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少现在让我清静会儿吧。
天桥上有摆着卖廉价玩偶的小摊,还有为手机贴膜的,卖热玉米的,匆匆的行人,有的驻足询问,有的径直路过。
树荫下,几个年轻的女孩结伴而行,牵着手,相互挽着,欢笑声传出老远,不时有小伙子回头看看她们靓丽的身影。
卖酱香饼的摊子生意火得不得了,排队的人都挡住了别家的店面,两家老板正在交涉呢。
发廊的帅小伙子们站在店门口“拉客”,几个女孩躲躲闪闪的绕过去,小伙子们无奈的在她们背后乐和。
房子中介的墙上贴满了出租屋的信息,还有房价高得令人咋舌的广告,几个打工模样的人正趴在那里寻找。
一位卖烤地瓜大妈用灰蒙蒙的手为穿着光鲜的妇人掏着地瓜,还要忍受着客人刻薄的挑剔。
……
外面就是这些样子。
昏睡了很长一段时间,小言终于发现已经是快五点了,找个离家近的站下车,编排着应该怎么跟宁远汇报情况,犹疑着,还是回到了家。
往外拿钥匙准备开门的时候,宁远从里面把门打开了,宁远满脸盈着笑意,把小言拉进屋里,从后面圈住小言,蒙住小言的眼睛,说:
“猜猜我准备了什么。”
“什么啊?搞得这么神秘。”
宁远把小言带到客厅里,凑在小言的耳边说:
“准备好了,我可是要松手了。”
小言拉下宁远的手,有些愕然。
烛光晚宴,跟电视剧里似的,红酒,菜肴,还有一个精致的蛋糕。
“你过生日?”
“今儿是你生日啊!”
“我?不是啊。”
“你身份证上不是今天吗?”
“那是阳历,我都是过阴历生日的啊。”
宁远无赖道:
“不管,反正都准备好了,我说今儿你生日就是你生日,来来,坐下,咱也好好浪漫一把!我还特意订的蛋糕呢,漂亮吧。”
小言看见那蛋糕上用果酱写着一行字:
“我爱的小言生日快乐。”
有些哽咽,忽略掉宁远弄错阳历阴历,小言还是感动得想哭。白天受得委屈都埋不住了,眼泪吧嗒就掉了下来。宁远捧着他的脸问:
“感动哭了?别啊,笑一个,来。”
小言拍掉他的说,说:
“你个笨蛋,哪有人记错爱人生日的啊!”
“没错啊,以后你这个生日我都陪着你过!”
这么好的气氛,小言觉得还是不要跟宁远汇报自己今儿的遭遇了,以后再说吧,反正都是覆水难收的事儿了。
“嗯,这可是你说的,以后哪年都要,你要是……要是……”
“知道了,不会始乱终弃的。”
“你敢!”
“当然不敢,快来,我还特意去订了几个菜呢,凉了就不好吃了,对了对了,先吹蜡烛吧。”
“吹什么蜡烛啊,都几岁了。”
“要吹啊,还要许愿,咱一起许愿吧,许什么好呢,啊!有了。”
小言看着一脸虔诚许愿的宁远,想着,这个男人,他说要一直在我身边。
那我愿意去相信。
许愿。
第六十二章:再见了,秦桢
眉来眼去的吃完了这顿烛光晚宴,宁远意图明显的盯着小言,小言不敢直视,却也不跟往常似的急于脱身。宁远知道小言终于是默许的。
是啊,小言默许了,今儿的事儿让他的心有些疲倦,有些东西破碎掉了,有些东西却更想好好的来把握。
“咱……”
“宁远你先去洗澡……”
宁远眼睛瞪得放光,猛地点着头,冲进浴室去,进去又把头探出来,对小言招手道:
“要不干脆一起洗?”
小言可还没有那么奔放,他朝着宁远扔过去一个杯垫,宁远偷笑着关上了浴室的门。
小言忐忑的坐在卧室床沿上等着,心里碰碰直跳,紧张个屁啊,装得跟个处似的。小言骂自己,心里却还是涩涩的不是滋味。
躺在床上,捂着眼睛,偷过指缝偷窥着天花板,灯光耀得有些眼晕,浴室里传来哗哗水声,还有宁远哼歌的声音。
小言黯然,说实话今儿真是没有什么兴致,全是顺着宁远罢了,白天的那长混乱还萦绕脑海,情绪哪里能这么轻易的平复。
闭上眼睛,代替刚才的兴奋,袭上来的是沉沉的睡意。
电话响了。
小言看看来点显示,深吸一口气,还是接了起来。
“喂?”
“是我,小言,现在方便出来吗?我们见一面吧。”
小言犹豫,支吾不语,秦桢在那头握着手机,叹气,祈求道:
“就这一次了,求你了小言。”
还是担心秦桢的,自己这边被刘宁闹腾成这样,那秦桢呢?自己可以不在乎丢了工作丢了人,毕竟家里还有宁远在等着自己,那秦桢呢?
小言说:
“你在哪儿?我这就过去吧。”
合上电话,小言穿起外套,刚想给宁远留个纸条什么的,宁远已经从浴室里出来了,还是哼着歌,他看见小言穿戴整齐愕然道:
“你要出去?什么时候了,咱不是要翻云覆雨吗?”
面对宁远,小言心里更不是个滋味了,他不敢直视宁远,低着头打开门锁,道:
“有点事儿挺着急的,对不起……我得出去见个人,宁远你先睡吧。”
说完不敢看宁远的表情就夺门而出,仓皇狼狈。
宁远盯着被重重合上的大门,简直就跟刚从热水里出来就被雪埋了似的,握紧手里的毛巾,对着紧闭的大门失望道:
“小言你是不是在耍我。”
小言在街头公园的长椅上找到了秦桢,长椅上凌乱堆放着很多啤酒罐,秦桢低垂着头坐在那里,背不再那么直挺挺的了,有些驼。
小言心里还是真蛰了下似的,他清理掉长椅上的罐子,坐在秦桢的旁边。秦桢转过头来对着小言微笑,很清明的微笑,眉眼都弯弯的,看不出醉意。
秦桢拉过小言的说,老人像对孩子似的那样轻轻拍打,说:
“对不起了小言,连累你这么多,对不起。”
小言抽回手,心里还是堵得慌,说:
“我没什么,你呢?她对你做什么没?”
秦桢笑而不答,小言心就沉了下来,看来是真的出什么事儿了,秦桢安慰似的摸摸小言的头发,跟以前那样,是啊,小言的头发还是软软的,原来这么怀念这份触感,秦桢的手顿住了,就这样搁在了小言头顶,然后湿了眼睛。秦桢说:
“我很后悔。”
“小言我怎么当初那么混蛋那么势力呢?你一定很恨我是不是?我也真是没出息的东西,什么都留不住,什么都保护不了。”
小言忍不住,他还是去握着了秦桢的手,已经太习惯看见自信强势的秦桢的,眼前这个软弱的男人叫人觉得陌生。
“小言,最近老是想起来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那时候刚从大学里出来,还是个学生样子,也不会跟人套近乎,更不会点头哈腰的,很利落,当时我就想这孩子真是挺有意思的。”
“小言,咱俩在一起好歹也有两年了吧,想想还真是快,最近真的是老是回想起咱俩在一起时候的事儿,对了,你记得咱经常去的那家东北菜馆吗?最近才知道关门了,真是可惜。”
“小言你一直想去南方旅游,真是后悔当时怎么就没有陪你一起去呢?也不知道整天都去忙什么了,对不起小言……”
秦桢看着小言,眼睛里闪烁不定,有很多话要对小言说,很多很多,最后却除了“对不起”三个字别无他言。秦桢打开两罐新的啤酒,递给小言一瓶,说:
“陪我喝点吧。”
俩人沉默着坐着,慢慢的酒也喝尽了,人是不是也该散了。
一大晚上小言没有说几句话,倒像是在陪着秦桢,听秦桢一直在说个不停,大多是在回忆着俩人在一起的那些时间。小言本来就是个心软的人,被秦桢慢慢的勾起了很多的心事儿,有点恍惚。
这样子坐在一起,好像没有过刘宁,也没有过宁远。
好像他还是和秦桢在一起。
最后秦桢站起来,有些不稳,小言赶紧扶住他,秦桢顺势抱住了小言,小言想挣开,秦桢抱得更紧,秦桢说:
“再让我抱一次吧,最后一次。”
“小言,你是爱过我的吧,爱过的吧。”
是啊,是爱过的。
小言点头,秦桢就笑了,秦桢说:
“谢谢你小言,以后要好好过日子,好好的。”
“嗯,秦桢你也是,以后路还长着呢。”
秦桢松开手臂,眼睛红红的,他拍怕小言的肩膀,不再说什么,转身挥挥手,自己走了。小言在后面看见秦桢有些不稳的脚步,还有孤单的影子,有冲上去扶住他的冲动,却总归是迈不动步伐。
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已经遗落在了我们过去的岁月里,找不回来了。
小言不敢想秦桢是遭遇了什么样的打击,他苦苦经营的一切是否还存在。
这是他们曾经的爱情要付出的代价吗?我们只是曾经爱过罢了,为什么还要受到这种惩罚。对不起,秦桢。
怪过你的自私,怪过你的贪婪,怪过你的纠缠。现在却不在乎了,心里只剩下了怜惜和担忧,但愿你能坚强,能为你做的也就只有祝愿了吧。
那天,是林嘉言跟秦桢的最后一次见面。
第六十三章:我要一个人承担
回到家的时候屋子里都黑子灯,想着可能还有面对宁远的质问,小言有点不知所措,该怎么说呢?从何说起呢?
头有些发胀,摸索着找到卧室门口,轻手轻脚的走近,听到宁远平稳的呼吸,看样子是睡觉了吧,小言松了口气,钻进被窝里,抬起宁远的胳膊,窝进宁远的怀里。
能听见宁远强劲的心跳声,小言把耳朵贴近宁远的胸口,多少有些安心了,还好有宁远在。要是自己回来面对的是空落落的家,自己怕是要疯掉吧。
终于觉得很累很累了,小言往宁远身上贴了贴,也就睡着了。
黑暗中,宁远睁开眼睛,拂过小言落在额头的散发,把他往自己怀里带了带,小言低喃几声,宁远轻轻吻上他的额头。
第二天醒来,小言纠结于怎么跟宁远说,可是宁远却一直也没有问,跟往常一样吃完早饭,小言还是在在餐桌前发呆,宁远过来敲敲他的脑袋,说:
“还不快点,你都要迟到了。”
小言抬头看看表,是啊,快要迟到了,要是自己还需要上班的话。还是说不出口,小言干脆装样子装到底,穿起外套拿起包,走到门口,说:
“那我去上班了。”
“嗯,去吧,下午早点回,带你去吃好吃的。”
小言又游荡在了大街上,这个点的上班的人都是步履匆匆的,哪有人跟自己似的这么悠哉游哉,还有一整天用来消耗,该干点什么呢?
这里的秋天真是短,刚感叹完一句“已经是秋天了”,秋天却是已经结束了。已经有初冬的感觉了,凉风能把人吹透。
小言每年这个季节都要感冒,不管轻轻重重反正都是要病上一场的,今年估计也快了吧,要不干脆病上一场就能理所当然的在家里休息了,也好,于是小言就干脆把大衣的拉链敞开,迎着风一直走。
每年这个时候宋林都会给自己买件厚实的新大衣,现在穿在身上的这件就是去年宋林给买的,还真是有点想宋林了,不久就回来了吧,要是不给自己带好吃的看怎么收拾他。
要是宋林在多好,可以在他那里待着,还能跟他说说这些事儿,全积攒在自己心里真的很憋人,压得呼吸都使不上劲儿似的。
今年寒潮来的早,杨树的树叶还葱翠着呢,就得开始大片大片的往下落了,慢慢的一地金黄,小言踏上去,咔嚓咔嚓清脆的断裂着。
宋林画过这种景致,他画画的时候自己在旁边吵着让宋林把自己加进画里面去,于是宋林就在一地金黄的落叶上加上了两个背影,痞痞的说要进去也是俩人一起进去,不能让小言自己拾去便宜。
那个小气的家伙大概跟晓玉在温暖的云南享福吧,哪里还顾得上自己在这里受冻受委屈。
时间过得特别漫长,好容易到中午了,小言从天桥下的买了个烤地瓜捧在手里暖和着,要是宁远知道自己这么悲惨的在寒风中瑟瑟发抖会不会心疼,应该会吧。
扒着烤地瓜填到肚子里,多少暖和了点,小言站起来跺跺脚,继续游荡,坐在他前面一对情侣,女孩靠着男孩,男孩揽着女孩的腰,小声说些嬉笑打闹的话。
小言就嫉妒了,他也想能够这么光明正大的恋爱,真的有点厌倦了被厌弃被诅咒的感觉,就像他跟秦桢一样,在一起的时候偷偷摸摸,然后为了世俗的利益分手,再然后即使已经分手了还要继续受到刘宁的厌恨。
这就是他们这种人必须付出的代价吗?
那自己跟宁远的未来呢?
风终于吹进了骨头里去了,小言摸摸自己额头,根据以往的经验来说,自己应该是在发烧,这下好了,终于有借口回家了。
其实发烧真的不好受,小言却不知道还能找什么借口回家不被宁远盘问。
到家的时候宁远不在,小言扔下外套就躺在了床上,冷,浑身都能,不管怎么把被子裹在身上还是觉得冷得发抖,体温计在哪里?算了,没有量的必要了吧。
外面的天色阴沉沉的,屋子里没有开灯,流动过的空气也散发着寒冷的气息。小言很困,非常想睡过去,可是身体却不让他安稳的入睡,冷,不时打个寒战,但是体温却节节升高,冰里火里的。
生病了的时候会变得脆弱,小言想在就想对着谁大哭一场。找谁呢?握着电话,湿了眼睛却没有找到合适的人,连眼泪也没有酝酿出来。
小言觉得其实挺可悲的,竟然找不到可以哭诉的人。
爸爸妈妈?不行,怎么能让他们担心,不就是个感冒嘛。宋林?宋林正跟晓玉度蜜月呢自己怎么好意思去打扰人家。宁远?对啊,为什么都要瞒着宁远,不是爱人吗?
找到宁远的名字,确实最终还是没有拨过去,该怎么解释,说自己病了?那为什么病了呢?说自己因为失业了找虐?
心里沉沉的,说不出口,不想让宁远担心,也不想叫他知道那些烦心的事儿,自己承担着就好。
就这么昏睡过去,抵挡不住的寒意渗进身体,不时抓紧了心脏抽搐。
宁远今天有个应酬,给小言打电话想说是晚点回,不过小言一直没有接,打了会手机直接关机了,宁远也没往心里去,平时也有这样的时候,小言八成是把手机扔哪个旮旯里去了,没有上心的宁远晚上快九点的时候才回家。
家里黑着灯,宁远叫了声“小言”,没有回应。还没回家吗?跑哪里去疯了。
打开客厅的灯,开电视,去卫生间解决个人问题,去厨房冰箱里拿出一瓶水。昂头喝水的时候终于瞥见了小言扔沙发上的包和茶几子上的手机。
没有出去吗?宁远进了卧室,打开灯,果然看见小言团成一团缩在被子里,宁远扑到他身上,揪着小言的耳朵,笑道:
“你个小懒虫,这么早就睡!”
身下的小言没有睁开眼睛,只是哼哼两声,宁远把他翻过身子来,看着小言脸色黯淡,嘴唇发白,紧锁着眉头很难受的样子,抚上他的额头,这是……发烧了?
第六十四章:冬日的开端
“小言?小言。”
宁远捂着小言的额头唤着他,小言把眼睛睁开个缝,察觉到是宁远回来了,身上的难受和心里的委屈一下子涌上来了,从被窝里抽出一只手,抓住宁远的衣袖,皱着脸低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