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文章是汉臣,然而,就冲着弘晖阿哥从来都是对汉臣满臣一视同仁,如今瞧着佟佳穆辞,方文章也是悉心教导,为官处事的手段更是毫不藏私,大概是知道弘晖在扬州呆着的时间也不会太长,所以,方文章在应对盐帮问题之余,几乎是把所有精力都用在穆辞身上了。
四爷的知遇提携之恩,方文章愿鞠躬尽瘁,弘晖阿哥作为四爷最为宠信的嫡长子,方文章大概是在当初这位小主子入刑部时,就确定了四爷的心意,而如今,纵观当朝皇子阿哥,谁能越过弘晖?
弘晖在扬州只呆了半个月的时间,却不想被京中传来的消息打破了所有原定计划,匆忙间,将穆辞彻底交给方文章做了学生留在扬州,而原本打算再折去江宁府看一看童氏近来在商道上的成果,也一并取消了。
来传消息的竟是慕容丰极,同行的还有几十个七彩的一流好手,这阵仗,还是四爷亲自插手安排的,对于七彩,弘晖是没再瞒着四爷,而通过林师,四爷在京中也就直接吩咐慕容丰极来扬州接人了。
只因为,法海在林泽随行保护的情况下,就在京郊外几里地,遭受杀手突袭围攻,林泽拼死相互,四爷跟前的这个御用心腹侍卫,就差点丢了性命,可见杀手之狠戾难缠,更可见幕后黑手下的血本。也幸亏有林泽这个高手周旋护卫,又凑巧八爷胤禩出京去护国寺礼佛归来,最终击退了杀手,而法海也还是伤了,一剑穿透肩胛骨,若不是当时林泽机警拉了一把,那杀手的一剑就该要穿心了。
事发之后,四爷震怒,下令彻查,更是在第一时间,让林师亲自去把慕容丰极找来,因为曾经林师下过评语,慕容此人,功夫已是出神入化之境,这是弘晖之幸。四爷知道,林师是不会离开的,哪怕是四爷下令让其去扬州保护弘晖,可林师也只会隐在唯一的主子身后护卫。幸好,弘晖能有慕容,四爷亲自见了一面,这才放心将弘晖的安全交由慕容丰极,所以也就有了慕容神速来到扬州,给弘晖递了消息,随行护卫回京。
“查到些什么?”弘晖每日都在问,只是,这回京途中,消息毕竟不是十分灵通,慕容也只能凭着飞鸽传书将京中消息回禀,却总是滞后了。
“四爷亲自过问了,这事,是九门提督直接负责追查的,而结果也只向四爷禀报。”慕容有心要查,却碍于那日四爷严令,“主子,这事,四爷容不得任何人插手。”因为四爷揽了这事儿,所以慕容不敢让七彩出面去追查,只能稍稍打听一些消息。
弘晖几番犹豫,终究也是顺了四爷的意思,只好等回京亲自去问四爷进展,没理由不相信四爷的能耐,只是心中多少还是担忧法海。
然而,弘晖依旧从慕容带来的消息中,嗅出几丝异常,那一战,竟然选在了京郊外,究竟是什么人如此嚣张?而老八凑巧路过,这事儿还真是巧得很!弘晖细细琢磨,有了几分猜测。
以为回京途中也会发生些许意外,却不料,直到踏进紫禁城,入了四爷的乾清宫,弘晖安全抵达了,顺利极了,一路上,连个山贼毛贼都没见着。只是,弘晖总有一种预感,最不太平的怕是这皇宫了。
有些刺儿,早晚都要拔干净了。
乾清宫门外,跪着两个身影,早已没了往日的风采。
弘晖眸光一凝,若有所思,心中竟是生出几丝动容,希望不是自己猜想的那般,毕竟,弘晖所认识的那位皇长孙,不该是毫不惜命的傻子。
弘皙看着弘晖擦身走过,尊贵的雍睿亲王殿下连个眼神都没有施舍,弘皙眼底不禁泛出许多嘲讽,而一旁的理亲王胤礽,几番张嘴想要说些什么,最终还是选择了沉默,儿子心高气傲,一如当年深受康熙爷宠信的自己,胤礽脸色中尽是自嘲,如今,这苟且的日子都没有了吗?
其实,按着老四的脾性,胤礽觉得,老四能够忍着自己这个前废太子的存在三年之久,已是奇迹了。
四爷就那么冷血无情吗?四爷就天生是这般容不得兄弟的脾性吗?
弘晖早在院子里见到苏培盛的时候,就小声示意他不许给四爷报信,虽然只有一个多月的时间,可弘晖这一番出京回京,又经了法海遇刺的事情,此时此刻,与四爷一墙之隔,弘晖突然感觉心中异常平静,也还是暖得醉人。
来这一世的时间也不短了,很多时候,弘晖都几乎忘记了,自己是一个中途穿越而来的现代人,这种意识在不断地淡化,需要记住的,是他爱新觉罗弘晖,是四爷的儿子,受尽了四爷多年悉心疼宠,也为四爷尽心筹谋,想要站起身,护在四爷身前身后,替这个男人挡去些风霜雨露。
“怎么站在外头不进来?”冷不丁的,四爷特有的音质传来,几分冷然,夹杂着令人不易察觉的雀跃,“可还是与我闹别扭?罢了罢了,以后……不再逼着你做不喜欢的事,这样,晖儿可能原谅阿玛一二?”
天啊!这……是四爷在说话吗?弘晖长大了嘴巴,难得露出这么个惊诧的神情,久久未能回神,四爷不会被人穿越了吧?弘晖突然冒出这么个荒唐的想法,随后,很快猛地摇摇头。可这,实在不像是四爷的语气,也不像是四爷能出口的话语。
终于回神之际,弘晖侧头去看了一眼院子里跪着的胤礽弘皙父子俩,下一刻,弘晖大跨步入了里间,却一个不留意,迎面撞上了一堵厚实的墙,温暖的怀抱。
四爷说完那话,有几分懊恼,如弘晖心中诧异,四爷同样不解,自己居然脱口而出那样的话,然而,久不见弘晖进屋,四爷叹息一声,以为这小子仍在闹情绪,四爷起身朝着外头的儿子迎了上去,凑巧,下一刻,弘晖这不就上演了一回啥叫做投怀送抱!
法海在京城外遇刺,这让四爷狠狠担心了一回,想着儿子远在扬州,时刻都不想等了,他是帝王,也是隐忍的性子,自然不至于抛下紫禁城御驾亲自去扬州接儿子,然而,却是动了让林师离京的想法,最后,亲眼见了慕容丰极这个弘晖的心腹,这才妥协了。
林师大言不惭笑话四爷,而这一回,四爷竟然对着林师来了一句,“怎的?别以为朕不晓得,你为了林泽受伤险些丧命一事,做的疯事还少吗?”四爷的性子,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沾上了弘晖的几分肆意戏谑。
林泽是林师独子,也的确,哪怕林师仍有心与四爷笑闹几句,其实,林师眼底那对儿子心疼、对幕后黑手的愤恨,如何能够掩饰得了!
的确,就此时,乾清宫暗处守卫着的林师,亲眼看着四爷弘晖父子俩个默默地抱着,那温馨的模样,让林师觉得满嘴的牙都酸掉了……羡慕,嫉妒!可怜自家爱子林泽重伤未愈,不过,这小子学艺不到家,等把伤养好了,林师已经开始琢磨着如何操练儿子了。
一墙之隔,院子里的胤礽弘皙永远也不会知道,屋里头的四爷,是个这般温柔至极的男人。
而弘晖的下巴抵着四爷的肩,这一抱,居然发现,已经与四爷长得一般高了,只可惜,四爷双臂环拢,哪怕弘晖自认为功夫了得、内力深厚远超了四爷,却发现,终究是四爷的臂膀更加宽广有力……被四爷如珍如宝一般紧紧抱着,弘晖心底无比满足。
“阿玛,我回来了。”弘晖埋头在四爷肩上,呢喃开口,“儿子再也不要离开您了!”
执子之手,愿与子偕老。
85.年氏覆灭雍正太子
天刚微亮,弘晖还未睁眼,嘴角就已经翘起了一丝弧度,少年已经长成,随了六分四爷的面相,渐带着些许冷意傲然,却也隐隐透着几分当初芸秀的温馨淡雅。
昨夜一番春色,本以为今日醒来难免要全身酸痛难耐,弘晖却发现,竟是难以言述地神清气爽,深呼吸一口,满满的,都是四爷的男人味儿,弘晖用手撑着脑袋,低头去看身侧的四爷,这个人啊,昨夜可是又一次退让妥协了……弘晖记得十分清晰,烛光下,那时四爷的眼神特别柔和,他总是不愿让儿子委屈、不愿让儿子受累。
弘晖没法子找到拒绝的理由,不由的,嘴角的弧度再一次加深。
四爷睁眼时,入目地便是儿子这十分“欠压”的笑,四爷目光微一顿,虽不动声色,却是心里嘀咕了一句,臭小子,得了便宜还卖乖!四爷差点儿破了耐心,还须等待。
这般少年,如此美好,四爷的确疼在心尖上,哪怕是十分地想把弘晖揉得与自己融为一体,却最终还是放弃了,四爷有骄傲,可若是儿子在上……四爷起身前,深深看了弘晖一眼,总觉得是看不够,最想看的,是儿子幸福满足的模样。
弘晖撇撇嘴,可知道是该早起了,否则,勤政的四爷若是早朝迟到了,弘晖可不愿担那“美色祸国”的骂名,“阿玛,我让苏培盛给您备了早膳,您先用了,再去吧。”弘晖刻意加重了“早膳”二字,他知道四爷并不喜爱,却总得用些“小补”的将昨夜消耗的许多精力找回。
四爷神色一抽,却是背对着弘晖,而瞧见的苏培盛,赶紧低头帮着主子整理衣衫龙袍,真是要命,这两位主子能不能收敛些……苏培盛其实宁愿不要这一份殊荣,天晓得,将来哪一天,四爷或是弘晖阿哥会不会杀人灭口!
这可真是帝王父子乱了礼法……苏培盛觉得还是形容得含蓄一些,然而,从最初的端倪初见,到如今两位主子压根儿不在他这奴才面前掩饰,苏培盛的这一刻奴才之心,不可谓不强大,淡定,淡定,再淡定。
必须淡定。
四爷先一步离开,苏培盛也不担心这帝王“偷情”的事儿被人戳破,早些时候,弘晖阿哥就在乾清宫有了住处,为此,朝中御史还曾给四爷递过折子,说是不合礼法,偏是折子到了四爷这儿,就如同石沉大海……更何况,弘晖虽然放纵了自己对四爷的特殊感情,却绝对不允许任何人那这事儿来诟病四爷,很快,御史堆儿里就平静了,再也无人提起。
昨晚上的时候,弘晖与四爷用了晚膳,又痛快在棋盘上杀了两局,然后,在一干奴才们面前,弘晖装模作样向四爷告退,回了隔壁自个儿屋里歇息,然后,自然是趁着月黑风高模糊着的时候,这位雍睿郡王爬了四爷的窗、上了四爷的床、成功把四爷诱得甘愿又被压了一回!
林师给四爷当护卫,可每当“特殊”时刻,虽然林师这老不羞的屡次试图偷窥,却都被弘晖暗下威胁着逼出了屋子,守在屋外,林师每每感叹,四爷喂,您是没得救了……翻身,容易吗?习惯是魔鬼啊!
今儿早朝,虽然雍正爷依旧板着脸,但一众臣子奴才们显然是察觉到了,因着百官前头站立着的少年,万岁爷的威压好似没那么浓重了,终于可以喘口气了。
四爷低头,眼中眸光一直留意着底下的弘晖,听着朝臣们上禀事宜,四爷决断起来,是十分的效率,直到最后,殿中陷入沉默,帝王冰冷地声音响起,“苏培盛,宣旨。”
帝王的绝对权力,不过是薄薄一份圣旨,注定了许多人的生死兴衰。
弘晖心底咯噔一下,昨夜见着四爷太过高兴,然而,一高兴,把心里原想要问的事儿,都抛脑后了,此刻,四爷让苏培盛宣的什么旨意?只是,苏培盛才刚“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弘晖便已经感觉几缕嘲讽带刺的视线朝着龙椅上的四爷射去,弘晖皱眉。
老二胤礽,破天荒地出现在早朝上,弘晖明白,若不是四爷旨意,想来胤礽是不可能出现的,而那曾经的皇长孙弘皙,如今的理亲王世子,可不,那眼神最是复杂渗人。弘晖眼角余光瞥见这些,若不是在金銮殿上,弘晖真想要对着弘皙这不知死活的小子扇上两巴掌,敢瞪四爷、敢质疑四爷……找死!
当然,入了弘晖眼中的,不只是胤礽父子那毫不掩饰的情绪,还有,比如老八胤禩笑得似有若无,老九胤禟却收起往日里的桃花笑、竟然满脸忧愁,自然,弘晖更是不会错过,老七胤佑和十三胤祥对四爷的注视关注。
这也就是一瞬间的事儿,弘晖再回头去看四爷的时候,耳边才传来苏培盛开始宣读圣旨内容的声音,弘晖好不掩饰,给了四爷一个大大的笑容,幸好,他这个嫡出皇长子是站在第一排的,四爷终于化去了一些脸上的寒冰,欣然接下了儿子的笑脸。
感受着儿子真实的存在,看着晖儿好端端站在面前,四爷心中一阵舒畅,于是,苏培盛口中宣读的那份圣旨,着实惊诧了满朝上下,也包括弘晖。
谁曾想,四爷此番做事,真真是简单暴力了一回,前提是儿子弘晖安全回京,四爷便堵了任何一条陷害爱子的道儿,将弘晖护得牢牢着……
于是,佟佳法海,因着遇刺受伤,还没真正上任正三品的顺天府尹,此时,帝王恩典,直接又赐了一个正二品太子少傅的头衔;
于是,怡郡王十三胤祥,因着剿灭年羹尧部余孽乱党有功,晋怡亲王爵位,其实吧,十三觉得,四哥能够让自己负责清除年家余孽,帮法海报仇,已经是恩赐了;
于是,和郡王老八胤禩,也捡了个大便宜,晋了和亲王爵位,四爷没有明说,只一句“八弟贤才”就当做理由了,而大概是因为老八得了先机,及时出手救下法海等人,这番向四爷表忠心的举动,被四爷接纳了;
而最终,年家,终于倒台。
年羹尧虽亡,但此番余孽造乱,惹得四爷动了龙怒,四爷一旨之下,直接将年家打入地狱了,宫中曾今“盛宠”一时的年妃娘娘,也因此被夺了封号,打入冷宫。
听说,年如意,疯了。
“哼!”四爷还是不满意,冷哼威势十足。
弘晖笑着摇头,“阿玛,有时候,活着受罪,不一定好过死了去的。”年如意和年家,也不知是谁连累了谁,那一出京郊外刺杀法海的阴谋,也总不过是这姓年的一家人,找死。
四爷并不介意皇家的勾心斗角,因为斗争,这才是最正常的,然而,年如意那女人、当然还有李玉漱那女人等,哼,心太大,竟然还想打弘晖的主意,简直就是……四爷去探望了被刺的法海,也看到了几近去了半条命的侍卫林泽,四爷心底,怒火雄起,若是这些阴毒狠戾的手段是向着晖儿去的,那么,四爷不愿想象,于是,便坚决地斩草除根。
皇宫之中,从来不少了龌蹉。
就在年如意入了冷宫发疯之后的第四个月,被钮钴禄氏抱养的那位小阿哥,从身子骨健朗直到体弱多病,短短不过四月之期,最后,又是熬了两个月的样子,被太医宣布了命运……而这命运,大概是和年家脱不了关系的,这样一个孩子,留不得。
四爷,不会动手。
弘晖,不会动手。
然而,就是这样,想要置之于死地的,从来不缺这凶手。
这个孩子,甚至,从出声到死亡,也没个名字,大概是连排行都没了……所有人都只是记得,先皇后那拉氏诞下的,虽然还没得雍正爷赐名,却是习惯了称呼男孩儿为七阿哥、女孩儿为二公主。
年如意的孩子,连个“七阿哥”的排行都没被承认,而这孩子夭折的这一日,和亲王府上,八爷胤禩对着儿子弘旺的排位,絮叨了几句,无非就是让当初冤死的弘旺,安心投胎……不要再在帝王家了。
……
“阿玛……这……”弘晖看着四爷在桌案前提笔,写下圣旨,最后,苏培盛拿来玉玺盖印,弘晖接过四爷亲手递来的圣旨,有些愣怔。
其实,半年之前,弘晖已有察觉,那时候,四爷当着百官下了圣旨,给了法海太子少傅的位子……太子……少傅!
雍正五年,春,册封爱新觉罗弘晖,为皇太子。
皇太子的册封大典,是雍正爷一贯勤俭的风格,然而,谁也不敢小看了雍正爷对这位嫡长子的宠爱、信赖、和倚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