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我明白的，不过没关系啊，你以后多和朋友一起来Comet就可以体会了，那里真的有很多有意思的人。」

「如果有时间的话我会的。」

对于纪鋆凡态度的改变，祈枫很高兴，脸上的笑容也变得无比灿烂，对于他来说，纪鋆凡改变的并不仅仅是对他一个人的看法，而是对整个Comet的大家的看法。

服务员在这时开始上菜，一道道色香俱全的菜上到两人面前，纪鋆凡看了祁枫一眼，示意他可以开始吃了。

两个人边吃边聊，一顿饭倒是吃的很愉快，祁枫和纪鋆凡都是博学多才的人，不管什么话题两个人一起都能聊出乐子来。

饭后一起走出饭店，迎面而来的风带着舒爽干燥的味道，祁枫心情很好，抬头朝黛青色的天空看了一眼，微微笑了笑。

纪鋆凡看着他漂亮的侧面，想起他之前说的话，心中颇有感慨，问他：「你平时除了工作之外，还做些什么？」

「好像很少做别的。」

「白天呢？」

「白天啊，」说起这个问题，祈枫似乎有些迟疑，眨了眨眼睛，笑着说：「白天睡觉呗。」

纪鋆凡听到这个回答，瞥了他一眼，没说什么。

祈枫摸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突然转头笑着问纪鋆凡：「对了，企划完成了的话，你最近是不是没有特别要忙的事了？」

纪鋆凡想了想，点头说：「嗯，公司里的事都在轨道上，最近不忙。」

「那明天晚上可以陪我一下吗？」

看出祈枫神色间的期待，纪鋆凡禁不住微笑了起来，答话道：「可以啊，去干什么？」

「去打桌球！」

「哈？」纪鋆凡傻眼地看着祈枫，去打桌球？这算什么情况？

祈枫哈哈笑了起来，说：「是这样的，最近Comet排名NO.2的公关要挑战我，赌注是接下来一周的收入，我很久没打桌球了，需要去练练手。」

纪鋆凡一听无奈地摇了摇头，疑惑地问：「你们彼此之间还有这种竞争方式？」

「嗯，内部经常会有各种比试，因为赌注都开的比较大，所以大家都很重视。」

「那个人桌球很强吗？」

「是啊，Comet公认的第一高手，他是专门陪客人打桌球的。」祈枫虽然话这样说，可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危机意识。

纪鋆凡额头冒出两根黑线，皱着眉问：「既然对方桌球是强项，你为什么要和他比这个？」

祈枫眨了眨眼睛，看着他笑道：「因为比试项目是抽签确定的嘛，虽然风险很大，但是如果能赢的话回馈还是很丰富啊。」

抽签确定……纪鋆凡在心中回味着这句话，无语地看了祈枫一眼，这帮家伙实在是太乱来了，他们一个礼拜的收入可不是小数目啊。

「你输过吗？」半晌后，纪鋆凡忍不住问了这个让他很好奇的问题。

虽然祈枫是Comet的头牌万能公关，但是他是不是每一个项目都有他做企划的那种实力，纪鋆凡无法想像。

祈枫听到这个问题，面上笑意更深，点了点头说：「一开始进Comet的时候输过，后来就没人敢挑战我了，上一次有人来挑战好像是半年前的事。」

「既然如此，那我要舍命陪君子了，正好也让我领教一下你的桌球技术。」

「听这句话，看来你桌球打的也很不错哦。」

「明天打了不就知道了吗？」

纪鋆凡学着祈枫的样子眨了眨眼睛，一脸狡黠，两人相视一笑，随后互相道了别。

祈枫打车去了Comet，纪鋆凡则回了家。

第二天下午祁枫又准时来上班，穿的依然是昨天那套学生装，纪鋆凡瞄了他一眼，把秘书叫了进来：「林秘书，等一下带祈枫去买一套合身的西装。」

「是，总经理。」

秘书说完正要出去，祈枫却开了口：「不用了，Comet有西装提供，我明天穿过来就行了，只是服装借出场要租借费，这笔费用我会算在你们的帐上。」

祈枫说完，歪着头朝纪鋆凡无比温柔地笑了笑，纪鋆凡楞了一秒，只觉得有冷汗顺着自己的额头流了下来。

秘书也怔在门口，好一会儿才回过神向纪鋆凡说了一声后退了出去。

下午的工作已经很简单，把定案的最终行程确定好后，只不过四点。

祈枫看上去很高兴，把资料收进档案袋的时候脸上一直挂着笑容。

纪鋆凡在一边看着他，心里竟然跟着他的笑容也变得高兴了起来，这种感觉很奇妙，你可以因为一个人高兴而跟着高兴。

祈枫察觉到了他的视线，笑着问：「怎么了？一直看着我？」

纪鋆凡摇了摇头，「没什么。」

祈枫笑了笑，低头朝手上的档案袋又看了看，心满意足地把它放到了纪鋆凡的面前，「好啦，总经理，把这些重要的资料收进你的公事包吧。」

纪鋆凡没忍住，低声笑了出来，接过档案袋收好，突然抬头问祈枫：「几点去打桌球？」

「定了晚上8点。」

「那现在先陪我去个地方吧。」

「哎？你要翘班吗？」

「提前了两个小时而已，这点自由都没有的话，这个老板当的太没有意思了不是吗？」纪鋆凡笑了笑，站起身拿起了他的车钥匙。

祈枫点了点头，心里对于纪鋆凡想去的地方突然产生了强烈的好奇心。

总觉得纪鋆凡的生活应该是很简单的，公司家里两点一线，偶尔参加一些应酬，除了工作之外，也许对什么都不感兴趣。

但是这样的纪鋆凡，却在上班时间突然提出要祈枫跟他去个地方，仅凭这一点，就足够把祈枫的好奇心都吊起来了。

纪鋆凡面上的神色却不像祈枫那样丰富，他虽然在笑，但是眉眼间却渐渐带上了一丝复杂。

走出办公室的那一瞬间，祈枫察觉到了纪鋆凡的挣扎，他有些狐疑地皱起了眉，想问什么，纪鋆凡已经在和秘书说话了。

祈枫看着他的侧面，那侧面英俊帅气，神色淡淡的，隐约带着一股疏离感，这就是没有在微笑的纪鋆凡给人的感觉。

祈枫隐约觉得纪鋆凡这个人也许也不如他看上去的这么简单，也许在这个人的身上也藏着些什么。

出了公司大楼，上了纪鋆凡的车，祈枫再看他的时候，发现他的神色已经变得柔和了不少。

纪鋆凡带他去了一家游艺城，就在离他们公司不远的地方，两层高，从外墙的装修来看应该已经有些年代了。

还没到学校下课的时间，游艺城里人不多，纪鋆凡带着祈枫走了进去。

不知道是不是室内外光线的反差比较大，进去之后祈枫觉得纪鋆凡的脸色暗沉了不少。

「鋆凡，你来了，今天怎么有空这么早过来？」游艺城的老板好像认识纪鋆凡，看到他，有些惊讶地迎了上来。

纪鋆凡淡淡笑了笑，指了指祈枫，说：「嗯，正好朋友在我公司，就一起过来了。」

「施侑没一起来？」

「他最近请假。」

「好啊，那你们玩的开心点，我让小弟给你拿游戏币过来。」

「嗯。」

寒暄了几句，那老板朝祈枫点了点头，转身走了。

祈枫歪着脑袋看着那人的背影，再转回来，看着纪鋆凡问：「你常来这里？」

纪鋆凡迟疑了一瞬，点了点头，「嗯，有空的时候会过来玩玩。」

「真意外，你居然会喜欢玩游戏。」

听到祈枫的话，纪鋆凡轻叹了口气，低声呢喃了一句：「我并不喜欢。」

那句话说的很轻，在开着音乐的游艺城里几不可闻，可祈枫还是听到了，他微皱起眉，不解地看向纪鋆凡。

纪鋆凡却没有解释，游艺城的小弟拿了一大把游戏币过来，看到他熟悉地笑着叫了声「鋆凡哥」。

纪鋆凡摸出钱包付钱，祈枫就站在他身边，于是看到了他钱包里放着的照片。

那是一个看起来只有十三、四岁大的男孩子，长得很清秀，白白净净的，笑容很灿烂，看起来特别舒服。

纪鋆凡付了钱，随手把钱包放进了口袋里。

祈枫忍不住好奇地问：「你钱包里的照片是谁？好像不是你自己。」

他本来不应该是喜欢八卦的人，可是因为之前感觉到了纪鋆凡身上隐藏着的沉重的气息，让他忍不住想知道答案。

纪鋆凡转头看向他，看了许久，最后淡淡答道：「嗯，是我弟弟，纪梓凡。」

祈枫闻言微微一笑，点着头说：「原来你有弟弟，真不错，从小就不担心没人一起玩，这种感觉一定很好。」

「嗯。」纪鋆凡低声应了一声，看起来似乎对于这个话题并没有太大的兴趣。

祈枫也就不继续问了，不过心里的好奇倒是越来越重。

「对了，你在玩游戏方面怎么样？」过了会，纪鋆凡主动又开了口。

祈枫朝着他眨了眨眼睛，说：「很强哦。」

「真的？」这家伙，是不是没有他不会的东西？

「嘿嘿，我以前有一阵子玩这种游戏机玩的可疯了，我估计你没有经历过这种生活。」

「哦？疯到什么程度？」

「没日没夜呗，还和同学打赌啊，输了就给钱，我靠这个可赚了不少，说实话我现在有时候还挺怀念以前的日子呢。」

祈枫说到这里，自己似乎都觉得有些夸张，抬手抓了抓脑袋。

纪鋆凡却听着他的话失了神，微微睁大了眼睛，张了张口却最终没能答上话来。

两个人去玩投篮游戏，祈枫确实玩的很好，只玩了两局就刷新了机器上的最高记录，相比之下，纪鋆凡就没这么好的运气了。

「喂，鋆凡，你这台机器的最高分好变态啊，你如果真的很想破记录，不如试试别的分低一点的机器吧。」

祈枫在知道纪鋆凡就是特地来破记录的之后，无奈地笑着说了一句。

纪鋆凡却笑着摇了摇头，仍然执着地继续着投篮的动作。

祈枫耸了耸肩，走到边上玩别的游戏去了，他对投篮游戏虽然精通，可却热情不高。

玩了二十多分钟，一回头，看到纪鋆凡还在投篮，祈枫不禁有些惊讶。

一开始他以为纪鋆凡只是因为好强才要挑战最高分，可渐渐的，从纪鋆凡没有表情的脸上，他似乎看到了额外的执着和坚定。

投篮游戏虽然看起来很轻松，可持续的投射依然很耗费手臂的力量，纪鋆凡的脸上已经冒出了一层薄汗，气息也逐渐开始紊乱。

祈枫转头看着他，那张英俊的脸上布满了自己不能理解的情绪，急切、倔强、不甘、懊丧，很多种复杂的情绪揉在一起，几乎分辨不清。

「嘟嘟」机器上传来一局游戏的提醒声，最后一个球「刷」地落入篮筐中，纪鋆凡停下来，靠在机器上的手臂上暴起两根明显的青筋。

分数很高，已经超过了祈枫之前创造的最高分，但是比那台机器上的最高分记录还差了整整80分。

周围围了不少年轻人在看，脸上有惊讶有新鲜，大概是没见过纪鋆凡这样执着又喜欢投篮游戏的「大叔」。

祈枫听到一句议论声飘进了耳中，「这台机器的记录保持了很多年了，都没人能超过呢。」

在纪鋆凡再度要投币时，祈枫一把拉住了他的手，摇着头说：「鋆凡，你可别忘了，你和我约好晚上要去打桌球的，你再投下去晚上可撞不动球杆了。

第三章

纪鋆凡一楞，眼眸微微睁大，似乎从失神中清醒了过来。

他转过头，布满了汗水的脸看起来有些疲惫，祈枫知道，那疲惫不仅仅是因为他连续投了将近30分钟的篮球，还应该有别的。

「抱歉，我……」

纪鋆凡想解释，可刚开口，祈枫就打断了他：「道什么歉啊，好了，还有些游戏币，我们去玩别的吧。」

说着，也不等人反应，祈枫拉着他就走，总觉得他们不应该继续留在那个投篮机器前，那台机器也许很特别。

祈枫是个很敏感的人，他的工作锻炼了他这方面的能力，他很容易从一个人的神色间看出那个人没有表现出的东西。

玩了一会赛车和钢弹，祈枫发现纪鋆凡在游戏这方面确实不在行，而这正证明了他之前的低喃不是胡说。

他其实根本就不喜欢玩游戏。

可为什么这样一个不喜欢游戏的男人，却会时不时来游艺城，还会一站在投篮机器前就停不下来呢？

祈枫觉得他无法想像这个问题的答案。

离开游艺城后他们去吃晚饭，祈枫选的餐厅，就在游艺城附近，一家不大的小饭店，但是干净热闹，吃的人很多。

他们选了一个角落里的位置，头顶就是电扇，摇摇晃晃地吹着，风一阵阵吹来，虽然很微弱，但总算也能起点作用。

纪鋆凡低着头看着桌面，沉默地不说话，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祈枫盯着他看了许久，笑着率先挑起了话题：「对了，你平时在家休息的话会做些什么？」

纪鋆凡听到问话，总算抬起了头，微微扯了扯嘴角，答话道：「看电影，或者健身吧。」

「原来你也喜欢看电影，都看些什么类型？」

「推理悬疑、动作灾难、恐怖惊悚之类的吧。」

「不错嘛，和我爱好一样，看过《电锯惊魂》系列吗？」

「当然，这个系列怎么能错过。」

「觉得比起《生化危机》怎么样？」

「显然电锯要好看得多。」

「果然你也是这样想的……」

两人聊起电影，渐渐的就把话题越扯越远，不知不觉间，纪鋆凡身上那种沉重的阴郁的气息渐渐消失了。

祈枫看着他眉眼间一丝丝浮起的生气，欣慰地笑了起来。

吃完了饭走出饭店，祈枫张开双臂深吸了口气，让迎面而来的风彻底吹过他的身体，那种感觉让他觉得很舒服。

身边纪鋆凡看着他微微笑了笑，整个人的状态似乎已经恢复了。

「好了，鋆凡，这下可以去桌球室大展身手了吧。」歪着脑袋笑了笑，祈枫这句带着弦外之音的话让纪鋆凡有些惊讶地挑了挑眉。

祈枫继续笑，并不回应他的疑问，已经带头向前走了起来。

上了纪鋆凡的车，祈枫告诉他桌球室在哪里之后，他就发动了车子。

风从车窗外吹进来，带着一点点微薄的凉意，祈枫好心情地看着窗外，脸上始终挂着淡淡的笑意。

安静的车厢内，纪鋆凡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祈枫，刚才谢谢你。」

他知道祈枫在想什么，如果不是祈枫的话，也许他现在还在游艺城里疯了一样地投篮，这种事并不是没有发生过。

以前施侑陪他一起去的时候，就常常什么也不说的任他一个人在那里发疯，也有时候，施侑会陪着他一起发疯。

但也许那是因为施侑很清楚他是在这个游戏中发泄一些特别的情绪，这么多年来，只有在这个游戏中才可以发泄的情绪。

那些关于梓凡，还有他的过去的情绪。

祈枫转头看向他，用手臂靠着车窗托着脑袋，挑眉说：「谢就不必了，如果你不介意的话，稍微满足一下我的好奇心吧，你这样的人会执着于一个游戏，我想应该是有原因的。」

他知道以他和纪鋆凡熟悉的程度来说问这个问题是有些不合适的，可他又觉得，既然纪鋆凡愿意让他陪着去游艺城，那就是一种信任。

纪鋆凡沉默了片刻，目光笔直地看着前方，低声开了口：「我弟弟在我考上大学的那一年死了，他以前常常会去那个游艺城，那台机器上的最高分就是他打出来的，保持到今年，已经整整七年了。」

他的声音很轻，末尾的字淡淡的散进空气里，一下子就被风吹得听不见了，车内一下子陷入了沉默，就连祈枫这样聪明绝顶的人，这一刻都不知道应该说什么了。

他呆呆地看着纪鋆凡，微微张大了嘴巴，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即使已经想到那也许不会是个美好的故事，他仍然没有想到事实居然会是这样的。

祈枫低下了头，心里联想到的事让他苦笑着扯开了嘴角，「老天爷就是这样，总是不近人情地夺去我们最重要的人。」

纪鋆凡没接话，苦笑着点了点头。

有些时候，人总是在失去之后才意识到心里的伤口再也无法愈合，可却还是拼命地想要自我拯救，于是他一遍遍地来这个游艺城，却只是让自己越陷越深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