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危一边再次确定小冷的脑袋很不正常，一边将订书机递向他：「拿去，把旁边那叠纸照页数分成一份一份后订起来。」

「是。」小冷迟疑一会后问：「主人，请问这个怎么用？」

「你不会用订书机？」莫危问。

「是的。」小冷失落不已，他讨厌总让主人失望的自己。

「好吧，我教你怎么用。」莫危说。

「是。」小冷眨眨眼，主人这次没生气？

「这很简单，你看我用一次。」莫危拿起订书机示范怎么使用。

「主人，我知道怎么用了。」小冷见莫危示范一遍后说。

「嗯，那就赶快开始吧。」莫危再次将订书机递给小冷。

订书机的喀喀声交杂纸张摩擦的声响，扰了莫危整整一小时，累积满腹的烦躁，偏偏又发泄不得，他一面掩饰焦躁，一面在心底抱怨：我没事拿订书机给他做什么啊！

「主人，工作完成了。」小冷放下订书机说。

「嗯。」莫危一听便舒心地展露笑颜，从口袋掏出一张千元大钞塞进小冷手里：「拿去，你的薪水。」

「主人，这种工作不用付薪水，我也会做的。」小冷把钞票还给莫危。

「我说要付就是要付。」莫危说。

「我不会收的。」小冷说。

「你给我收！」莫危说。

「我不收。」小冷依旧坚持。

「收下！这是命令！」莫危不禁动怒。

「是。」小冷直勾勾地凝视着莫危，不满的情绪溢于言表，但碍于身份，他无法违抗莫危的命令。

莫危移开与小冷交会的视线，轻声道：「可别辜负我的期待。」

小冷愣了愣，随即会意过来，绽出甜甜的灿笑：「是。」

午后，不见小冷像以往一样窝在沙发上翻字典认字，莫危实在没耐性东寻西觅，直接找阿浩问清楚小冷的下落。

「阿浩！小冷人呢？」莫危问。

「小冷他去菜市场买东西，等下就回来了。」阿浩回答。

「你让他自己一个人去菜市场？」莫危确认性地问。

「对啊。」阿浩说。

「你竟然让小冷自己一个人去菜市场！？」莫危提高几个分贝说。

「老大，你太大惊小怪了，只是去菜市场买个东西，没问题的。」阿浩说。

「最好是没问题！」莫危说。

「真的没问题啦，小冷很机灵的。」阿浩说。

「……」莫危开始焦躁地来回踱步。

「老大，你不用担心。」阿浩说。

「怎么可能不担心！小冷说不定会迷路！」莫危说。

「不会啦，我带小冷去过很多次了，他记得路，而且我还让他带着我的手机，没问题的。」阿浩说。

「你有教他怎么用手机吗？」莫危问。

「呃……我忘了……」阿浩心虚地回答。

「阿浩！你真是的！他去多久了？」莫危问。

「差不多一个多小时了。」阿浩看着挂钟回答。

「我去找他！」莫危急匆匆地套上鞋子，一打开内门，就看到小冷站在外门前正准备按下门铃。

「你回来了啊。」莫危边开门边说。

「是的，主人，你要出门吗？」小冷勾起嘴角问。

「没有。」莫危尴尬的回应。

「老大怕你失踪，正打算出门去找你。」阿浩说。

「主人担心我？」小冷问。

「只是稍微担心了一下。」莫危违心地说。

「只是稍微担心了一下会特地跑出去找他？」阿浩嘲讽般地问。

「阿浩。」莫危警告性地唤道。

「主人真的在担心我？」小冷不可置信地盯着莫危再问一遍。

「只是有点担心而已。」莫危说。

「有点担心还是有在担心对吗？」小冷问。

「对啦。」莫危不耐地回答。

「好高兴，主人开始会在乎我了。」小冷将这份飘渺的在乎收进心底。

莫危怔了怔，沉默片刻后，低声问道：「你为什么会这么喜欢我？」

「……」小冷迟疑好一会，才回答：「没有原因，只是单纯的这么喜欢你。」

「你到底是什么时候喜欢上我的啊？」莫危发觉两颊微热，赶紧撇过头，企图掩饰羞赧。

「不知道，我只是一直、一直想着你的事，等到我发现的时候，已经喜欢上你了。」小冷说。

「一直想着我的事！？什么事啊？」莫危有些惊恐地问。

「像是跟着浩哥学煮饭的时候会想着你会不会觉得这道菜好吃、喜欢吃咸一点还是甜一点、你会不会因此感到开心。」小冷说。

「你真是个笨蛋。」撂下呢喃般的话，莫危逃也似地离开客厅。

小冷望着莫危消失在走廊转角的身影，问：「浩哥，我追求主人的方式是不是不好？」

「不会啊，你这种超级积极的攻略法用在老大身上很容易成功，对了，你怎么去那么久？」阿浩问。

「我跟菜市场卖肉的叔叔、卖鱼的阿姨还有卖菜的阿嬷讨论要送什么给主人。」小冷说。

「哎？你不会是要送菜市场的东西吧？」阿浩讶异的问。

「不是，虽然送菜市场的东西也很好。」小冷说。

「小冷你的思维真的很特别呢……」阿浩叹气般地说。

「这是不好的事吗？」小冷担忧的问。

「不会不好，这是你的特色，话说回来，你到底要送什么？」阿浩说。

「对不起，我不能说。」小冷说。

「那我就不追问了。」阿浩说。

「浩哥，请问你可以教我怎么坐公车跟捷运吗？」小冷话锋一转，忽然问道。

「可以是可以，不过你要去哪？怎么会突然想学坐公车跟捷运？」阿浩问。

「对不起，这个也不能说。」小冷说。

「好吧，我教你就是了。」尽管完全摸不着头绪，阿浩仍是答应下来。

在小冷学会怎么坐公车跟捷运后，阿浩送给他一张预存五百元的悠游卡，从此之后，小冷便时常出门，往往早上出去，到傍晚才回来，问他去哪里，也都不肯透露。

「阿浩！小冷又出门了吗？」莫危没好气的问。

「是啊，洗完碗就出去了，你找他有事？」阿浩好整以暇的反问。

「没事，我只是随口问问。」莫危说。

「喔……是说小冷最近真的很常出门呢，说不定是交女朋友了。」阿浩说。

「女朋友？不可能的吧。」莫危嗤之以鼻。

「怎么会不可能，小冷有可能是因为你对他比较好，所以一时误以为自己喜欢上你，如果遇到真爱不就厘清了自己的感情。」阿浩说。

「阿浩你之前不是说小冷是认真的？」莫危说。

「我是说过，但小冷不是普通人，我的判断法用在他身上很有可能失准啊。」阿浩说。

「但是，小冷没说啊……」莫危说。

「说什么？」阿浩追问。

「说他不喜欢我了……」莫危怯生生的回答。

「是说不出口吧。」阿浩说。

「唔……」不安的情绪在莫危心底晕染。

「这不正好？你可以落得轻松。」阿浩说。

「落得轻松？」莫危略显不解。

「对啊，你不是很讨厌小冷纠缠你吗？」阿浩反问。

「是啊……」语落，莫危迳自走回房间。

莫危一连串的反应惹得阿浩想笑又不能笑，老大可真别扭，小冷你可别说我没帮你，要是这样老大都还察觉不到，那我真的是束手无策了！

第6章

莫危在房内来回踱步，莫名的慌乱涌上心头，思绪紊乱不堪，他忿忿不平地喃喃自语：「小冷那小鬼要是真的给我交女朋友，他就死定了！跟我告白是告假的喔！阿浩还说他是认真的！害我……」

莫危骤然止步，对自己即将脱口而出的话感到惊愕，我怎么会这么想？我又不喜欢他，没事那么在意做什么！……我真的不喜欢小冷吗？如果我真的不喜欢他，那我为什么会那么在意？虽然还不到恋爱的程度，但我确实是有点喜欢上他了吧……

「可恶，害我怎样啊？给我讲完啦！」阿浩低声咒骂时，身后冷不防冒出一道声音：「浩哥，你在做什么？」

「没什么啦，小冷你是什么时候回来的？」阿浩小心翼翼地掩饰惊慌。

「刚刚。」小冷答道。

「今天比较早回来呢，跑去哪了？」阿浩又问。

「对不起，我不能说。」小冷说。

「好吧，换我出门了，午餐你跟老大自己搞定，晚餐我会回来准备，那我走罗。」阿浩说。

「是，路上小心。」小冷目送阿浩离去后，轻叹一口气，将耳朵贴在莫危的房门上，却没听见任何声响。

「小冷，阿浩呢？」莫危走进厨房问。

「浩哥出门了。」小冷说。

「喔，午餐呢？」莫危又问。

「我正在准备午餐，请主人稍等一下。」小冷说。

「嗯。」莫危在吧台边坐下，一派慵懒地撑着头，平静无波的眼眸直勾勾地盯着小冷的背影，以十三岁的年纪来说，小冷显然过于瘦小。

「你太瘦了，抱起来会不舒服。」莫危无意识地说。

小冷一听，诧异的回过头，随即笑逐颜开：「主人想要抱我吗？」

「哎？啊！我不是那个意思！你不要误会！」莫危急忙澄清。

「主人很怕冷吧？」小冷说。

「你怎么知道？」莫危略显讶异。

「浩哥告诉我的，他还说主人的暖炉前天坏掉了。」小冷说。

「对啊，害我都冷到睡不着。」莫危说。

「主人，晚上睡觉的时候抱着我就不会冷了。」小冷说。

「不……不用了。」莫危说。

「我不会对主人乱来的。」小冷说。

「真的不用了，话说午餐好了吗？」莫危赶紧转移话题。

「好了，主人请用餐。」小冷把饭菜端上桌。

「嗯，你也快吃吧。」莫危说。

「是。」小冷乖顺地拿起碗筷。

两人都沉默的吃着饭，仅剩筷子与碗盘碰触所发出的零碎声响。

再也承受不住这般空气凝结的氛围，莫危打开电视，调到新闻频道，气象主播正字正腔圆地报导：「受到大陆冷气团影响，今天入夜后天气会愈来愈湿冷，有机会出现十二度的低温，请各位观众注意保暖。」

「主人，今天晚上会很冷。」小冷说。

「我知道。」莫危说。

「主人，你真的不要抱着我睡觉吗？」小冷问。

「不要。」莫危说。

「可是……」小冷话还没出口就被莫危打断：「我宁可冷死，也不要抱你睡觉！」

「是……」小冷的神情染上深沉的忧虑之色，突然灵光一闪，满心的担忧一扫而空。

华灯初上，一桌饭菜三两下就被扫空，仅剩一锅热气蒸腾的萝卜排骨汤。

「主人，今晚请让我侍寝。」小冷突如其来的话语吓得莫危差点把刚喝入口的汤吐出来。

「你还没放弃啊！」莫危说。

「我真的很担心啊。」小冷说。

「这有什么好担心的啊！」莫危说。

「等等！现在到底是什么状况？」状况外的阿浩忍不住插嘴。

「新闻说今天晚上只有十二度，我担心主人睡觉会冷。」小冷说。

「所以你才想侍寝啊。」阿浩恍然大悟。

「是的，我不会对主人乱来的。」小冷笃定地说。

「小冷你还真是贴心呢。」阿浩说。

「最好是很贴心啦！」莫危反驳。

「老大，能够有人为自己暖被可是件很幸福的事耶！」阿浩愤慨地说。

「阿浩，你被甩了吗？」莫危问。

「才没有被甩，是彼此都觉得没办法再继续下去了！喂！你不要扯开话题！」阿浩说。

「反正不管怎样，我都不会让小冷来跟我睡。」莫危坚持。

「小冷，老大不要就算了，你别管他！」阿浩说。

「可是我怕主人会冷死。」小冷说。

「冷死？」阿浩问。

「是的。」小冷说。

「不会真的冷死啦！那只是夸饰法！」莫危赶紧澄清。

「夸饰法？」小冷茫然地复诵这三字。

「老大你跟小冷说话不能用夸饰法啦！」阿浩说。

「我现在才想到不能……」莫危愈说愈小声。

「不管主人怎么说，我都要去侍寝。」小冷一脸坚定。

「我会锁好门的。」莫危断然说完便迳自离席。

「浩哥，主人是不是生气了？」小冷问。

「不是，不过老大他可能被你吓到了，以前他都没在锁门的。」阿浩说。

「浩哥你没有钥匙吗？」小冷问。

「没有……你还没放弃啊？」阿浩说。

「是的。」小冷说。

「很可惜，我没有老大房间的钥匙。」阿浩说。

「计划失败了……」小冷失落地喃喃自语。

「哎？什么计划？」阿浩问。

「我本来是想让主人锁门，这样主人晚上才比较不会有警戒心，然后再跟浩哥拿钥匙……」小冷心虚地回答。

「你该不会是因为这样才故意在晚餐时提侍寝这件事吧？」阿浩问。

「是的，是想让主人锁门，还有让浩哥心里有个底。」小冷说。

「小冷你……」阿浩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对不起，我知道这样是不对的，请你不要跟主人说这件事。」小冷说。

「我不会说的啦，老大人在福中不知福，就让他被设计几次也没差，我比较震惊的是小冷你居然心机这么重。」阿浩说。

「心机？」小冷眨眨眼，继『夸饰法』后又一个陌生的辞汇。

「你自己再去查意思，我不知道这要怎么解释。」阿浩说。

「是，浩哥，那个……没有钥匙要怎么办？」小冷问。

「其实那很好解决，老大的房门是喇叭锁，一枚十元硬币就可以搞定，等下我教你怎么用。」阿浩说。

「谢谢浩哥。」小冷说。

「不用谢，以后不要设计我就好。」阿浩说。

「是。」小冷微微一笑。

当晚，莫危锁上房门才钻进被窝，他在床上躺了许久，被褥却仅身体躺着的面积暖和，四肢末端仍是折磨人的冰冷，忽地想起小冷说的话：「主人，晚上睡觉的时候抱着我就不会冷了。」

小冷他不是交女朋友了吗？怎么还会说要侍寝？啊，他说的侍寝指的就只是单纯抱着他睡觉而已吧？而且他也有说不会对我乱来……他真的交女朋友了吗？可恶！一直会不自觉的去想这件事！我没事这么在意做什么啊！等等！阿浩只是推测而已嘛，所以小冷说不定根本没交，只是最近比较爱往外跑而已，没错，肯定是这样，他喜欢的人还是我……看来我不只是有点喜欢他而已……居然会这么怕他变心……啊！不想了！睡觉、睡觉！

莫危阖上眼没多久，便像是想起什么般，猛然下床，他走到门边，犹豫几秒后，伸手开了门锁。

回到床上，莫危用棉被把自己包得密不透风，依旧冷得紧缩身子，良久，他才不敌疲惫，浅浅入眠。

半梦半醒的朦胧间，他隐约感觉到有东西从后背环绕上来，随之而来的是一股令人心安的温热，驱走让他睡不安稳的冷寒，暖暖的温度令他迷迷糊糊地失去意识，陷入深沉的睡眠中。

第7章

隔天清早，天刚蒙蒙微亮，浅灰色的云层缝隙透下几许晨光，给清冷的早晨添上一丝温暖。

阿浩步至厨房，在炉上放妥煎锅，放入奶油，一扭开瓦斯炉，就听见震天价响的惊叫，紧接着从门外走廊传来杂乱的脚步声跟两道声音：「主人！请等等！」「你别过来！」

须臾，莫危满脸惊恐的冲进厨房，睡衣扣子全解，下身仅着内裤，睡裤被抓在手上。

「这是怎么回事？你对老大出手了吗？」阿浩一边询问随后而至的小冷，一边在心底敬佩小冷出手迅速。

「我一时忍不住就……」小冷话说一半便停下。

「就怎样？」莫危跟阿浩异口同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