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转危为安

雪影已经完全不知所措了，连手都不知该往哪儿放，想上前看看他额头上的伤势：能让他像这样捂住不放，想必是真的很疼了吧。只是伸出的手停在了半空，想起之前他对自己做过的事，又倔强地不愿搭理他。

这一切，当然都是被炎煜涵看在眼里的。所以说，一切事情皆是有两面性的吧。虽然脑袋是真的疼，但是心里却是美滋滋的，至少看到了他担心自己的样子。

虽然很想就保持这样的关系继续下去，可当务之急还有要事要办。

炎煜涵暂且收起了以往的散漫，拉起雪影无措的手，朝着湘灵的寝宫走去。

按照惯例，雪影是铁定会甩开他的手，不过一瞥到他脑门上的红印，也就由着他了，毕竟，被他这样牵着的感觉——也不错。

“你们是什么人？怎么进来的？”

这两人是天生没有单独相处的命。好不容易有了一丝难得的温馨氛围，偏偏半路遇到给湘灵送水果的宫女。

雪影一脸鄙视地瞪了炎煜涵一眼，掌中凝聚一团青光，刚要出手，却看到这家伙一个手刀，生生将那可怜的宫女给劈昏了。

之后，不等他的质问，反而转过头，满含鄙夷地冲他一笑：“一个小喽啰而已，至于大材小用，施展我教你的幻术吗？影，你这小、笨、蛋！”

不等雪影还嘴，炎煜涵牵出两人十指交扣的手，一双紧握着的拳，周身散发着隐隐可见的红光：“呐，幻术是这样用的。”低头在他手背上轻啄一下，“勿窥吾情。”

这个，雪影记得。施术者必须牵有另一人，方能成功。而效果，不用多说，当然是在别人面前如同隐形般来去自如。

只是，雪影不知道，这个幻术实施起来，还有一个先决条件，那就是——施术者与被牵引人之间，必须各自对对方心生情愫，放能见效……

就这样，二人一路畅通无阻地进入了湘灵的寝宫。

若不是他们亲眼所见，全然不会想到，在如此美丽的一张脸下，居然是那样一副蛇蝎心肠！

子琼的娘，也就是被湘灵带回宫中的尚书夫人，正毫无生气地昏睡在一张小床上。

说是床，其实也不然，因为这东西似乎该称为——钉板！成百上千的钉子被倒钉在木板上，透过窗缝间的阳光，隐隐还泛着银光，大白天的，也令人不禁感到阴森可怖。而昏迷中的尚书夫人，正浑然不知地躺在这些钉子尖儿上。

湘灵已屏退了左右，独自搬了椅子坐在钉板边上，看着这位“睡美人”。其实她也可谓是个尤物，若不是脸上带有岁月刻下的皱痕，定不会让人觉得她已为人母。

突然，“啪——”！毫无征兆地，湘灵猛地抬手扇了她一个耳光。白皙的脸颊上，瞬间印出五个清晰的指痕。

“哈哈哈——”湘灵却放肆地笑了起来，“婆婆，怎么不还手啊？以前你可不是这样的啊！若换做以前，我还没动手呢，只是稍微刻薄了你几句，你就已经气得暴跳如雷了，怎么现在却这么沉得住气呀？”

说话间，小心翼翼地牵起她钉板上的一只手，如同欣赏一件至宝般，仔细地观摩着：“哟，好漂亮的手呀。以前，你就是用她冲着我拍桌砸碗的吧？来啊，本公主今儿个心情好，准许你动手打我，来啊，你倒是来扇我啊！”

边吼着，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拔下自己头上的珠钗，对准了她的指尖，狠狠地扎了下去。

鲜血不断地从伤口中涌出。常言道，十指连心，若此时躺着的人是有感觉的，是否早已痛得撕心裂肺？

再看湘灵，早已丧心病狂，非但没有住手，反倒一次次不住地扎着。一只手指被扎得血肉模糊了，就换另一只。直至整个手掌都已被鲜血浸透，才意犹未尽地丢掉手中的凶器。

起身踱到窗边，从窗前的一个盆里拿起一块浸湿的布条，也不拧干，直接拎来继续坐下。接着，便用这布，将尚书夫人被血染红的手掌给包了起来。

“瞧瞧我，怎么这么糊涂，流这么多血，谁受得了？你可千万不能死啊，你若是死了，叫本公主拿什么来钓萧子琼这条大鱼？你死了，本公主该有多寂寞呀！”

因为知晓这女人十年前对梦狸实施的暴行，所以雪影并不同情她此刻的遭遇，只是他本性还是善良的，看到这种场面，难免还是感到满心不适。而见湘灵笨拙地替她包扎伤口之后，胃里翻江倒海的感觉也暂时得到了缓解。

“嘶嘶~”炎煜涵吸了吸鼻子，压着嗓子憋出了两个字，“盐水！”

“什么！”雪影着实被湘灵险恶的用心给吓到了，不自觉地挣开被炎煜涵牵着的手，双手捂住嘴，强忍着难以言喻的呕吐感。

只是这一举动，便破坏了炎煜涵施下的幻术。

来不及反身出门，便如愿看到了湘灵惊悚的目光。

“你……你们怎么会在这？”到底是见过大场面的公主，临危不乱，是最基本的。虽然内心有百般疑虑，和免不了的恐慌，却在一瞬的失神之后，立刻冷静地问出了重点。

“公主真是好兴致啊。”炎煜涵也不是省油的灯，既然她都“不怕鬼敲门”，他自然是坦然地面对她所做的“亏心事”。

“呵，怎么？你是来救她的？”看了看他的身周，除了雪影之外，并无他人，“萧子琼呢？这个不孝子，自己的娘还要别人来救。”

“公主误会了，我也不是来救这女人的，我是来——跟公主谈一笔买卖的。”

“买卖？哈哈哈——炎大哥，你似乎搞错了吧？这儿是皇宫，不是市场，我是公主，不是商人。你要跟我谈买卖？天大的笑话！”

“先不急，听我说完，再下定论也不迟。”

湘灵起身，踱到贵妃榻前，侧身躺下：“好，那，本公主洗耳恭听。”

“公主可愿意嫁给在下？”

“什么？”

“什么！”

前者是湘灵问的，而这后者，是雪影夹杂着惊讶的怒吼。

而引发这场小骚动的罪魁祸首——炎煜涵，并未有太大的情绪波动，只带着他一惯的笑容继续道：“公主未曾听明白吗？我是问，公主是否愿意舍萧子琼而取我炎煜涵？”

“愿意，当然愿意！”此话已到嘴边，几乎是呼之欲出。可湘灵却是狠狠地将它吞回了肚里，问出口的，俨然成了一句“为什么”。

炎煜涵并未直接正面回答她的问题。不客气地走到湘灵之前坐过的位置，也不理雪影即将喷射而出的怒火，一双眼带着无尽的挑逗看向湘灵。

“湘灵，你贵为公主，而我只是一届平民，你若想与我在一起，就算是除去了萧子琼，只怕，也是不合你们皇家的礼数和规矩吧。”

湘灵不语，眼前之人毕竟是自己爱了那么久，却又总是求之不得的男人，提出这样的话题，自己怎能不心动，却也清楚他说的是事实，若非如此，她早就开口求皇兄赐婚了，又岂会有他萧子琼的事。

“不过，恕我直言，此事并非没有转机，只是还要看公主的意下如何。”

似是看到了希望的曙光，湘灵忍住眼眶中不停打转的泪水，满怀期待地看向他。

炎煜涵抬了抬下巴，指了指身侧钉板上的人：“放了她。”

再也忍不住内心的怒火，湘灵一把抹去眼里的泪水，霍然起身，指着炎煜涵吼道：“说到底你还是为了救她！你把我当什么了？你所谓的买卖，竟是用娶我作条件，好替萧子琼救这个贱人！”

“嘘——”炎煜涵伸出右手食指，抵上自己的樱唇，“听我说完。就如我方才所言，我乃一届平民，又有什么资格娶公主你？你放了她，让萧子琼可以一心置身于赈灾一事中，待他功成归来，你皇兄定然对他大肆嘉奖，到时，若他趁机向皇上举荐我，说是我的功劳，再加上公主你的旁敲侧击，那么，我是否就可以有机会迎娶公主了呢？”

“真、真的吗？你、真的愿意娶我？”

炎煜涵起身，极尽笑意地走到湘灵身边，玉箫轻抬起她流泪的脸，另一只手温柔地拭去残留的泪痕。

“冰肌玉骨魂牵萦，盈盈如仙裙。淡妆多态流艳，初相见，娇无奈。乱花过，掩红泪。媚如昔。过往依稀，欲笑还颦，飞花入浩。有佳人如此，又怎会不想拥其入怀？”

“可是、可是你为何当初……”

“欲擒故纵，公主可懂我的意思？”

“炎大哥——”再精明狠毒的女人，一旦陷入情网，便犹如扑火的飞蛾。纵使已知结局是自我毁灭，却依旧抵不过那抹诱人的光亮。

“好了，不哭了。”

“好，我都听你的。只是……她的手怎么办？”

炎煜涵走回钉板旁，解开她被湘灵包住的手，一道红光闪过，血色消散，之前的伤口也全然不见，似方才的一切都未曾发生过一般。

湘灵吃惊地抓起尚书夫人的手，翻来覆去看了十几遍，还是不可置信地看向了炎煜涵。欲问其缘由，却被这家伙用手堵住了微张的口。

四目相对，满是柔情与暧昧。如此良辰美景，是否应该趁势继续发展下去？

“砰——”奈何一声破门而出的巨响，打断了两人短暂的温情。

第四十五章：初到湖州

雪影为自己的行为大惑不解。那家伙和别的女人亲热，自己心里为何如此堵得慌？

甩了甩头，强迫自己不去多想。闭上眼，深呼吸。

可为何脑海中闪现的，全是屋内二人不堪入目的镜头？

抬掌狠狠得劈断了身边的一棵树：“混蛋！该死的炎煜涵！变态，白痴，神经病！我讨厌你！”

虽说是压低着嗓子喊的，却还是被屋内耳尖的某人听到了。

“炎大哥？你笑什么？”

“啊？哦，没事。湘灵，现在她的伤已痊愈，派人送回尚书府吧。至于她为何会昏迷不醒，我想你应该能解决吧？”

湘灵不禁红了脸，嘟着嘴点了点头。

炎煜涵从怀里掏出一个红色的小瓶子：“这里面有一颗药丸，你让她和解药一起服下，之后她便会忘记自己中毒一事。”

“炎大哥，你真好！”

炎煜涵冷笑：“不过，你还得帮我一个忙。”

也不知过了多久，久到门外的雪影从刚开始的怒发冲冠，到之后的故作镇静，再到现在的杀气冲天，炎煜涵终于在湘灵恋恋不舍、含情脉脉的目光中，满面春风地出了门。

在雪影出手扇他之前，不由分说地抱起他原路返回。

只是这次，雪影并未像来时那样搂住他，虽然仍有着惧怕之心，却只是安静地窝在他怀里，无声无息。

炎煜涵岂会不知他此刻心里所想为何，却故意不挑明，待的，便是他忍不住质问自己的那一刻。

可他到底是低估了雪影的忍耐力，即便是一路憋着一肚子的气，他却还是未吐一个字。直到二人回到那间旧宅门前。

刚落地，雪影便迫不及待地从他怀中跳下，转身进屋前，还不忘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咬牙怒吼一声“无耻”。

之后，二人一前一后，一怒一喜地进了屋。

可是，这是个什么情况？

子琼和梦狸分别坐靠在屋子的两端。一个抱着自己的双腿，深深地埋着头，不语。另一个则在墙边盘腿而坐，伤心欲绝地看着对面那个安静的人儿。两人皆对他们的凯旋不闻不问。

感觉到气氛怪异，雪影暂时收起了心中莫名的怨气，急忙踱步来到梦狸身边，轻轻捧起他埋着的脑袋：“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虽然梦狸尽着自己最大的努力，强扯出了一抹笑颜，可雪影依旧可以清楚地看到他眼角的泪痕。

“萧子琼！你对他做了什么？”雪影站起身，对着对面的子琼怒目而视。

“小影。”梦狸拉着他的手站起身，“他什么都没做。你别这样。”瞥到门口炎煜涵犀利的眼神，梦狸尴尬地送开了手。

“怎么样，你们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尚书夫人她还好吗？”

至此，子琼总算是有了些反应。站起身，一声不吭地看着自己的大哥，虽未发一言，眼神里却极尽期待。

“放心吧，没事了。”雪影还没消除对子琼的敌意，话语间满是怒气。

“那我娘现在在哪？身体怎么样了？”

“哼！”想起刚才发生的事情，雪影又不禁生起了闷气，转过身不看任何人，“问你那好大哥去！”

炎煜涵本就是一副怡然自得的样子，见雪影这般模样，笑得更甚了。

“正如影所说，你娘没事了。公主已经将她送回府上，她的病也痊愈了。”

听到这样一个消息，子琼自然是满心欢喜。却又不免起疑：“太好了。……可是，大哥，公主她一心想置我于死地，为何竟会如此轻易地放过我娘？”

“这个……”

未等炎煜涵开口解释，雪影夹杂着嘲讽和冷笑的话音，适时响起：“哼，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只怕是美人更难过英雄关。自己梦寐以求的情郎亲自开口让她放人，岂有不应之理？”

再是迟钝的人，都能明显地感觉到这话中的酸味。也就是他炎煜涵，还能恶作剧般地对着子琼和梦狸二人，作出“怨妇”这口型。

亏得雪影没有看到，不然，指不定就该发生血案了……

不过子琼和梦狸还是没能忍住，到底还是发出了轻微的笑声，为着炎煜涵和雪影之间的感情，也为着子琼的娘成功脱险。

闻声回头，雪影大惑不解地看着一脸无辜的炎煜涵，还未来得及发问，这家伙便识趣地正色开口了：“既然事情解决了，我们在这休息一晚，明早尽快上路吧。”

见他刻意避开话茬，又因为还在气刚才发生的事，雪影也不理他，径自挨着梦狸靠墙坐下。奔波了一路，再加上几次受到惊吓，他也确实累了。不一会，便倒在梦狸肩头进入了梦乡。

没有人知道他梦见了什么，只是无奈地听了他一晚上的“我讨厌你”。

这一夜，过得极其漫长。其实也不对，不是夜漫长，而是他们都睡得特别沉、特别久。

当第二日醒来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而更令他们差异的，是周遭的环境，不是破旧的古宅，而是舒适的大床。

不用多想，一定是炎煜涵又趁着他们熟睡之际，将他们运来了这里。只是，这里究竟是哪儿？

“什么？湖州！”三人皆惊叫出声。湖州位于临安北面不远处，要治理临安一带的洪灾，这里确实是必经之地，也在皇上对于子琼的授命范围之内。

“可是，大哥。虽然之前也托您的福，享受过日行千里的待遇，可是这次，会不会太夸张了？”

“是啊。”炎煜涵重重地叹了口气，“确实远了点，所以你们才醒得特别晚啊。”

正说着，便听到了敲门声。

随着炎煜涵的一声“进来”，几名穿着朴素的青年男子，陆续将各式的菜肴送了进来。虽不是山珍海味，闻着这香味，却也算得上是美味佳肴。可见主人家也是花费了一番心思的。

“这……”众人傻眼，之前醒来的时候就觉得此处并非客栈，现在又有盛餐如此，不免更加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