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伊尔根觉罗氏的志宵,他伯父是一等公察贺将军。”卓岚无奈。
弘晖满意了,踱步到了门口,冷眼看向这个不怕死的,“书瑶,找鸿图带人进来见我。”这池子水,本就是浑的,那就搅得更热闹些。
书瑶领会了弘晖的意思,转身就往外去,也不顾继续叫嚣的志宵,很快,鸿图领着十六个御前侍卫到了,规规矩矩给弘晖行礼,不敢再怠慢了。
弘晖也不犹豫,直接对着鸿图吩咐,“拉下去,重责五十大板,再关进柴房三日,只许进水。”
这……是要出人命的?
弘晖达到了今日的目的,越过众人出了院子,离开了。
杀一儆百的事儿也做了,给这四十九人安排的文武先生稍后就到,再有同是出身勋贵的御前侍卫镇场,弘晖并不担心再出乱子,也从未怕这群小子闹腾。
鸿图命令手下行刑的时候,所有人都看了个真实,伊尔根觉罗氏的少爷,京城有名的小霸王志宵,被当众打得个半死,又被拖进柴房关着……此时此刻,谁也不敢轻易再闹。
睿亲王一句话,把向来智多傲才的卓岚给收买了;睿亲王一句话,把一贯嚣张蛮横的志宵给收拾了,前后,也就一刻钟的时间。
“他还真敢下手?”金佳擎虎啧啧称奇,他与卓岚是多年的死党,“我还以为他就是吓唬几句,没想……”
卓岚眉头皱的厉害,“是我们轻敌了。”这也是第一次与这位四爷嫡长子过招,一败涂地。
擎虎摇摇头,“这话你可别乱说,什么敌不敌的,人家是堂堂雍睿亲王,是主子爷,何来轻敌一说?你这张嘴,迟早惹祸!”擎虎长得人高马大的,可心思细腻谨慎多了。
卓岚苦笑,“已经惹了!”招了睿亲王这个麻烦,以后可有得惨了,单是今日,人家几句话,就让自己失了众多盟友,现在除了擎虎等三四个往日里的好友,还有谁敢再轻易与自己相交?
“你……”擎虎叹气,“我早说了别逞强,你看你!也就去年的时候,康熙爷还在位,这位睿亲王单凭着世子爷的身份就敢把江宁织造曹寅给扳倒了,现如今,他还是今上最为宠信的嫡出皇长子,你……真以为他不敢拿我们这些家族弃子没办法?”
卓岚呵呵笑了,“咱们是家族弃子,成不了才的逆子,可人家志宵少爷可不是,人家可是伊尔根觉罗氏的宝贝啊!”卓岚似乎已经看到伊尔根觉罗氏对着那位睿亲王发难了。
的确,这事后第三天,早朝时,伊尔根觉罗氏的一等公将军在早朝时参了睿亲王弘晖一本,四爷还未开金口,八爷胤禩就出来做和事老了,最后,也就不了了之。
八爷的手段,还是十分可靠的。
散朝的时候,胤禟愤恨“呸”了几声,“八哥,那老小子参的是弘晖臭小子,老四都还没一句话呢,八哥你着什么急啊?要我说,弘晖这小子惹出来的祸,凭什么你来帮他收拾!”老四说是让九爷与十七胤礼一同协办,可弘晖做起来,压根儿就没知会一声,眼下出了事儿,倒是要一起扛了。九爷心里恨啊!
胤禩神色也不是很好,“你以为还能分你九爷、分他睿亲王?”老四分明就是把大伙儿给捆成一团了,再者,胤禩心里明白,就老四对弘晖那股子疼宠的劲儿,能舍得弘晖受了欺负?若今日自己不赶紧出来打圆场,谁知道老四那小心眼的性子,会不会冷不丁再给自己等人下套子?
四爷回到养心殿的时候,就见弘晖正赖在榻上研究着昨夜的棋局,抬头瞧见四爷,弘晖立马笑得灿烂,刚才苏培盛就找了小太监来禀报了,说是朝上伊尔根觉罗氏的告状了,又说了四爷把包袱扔给老八胤禩了……最终,圆满解决难题。
弘晖倒不是怕,只是不愿在朝堂上给四爷添堵,所以选择了暂避其锋芒,称病请假这两天都没上早朝,“阿玛,您现在逗起八叔他们几个来,是越发的得心应手了,呵呵!”这是事实。
四爷皱眉,心里却是有些舒坦,儿子这话说到心坎儿里去了,老八几个还是时不时的会闹腾,不过如今自己都能制得住,四爷心里高兴,“瞧瞧你像什么样子!”衣衫不整啊,这小子昨夜赖着在养心殿歇了,看现在这副只着中衣的样子,显然是醒了没多久。
弘晖正色,“阿玛,昨晚非得要熬着下完这盘棋的,可不是儿子我,儿子现在还困着呢!”弘晖撒娇,想起四爷昨夜不服输的样子,烛光下,是柔和的,又异常的坚毅,“您倒是好,是赢了,睡得舒坦了,儿子可是心里琢磨着,一宿没睡好!”指了指自己微红的眼睛。
四爷心情更好了,从昨晚那盘棋看来,晖儿的棋力是突飞猛进了,否则,自己也不会在开局时略有大意了些,后来费尽心力才最终赢了一子,“哼!”再看看儿子确实精神不佳的模样,四爷喊来苏培盛,去给弘晖备些个喜爱的茶点提提神。
弘晖想着与四爷再打趣说笑几句,却见苏培盛去而复返,瞧着脸上神色不大好,原来,是鄂伦岱回京,已经到了宫门口,然而,抗旨违令的十四爷胤祯,却是直接奔着畅春园去了,这也是康熙爷退位、四爷即位后,十四才回京。
四爷,神色不明。
弘晖,跟着沉默了。
许久之后,四爷突然回身,“苏培盛!”语气有些愤怒。
苏培盛早就端来了茶点在外头候着,因为感受到四爷的怒气,又在刚才瞧见了屋里弘晖阿哥的眼神示意,就没敢进来打扰,这时候被四爷一吼,苏培盛心肝儿一颤,直接端着盘子就进来了,“皇上……”
四爷瞪了他一眼,却竟然是伸手接过了苏培盛手里托着的食盘,“这点小事都办不好,是老了不中用了?哼!”四爷是瞧儿子被饿着了。
苏培盛先是一惊一颤,随后渐渐琢磨出四爷话里所指了,再接着,苏培盛磕头认罪,不敢辩驳叫冤,是弘晖看不过去才打发了这位被可怜迁怒的大总管。
弘晖从四爷手里接过茶点,拉着四爷一同坐下,“阿玛,再陪儿子痛快杀一盘?儿子就不信赢不了了……”说着,又替四爷倒上茶水,趁着四爷不在意的时候,拿四爷的杯子咪了一口,茶温正好,这才装作若无其事地递给四爷。
四爷听了儿子的话,因为脑子里还思量着十四回京的事儿,下意识伸手摆着棋子,又接过儿子递来的茶水,再用了儿子殷勤递来的糕点,也没发现,其实这糕点是缺了一小角的……弘晖眯笑着,嗯,甜而不腻,阿玛会喜欢的。
于是,父子再次对阵,酣畅淋漓,而十四什么的,很快就被四爷抛到脑后了!
64.八旗纨绔少年成军(3)
鄂伦岱回京,进宫求见皇帝,却被皇帝晾在养心殿外。宫里宫外都看着,多少能猜到几分雍正爷是因为十四胤祯的事儿,迁怒了鄂伦岱,可怜佟大将军无辜受牵连,大太阳底下苦等四爷召见的时候,人家罪魁祸首十四爷正在畅春园陪着康熙德太妃享着天伦之乐。
然而,其实许多人都猜错了,并非四爷恼了鄂伦岱才如此的,而明明是弘晖这个小主子故意小惩大诫敲打佟大将军的,四爷,也不过是没拆穿儿子的意图,配合了。毕竟,四爷隐隐明白儿子的心意,晖儿该是怕阿玛为十四和乌雅氏伤神,所以才恼了鄂伦岱办事不力。
养心殿内,弘晖苦着脸犹豫着,手中黑子不知该落在哪里,顾全不及啊,抬头似是哀怨地瞪了四爷一眼,“您还真能下的去手?就不怕儿子被打惨了,下回就不陪您玩了。”
这一局棋,的确被打惨了,弘晖不甘心啊,即便棋艺不如四爷老道深算,可……这差距也太大了吧,感情昨晚上只输一子,原来是四爷逗着儿子在玩呢?
四爷无奈失笑,停下算计的心思,也放下了手中的白字,“若是真让着你,你能答应?”这儿子的性子,四爷清楚,弘晖是宁愿被打惨了,也不愿被敷衍的,不过,为了照顾儿子的面子,四爷加深了些笑容,且显得格外真诚,“嗯,你沏的茶不错,茶温正好,你选的点心就更合胃口了……这些,倒是费了你不少心思,自然就不能专心在棋局上了,这一盘成这样,你也不冤,至于棋力嘛,倒是可以的。”四爷是真心夸了。
然而,四爷这话,听在弘晖耳里,瞬间让这位正在装“怨妇”脸的儿子,渐渐红晕了脸色,甚至连两只耳朵都没躲过,弘晖暗骂自己没出息,尽力克制“砰砰砰”乱跳的心,又假装咳嗽了几声调整心绪,“原来,您都知道啊,呵呵!”干笑几声。
弘晖见四爷一脸坦然的模样,甚至眼中是满满的欣慰,弘晖知道,四爷是把自己这一番作为当做孝子行为了,所以欣然接受了。对此,弘晖唯有厚着脸皮应了下来,再多的辩解、或是扭捏,反而会显得几分怪异,而引得四爷多思。
的确,四爷对儿子能够如此体贴,十分感怀,这时候再去想那生母乌雅氏或是胞弟十四,四爷就没觉得太过感伤了,对此,四爷也曾十分鄙视自己,明明知道“命里无时莫强求”,却总是不自禁地想要贪心些。
其实,四爷是把自己逼得紧了,再者,他若真是“不强求”的淡然性子,如今这皇位也不是他爱新觉罗胤禛的。
自从当年佟额娘仙逝,四爷实在难以记得,有过这种被呵护的温暖,哪怕是乌雅氏能够对自己能有对十四一半的好……呵,四爷笑了,带着几分淡不去的伤。
“阿玛!”弘晖挪动身子,靠着四爷在榻上挨着坐。
四爷摇摇头,“无事,晖儿不用担心,朕还没这么无用。”一瞬间,帝王霸气散开,他是骄傲的雍正帝。
四爷很少在弘晖面前用“朕”自称,就像是父子俩的默契,弘晖也甚少对四爷称呼“皇阿玛”。然而,此时此刻,四爷这一句霸气十足的“朕还没这么无用”,让弘晖听得格外自豪,“那当然,您可是我爱新觉罗弘晖的皇阿玛。”目带崇拜敬慕地看着四爷,这是个强大的帝王,弘晖从未有过怀疑。
四爷对上儿子毫不掩饰的目光,不由心里一暖,很多时候,四爷总觉得,这儿子懂事,似不是个孩子,也因此,四爷承认,对上弘晖的时候,才多番纵容宠溺,只觉得,晖儿值得自己退让妥协。这一份感觉,又与对十三胤祥、或是老七胤佑的兄弟情不一样,所以,四哥总格外的珍惜。
而正是弘晖时常表现出来对四爷的维护体贴,让许多年不曾体会被护着的那种温暖的四爷,心动了,人人都道他四爷是个面冷心硬的,可是,弘晖一次次无所顾忌的亲近,才使得四爷渐渐打开心扉,四爷也是个寻常人,四爷的一颗心也是有血有肉的。
“阿玛,瞧着十四叔还真是个孝子。”弘晖见四爷慢慢从低落情绪中走出来,这才开口提起十四胤祯,含笑的语气,显然是带着某种目的。
四爷坚实的肩膀任由儿子依靠着,听了弘晖这话,也没应,明白晖儿还有话说,四爷更是听出了弘晖对十四的些许算计,不可否认,四爷是高兴的。
弘晖翻翻白眼,四爷真是的,按着四爷的手段,明明有千百种法子整治十四那养不熟的白眼狼,偏偏就是忍着不出手,弘晖无奈认了,既然四爷不愿轻易出手,那就有儿子代劳了,也算是作为近来四爷替儿子顶住了八旗勋贵压力的小小谢礼,“皇玛法年纪大了,身子不好,德玛嬷怕也没那么多精力亲自照顾皇玛法。儿子知道阿玛您有孝心,可是您是一国之君,您有天下江山要操心,而几位叔叔伯伯们,也都要帮着阿玛您为朝事分忧解难。如此,儿子觉得,此番十四叔刚回京,一来需要歇一歇,二来嘛,若是您让这个一母同胞的亲弟弟代替您在皇玛法跟前尽孝,想来是最合适不过的了……阿玛,您觉得呢?”
四爷笑着点头,甚至都没有丝毫犹豫,立马召来苏培盛吩咐,“传朕旨意,让十四不必来请安了,暂时就留在畅春园,替朕在皇阿玛跟前尽孝。”四爷顿了顿,又对着苏培盛大手一挥,“快去吧。”
弘晖“噗嗤”一声没憋住,笑开了,引得四爷瞪眼,弘晖笑言,“阿玛,您也别催着苏培盛急着去,儿子猜,若是您不下旨召他进宫来,哼,怕是太上皇和德太妃都乐得留着他这个宝贝儿子呢!”不管康熙是否真的如此宠爱十四,老爷子总是心里想着要看四爷的戏,而至于乌雅氏,弘晖已经不想多加评论了。
四爷闻言,也听到了儿子语气中的怨气,知道晖儿是心向着自己这个阿玛的,四爷就不再计较其他了,打发了苏培盛,就像是弘晖盘算的,对于十四或是乌雅氏,四爷也觉得眼不见为净。
父子俩在屋里其乐融融,突然听外头小太监来禀报,说是十三胤祥在外求见,弘晖懂了,“呵呵,要不说呢,十三叔是侠王,端的是侠义心肠。”调侃道。
四爷听儿子如此形容,想起十三平日里的性子,也无从反驳,“胤祥心善,怎么也是跟着鄂伦岱在军中历练过一阵子,如今听了消息,来求情也是常理。”
然而,如此一来,四爷心里对十四就更加不满了,按说,这两年十四跟着鄂伦岱在军中,该是得了鄂伦岱不少照拂,可偏偏胤祯这小子这回私自回京,好不顾忌会连累鄂伦岱。想起弘晖曾经的形容,白眼狼,四爷心下点头,的确十分形象。
“正巧,时间不早了,儿子也该去京郊看看那群八旗纨绔,现在有十三叔陪着阿玛您解闷,儿子就放心了。”见十三正跨步进来,弘晖笑着说道,“十三叔,阿玛被鄂伦岱气得可不轻,侄儿已经劝了会儿了,您来了,就轮到您接了侄儿的班,呵呵,逗阿玛高兴,就有劳您啦!”尽是睁眼说瞎话,弘晖与十三打趣。
十三神色一抽,仔细打量四哥的表情,才放心,刚要给四爷行礼请安,就被四爷上前伸手阻止了,“自家兄弟,又没外人,你还要跟四哥客气?”四爷重规矩是不假,但其实四爷骨子里更是护短得厉害。
十三略显憨憨地笑了笑,“四哥。”
“十三叔,您脸皮真厚,多大年纪了,弘昌都是进上书房读书的年纪了,你这做阿玛的居然还在侄儿面前装乖卖好,羞不羞!”弘晖已经走到门口了,半只脚跨了出去,还不忘继续调侃十三几句。
十三作势要追上去,“好小子,胆子越来越大了,明目张胆地闹着你十三叔我玩儿呢?找打!”下一刻,就看着弘晖一溜烟儿地跑了,十三才笑着看向四爷,“四哥,你瞧瞧,这小子!”
十三与弘晖是感情很好的叔侄,十三也曾是弘晖骑射功夫的良师,当然,四爷更知道,晖儿与十三两人间,还能像是寻常朋友一般笑闹,对此,四爷十分欣慰。
十三来替鄂伦岱求情,是一事,不过,十三见着四哥的时候,并未直接提起,而是拉着四哥绕了个大圈子,确定了四哥没有因为十四的事儿忧心恼怒,这才再提起鄂伦岱。在十三心中,即便鄂伦岱重要,可毕竟,四哥才是最最摆在心里的那一个。
弘晖自然知道,在太阳底下跪一会儿,对于在军中凭着真材实料做上大将军的佟佳鄂伦岱而言,算不得是什么惩罚,在院子里见到鄂伦岱,弘晖路过的时候,吩咐了一句,“起来吧。”
鄂伦岱犹豫片刻,见弘晖不再多言已经离开了,最终还是听话地起身了,鄂伦岱的性子是莽撞出了名的,但是,鄂伦岱不傻,反而聪明得紧,今日跪了这一会儿,刚才瞧弘晖的态度,鄂伦岱懂得,想来要小惩自己的,并非是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