐进浴缸，随后也脱掉裤子坐了进来，我还是背对着他，他一边往我身上撩着热水，一边给我擦着后背。

我知道我的计划失败了，他不讨厌我的装扮，甚至是有些喜欢的，他不在乎我吐了他一身，也不计较别的男人送我回家还跟我亲近，等等，他不计较别的男人与我拥抱接吻，那么，也就是说他根本就不在乎我，是的，没有嫉妒就没有在乎，他根本就不在乎我跟谁在一起，在做些什么，因为他心里从来就没有我！

鼻子一酸，我笑了，至少我知道他心里没有我，那么当那天来到的时候，他应该不会伤心吧，我笑意渐深，眼睛早已又模糊一片。

他扳过我的脸，吃惊的看到我的泪眼和饱含凄楚的笑，张了张嘴，却化作一声叹息，闭上了那熠熠星光般的黑眸，吻上我凉凉的唇。

不知道从何时开始，我的唇冰冷，而他的唇火热。

回到卧室，他让我躺好，又不顾我的反对硬逼着我喝了小半碗白粥，才爬上床抱着我。

躺在他坚实温暖的怀里，我感觉很舒服，昏昏的快要睡去，他一边轻轻的揉着我的胃部，一边用脸摩擦着我的耳郭。

“凌，这才是真正的你吗？”在我昏睡过去前，听见他喃喃的说。

第八章：离歌（6）

醒来毫不意外的他不在，桌上是早餐和字条，不用我再说如何丰盛了吧。

我收起字条，走到阳台，用手抚摸着窗棱和冰凉凉的窗玻璃，那里，他的背曾经靠过，我慢慢的凑近将整个身体贴了上去，闭上眼睛想象着他就像那晚一样的站在那里，月光柔柔的照在我们身上……

早上我到公司办理了辞职，手续很简单，像我们这样的岗位每天都有大量离开的和新入职的员工，人事部的人员都已经司空见惯了，只是众仆有些忧伤，我觉得自己最近总能轻易的看出别人眼中的忧伤，是不是越接近死亡，人就会变得越敏感？

去了TINA的公司，还给她垫付的医药费，也感谢她那天帮了我，她担心的问我现在身体怎么样，我当然给她阳光般的笑，跳起来转了一圈，挥手道别，今生不会再相见，美丽善良的女孩，祝你幸福！

在街上闲逛了一会儿，想起他说中午回来吃饭，我就赶紧去超市采购一些蔬菜副食，在蔬菜货架前，我盯着香菜看了又看，瑜峰和泉都不吃香菜，而我非常爱吃，迟疑了一会儿，我果断的拿起了一把丢进了购物篮。

计算着时间，我做好了四菜一汤，番茄鸡蛋汤上面撒了一层细细的香菜末，引得满室的清香。

我还是一身休闲随意的打扮，坐在餐桌旁等了一会儿，觉得没劲，就开了音响放上一段爵士乐，在宽敞的客厅和阳台之间跳了起来。

虽然大多数人认为爵士舞女孩子跳起来比较好看，但是我却觉得跳舞的主要目的是娱乐别人的同时也娱乐了自己，通过舞蹈可以带给自己与别人一段美好的时光，这也是我当初热爱舞蹈的原因，而爵士舞的表现一点都不虚饰，舞动时所散发出的愉悦的气氛和那种快乐的精神非常具有感染力。

所以当瑜峰打开门，看到的是个阳光下跟着节奏快乐舞蹈的男孩！

我看到他进来并没有停下舞步，我舞向他，拉起他跟着我一起跳，他开始很惊讶，继而也笨拙的模仿我跟着节奏摆动了起来，他慢慢适应了节奏，有时模仿的还有模有样，我们笑着对望着，彼此体会着音乐和舞蹈带来的身心的愉悦！

我摆了个酷酷的造型停下舞步，示意他吃饭了，他意犹未尽的走向餐桌，但随即愣在了桌边，我知道他闻到了香菜的味道。

心里有恶作剧后的偷笑，也有一丝撕裂般的疼，对不起，峰！我真的好想让你讨厌我！

我给他添了一碗汤，特意的多盛了点香菜，看着他皱着眉头接过，我尽量控制着手不要抖。

“很好喝的，”为了鼓励他自己先喝了一大口，还故意砸吧着嘴，我是真的觉得好喝的，我猜想他会有怎样的反应，拂袖而走？严厉质问？还是直接告诉我他讨厌吃香菜？

“嗯，”他抬头看我，黑黑的眼睛亮亮的，像要看明白我真正的意图，我就傻笑着看他，他低下头下了很大决心，一口气把一碗汤灌了下去，然后抬头对我笑，“好喝！”

我忽然想哭，赶紧转开头，抬手给他夹菜，香菜炒肉，我恶人做到底，今天我做的每道菜里都放了香菜。

他愣愣的端着饭碗看着我刚夹给他的菜，这次他没有抬头看我，只是缓慢的举起手中的筷子，仿佛那筷子重于千钧，我也呆呆的看着他，心提到了嗓子眼，仿佛他在吃的不是普通的香菜，而是毒药。

他慢慢的往嘴里扒着饭混着我夹给他的香菜，一滴泪滑过他浓密长长的睫毛落入碗里瞬间消失不见。

莫名的愤怒涌上心头，我无法控制的发着抖，猛地跳了起来，“为什么？为什么？”我用拳头捶着桌子朝他大吼！而他只是默默的埋头吃饭，什么也不说，甚至也没有抬头看我。

像泄了气的皮球，我颓然跌坐在椅子里，泪湿眼眶，他忽然抬头，“香菜很好吃，我以前怎么没有发现？”他好像在问我，又好像在跟自己说话。

我无语，又一次失败了，心中怒吼，峰，我要怎样做才能让你讨厌我！

茫然的起身，我开门离开，他没有拦住我。

为什么？为了泉不吃巧克力了，那么现在为了我开始接受香菜了吗？他到底是怎么想的？我该怎么办，我还能做什么？

我又开始在街上游荡，无法思想，我像个孤魂一样行走着回到自己的小屋，意外的发现大铉趴在顶楼的矮墙上，落寞萧瑟使他的身影显得越发瘦削和孤独，不由得心头一紧，我上辈子是不是没做过几件好事呀！

第八章：离歌（7）

我换上没心没肺的笑戏虐的开口，“风景很好看吗？”

他的身体僵了一下，缓慢的转身，漆黑的眼睛在我的眼中搜寻了一下，就裂开嘴笑了，“没有你好看！”

我走上前就势给他肚子一拳，“去，狗嘴吐不出象牙！”

他勾着背装作很痛的样子，嘴角却含着笑，“你丫的可真狠，下手这么重，谋杀亲夫呀！”

我一听立马跳到他的背上抓住他的领子继续笑骂打他，他就背着我在房顶的平台上到处瞎转着躲藏，笑闹中我们知道昨天的事已经过去了！

闹了一会儿，我们都累的气喘吁吁的，坐在地上背靠着背喘着粗气。

“嗨，”我用头撞他的头，“你怎么知道我会来？”

“我……”他沉默了一会儿，转过头看我，“我每天都来，知道总有一天会等到你。”

喉咙里有东西哽住了，我故作轻松的转开头，“神经！”声音哑哑的。

“哼哼，我是神经了！”他哈哈大笑着，站起来拍拍裤子，伸手把我也拉了起来，“别坐着了，地上凉，走！哥带你玩儿去！”

我们来到一个电玩中心，他丢给店员几张百元大钞，换了一大袋子游戏币，我们玩的昏天黑地，打CS、飞车、滑雪、跳舞、投篮、打鼓……

我好久没有这么开心，端着机枪跟他互相掩护着冲入敌人阵地，转头看他，满头是汗神情专注的盯着屏幕，“他”为了掩护我“死了”无数次了，我总是一路前冲，从不考虑潜伏的危险和他是否安全，忽然意识到我是这么的自私，还是因为知道生命要到尽头所以才会无所顾忌的放手一搏。

一个声音在耳边回响，生命要结束了，我愣怔在当场，忽然没了兴致，颓然的放下手中的枪。

“你怎么了，凌，快开枪！”大铉大声喊着转头看到我失魂落魄的样子，也愣在了那儿。

“我想去你的学校看看，”我勉强挤出一丝笑对他说。

“好，”他惶惑的答应着，迟疑的伸手揽住我的肩膀，用力紧了紧，“我这就带你去。”

他的学校在市郊，是个百年学府，学校里绿树成荫，校舍和教学楼古朴庄重，斑驳的墙壁昭示着她曾历尽风霜的洗礼，新建的图书馆和其他场馆也延续了古朴的风格又不失现代气息。

他陪着我走在广场的草地上，看着广场上三三两两跑步或打球的同学们，感受着青春、激情、宁静和希望，是的，那是多么美好而神圣的希望，我展开双臂转了一圈，刚才的沮丧一扫而空，“这个学校，真他妈的酷！”

“你和土匪一定要好好读书知道吗？”我老气横秋的教导他，他诧异的抬头，憋了半天，才迟疑的开口，“其实，你明年也可以考进来，只要你愿意，我……”

我打断他的话，“我没时间，你们念了就等于我念了，哈哈，我的时间这么宝贵，我要好好的用来吃喝享乐！”我爽朗的笑声回荡在广场上空，是的，我剩余的时间确实不多了。

“走，我们去跟他们玩玩，”我朝几个玩篮球的男孩那边一努嘴，顺手脱下外衣朝他们走去。

我和大铉都是当年的灌篮好手，很快就跟他们打得热火朝天，非常尽兴，打了一会篮球，我觉得肚子饿了，就说去吃饭，那群男孩还恋恋不舍，约我们明天还来，我敷衍了几句就走了。

我说去哪里，吃什么，他都百依百顺，酒足饭饱，我要去老地方，可是大铉就是推三阻四的不让我去，我急了跳起来骂他，说他诚心让我不痛快，他看我真是急了，又说不出个合理的不去的理由，就不情不愿的带我去了。

我们进去的时候，几个男孩在角落练习舞蹈动作，还有几个围着个篮框练习攻防投篮，土匪则跟几个小伙子玩着贝司，看我们进来，朝我们不停的招手。

我很久没有玩鼓了，手好痒，上去就抢过一个男孩手里的鼓槌，他也没有生气，朝我笑着，“来一段儿吧，莫凌，我还没有听过你打鼓，都是听他说你很棒！”

“是呀，来一段儿，我也很想听呢，好久没有听到了。”土匪也怂恿着。

我坐稳身形，斜着眼睛扫了他们一圈，双手交叉敲击了几下，感觉鼓槌的重量和音质，顺手快速的敲击了一下每个鼓面和响叉，脚下也踩踏了两下，“不错，可以玩玩，”我玩味的看着身前的这些宝贝，对于我来说每个鼓都是我的朋友，他们都有自己独特的声音，都有自己的一段不为人知的故事，要通过打鼓的人解说给别人听。

一阵折腾引来了周围人的注意，大家围拢在我身边，七嘴八舌的议论开来，我知道他们无非是在说莫凌打鼓如何如何，这我已经是司空见惯了，我当年的辉煌一直是我的骄傲呢！

“你们也别闲着，”我朝大铉和土匪瞪了一眼，土匪会意的拿起吉他，而大铉也替下了键盘手。

我略微思筹，右手鼓槌在手心飞快旋转，继而一扬手被扔上天空，不用抬头我伸手酷酷的接住，一阵清脆而节奏明快的鼓点流泻而出，随后是我高亢沙哑的声音：“死了都要爱/不淋漓尽致不痛快/感情多深只有这样才足够表白/死了都要爱/不哭到微笑不痛快/宇宙毁灭心还在。

大家在愣了几秒后，大铉的键盘首先配合着我冷清的声音淡淡的响起，接着其他的人也各就各位。

把每天当成是末日来相爱/一分一秒都美到泪水掉下来/不理会别人是看好或看坏/只要你勇敢跟我来/爱不用刻意安排/凭感觉去亲吻相拥就会很愉快/享受现在别一开怀就怕受伤害/许多奇迹我们相信才会存在。

我激情四射的表演点燃了所有人的热情，大家的情绪都被我们调动起来，忘我的跟我一起声嘶力竭的嚎叫呼喊，一群热情似火却无处释放的青年，在这个颓废的城市夜晚把一方天空点亮。

死了都要爱/不淋漓尽致不痛快/感情多深只有这样才足够表白/死了都要爱/不哭到微笑不痛快/宇宙毁灭心还在/穷途末路都要爱/不极度浪漫不痛快/发会雪白土会掩埋思念不腐坏/到绝路都要爱/不天荒地老不痛快/不怕热爱变火海/爱到沸腾才精采。

收住鼓槌，泪在不知不觉间涌上我的眼眶，我多想像歌中唱的这样去轰轰烈烈的爱一场，这才是我真正想要的无悔的人生，可是看看现在的我，懦弱、逃避、虚伪，是的，真他妈的虚伪，我讨厌现在的我，每天挂着傻笑装作无所谓的样子，其实我很怕死，怕得要命，可是我能做什么，我该怎么做，我不知道，我他妈的就是个懦夫！可耻的骗子！欺骗着别人，更欺骗着自己！

“很好！”随着这一声不高不低却让满场寂静的声音，人群让出一条道，安东拍着巴掌向我走来。

第九章：离人（1）

我放下鼓槌回他一个了然的笑，他今天穿了一身浅蓝色的运动装，越发显得俊逸挺拔，忽然发现看到他时，我的心情就变得更加愉快，他身上散发的英气有种傲视群雄的感觉，让我联想到古代的侠客。

走到我面前，他上下打量了一下我，我今天穿了一身黑色加明黄镶边的运动装，像《杀死比尔》中一场打戏里主人公的装扮。

“听说你是这一带的”舞“王！”他特意拖长了时间说出那个“舞”字，我挑了挑眉，鼻子里哼了一声，知道他还有下文。

“昨天领教了你的舞技，那么，今天就让我再领教一下你的武功吧？”说着他向后一招手，一个一身黑西装打手模样的人走上前递给我一副红色的拳击手套。

看着这戏剧性的场面我不禁哈哈大笑，这算什么，黑社会？打黑拳？我没有去接手套，他就毕恭毕敬的平伸着双手保持着姿势一动不动。

整个房间寂静异常，周围的人没有一个笑的，我甚至感觉到他们连大气都不敢出，大铉冷冷的看着他，土匪也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疑惑的看向大铉，他微微摇了摇头，转身拉起我就想往外走。

“怎么？怕了？”安东抱起双臂玩味的笑挂在嘴角。

我制止了大铉的举动，看向土匪，这时，那个打手开了口：“莫凌，我们少爷听说你的街舞跳的好，而且功夫也很不错，所以一直想找个机会会一会你，到这里几次都没有遇到你，这次也是机缘巧合，能够遇到你，请你接受少爷的挑战！”

我露出原来如此的表情，“别去，”土匪突然欺近我，“他下手狠辣，有几个厉害的小子都吃了亏，我以为他几次找不到你，已经离开了，哪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