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夏哭着说道:“医生给我打电话,他说我心脏有问题,他说我活不过二十五岁……”
“医生说的话未必是对的,他们只是说最坏的结果来推卸责任,不会那么严重,”杜绍博安慰着,头脑里一片空白,“医学很发达,尽快治疗会好起来……”
“他要我尽快手术,但是成功几率很低……”小夏抽泣着:“我不想和爸爸妈妈说,他们会担心,他们只有我一个,我不在了他们怎么办……”
杜绍博的手指微微发抖,他努力声音平稳地说道:“说什么傻话,搞不好是检查结果有问题,再去大医院查一次,不行再去国外查,就算真怎么样只要配合治疗,一定会好起来,你这么年轻不会有事,放心。”
小夏渐渐停止了抽泣,他放下手,眼睛里已经没有了眼泪,“我本来谁都不想说,可是看到你,就忍不住说出来了,谢谢你肯听。”
“不要紧的。”
“说出来我觉得心里舒服多了,”小夏微微地笑了:“或许是我太脆弱了,说不定能治好的,你说的对。”
他这样说着,眼睛里却仍然是绝望的。
杜绍博明白他是在安慰自己,他始终是个考虑别人更多的人。
这一点让他有点恼怒,却也让他更加心疼。
送走小夏走他回到实验室,阿季已经在做正经事了,他正在将实验药剂注射入小白鼠的身体内。
“阿季,”他叫着这个年轻的科学狂人的名字:“我们尽快去见常生吧。”
杜绍言休整一下身体之后随即想起正事追究事故责任人以及保险索赔问题,七七八八的事情处理完了又被医生拖去做肺部清洗,搞得晕头转向才结束,这时他回想起小夏的样子,方才觉得他有点不对劲。
大概是我出意外把他吓到了吧,杜绍言不太在意地想,这小家伙也有二十岁了,也是大人了,马上就要一个人去国外怎么还这么不独立。
他边想边往常生的重症病房走,又被救了一次。
本来还说着这一次我来保护你,结果是自己被救了。
常生他是很喜欢自己的吧。他和自己非亲非故,一次次地救自己,如果是为了好玩,那也太恶趣味了,和他认识这么多年,常生根本就是个认认真真安安分分的人。
杜绍言扳着指头算,从六百年前一直活下来的人,是明朝的人吧,难怪有些古板有些迂腐,却又有着不合时宜的可爱,难怪以前看电视连朱元璋都叫太祖皇帝原来还在避讳啊,难怪说话有时文绉绉的还写的一手好看的毛笔字,难怪很多方言都会说很多地方菜都会做,杜绍言越想越觉得兴奋,六百年前啊,和我的太太太太不知道几个太的爷爷一辈份啊,我和古人OOXX了,我和我祖宗级的人物OOXX了,我这种行为叫以下犯上吗叫大逆不道吗……他边莫名地高兴边觉得自己兴奋点太奇怪了。
他救过我,在水里渡空气,他是可以脱离空气可是窒息很难受吧,自己还踢断了他的长生锁绳子;他在出车祸的时候救我,他自己也受伤了;他替我挡了一刀,血都快流干了;他从外墙爬到五楼给我送饭,其实摔下来也会摔断腿吧;他代替我被电击,当时他都被电得人事不知,所以我才有机可乘,结果我把他强暴了还跑了;他被我弄得某些部位反复受伤,都是我太不温柔体贴了还一个劲地想做;他在车前推开我被车撞,又流血了,而且还倒霉地被平白无故开了一刀,本来能自己好的嘛!
杜绍言边想边觉得自己太不是东西了!
我真的太可恶了,太坏了,我简直快成渣攻了,我还把威胁他把他抓回来,还强暴他了,还说他是下人……
下人下人,就是我下面的人,这个不算错。
其他都是我的错。
对了,还差一句告白的话没讲。
一会要讲,多肉麻都讲,多少遍都讲,这都不是问题,问题是,你这辈子都不准离开我,哦,不对,是我这辈子都不离开你。
杜绍言推开重症病房的门:“常……”
病房里空无一人。
痛。
似乎应该是轻微的疼痛,但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觉得异常地痛。
常生睁开眼睛,然后闭上,因为眼前无影灯的光线太强烈了,他稍微适应了一会,重新睁开,视觉由模糊而清晰,映入他眼帘的是一张清秀的脸。
“你醒了?”阿季微笑着,手里拿着一根注射器。
他的笑容非常的纯真,注射器里的液体在太过明亮的光线中红得妖异。
常生只觉得他的笑容充满邪气,他试着动了一下,却发现身体无法动弹。
阿季将注射器放下来,“一路上那么颠簸都不醒,我抽你一点血你反而醒了,该说你敏感呢还是迟钝呢?”
常生终于开口道:“这是哪里?”
阿季并不回答他,他俯下身体望着常生的脸:“你看起来很年轻嘛,因为新陈代谢太慢了?”他说着用手弹了一下男人的脸。
“别碰我!”常生叫起来,他往一旁躲避开他的手。
“反应不要这样大呀。”阿季也不恼火,坐回实验台后做起血液样本,边说:“你可是百年,不千年难得一见的稀有生物啊,真高兴我有幸认识你,你叫常生对吗?”
常生适应着这陌生的环境,他环顾着四周,发现这是一个环境简陋的实验室,他动着身体,腿部的疼痛提醒着他,他突然想起昏倒之前的事,他从起火的楼里往外跳,他喜欢的人对他伸出手,他抓住了他没有?为什么现在会在这里?这是什么地方?
还有,最重要的是,绍言他怎么样了。
“你有很多问题吧?”阿季手中不停,“你问我啊,你问我就告诉你。”
常生在脑中思考着现在的处境,不知道下一步该怎样行动,阿季停下动作,歪着头:“你怎么不说话呢?”
正说着,门外传来脚步声,阿季笑起来:“你不想和我说,就和认识的人说吧。”
常生朝门口望去,他看见熟悉的脸。
第64章:死亡2
“怎么可能一个好好的人不见了!”杜绍言焦躁地看向院长:“我不管你一定要把他找出来。”
院长满头大汗:“我这不正在查监控录像吗,杜总你稍等一下,我肯定给你结果。”
杜绍言暂时不和他罗嗦,他眼睛盯着监控屏,目不转睛。
几个当时值班的医生也都陪同着院长等杜少爷发落,操作监控的工作人员不停地点着鼠标。
时间轴拖行着,屏幕上常生的重症病房进去了两个穿白大褂的人,片刻之后,两人又出来了,其中较高的一个推着轮椅,椅子上的病人还在昏睡着,身上搭着毛毯,脸低垂着。
纵然是这样,杜绍言还是一眼认出,他是常生。
“这两个人是谁?”院长转身问身后的医生。
医生们纷纷摇头。
“难道不是你们医院的人?!”杜绍言怒道。
院长脸红了:“我马上去查。”
“画面定格,放大。”杜绍言直接命令道。
屏幕上的画面逐渐放大清晰,那两个伪装成医生的人都戴着大大的口罩看不清脸,但是……
“等等!”杜绍言抢过鼠标,他不断放大着较高的“医生”的脸。
画面随着放大超过了应有的像素,变成马赛克的格子形状。
杜绍言觉得手心发冷。那个人,看不到脸,可是他的身形,眼睛,分明就是他的哥哥,离家四年一直没有来往的哥哥。
为什么会是他?
“嗯,”一个医生凑近了屏幕:“这个人……好像有点眼熟。”
院长拉他:“你快过来认。”
那医生靠近了,他微微皱眉,手指指着画面中较矮的人:“好像是,阿季……好像,我也不确定,只能看眼睛。”
杜绍言看着他:“阿季是谁?”
“他是我从前带的一个学生,在医院实习过一段时间,对院里各种制度和科室位置都很熟悉,”医生停下了话语:“他长得不错,眼睛很有特点,我认为应该是他,不过……”
杜绍言追问:“不过什么?”
医生摇摇头:“他是个疯子。”
“我知道你受伤了,费了点功夫才找到你病房,幸亏阿季在那实习过一段时间,不然也没这么顺利和你重逢,”杜绍博坐下来:“好久不见了。”
常生只觉得他的眼神透出莫名的兴奋光芒,他斟酌着说道:“大少爷,为什么我会在这里。”
“我想请你帮我一个忙,”杜绍博表情坦然地说着:“我妈妈被诊断为精神分裂,阿季怀疑是她的脑神经受到损伤,我希望你的特殊能力能够帮到她。”
“我的……特殊……”常生觉得心惊肉跳,怎么他会突然说到这个,难道他也知道?
“你不用隐瞒我,我有证据,还记得你从前出车祸那次吗,你为了救我弟弟被车撞了,还是我送你到医院的,当时你的血液流了一些在车上,医生对我们说你体内有出血但没有出血点,本来我没想那么多,但是陈医生——你还记得他吗,他特地要从我的车上采你的血样,于是我多了一个心眼,我也采了你的血样并且拿去分析,虽然现在样本本身已经被我销毁了,但是更多的样本……”杜绍博停下话语,他笑了笑:“就在我面前。”
常生没想到事情的因果会是这样,他望着男人笑容诡异的脸:“你想做什么?”
“我刚说了,希望你的特殊能力能帮我妈恢复,”杜绍博拍拍正在埋头干活的阿季的肩:“你怎么看?”
“别动我!”阿季不抬头,只说道:“我在观察他的血细胞,真的和你之前给我的报告一样,理论上他可以实现不老不死的神话……”
“说重点!”
阿季稍微想了想,回过头:“我想应该是可行的,你妈脑神经受损,神经组织是损坏之后非常难以恢复的,这和人体的其他部位不同,不过既然他有非常好的修复能力,如果把他的一部分神经组织移植进阿博妈妈的身体里,理论上是可以帮助修复。”
常生脸色煞白,他大概知道一点现代医学,他大致能够明白这个清秀年轻人话里的意思。
“那件事呢?”杜绍博问道。
阿季哦了一声:“你说小夏啊,你得把他带来让我检查一下具体情况,现在不好说,我是个严谨的人。”
“行。”杜绍博转头看向常生:“你不用怕,反正你死不了的,要乐于助人啊。”
常生觉得现在眼前的杜绍博和印象中的完全两样,他摇摇头:“你不能决定别人的……”
他的话没有说完,杜绍博按住他的肩:“这又不会对你有什么伤害你为什么要不愿意?!你现在在我这里,在他们康复之前我不会放你,让我弟弟找去吧!”
绍言?他现在一定很着急……常生叫起来:“放开我!你怎么能……”
“我劝你听话,你现在动不了,不过这不是我弄的,”杜绍博慢慢地说:“你的脊椎受到损伤,腿也有烧伤,在医院里弄到我这之前都是昏迷的,这又是救我弟弟造成的吧,”他有些恶毒地说道:“所以你现在的处境该怪他啊!”
这个男人,就是绍言喜欢的人吧。
真讨厌看到他们相亲相爱的样子!
杜绍博看了他一眼,同时掺杂着热烈的希望和深刻的厌恶。
“我以前带过他一段时间,他是个很认真的学生,太认真了,我接收过一个病人,那个病人的病情很特殊,阿季一天到晚跟着那个病人,起初我以为他是关心病患,谁知有一天晚上他擅自把病人推入手术室,他居然想把病人解剖了,当时正好我值夜班,监控也拍到了,我们几个人一起阻止了这件事,但也是因为这件事,他的学校处理了他,后来再得知他的消息时,就是他被开除了。总之他脑子不是正常人,简直,像疯子!”
那位医生的话在杜绍言耳边不断地响起,他的手紧紧地握成拳头,努力地让自己冷静。
常生在这种人手里会发生什么事,而且,还有杜绍博,他和自己的特殊关系,也会害到常生。
明明我这么在意他,为什么总是害得他倒霉……杜绍言不停地在心底痛骂自己,要是更小心一些就不会出这种事了。
唯一让他稍微放心点的是常生的体质,就算倒霉地发生不好的事,他会好起来,也不会出什么大事,不会有生命危险,而且找到小夏就知道杜绍博在哪里了,要找到常生也是很快的事。
杜绍言又拨了一次小夏的手机,仍然是关机,他看了眼车窗外,很快就要到小夏的公寓,他将手机塞回口袋,同时他感到口袋里有硬硬的东西。他掏了出来,那是常生的长生锁,银色的锁面在阳光的照射下异样刺眼。
那天用这个要挟他来见自己,结果害他被火烧到,早知道就不那么固执了。
不会有事的,杜绍言将浮躁的心事按压下去,安慰自己道。
车很快停下,他来不及等电梯直接跑上楼,一口气冲到小夏公寓门前,门铃也没耐心敲,只咚咚咚地大力拍门。
小夏打开门:“少爷……”
“带我去见杜绍博!”杜绍言一把抓住他的手。
“啊?出什么……”
“少废话!”
他拖着小夏跑下楼塞进车里,也不解释什么,“杜绍博家在哪里,快带我去。”
小夏坐在他身边,跑下楼的几步路就让他有些上气不接下气地喘气着,他也没有问太多,点头:“我带……带你去。”
“我已经取出他的部分神经细胞组织进行培养,”阿季摘下手套:“但是阿博,我必须提前告诉你,任何方式的移植都会有一定程度的排斥性出现,即使他的细胞组织再能再生,如果植入你妈妈身体出现排异,那就毫无用处,甚至是有害。”
手术台上的男人仍然昏迷着,麻醉的药力还没有过,灯光照得他脸色更加惨白。
杜绍博像没听到阿季的话,他喃喃地说着:“他不会……死吧?”
“只是取了部分细胞组织而已,”阿季轻松地笑:“普通人做这种程度的手术都不会有生命危险,更何况他在生物理论上能实现不老不死哦。”
“如果他死了,我弟弟不知道会作何表情?”杜绍博回过头,突然微笑了。
阿季睁大眼睛,快步走到手术台前护住昏睡的常生,“少来啊,这么宝贵的生物任何人都不准糟蹋!我第一个保护他!”
“我只是假设,他死不了,被车撞都死不了,被火烧都死不了,怎么可能因为一个小小的移植手术就死了,”杜绍博仍然笑着:“而且我也没想他死,我只想我妈妈好起来,还有他。”
“哦,对了,你什么时候叫小夏来做检查?”阿季表情认真:“你搬地方了他找的到吗?”
“我去找他就好了。”杜绍博停顿了一下:“不知道我弟弟扑个空是什么表情,真想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