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开始酗酒,过着颓废的醉生梦死的生活。而他则漠然地看着这一切,偶尔回去,也只是咒骂那个名为父亲的男人,事实证明跟他没有血缘关系的“弟弟”让他送到了福利机构,在福利机构长大的“弟弟”最终沦为杀人犯。而他,在尝试过背叛的亲情,友情和爱情之后,也只是形单影只,孑然过完不长的一生,死在星际之门开启的第二天。
偷来的时光始终不是他该拥有的,庆生脑海里涌起一股匪夷所思的想法:是不是在他重生之后,从未来而来的、原来的拓跋庆生是不是也要在这个时候重生了?否则他怎么会有那样真实而荒诞的梦?
在今天早上之前,他只是将那些场景当成梦,但刚才发生的情景让他不得不相信,那不是梦,是未来即将发生的事情,原装拓跋庆生要回来了,他要拿回他的一切,改变他的未来。
他能占着别人的身体不放吗?从小到大苏庆生都不会占别人一点便宜,即使有人说他迂腐,说他老实过了头,他也从来没有改变自己的原则,他只欠一个人的债,钟修德。
柳星觐攥住他的衣领喊:“庆生!庆生!”
庆生只看见他一脸焦急慌乱的神色,知道他在喊自己,却听不到任何声音,身上发冷,就像临死之前的那种感觉,他经历过一次,没想到偷来的时光这样短暂,不过也没有什么遗憾的,他想跟柳星觐说“再见”的,却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
柳星觐只看见拓跋庆生睁着眼睛看着自己,嘴角牵动,似乎想说话的,就那样软软地倒了下去,闭眼前最后一句话是:“不要去医院。”
声音细不可闻。
……
空间的圆形大殿内,两个同样飘的魂体相对而立,一个呈乳白色,一个灰白色。那是苏庆生和拓跋庆生。
苏庆生仔细地打量这个与自己距离最近的男子,他现在的模样大概在二十五到三十五之间,年龄跨度在十岁,拿新纪历21世纪的目光来看,他的着装打扮很前卫很年轻,一头半长不短的碎发,额前的头发有些长,遮住了半边眉眼,颓然而性感。他的表情、语言和动作却让人觉得这个人很沧桑,看透了世情一样的眼神,只有心如死灰的人才会有的眼神,很诡异的错觉。他移开目光。
拓跋庆生偏着头,唇角牵动,露齿一笑:“你肯定知道我是谁。”
“知道,既然你回来了,我会把这身体还给你的。”
拓跋庆生说:“别。我说几句话就走,我没兴趣再来一遍。”
苏庆生:“?”
他很惊讶,居然会有人放弃重生的机会?非常非常不可思议,他微张的嘴足以证明他的惊讶。
“我们的脑波频率很相近,近似到几乎是一个人,所以你才能够占有我的身体。记得那梦是吧?那是我托给你的。”拓跋庆生向他走近几步,说,“别问我为什么不想再来一遍,即使我告诉你,你也不会理解的,你跟我是完全不同的人。或许你能顶着那张皮囊过跟我不一样的人生。走之前,我想拜托你一件事,让那老头子过得好一些,当然,如果你不想管,也无所谓。”
他耸耸肩,接着说:“或许你会遇到几个人,郑霜华,索图掳,冷弧,林浩安,万俟庆福,Ryan……最好不要跟他们有任何关系,提前祝福你新的人生一帆风顺。”
拓跋庆生说完这几句话,已经不知不觉靠近了苏庆生,苏庆生发觉他距离自己太近的时候,莫名觉得有些不舒服,正要退开,拓跋庆生已经伸臂抱住了他!
他抱得非常紧,以至于苏庆生的魂体要跟他的魂体融合在一起,或者换个说法,拓跋庆生的魂体在吞噬着他的魂体!
刻入灵魂的痛苦,苏庆生任何叫喊都无法发出。
拓跋庆生微微低头,在他耳边说:“很好的感觉,是吧?第一眼看见你,我就喜欢上你了,看这小鹿一样的眼睛,里面充满了疑惑和恐惧,什么样的环境才会培养出你这样的笨蛋?怎么就这样容易相信人呢,宝贝啊,千万千万不能随便相信别人的话,否则很容易吃亏的,我就是吃过很多很多亏才终于不再吃亏,甚至让别人吃亏的……”
“我怎么会舍得把自己让给你呢?重来一次的机会啊,多少人求都求不来呢,我凭什么要让给你!我比任何一个人都要爱惜这副身体,它是我的,除了我,任何人都不配拥有它……”
他像极度自恋的水仙花少年一样絮絮叨叨地说着,然后疯狂地大笑起来。
……
柳星觐听到了庆生那句“不要去医院”,想的是他这个玩伴自小就厌恶医院,昏迷前还记得提醒自己,他却不能听一个病人的话,对于自己的恶作剧把好友摔到昏迷,他心里愧疚感很深,又不知道病情深浅,送去医院让医生诊断是最正确的做法。
拓跋庆生父亲联系不上,柳星觐在病床前守着拓跋庆生,医生检查不出任何毛病,脑后的鼓包也在治疗后几分钟内就消了,呼吸脉搏什么的一切正常,只是人依然昏迷不醒。
柳星觐一个劲追问医生护士:“他什么时候醒啊?”一开始还有人耐心地回答:“看他自己的恢复情况。”一贯的口吻,模棱两可。
柳星觐自然不会受糊弄,反反复复地问,问得每个人都想躲着他,甚至要赶他出医院,他最终妥协,搬个椅子坐在拓跋庆生面前,愣是睁着眼两天没睡。
一直平静躺着的人突然手脚痉挛起来,柳星觐睁大眼:“庆生!”
床上的人没有理会他,动作逐渐剧烈,手腕上的输液管被扯动,挂瓶啪的一声摔碎在地,庆生眼看要掉下病床,柳星觐扑上去用力压住他四肢,狂呼:“医生!!”
拓跋庆生闭着眼睛,在空中胡乱挥舞的手抓住了柳星觐的手腕,将身材跟自己相差无几的少年甩到了阳台的落地窗上,高强度的落地窗现出蛛网般的裂纹,柳星觐在洁净透明的玻璃上擦出一道血痕,还没滑落下来就彻底晕了过去。
第十四章
拓跋庆生是什么样的?绝对是以眼还眼以牙还牙,你若犯我我必犯你的人,所以当苏庆生说会把身体还给他的时候,他的第一反应就是苏庆生在诈他,是以退为进,无论苏庆生的表相是真实还是演技,他都坚决相信这一点。
这个时候,他觉得自己应该先下手为强,事情的开始和经过如他推断的那样顺利发展,只是结局就有些出人意料。
他的脑波频率和苏庆生的确很相近,但即使近似度是百分之99.999999……省略N个9,也依然不是百分之百。
差之毫厘失之千里,当他们扭打着滚到圆形大殿其中一个月亮门边时,一接触到屏障两人就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分开了,拓跋庆生被挡在里面,苏庆生顺势滚了出去。
然后拓跋庆生发现自己被困住了,他不能离开圆形大殿一步,对着外面依然有些晕乎乎的苏庆生破口大骂。
苏庆生惊魂未定,他没有想到自己的善意退让会遭到暗算,而且这个时候他才发觉,即使自己主动退出,他也不知道该怎么把身体“还给”拓跋庆生,难道要自杀?死了拓跋庆生再附身?
他狼狈地站起来,回头看门内的拓跋庆生,拓跋庆生现在就像一头走投无路的困兽,他一次次地扑向屏障,都被摔了回去,后来他放弃了,就站在屏障后盯着苏庆生,冲他比了下中指,狠狠地。
“FUCK YOU!”
面目狰狞,完全没有了当初的温和模样。
苏庆生后退一步,离开了。
……
夏商周综合医院正一团乱,柳家子弟柳星觐居然在他们医院头脑受到重创陷入重度昏迷,柳家大家长立刻召唤拓跋庆生的父亲,柳星觐找不到拓跋鹤刚不表示大家长找不到,拓跋鹤刚正和赵想弟,以及他的准岳父母,妻弟一齐进餐,顺便商量聘礼婚礼的事,结果半途让雇主一个通讯搅和了。
赵想弟爸妈都是乡下人,早通过女儿知道拓跋鹤刚有个15岁的儿子,是个惹祸精。
听到那头大家长的咆哮,通讯结束后,赵父拿手指敲着桌沿语重心长地说:“这男孩儿啊,就得严管,说了不听就上棍子,打也要打得听管了,否则,惹出祸事,这家长找啊,赔偿啊,万一将人弄个残废了,赔钱不说,严重些还得进监狱,说出去多难听?这可是一辈子的污点。”
“家里还得受累,既然跟我们想弟在一块,就得为以后考虑。我们想弟多漂亮贤淑的女孩儿,多少人提亲呢,不少人条件比你好,我们都把着没有答应,你是城里人,但结过婚还带着个那么大的儿子,这上了船还没买票的,要不是想弟非得跟着你,我们能答应?想弟多亏呐?”
“可不能让我们受委屈,你带的这孩子啊,赶紧想个办法治治,别回头害了他自己又害了你们,你和想弟结婚了,就是一家人,我们做父母的,总得提点提点,就是想你们能过得好一些。”
赵父说了一通“穷养儿子富养女”的论调,赵想弟的弟弟在一旁唯唯诺诺的,拓跋鹤刚看了他一眼,在赵父喝水的时候说:“真对不住了,我先去处理,你们是回宾馆还是随便逛逛?”
赵母说:“逛逛吧,好不容易进一次城,得好好玩玩。”
拓跋鹤刚点点头,给了赵想弟一张信用点卡:“那让想弟带着你们玩一圈,累了再回宾馆,回头再联络。”
他很快离开了,赵想弟将那张信用点卡给了父亲,赵父接过去,满意地说:“虽然年纪大了点,还带个拖油瓶,但看去还行,结婚以后,你将财政权拿在手里,自己持家,他那个儿子,不是已经15岁了吗?16岁你就让他送军校去,进军校不用花钱,还有补贴,最好不过了。”
赵想弟露出小女儿姿态,得意洋洋地说:“他已经答应了,过了今年就送去,以后他的钱也让我管着,爸,妈,我眼光不错吧,以后我就是城里人了,他每年挣的钱有这个数呢!看村里谁还敢笑话咱家!”
她夸张地伸出一个巴掌在父母面前晃了晃,赵母惊喜地问:“上次不是说只有30万吗?”
“他们佣兵团升级了,等他那个儿子走了以后,我把弟弟也弄城里来,你们也跟着……”
一家人越说越美,赵父记起刚才拓跋鹤刚接到的通讯,有些忧心:“他儿子这回似乎惹了挺大的麻烦,不会出事吧?”他已经将拓跋鹤刚的家产都看成是女儿的了,假若这次又要赔偿大笔信用点,他要心疼死的。
拓跋鹤刚用最快的速度赶到医院,在医院门口又接到通讯,那头的人语气平静,却在那平静的语气下是极大的愤怒:“还没到?!你儿子的命不想要了是吧?”
“对不起,我已经在医院门口了,马上就到!”拓跋鹤刚听着那头的人掐断通讯,用力握了下拳头,吐出一口浊气,等他见到那兔崽子,绝对要狠狠揍他一顿!还以为出了一次事变好了些,谁知道没安分两天,这次遭殃的居然还是跟他玩得不错的柳家孩子!
头部重创,重度昏迷,到底出了什么事让庆生对柳星觐下这样重的手?这次恐怕无法善了,他将结婚的事放一边,先过了这一坎再说,况且,赵父赵母总是拿赵想弟肚里的孩子说事,还真当他傻子看呢,以为他根本不知道那不是自己的孩子?
夏商周综合医院有一半的股权是柳家的,当初柳星觐送拓跋庆生入医院,就有人汇报了,对于小辈的事情,家族一般不会干涉,只是没想到转眼间就出了这样大的事,在拓跋庆生将柳星觐扔出去的时候医生和护士都进门了,当即吓得以最快的速度通知了柳家人。
拓跋鹤刚走到特护房的时候,柳星觐的妈妈正在哭泣,一群人在安慰她,柳父看见拓跋鹤刚,二话不说举手就是一个耳光,即使是拓跋鹤刚这样的伟岸男子,也被那力道带得脸偏到一边去,古铜色的脸颊上起了一个鲜明的巴掌印,嘴角流血。
他手指甲掐进了肉里,低头说:“真对不起。”
对不起,从庆生妈妈去世后,他总是重复着这三个字,每年每月,生气,愤怒,愧疚,最终在漫长的岁月中逐渐麻木。
赵想弟的出现让他重新体会到女人的柔情,所以即使知道赵想弟很可能是因为他的钱和肚里不知道父亲的孩子才会跟他结婚,他也忍了,他只想要一个家,一个完整的家,有温情的家。他疲倦了,累了。
柳母推开那些安慰她的人,走到拓跋鹤刚面前抬手打了他一巴掌:“这是你们欠我觐儿的!你们都死了也还不清!”
这个平时温柔娴淑的母亲哭着诉说:“我们觐儿多好的孩子,怎么就遭到这样的报复!你家孩子跟他有仇吗,啊?他晕了还是我们觐儿送他入医院的,在医院里守了整整两天!恩将仇报啊,醒来就对觐儿下毒手!他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要你们偿命!”
拓跋鹤刚站着一动不动地任凭这个伤心欲绝的母亲推搡捶打,眼里全是内疚和疲惫,衣服被其他几个女人撕扯得七零八落,脸上也多了几道指甲划出的血痕。
没有人敢阻止她们,医院院长束着手站在一边,最后还是柳父出声:“别闹了,觐儿还在做手术呢。”
柳父说:“如果觐儿有一点差池,你和你儿子等着吧。”
他说得轻描淡写,但旁边的院长听得寒意直升。
拓跋鹤刚低着头,说:“任凭处置。”
柳父冷哼一声:“我并不希望看到这样的结果,所以,你最好祈祷觐儿没事,否则……”
否则什么,他没有说下去,但在场所有的人都明白。
拓跋鹤刚身躯一僵,手指不自觉用力,指骨都发白了。正在这个时候,急救室的灯变了,主任医生走了出来,手术一切顺利,至于能不能醒来,什么时候醒来,那就得看柳星觐自己了。
拓跋鹤刚让柳家控制起来,没有自由,通讯器也被卸了,踢出了佣兵团。这是拓跋庆生原来的人生里没有的经历,当他醒来的时候,距离柳星觐受伤昏迷已经两天了。
他睁眼就知道自己在医院,病房内很安静,透过门上的玻璃可以看到外面有人守着,他下床走到门边,外面的人已经发现他醒了,门被粗鲁地推开,两个牛高马大的保镖将他拉出去,他就像小鸡一样挂在他们手臂上被拖到一个特护房前。
两个保镖一左一右夹着他,他看见了柳星觐的父亲,母亲,还有……躺在病床上悄无声息浑身插满管子的好友。
他对那段经历毫无所知,当他带着疑惑询问时,平时虽然不太待见他但还算和颜悦色的阿姨眼神冰冷,一字一句地说:“看清楚了没有?他这个样子是你害的,从今以后,你接近他一次,我就叫人打你一次!现在,先到监狱里呆着吧!”
保镖将拓跋庆生拖着走,拓跋庆生惶然大叫:“阿姨!这是怎么回事!星觐他怎么了……”
没有人回答他,他被带上监狱特有的手镣脚镣,推进医院外正等候着,铁灰色外壳上印有“鹰都第二监狱”字样的飞行器。
第十五章:轩辕正初
每一个善良美貌的落难公主必然会有个英俊正直的王子挽救她,落难的青蛙么,哼哼。
轩辕正初懒洋洋地坐在宽敞阳台的躺椅上,太阳有些耀眼灼热,夏日的微风将他未束的黑发吹起些许,他半眯着眼俯视花园里来去的人,永远洁净如新的长袍下摆从栅栏的间隙中垂下去,随风摆荡。
两个年轻的女花匠一边打理花园里的花花草草,一边偷偷看那个尊贵的客人,悄悄地议论。
“真跟神仙一样,听说他从来不怕热,哎呀,如果我也是这样多好,天天都怕太阳把我的皮肤晒黑了,再好的护肤霜也不管用,你看,雀斑也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