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璃低低地从嗓子里叫了一声。
瞎娘娘咧开嘴角,将怀中的猫咪抱到眼前,“你也这么认为,对不对?”
这次玉璃没有做声。
瞎娘娘眼前漆黑一片,靠得再近,也看不见自己心爱的猫儿的表情。
心中隐隐生出一丝躁郁,垂下眼睛。
“我不需要一世真心,只一时就够了”,他轻轻捏着玉璃的前爪,“一时,便足够用了。”
瞎娘娘不知想到什么,笑了一下,有些高兴的样子。
“只消一时真心,我就能送小宝出宫,也带着你离开,再也不回来。”
他把玉璃托举起来,放在眼前,惨灰的瞳孔正对上一双剔透无暇的猫眼。
“要他一颗真心,便只有讨他的喜欢,对不对?”
玉璃低低叫了一声。
瞎娘娘认定它应了,高兴地把玉璃抱在怀中,手臂圈得紧紧的,仿佛抱着世上最珍贵的宝贝。
第二日傍晚,瞎娘娘换了身黛蓝衣裳,唤小宝一起去小王爷那里。
小宝正朝门上插艾叶,大声应了句。
又道:“我替鸟儿喂些吃食再走。”
瞎娘娘笑道:“未想你还如此上心。”
小宝苦着脸,“原先伺候玉璃就够我受的,现在还多两只鸟,偏偏还是皇帝赐的,养死了罪过就大了。”
瞎娘娘掩袖而笑,道:“是了。”
二人出了端灵轩,一路行至小王爷宫里。
瑞泽脖子上挂着网兜,兜里装着咸鸭蛋,桌上摆了十几道好菜,以及各色扎得异常精致的粽子。他瞅见瞎娘娘过来,立即显出人来疯本性,笑嘻嘻上前撒娇,扯着瞎娘娘的衣袖不肯撒手。
三人入了席,说了些话儿,便动筷子吃菜。
有宫人上前替小王爷剥粽子,瑞泽坚持要自己剥,瞎娘娘说好,拾起一颗粽子递到他手里。
御膳房的师傅手艺精湛,粽子包得小巧光滑,未用一根棉线,仅靠粽叶相插固定。瑞泽拆了半天拆不开,只得用后槽牙啃出一道缺口,把艾叶扒开。
小宝调侃:“剥得好,老鼠都这么吃粽子。”
瑞泽把咬开的粽子送到瞎娘娘手里,眼睛闪闪,讨好道:“吃这个。”
小宝一瞧,那粽子已被揉搓得不成形状,桌上全是剥落的饭粒,遂趁瑞泽不注意,将那只饱受摧残的粽子取走,换成自己新剥好的一只塞进瞎娘娘手里。
瞎娘娘同小王爷说说笑笑,一顿饭吃得很是热闹,不知不觉已到戌时。
瞎娘娘立起身,走到屋外透气。
天上挂着一轮明月,银辉遍地,枝叶在地上交叠出稀疏的影,风一吹,满地树影微微晃动。
近旁传来一个并不陌生的声音:“怎么出来了?”
瞎娘娘慢慢道:“吃了不少东西,出来走走。”
又道:“你怎么在这里?”
皇帝回答:“殿前宴席已经散了,我顺着小径闲逛,便走到这里来了。”
瞎娘娘一笑,在台阶上坐下。
皇帝道:“我有一件东西,想要送给你。”
“哦?”瞎娘娘抬起头,“什么东西。”
皇帝道:“我替你戴上吧。”
瞎娘娘点点头,安静地坐着。等到皇帝替他戴好,伸手一摸,是只玉簪。
“早就想送你,挑了上好的玉料运到京城,又花了不少时日雕刻打磨。”
瞎娘娘淡淡笑了下,笑容有些苦涩。
最终什么也未说,转身上了台阶,只给皇帝一个寂寥的背影。
第十五章
这日傍晚,小宝正给玉璃拌猫咪饭。
瞎娘娘从里屋出来,问:“咱们这里有酒吗。”
小宝想了想,回答:“端午那日祁将军派人送了酒来,主子问这个做什么?”
瞎娘娘抿了抿唇,眼睛盯着地面,“没什么,突然想喝两口罢了。”
小宝笑起来:“真稀奇,主子还不曾喝过酒哩。”
瞎娘娘面色微红,双手不自然地绞在一起。
小宝道:“主子等着,我这就去取。”
不多时抱着小巧的酒坛回来,放到桌上。
瞎娘娘摸索着触到酒坛,立即紧紧抱在怀里,转身就朝门外走。
小宝一愣:“主子要出去?”
瞎娘娘回头草草“嗯”了一声,加快脚步迈向院外。
小宝在后面喊:“主子要去哪,我喂完猫就过去!”
瞎娘娘匆匆道:“我想一个人喝酒,安安静静的,你别跟着。”
“主子路上小心……”小宝话还未说完,瞎娘娘就已经跨出院外,消失在夜幕中了。
皇帝正在御花园小酌,不经意瞧见一个身影由远及近而来。
不由略略惊讶:他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到这里来呢。
瞎娘娘抱着酒坛走到离皇帝不远的地方,摸索着想要找到记忆中的石桌石凳。
皇帝立起身,上前握住瞎娘娘的肩膀。
瞎娘娘被突如其来的温暖触感吓一跳,怀中的酒坛差点脱了手。
“怎么一个人到这里来,小宝也不跟着?”
“是我不让他跟着的”,瞎娘娘眼神闪烁一下,“我听小王爷说你常在这里喝酒,就想来找你一起喝。”
皇帝笑道:“瑞泽所言不假。”
瞎娘娘垂下头,“是我唐突,一个人自说自话地跑来……”
“哪里”,皇帝牵起瞎娘娘的手,将他带到桌边,“独酌没什么意思,两个人边喝边聊才有趣味。”
瞎娘娘给自己倒一杯酒,慢慢将杯子送到唇边,顿了顿,举袖一饮而尽。
金黄的酒液顺着喉咙直冲肠胃,又辛又辣,呛得他连连咳嗽,整张脸瞬间涨得通红,胸口剧烈地起伏。
皇帝放下酒杯,轻拍他的背,“怎么喝得这么猛?”
瞎娘娘边咳边道:“都说酒甘甜醇厚,怎么如此酸苦。”
皇帝笑道:“酒要慢慢品,尝出味道来,自然就不苦了。”
瞎娘娘摇头道:“我初次饮酒,不懂那些个讲究。”
皇帝道:“既然是初次,自然要选些性子温的。”命人送了米酒上来,斟了一杯,递给瞎娘娘。
瞎娘娘伸出舌尖,小心地轻触酒液,道:“这次好些。”
小小嘬了一口。
“如何?”
“的确有股子香气,可似乎并不甜。”
皇帝笑道:“不妨,慢慢来就是。”
瞎娘娘动动眉毛,神情有些倔强,“我才不要慢慢来,要喝就喝正经的酒,哪怕是烈酒,不愠不火喝着有什么意思。”
飞快夺过皇帝手边的酒壶,也不倒出来,对着嘴就喝。
皇帝打量他咕嘟咕嘟朝嘴里灌酒,晶莹的酒液顺着脖颈淌下,衬得皮肤刺目地苍白。
瞎娘娘抹了把嘴,斜着眉眼,挑衅般道:“怎么样?”
皇帝眯起眼,唇边满是笑意:“你今儿是怎么了,不似往常。”
瞎娘娘身上多了酒气,脸色被激得红扑扑,眼角微湿,“哪里不似往常,我本就这般性情,你认或不认,都由不得了……”摇晃着要站起来。
皇帝一把扶住他,“你醉了,我送你回去。”
瞎娘娘拽住皇帝衣襟,拼命摇头,“我不回去,没有意思。”
皇帝听着好笑,“依你所见,哪里才有意思?”
瞎娘娘酒气上涌,头晕得厉害,断断续续道:“你宫里,带我去瞧瞧……”
皇帝低低一笑,道:“好。”
又调侃:“身子软成这样,可怎么走?”
瞎娘娘拨了拨额前的碎发,挺身将胸口送上去,吐气般道:“你抱我去。”
皇帝脉脉含笑,大手揽住他腰间,用力一带,将瞎娘娘打横抱起,大步朝寝宫踏去。
寝宫内锦毯铺地,龙须垂幔,红烛高烧,耀眼生辉。瞎娘娘蜷在皇帝身体里,迷迷糊糊道:“有香气。”
皇帝细细打量他剔透的面庞,道:“熏炉里放了香。”
瞎娘娘闭着眼动动鼻子,“是龙涎香。”
皇帝朗声大笑:“真是什么都瞒不了你。”
瞎娘娘缓缓地睁开眼,融融烛火映在瞳孔中,好似眸光闪动,一字一句道:“的确,你是皇帝一事,也瞒不了我。”
皇帝一顿,却也不气恼,抿了抿唇,“我心知终有一日要告诉你,思量着该如何开口,未想被你先知道了。你,不会怪我吧?”
瞎娘娘唇边漾出一抹笑,眼中波光流转,道:“我怎会怪你。你待我好,这就够了。”
皇帝的目光深邃婉转,含笑道:“你这么想,是极好的。”
瞎娘娘从皇帝身上下来,褪去外衫,随手扔在地上,“方才未喝得尽兴,还有酒么?”
皇帝走过去扳起他的脸,面上蕴出深厚的笑意:“你若想要尽兴,何必用酒,这世上多得是让人快乐的法子……”
“哦?”瞎娘娘轻笑一声,“什么法子那么灵,说来与我听听。”
皇帝抱住瞎娘娘,手臂用力,将他牢牢圈在自己怀中,附在耳边低低道:“你可知宫里的妃子是如何侍寝的?”
瞎娘娘被搂得呼吸不畅,喘息般道:“不知,你倒是教教我。”
皇帝在瞎娘娘小巧的耳垂上一咬,唇转到面庞上四处亲吻。
瞎娘娘只觉得被一阵风拥起,脚瞬间离了地面,又被重重抛在床上。衣裳被扯得乱糟糟,脖颈间迎来湿热的霸道的噬咬,不由呻吟出声。
他眼睛看不见,对身体接触到的一切就很敏感。
身上的衣服被胡乱剥下,腿被强行抬起架在肩上,当那人的手指强行进入身后的穴口时,瞎娘娘忍不住惊呼出声:“啊!”
皇帝道:“怎么?”
瞎娘娘紧闭着眼,眉头微蹙:“疼。”
皇帝道:“我轻些。”
瞎娘娘摇头,咬牙道:“你只管进来,不用管我,我禁得住。”
皇帝欺身压下来,在他唇上吮吸,坚挺早已炙热一片,不由分说掰开瞎娘娘细白的大腿,俯身冲进去。
瞎娘娘立时双目圆睁,苍白的手指紧紧攥住身下被褥,几乎扭断指甲。身下剧烈的疼痛令他意识不清,呼吸困难,然而只死死咬住唇,不肯出声。
皇帝在他身上肆意驰骋,抽动急切且迅猛,坚挺一时间爆发出来,顾不得怜香惜玉,压着他狠狠做了几番。
瞎娘娘双目紧闭,牙关死死咬着,嘴唇因充血变得嫣红,后穴淋漓一片,隐约有血腥味传来。他松开被褥,双手抓住皇帝的腰身,口中断断续续道:“再用力一些,还不够……”
强烈的冲撞将他的话语扯得零碎一片,他勉力放软身子,由着皇帝作弄,身下的血腥气愈发浓重,迸发的鲜血沾在苍白的身体上,刺目地红。
瞎娘娘空睁着眼,似乎疼过了头,已经无知无觉。他咧开嘴,发出低低的喘息和呻吟,双腿死死缠住在自己身上律动的人。
橙黄的烛火在他惨灰的瞳孔中跳跃,他眼前闪过无数光影,回忆如骤雨一般降临,狠狠冲砸进脑海里,一瞬间难过地几乎窒息。身上的疼痛再甚,也不及心里万分之一的痛楚,他恨不能让血流得再汹涌一些,最好将他淹没了,这样才最干净,最安静。
他的意识越来越浅,越来越稀薄。
最终晕厥过去。
第十六章
瞎娘娘醒得极晚。
日头已经偏中了,才缓缓睁开眼。腰部酸得厉害,骨头仿佛折断一般,嘴唇也咬破了。
身下是新换的床褥,身体被清洗干净,上了药。
他被宫人这么伺候,竟然一点意识也没有。浑身的骨头都在叫嚣,身后的穴口疼得钻心,动一下都不行。
熏笼里燃着的香已经换成了清雅宜人的淡香,瞎娘娘闭起眼,有些自嘲地笑了一下。
昨夜不知怎的突然回忆起多年以前的一些事,也许身体的疼痛激出了深埋心底的痛苦,那疼痛来得过于猛烈,叫他只想把自己碾碎了,再也不要去回忆。
他躺在床上,胸前到处是青紫痕迹,手臂也抬不起来,眼底却无波无澜。
晌午时分皇帝回到寝宫,走到床前,对着瞎娘娘的唇亲吻一下,道:“醒了?”
瞎娘娘点点头,“皇上昨晚可还尽兴?”
皇帝道:“这个,自然。”
瞎娘娘垂下眼帘,“我可以回去了吗。”
皇帝皱眉,“回哪里去?”
“回端灵轩去。我睡在这里,难免惹人闲话,知道的人多了,对皇上也不好。”
皇帝挑眉:“谁敢说什么?”又俯身细语抚慰:“朕让你住在这里,你便安心住着,等会儿喊小宝过来陪你。”
瞎娘娘浅浅一笑,“谢过皇上了。”
皇帝缓缓摩挲瞎娘娘苍白细瘦的手指,“不要称我为皇上,叫我的名字,好不好?”
瞎娘娘垂了垂眼睛,“我不敢。”
皇帝捧起瞎娘娘的手,在掌心印下一吻,“我疼惜你,想你好好的,也想你待我与其他人不同,唤我的名字,瑞轩。”
他言辞恳切,眸光仿佛盛着一池深水,饱含默默期盼。一席话说得人心疼,瞎娘娘张了张口,慢慢地将字吐出:“瑞……轩。”
皇帝高兴地在他手心一亲,“好。”
瞎娘娘将眼睛垂得更深了,长长的睫毛盖住眼瞳,他想过千百种讨好的情话,现在却无言以对。
下午小宝过来服侍,初入皇帝的寝宫,很拘谨。
直到进了里屋,一眼瞧见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瞎娘娘,才急急奔到床边,眼眶一瞬便红了。
瞎娘娘勉强笑一下,“傻孩子,哭什么。”
小宝止不住泪,“主子没事就好,我担心了一夜呢。”
瞎娘娘微微笑着,一阵心酸。如今会替自己担心的,怕是只有这一个孩子了。
“你去叫热水来,我想洗身子。”
小宝擦擦眼睛,道:“主子不是洗过了么?”
瞎娘娘摇头,“那是别人洗的,我要自己洗,干净些。”
小宝点点头,起身叫水去了。
瞎娘娘睁着眼睛,头顶是一片明黄帷帐,长长的直垂到地上。他看不见,并无一丝欣喜或悲伤,只静静地躺着。
宫人搬了屏风和木桶进来,将一盆盆热水注入桶中,又送来毛巾和干净衣裳,置在架上。
瞎娘娘道:“你们出去吧。”
宫人们应了声,纷纷退下。
瞎娘娘对小宝道:“你扶我起来。”
小宝赶忙上前,小心地将他从床上抱起。怀中的躯体又瘦又轻,薄纱滑落下来,露出一身青白痕迹。
小宝一惊,道:“主子,这……”
瞎娘娘淡淡道:“不打紧,几日便散了。”
起身跨入浴桶内。
温热的水流一寸一寸漫上来,身下的伤口触了水,血气翻涌,水中渐渐有了嫣红痕迹。
瞎娘娘咬紧牙关,勉力抬起手臂,一下一下擦拭身子,额头被热浪熏出大颗汗珠。他仰起头,溺水般大口吸入空气,发梢湿淋淋的,眼前黑得厉害,身子仿佛被掏空了。
小宝从屏风后绕出,“我替主子洗吧。”
瞎娘娘将脸撇向暗处,“别看,脏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