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明白,阿爸为什么会说出这样的话,对于大奎这个人,除了是小昱的爸爸,他一无所知,从来未曾谋面。
未知,最令人不安。
宝乐只是草草吃了几口,大梅看他魂不守舍的,敲桌骂他没出息。宝乐扯唇笑了笑,没出息就没出息吧,他不想分辩。
他说,“我有点困,今晚想早点睡。”
大梅用眼斜他,“诶,我伺候你几天了,就等着你让我舒服舒服,你这么早睡了,这些碗谁洗?”
“明早我来洗。”宝乐无所谓,只是做家务而已。
“妈,你怎么能这样?”阳辉不满的放下手里的鸡腿,对宝乐说道,“小舅,你别听我妈的,她跟我爸吵架心情不好,不用理她。那个后院没装灯你会摔跤的,我陪你过去。”
朦朦胧胧的,早已习惯的阳辉走得毫无障碍,宝乐跟在他后头,还走得跌跌撞撞,庆幸刚才没有拒绝他带路。
屋里的光从墙缝漏出来,细细的在地上,像线一样,宝乐跟着阳辉转了一个弯,脚步忽然慢了下来,停在那扇掩虚的木门前。宝乐不是好管闲事的人,停下来是因为……他听到了自己的名字,从一个略显急躁的男人嘴里说出来。
这个声音似乎在哪听过……宝乐蹙紧眉头,在脑袋里搜索。
又听到一声,不急不徐的音调是阿爸的,听他提到自己,宝乐全身紧绷,紧张得连呼吸都忘了。
“……做了,他就是你……”
他,是指谁?谁又是谁的?
这个他,跟他又有什么关系?
阿爸的声音低弱细微,在宝乐听来像是叹息一般,耳朵贴近还是听得不太真切,他一咬牙,胆大妄为的往里看。
只一眼,足够让他记住一辈子。
阴冷,狠毒,要将人挫骨扬灰的恨意……眼睛像被针蛰了,宝乐快速的缩回去,抚着胸大口呼吸。
太吓人了!
那双眼睛,那样的阿爸,是宝乐从来没有见过的。
阿爸跟人说着话,目光却是直冲门口,那样强烈的恨,是冲他来的,没有任何的怀疑。
他在外面,阿爸知道。
“小舅,你在干嘛?快点过来。”阳辉在他住的房间开了灯,回身却不见他人,扯着喉咙喊起来。
门里门外,眼眸再次对接,宝乐慌乱。
老人刚才的狠劲不复存在,只是一脸平和的望过来,空空的脸面上什么也没有,俨然看的只是一个陌生人。
宝乐再次愣神。
“爸,你在看什么?”
宝乐一惊。
爸?那个人就是大奎,小昱的父亲?
不由的,微微眯起眼睛……以前,他想像过小昱父亲的样子,好奇是什么样的人将小昱生得这般好,这般帅。
老人没说话,大奎便自己转身看,他动作的瞬间宝乐却紧张了,一缩头就跑了,转过身的大奎只是匆匆一瞥……单薄的背影仓促不安,像受惊的动物般,他微微勾起唇,笑。
“怎么样?”
“不错,有味道。”
“那就好……”
低头,老人微笑,心情愉悦。
宝乐昏沉沉的醒来,感觉身上异常的沉重,身上好热,热得他口干舌燥。隐约有说话的声音传进耳中,他静躺了几秒,眼皮没动,撑起上身摸索装在墙上的开关。
门“吱呀”开了,感觉有人走进来,宝乐力竭趴回床上,低声说道,“给我杯水……”
脚步在床边停了一下又离开了,不是粗鲁的大梅也不像是阳辉,宝乐掀开眼皮看了看昏暗的房间,昏头昏脑的没有多想。
喝了水,宝乐感觉舒服了很多,睡前他吃了一次药,可能是感冒药有嗜睡反应,才会让他有头昏脑胀的症状。
“谢谢。”
宝乐躺下去,舒服的吐了口气,准备阖眼再睡时,一个黑影扑过来,重重的压在他身上。
“你……”宝乐大惊。
满是焦烟味的手捂住宝乐的口鼻,另一只手掀开他衣服,喘息着在他身上乱摸乱亲。
恶寒瞬间爬满全身,压制在脑海深处的记忆被唤醒,宝乐拼了劲的踢打身上的人。
放开我,不要碰我,太恶心了,不能……
“老实点!”
低低喝斥,宝乐震惊。
大奎!
小昱的父亲!
全身的血液都涌上头顶,受到这种对待的宝乐感觉前所末有的污辱。
没错,就是污辱。
无论他跟小昱是哪种关系,大奎都不该这样对他。
疯了一样反抗,宝乐将所有的力气都用上了,双腿起初还能踢打,被大奎压住后他便动弹不动,游走在肌肤上的手让他起鸡皮疙瘩,恶心反胃,裤子被扯下的时候他更加愤怒羞恼,嘴里“唔唔”叫喊着,拼命挣动身体……
畜生,放开我!
大奎恼了,在他耳边低喝,“再动,我就掐死你。”
汗津津的手卡在脖子上,宝乐不敢动,胸脯起伏得很厉害,两只眼睛在黑暗中瞪得大大的。偷看他洗澡的人说不定也是大奎,宝乐不明白,大奎为什么要这样对他?难道,他就不怕大梅知道?
大奎耗了不少力气,宝乐虽然病后虚弱,好歹也是个男人,又要捂嘴又不准他动,必须是使上全身的力才行。折腾了一阵,欲火上来了,人还没有搞定,他窝火的同时也渐渐没了耐性。
“装什么,又不是第一回。”
宝乐怔然,不是第一回……什么意思?
见他安静了,大奎很满意,“这样才对嘛,让他们听到对大家都不好。”
既然知道就放开我……宝宝呶呶嘴,示意他放开手。
大奎没听,反而在他脸上亲了一口,“跟了我吧,我早就这么想了,要不是……算了,以前的事就不提了,以后我一定会好好对你。”
宝乐怀疑,大奎是不是脑子不正常。
“我发现啊,你挺有福的。”大奎喜滋滋的,“我打牌手气都不好,老输,可你在这里就不一样了,我一上牌桌就糊牌,正想怎么这么好手气,听小辉去喊我才知道是你来了,后面几把牌全是我赢,所以说……你就是我福星啊!”
宝乐出不了声,只能干瞪眼。
这事跟他有什么关系?
忽然,他想到……
大奎不是很怕大梅的么,为什么敢在自己家里做出这种事情?
隔壁,是阿爸的房间,这边的动静……他听不到吗?
“……大奎回来,……还愿意回去……就回吧。”
恍恍惚惚,宝乐似乎明白了什么,鼻子一酸,眼泪流出来。
阿爸,你好狠!
“春宵夜短,我不跟你磨迹了,先做了再说。”
大奎等不及了,手摸进宝乐的裤子里,在他臀部又搓又捏,喘息越来越重,激动的血液沸腾。这一刻他渴望了多久,只有天知道,地知道,还有……岳父知道。
他硬了,宝乐大惊失色,被折在胸前的两只手拼力挣脱,被捂住的口鼻发出“呜呜呜……”的求救。
大奎比他高壮太多,挣扎也是徒劳无功,宝乐静了一会,趁大奎弓身解裤子,松懈了下身的桎梏,宝乐深吸一口气,双腿奋力一踢,大奎“哎哟”一声摔下床,不给自己喘息的时间,慌张的宝乐爬到床尾,一不小心从床沿滚了下去。
残手撞在一个硬硬的物件上,疼得宝乐剁手的心都有了,一摸才发现竟然是一把火钳。他将火钳紧攥在手里,哆嗦着站起来,有了护身武器,他镇静的许多。
只是,心好疼,好绝望。
隔壁的阿爸,你良心呢?
天光太薄弱,什么都看不清楚,宝乐靠墙站稳,一边提裤子整衣服,一边惶然留心着大奎的动静,生怕他忽然扑过来。
“为什么要替他做这种事?”到了此刻,阿爸两个字他叫不出来。
大奎摔痛了,压低声音,恼怒的说,“我倒想问你,为什么要勾引小昱?他才十几岁,你这样做就是在毁他。”
勾引?
真是讽刺!宝乐忽然很想笑,“他跟你说我勾引了小昱,所以……你就要这样报复我?”
“你不就是要男人么,我可以满足你,以后你别再缠着小昱。”
宝乐笑了,眼泪流出来,他说,“我要男人,我只是要男人而已……他就是这样看我,十几年了,我在他眼里就是这么的差劲。”笑了一阵,他淡淡的又说,“对小昱,他倒是掏心掏肺了。”
用他毁灭,换小昱的救赎。
可悲。
可笑。
他没有毁小昱,为了小昱,他也可以掏心掏肺,甚至是掏命,可是他们都看不到,除了口口声声的谴责,看不到他半点好。
他只是爱了小昱而已,却因此被定了不可饶恕的罪,他真的只是想好好爱一个人,然后那个人也全身心的爱他待他,偏偏就是这么简单的愿望,也不能让他如愿。
只是爱啊,有那么难吗?
他笑得像是得了失心疯,大奎急了,“你别笑了,小心把前院的凶婆娘给招来了。”
“既然这么你怕她,何必这样做?小昱从小就得不到你们的照顾,不要告诉我你是为了儿子才要这样。”
“当然是,所有人都以为我不疼他,说我麻木无情,没有一个人明白我苦。”大奎激动起来,踢到凳子“吱”的响一声,他摸索着坐下,静了静接着说,“亲生儿子被丢开,十几年来见他次数一只手都数得过来,我不是冷血动物,我也难过,可是我有什么办法,大梅不准我去见他,还说我若是去看他就要杀了我,我想儿子,可我也怕死,那个凶狠的女人什么都做得出来。”
“为什么?小昱是她生的啊!”宝乐不明白,大梅并不是那么残忍的人,为什么他感受到的和听到的完全不一样呢?
“因为小昱是我儿子,她恨我,也恨我儿子,这些年来我跟她在一起简直生不如死……”
大梅恨大奎?
当初是她自己的选择,为什么要恨?
又是什么样的恨,让她抛弃了十月怀胎的亲骨肉?
小昱是大奎的儿子,难道小辉就不是了么?
为什么同样是儿子,在大梅心里的地位却是天差地别?
他小昱,竟然是被什么样的过往牵连,才会过着如同孤儿一般的生活……小昱受冷落的原由,呼之欲出。
宝乐屏息,已然忘了自己的处境。
“咳咳——”
隔壁忽然一阵急咳,一心想知道真相的宝乐和陷入痛苦回忆中的大奎都是一惊,大奎想起自己的目的,重新有了动作。猛然回神的宝乐忙把垂下的火钳又举了起来,“哢哢”夹动两下,警告正在靠近的人。
“别动,你要过来我……我会杀死你。”
大奎不动了,两人僵持着。
“小昱会恨你,如果你真的……他会恨死你,我发誓,他一定一定会恨你。”宝乐的声音在抖,握着火钳的手在抖,整个人都在抖,“我跟小昱,并不像你听说的那样,我没有勾引他……”他该怎么说,说他们是两情相悦?大奎会信吗?
“我儿子是要有大前途的,下半辈子我要靠他养活,你长着一张勾人的脸,就算你现在对他没有歪心思,以后也会败坏他名声。”
宝乐气得哆嗦,“你没有见过我,凭什么这样说我?我对小昱……我不是你们说的那种人。”
“很早我就见过你,比爸爸小昱都要早,那时候你就很好看,不过,现在更有味道……”大奎这样说,藏不住的兴奋语气。
比小昱他们都要早,那是……忽然,宝乐打了个寒颤。
“吱呀!”前院的开门声,夜里格外的尖锐刺耳,那是阳辉的房间,门页有些迟钝。
宝乐心跳加快。
阳辉睡意朦胧的喊,“妈,我要撒尿,妈——”
夜空寂,声音绕着屋子几个来回,大梅的鼾声才停了。
他们出了屋子,大梅的声音越来越清晰,宝乐紧张又欢喜,正要叫喊时大奎就往这边冲过来。
“不准出声……啊。”他威胁因为膝盖撞在床杆上和痛呼一起硬生生憋回肚子里。
宝乐怎么可能听他,扯着嗓子就喊,“救命……”
大奎顾不得其他,扑向宝乐,气急败坏的捂住他嘴,“妈的,你想死啊!”
比起被你污辱,我宁愿死!
慌乱中,火钳掉了,身体腾空的宝乐豁出来了,又踢又打,脚踢不到大奎便死命往墙上踹,声音越大他越来劲。
动静闹大了,大奎又急又怒,干脆也不捂着他了,手卡住他脖子,加大力气,恨声说道,“不知好歹的东西!”
宝乐难受的扯他手,两腿无力的乱蹬。
好难受,呼吸不了。
我会不会就这样死掉……
“咚!”门开了,大梅手里的手电筒直直射在他们脸上。
“你们在干什么?”
这是我听过的,最好听的河东狮吼……脱力的身体滑倒在地,宝乐闭上双眼,微微笑了。
大梅披着外衣,逢头垢脑站在灯下,“阳大奎,你老老实实交代,深更半夜,你在宝乐房里干什么?”
“……”大奎嘴巴紧抿,没看大梅一眼,只是定定的望着倒在地上,苍白虚弱却依然好看的男子。
大梅深吸口气,“行,阳大奎,你现在可以不出声,今晚这事你最好有个好由头,要不然,看老娘敢不敢阉了你。”
目光转过来,大奎看着大梅,看着他老婆,眼神深幽,除了汹涌的恨意再无其他。
第一次,大奎敢这么明目张胆的用这种眼神瞪她,大梅紧绷着脸,各种复杂的情绪都有。
她用脚踢踢宝乐,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你一五一十给我讲清楚。”
低低的喊了声姐姐,宝乐睁开眼睛站起来,满目哀伤的看了她一眼,然后才转向令他备受屈辱的男人,仅仅只是一眼,目光在那男人脸上停留的那一瞬,宝乐呆若木鸡。
怎么可能……不,不会的,怎么会这样……
他捂住嘴唇,震惊万分。
大奎也看着他,“还认得我吗?”
不,不会,不可能的,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宝乐捧着头,凄厉大叫,“不——”
070.真相
那张脸,长得并不难看,可以称得上英俊,然而就是这样的一张脸,在宝乐的眼里跟看到鬼没什么区别。
“你……”
头好疼,像是要裂开了一样,宝乐抱着脑袋,痛苦的哀嚎。
他天空,全都黑了,黑得见不到顶,嘴巴开开合合,一个声音都发不出来。
为什么?
问号穷出不穷,几乎快要把他脑袋挤破,宝乐死死盯着大奎,每一滴眼泪都在无声呐喊……
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我以为我恶梦过去了,原来这十几年来,我一直都跟恶梦同在,它从来没有离开过我。
“宝乐……”
“不——”宝乐厉声大喊,“不准你叫我名字,不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