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直起身子，抹了一把泪抬头看他，尽量露出一个轻松的笑，“对不起，你看我一想到哥哥就控制不住自己。”

他被我情绪的突然转变弄得有些糊涂，一时不知道如何面对我，我转身走向露台，趴在台子边上抬头看着渐渐暗淡下来的天空，这样的夜色我还能再看多久？

听到他走近我，站在身后，我清清嗓子，“大铉，我……”“他，对你还好吗？”我们同时出声。

我沉默，他对我好吗？是的，他对我很好，好得莫名其妙，我越来越不懂他，也不想懂了。

“他，你，你还爱他吗？”大铉很少这样吞吞吐吐的说话，那个嬉笑怒骂快人快语的阳光男孩如今变成这个样子，靠，我心里暗骂，都是我这祸害连累的，我也许早就该被老天收了去。

果断地转身正视他的眼睛，“大铉，我和他之间怎么样，都跟你无关，我今天再跟你说一次，你和我永远都是最好的兄弟，也只能是兄弟，如果你再有其他的想法，那么，我们连兄弟都不要做了！”一口气把话说完，我有些气喘。

他起初很激动，目光凶狠，呼吸急促的看着我，嘴唇颤抖却发不出一丝声音，继而忽然间像抽走了所有的生气，一下子松懈了下来，高大的身形颓然的摇摇欲坠起来。

我吓了一跳，猛地跨前一步拉住他的手臂，“大铉，你怎么了？”

他的目光变得呆滞，眼里盈满泪水，那让我心痛的要命，“真要这么绝情吗？凌？”他颤抖的声音几乎要击碎我最后的防线，“一点希望都不给我吗？凌，求求你，我求求你，”他慢慢跪在我的面前抱着我的双腿，“就算我一厢情愿好不好，只要让我能够爱你，哪怕只在我心里，我再也不问你了，行吗？我不想只跟你做兄弟，你可以不爱我，可以不在乎我，可是我不想做你的兄弟！”他哽咽着，声音越来越低。

我把他泪痕泛滥的俊脸紧拥在胸口，用力的揉。

我还能说什么？我还能怎样去拒绝，这样的深情我无力也不想拒绝，我是贪心的，尤其是当我的生命要到尽头的时候，我多渴望能够拥有更多的爱和关怀。

我慢慢的跪下，将身体贴近他的，捧着他的脸，我轻轻的替他擦干泪水，他期盼的目光闪闪发亮。

“大铉，我爱他，不管他爱不爱我，我都不会再爱上别人了，我不想骗你，更不想伤害你，”他的眸光暗淡下来，“所以，请你不要再陷下去，答应我，忘了我吧！”

他惊恐的摇着头，“不要，凌，为什么要我忘记你？哪怕你不要我爱你，哪怕我们只能做兄弟，我也不要忘记你，我会永远把你放在心里，你永远都是我最在乎的人！”

心撕裂了不是大洞，不是鲜血淋漓的创口，而是无边无际无法言说黑漆漆的绝望的深渊。

我吸吸鼻子，努力让自己不要跌下去，“我们总要分开的，大铉，我离开以后，请你把我忘记吧。”

“凌，你要走？去哪里？”他好像恍然大悟，“你要跟他一起离开？对不对？他要带你走？”他一连串的发问，让我无法回答，索性就让他误会吧，这样也好，瑜峰带我离开的结局，比我独自离开要好得多，他应该不会太过悲伤，也许真的会慢慢把我遗忘。

“嗯，”我点点头，挤出一个微笑。

“那么什么时候？”他紧张的看着我，一把搂住了我的腰身。

“很快，”我低下头，不让他看到眼中的凄凉。

是的，很快，今天鼻血流的很多，距上次间隔的时间也缩短了，我很清楚，跟安东的拳击赛也是个原因，毕竟那次我的头部遭受了很多次的重击，但是我不怪他，我甚至有些感谢他，要知道等待死亡的滋味并不好受，我宁愿来个痛快的，也不愿意每天毫无着落的在等待中煎熬。

他的身体变得僵硬，好半天都不言不语一动不动，我在他怀里轻轻挣了一下。他像突然从梦中醒来，迟缓的低头看我，“那么，凌，让我再亲你一次，好吗？就一次！”他咬着牙，“最后一次！”

第十章：离愁（3）

我笑着含泪点头，他颤颤巍巍的抬手捧着我的脸颊，就好象捧着易碎的琉璃花，他贪婪痴迷的凝视着我脸上每寸肌肤，我也痴痴的注视着他，我不舍得离开你呀，我的眼神滑过宽阔的额头，我曾经在那里写过字，挺秀的鼻梁，我也用手指刮过无数次，变得消瘦的面颊也曾被我肆无忌惮的拉扯蹂躏，坚毅的下巴更是被我的脑袋磕过撞过，而我不止一次的在他时而快乐调皮，时而疼爱又不乏欣赏的眼眸里认清自己，他脸上每一个轮廓都镌刻着我无法磨灭的记忆，美好甜蜜又充满了无尽的青春气息。

他的呼吸轻轻的轻轻的飘落在我挂着泪珠的睫毛上，我轻颤着扬起脸闭上眼睛，温润的触碰落在额头，蕴含的怜惜透过我的皮肤渗进我的身体，融进我的每个细胞，瞬间温暖了我的全身，那轻柔的触碰缓缓的来回移动，刺激着我敏感的神经，一阵战栗让我不禁抬手抱紧他的身体，让自己跟他之间再没有空隙。

也许是因为这是我们最后一个吻，他亲吻的很慢很轻很柔，浅尝轻拭的在我的脸颊眼睛鼻尖游移，迟迟的落向我的嘴唇，我微张着双唇，轻轻张开了眼睛，他黑黑的浓密的睫毛微微颤抖着，将那亮晶晶的黑眼睛遮住，眉毛紧紧地皱着，额上也有一层细密的汗珠，感受着唇上温柔的爱抚，一股酸意直达鼻端，我的眼睛又开始模糊一片。

“哟，两个小情人躲在这儿偷情呢？”不合时宜的阴测测的说话声，让我和大铉同时如遭雷击，迅速的分开一跃而起。

两个人很快互相看了一眼，眼中都是掩饰不住的愤怒和狼狈，刚才的心动情摇已经荡然无存。

我转头向声音来处看去，是秋哥，后面还跟着四个一看就知道是打手的人。我脑袋飞速运转，他们今天看来是有备而来，既然已经找到这里，我也就没有什么好逃避的了，而且我也无所谓了，但是我不能拖累了大铉。

看明白了形势，我马上换上一副笑脸，主动朝秋哥走去，一手搭上他的肩头，“秋哥，怎么，想我了？您老给我打个电话，我去看您呀，怎么好让您跑这么远的路呀。”

他显然没有想到我会有这样的举动，审视了我的眼睛半天，脸上慢慢挂上了淫邪的笑，伸手捏了我的脸蛋一下，眼神由戒备转成玩味，“是想你了，咱们可有日子没见了，我跑了这么远的路来看你，你要怎么服侍哥哥我呀？”

我斜眼瞄向大铉，他的脸色铁青，拳头紧紧握着还在微微的抖动。

“正巧我朋友要走了，我先送送他，马上就来陪哥哥。”我亲昵的拍了拍他的肩头，又朝他眨了眨眼睛，心想看我一会儿怎么收拾你。

“凌，别跟我耍花招，哥等着你，”他又回手捏了我的腰一下，我想了想还是咬牙忍住没有躲开，快步朝大铉走去。

没等他发作，我一把拉起他的手半拖半拉的把他往楼梯口拽，“你先走吧，我朋友来了，我就不陪你了。”

他疑惑的看着我，“他，他是你朋友？”

“当然，不然你以为呢？”我给他一个安心的微笑。

“可他是放高利贷的呀，你……”

“就是因为他是我朋友，我才跟他借的吗。要不那么多放高利贷的，我怎么偏偏找上他？”我发现自己现在说起谎话来面不改色心不跳，还张口就来。

看他半信半疑的，我趁热打铁，“你先回去吧，晚上老地方见，今儿晚上你要请我喝酒呀！”

顺手把他推下楼梯，他迟疑的回头，我朝他挥挥手，示意他快点走，他张了张嘴，受挫的眼神黯淡无光，终于摇了摇头迈步离开。

我站在楼梯口听着他的脚步声，一声一声的远离，嘴角浮出微笑，快走，再快点，大铉，我的好兄弟，我会永远记住你。

“怎么？人都走了还舍不得？”身后是秋哥调侃的讥笑。

我转过身来，收起笑容，一步一步向他走近，他似乎发现了我的转变，也直起了身体，神情变得严肃而警惕，身后的四个人做势要将我包围。

我没有看他们，径直走到围墙边，探头下去，墨绿色的越野车正缓缓地驶上公路，松了一口气，心放回到肚子里。

我轻松的转身，斜眯着眼睛挑衅的看着他们。

“妈的，”秋歌朝地上吐了一口，“想跟我玩是吧，等会儿老子弟弟的你爽歪歪，给我上，”说着打了个手势。

事先我已经观察分析了形势，四个打手里，有两个穿黑色夹克的，从衣着长相来看，像是兄弟两个，应该都是二十出头，哥哥高些壮些，弟弟精瘦干练，都是步伐稳健，目光犀利，应该是狠角，我要把他们制住才是关键。

剩下的一个是个胖子，满脸赘肉，三十多岁，脑满肠肥的，另一个年轻的小白脸，文文弱弱的，看起来都好对付，至于秋歌，他年轻的时候不知被谁狠狠地收拾了一顿，差点没命，已经基本丧失了战斗力，估计床上功夫也不怎么样了，靠，我怎么想那儿去了。

第十章：离愁（4）

那个胖子朝我走来，其他的人退到一边等着看好戏。估计是没把我放在眼里，他很放松的向我靠近。

我站在原地没有动，后背靠着矮墙的边缘，再后面就是暮色无边的空气了。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由于是老房子，所以顶楼上没有灯光照明，天上下玄月闪着朦胧的光，旁边零星的点缀了几颗小星星，附近高楼里的万家灯火影影绰绰的照过来，让我们勉强能看清楚对方的面貌。

一阵寒风吹过，胖子奸笑着伸手要抓我的衣领，我抬手迅速接住他伸过来的右手，顺势一拧，左手托住他的右肘发力，只听“咔嚓”一声，接着是杀猪般的嚎叫，在静谧的夜色里越发显得阴森恐怖。

其他的四个人立马站直了身体，保持前扑状态，我伸腿一脚踢开还在地下翻滚的胖子。

兄弟俩迅速的交换了眼神，弟弟朝我冲了过来，眼角余光看到小白脸跑到胖子身边去扶他，哥哥靠近了秋歌站在他身后。

我也离开矮墙朝弟弟迎了上去，他迅速出拳直击我的面部，出手迅速果断，果然是练家子，我向右侧身，避开他的正面攻击，伸臂挡开他的右臂，右拳回击的同时，左脚上步，顶右膝朝他软肋撞去，动作一气呵成迅猛而有力，他沉肩猫腰减缓了我撞击的力道，双臂把我拦腰抱死，硬拼着接下了我这一击。

我收腿抖肩双拳击打他胸口，想甩脱他的搂抱，无奈他拼死不放手，那个兄弟也晃身向我们亲近，我知道他们是想牺牲一个来把我捆住，另一个好痛痛快快的收拾我，如意算盘打得不错，情急之下我仰头朝他的脑袋大力撞去，“砰”的一声，我眼冒金星，估计又是鼻血长流了，顾不了那么多，趁着他仰头后退松开手，我一个侧踢逼退高个子的哥哥。

兄弟两个各后退一步抱拳在胸，虎视眈眈的盯着我，空气开始凝重，嚎叫的胖子已经停止了叫声，缩着身子呲着牙和瘦子站在我斜后方。

秋歌一手抱在胸前一手抚着下巴，阴翳的眼神透着邪恶，“阿虎阿豹，给我好好的收拾这个小兔崽子，留口气儿就行，等会儿给兄弟们解解闷。哼，这小子够带劲儿。”

我一挑眉毛眯起眼睛，深吸口气甩甩头，今天看来拼死也得捞个够本儿，我已经破釜沉舟，无所顾忌。

再交锋，双方都是拼尽全力各不相让，我身上头上挂了彩，他们两兄弟也没有讨到便宜。

我们展开缠斗，兄弟两个还是那个战术，一个死缠烂打，一个见缝插针，忽然我发现他们战术发生了变化，兄弟两个都开始拼着挨打也要把我死死按住，惊觉间，那个瘦子突然冲到面前，月光下寒光一闪，一把明晃晃的匕首直刺我的胸口，我猛抬腿一个正踢想踢飞他的匕首，结果这小子很狡猾，手顺势一偏改刺我的下腹，靠，老子一条腿收不回来，那条腿还要对抗两兄弟的体重，双肩被他们死死抱住，脑袋轰的一声，也罢，反正早晚都是个死，只是他妈的这种死法老子一时还真有点接受不了。

正懊恼郁闷无奈的看着那寒光画着弧线直踢我的小肚子，斜刺里一只修长有力的大手一把阻止了那道寒光的移动，那只手简直太他妈好看了，上帝的手也没有这只手神圣，我像被催眠一般眼光被那只手吸引。

就见那圣手手腕一翻刀光瞬间没入了瘦子的胸口，瘦子傻了一般愣愣看着自己的手臂，完全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

我踢出的腿迅速收回，一脚直踢出去，瘦子像断了线的风筝飞出去老远。

抬头看向来人，我刹那无法移动和呼吸，瑜峰像战神一样威严的屹立在我面前，月光从他的头上温柔的洒下来，将他高大的轮廓清晰的投射在我的身前。

抓着我的两兄弟显然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意外给整蒙了，一时间也没了动静。

说是迟那时快，瑜峰一拳打翻了我左手边的哥哥，我腾出手来猛劲的击打死抱着我的弟弟，秋歌一看情况不妙，赶紧推着那个胖子让他往上冲，那胖子不知从哪里抽出了一根铁棒，抡圆了胳膊朝瑜峰的头部打去。

我大吼一声提醒他小心，暮色中他好像嘴角勾了一下，“跟你说了，下次打架记得叫上我，怎么这么不听话。”说着话飞身一个漂亮的后踢，胖子的肥脸立马变成了彩色照片。

瑜峰的出现完全扭转了战况，看不出他也是身手了得，同道中人呀，比安东还要厉害几分，估计我也要甘拜下风，原来他比我低调多了！

第十章：离愁（5）

想到这儿，我不禁斜眼偷瞄他，他正全神贯注地盯着聚拢着准备再次袭击的那几个人，根本就没正眼看我。

瘦子的胸口鲜红一片，匕首已经被他拔了出来，看来瑜峰手下留情了，不然我还真担心他为了我杀人。

死胖子手持铁棒和两兄弟会合，跟瘦子一起做包围状向我们靠近，我注意到两兄弟手里各执了武器，哥哥手上是一把长刀，弟弟手里也提了一根铁棒，秋歌退到围墙边缘打着电话，显然是在搬救兵。

我靠向瑜峰后背，转头快速的和他交换了眼神，他们现在手上都多了武器，我们赤手空拳，就是再能打，估计也讨不到多少便宜，如果他们再增加人手，恐怕我们就凶多吉少了，为今之计走为上策！

靠！又是逃跑，我心中懊恼，为什么每次让他遇到我，都是落荒而逃的结局，正如我与他之间的关系，难道这就是命运？

我们很快达成默契，与他们缠斗中互相掩护，移向楼梯口，他们显然也发现了我们的企图，但是苦于实力相差悬殊，想阻止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瑜峰劈手夺过哥哥手中的长刀横刀架开胖子挥过来的铁棒，我也适时的一脚踢在弟弟的小腹，我们一前一后迅速冲下楼梯，奔跑中我一把抢过他手中的长刀，眼神示意他自己断后，他也没有推辞，快速跑下楼梯发动汽车。

在几个人气急败坏的咒骂声里，我一扬手把长刀朝胖子掷去，飞身钻入车内，瑜峰一踩油门，我们绝尘而去。

夜风呼呼的吹进来，我深深吸了一口，紧盯着前方手不自觉的又绞在了一起。

我们保持着沉默，我心里忐忑不安，脑中是一片混乱，不知道他怎么会突然出现，也不知道他会怎样对我，而我又该如何跟他解释今天的事情。

车停在楼下，他开门下车，我迟疑了一下也跟着他下来，他看了我一眼径直进了大门上电梯，我也就只能默默的跟在他后面，不安、沮丧和愤怒混合在一起，让我的情绪既有些暴躁也很憋屈，胸口堵的难受，好想大吵一架才能痛快！

他开了门打开灯站在客厅里，我低着头往前走，“咚”一头撞在他的后背，一愣，忙止住脚步后退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