琼梦深深情未冷 上——桜色泪痕
桜色泪痕  发于:2014年02月0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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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狸再也不忍看下去,俯下身抱紧了他,只一瞬,之后立刻反身跑回房,没说一个字,拉起雪影,头也不回地逃离了尚书府。

留下房内一脸错愕的子琼。

“你就这样让他走了?”懒洋洋的声音在门边响起。

“大哥。”

炎煜涵轻笑:“子琼啊,大哥给你说个故事。”

“大哥,对不起,我想我现在没心情听故事,改天好吗?”

炎煜涵不理他的婉拒,走到床边坐下,继续着他的话题:“深山里,有一种狐,通体雪白,自出生起,便不断吸天地之灵气、集日月之精华为自身所用,直至六百年之后,灵气在体内聚集,方能变幻成人形。此狐还有一个特点,就是——不止一条尾巴。且灵力越高,尾巴越多……”

第三十一章:可惜不是你

雪影被梦狸拖着,一路狂奔回竹林。

天是晴天,却不断有水滴,从前方打落到雪影的脸上。

沿着脸颊滑进嘴里,苦的。

是梦狸的泪。

有人说过,幸福的泪水是甜的。那么此刻的梦狸,一定是痛苦的。

梦狸扶住一棵竹,却依旧无法支撑住自己脱力的身体,直直地跌坐在了地上。

雪影想上前扶起他,却明白,此时的他,需要的并不是自己。或许自己能替他擦泪,却永远抚不平他心里的伤。

“小影……”

雪影不敢出声。

“小影,我可以离开他,只要他能幸福。可是,我却要眼睁睁地看着他身陷险境,自己又无能为力。”

雪影不解:“什么意思?”

“你知道吗?今天那汤,是湘灵给了我食材,我替她煲给子琼喝的。”

“什么?!”雪影恍然,“你的意思是,湘灵想要害死萧子琼?”

梦狸痛苦地闭上了眼,认命般地点了点头。

雪影蹲下身,一把扶住梦狸的肩:“你明明知道是她,可你为什么不说?”

“你要我怎么说?先不说我答应过湘灵,不把替她煲汤的事说出去。可就算我说了,会有人信吗?她是公主!更是子琼未过门的妻子!你要别人怎么相信,堂堂的一国公主,竟要下毒谋害自己未来的夫婿?”

梦狸含泪苦笑,“不信倒也罢了,若是他们真信了,你又想他们怎样?退婚吗?抗旨悔婚,只有死路一条。状告公主吗?官官相护,搞不好反落得个满门抄斩的下场。”

“小影。我真的别无选择啊……”

“那你为什么还要走。为什么不继续留在他身边保护他?”雪影的声音很低,低到几乎只有他自己才能听清。

“我不走行吗?纸永远包不住火。萧烬那天说的话,你也听到了,他应该已经知道了我们的身份。”

雪影想起临走前与萧烬的谈话,点了点头:“我想,他要是为了自己儿子着想,定是不会把这件事说出来的。你大可不必担心。”

“是,他现在不会说。可当他知道自己未来的儿媳妇,时时刻刻都在企图谋害自己的儿子后,难保他不会说出来。而最主要的,还是我。我没办法整天以梦狸的身份面对他,我与他之间有过太多的回忆,虽然我已换了名字、换了身份,但一只狐的习性是改不了的,时间一长,他总会发现一些蛛丝马迹,尤其……是心,我对他的心,迟早会出卖我。长痛不如短痛,不如早早地做个了断。反正他心中的小白,早在十年前就已经死了……”

同一时刻,子琼房内。

“大哥……”子琼用力拽着炎煜涵的肩膀,“你知道他们住在哪儿对不对?告诉我,我现在就要去找他。告诉我!大哥!”

炎煜涵依旧笑得云淡风轻,似是早有准备般,从怀里掏出一张去竹林小屋的线路图,塞进子琼的手里。

子琼激动地捧着那张薄如蝉翼的纸,手上竟觉得彷如有千斤重般,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大哥,你说梦狸他真的就是小白吗?”

炎煜涵起身:“我没这么说过。我只是告诉了你一些,你不曾知道的奇闻轶事罢了。”

说完,对着子琼回眸一笑,离开了。

子琼再不敢耽搁,迅速穿好衣服,骑了马,按着纸上的路线,朝着竹林的方向奔去。

而此刻在竹林里的梦狸,早已身心俱疲,在雪影的搀扶下,疲惫不堪地朝着屋内走去。

“小白!”伴随着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子琼终于到达了目的地。

梦狸没有回头,只轻轻地锤了锤自己的脑袋,笑得一脸苦涩:“小影,怎么办?我都产生幻听了。我居然听到小破孩在叫小白。”

雪影是清醒的,他知道这声呼唤并不是梦狸的幻听,不可置信地回过头,竟真的看到了一抹水蓝色的身影。

“小影,你怎么了?”发现雪影的异样,梦狸也不由自主地朝他目光所及的方向望去。

只瞥了一眼,紧接着,梦狸狠狠地扇了自己一个耳光。

这一举动,让在场的雪影和子琼同时惊呆了。子琼竟吓得停住了脚步,站在原地不敢动弹。

雪影呆了一秒之后,迅速捉住梦狸的手,愤怒地吼着:“你疯了!这是在干嘛?”

梦狸抬手指了指子琼呆站着的方向,尴尬地笑道:“小影,我没救了,不仅幻听,现在连幻觉都出现了。你看,就在那儿,我居然看到小破孩就站在那儿看着我。”

再也听不下去,子琼飞身上前,一把将梦狸拥入怀中。

而雪影,则悄悄地放开了手。

“小白——小白。不是幻觉,是真的,真的是我。是我啊,我是子琼!小白!我的小白!”

梦狸轻轻地推开他,仍不可置信地看了他好久,颤颤微微地伸出手,抚上了他的脸颊。在触及到那份熟悉的体温之后,再也遏制不住地狠狠抱住了他。

只是除了流泪,什么话都没有说。

“小白,你变了,变得好狠心。竟可以眼睁睁地看着我如此痛苦,都不告诉我你还活着。到底要让我伤心到何种程度,你才觉得满足?”

想说“对不起,我也好想你”,却如何都说不出口。自己苦苦挣扎了那么久,就是为了不让他发现自己的身份,难道要在此时功亏一篑吗?

不可以!

一把推开子琼,梦狸突然仰天长笑。

“哈哈哈——子琼,你这么大老远追来,竟还是错把我当成了你的小白是吗?看来你的记性还真是差呢。我再说一次,我姓寒,叫梦狸!”

“你闭嘴!”子琼厉声打断了他,“不要再跟我提这三个字。你用这个名字骗了我十年,还觉不够吗?我告诉你,在我萧子琼的世界里,你只有一个名字,一个身份。你叫小白,我萧子琼最爱的、也是唯一爱着的小白!”

“呵~真是可笑。看清楚,我是人,不是狐!不要把我和一个畜生相提并论!”

子琼愣了一秒,之后却被梦狸的话弄得气急反笑:“小白,还在气十年前娘亲骂你是畜生的话么?”

梦狸默。

雪影记得梦狸方才说过的话,清楚他此刻内心的煎熬。

“子琼少爷,请高抬贵手,放过我家公子。他确实不是您的小白。”

子琼侧过头看了他一眼,冷声道:“呵,不错啊,主仆二人联手上演一出骗局是吗?好,那我就再说清楚一点。大哥已经都告诉我了,你是由深山中的白狐变幻而来。怎么?这样你还要继续瞒下去吗?”

“什么!”梦狸和雪影同时惊呼出声。

竟会是他!天知道雪影此时有多想一拳揍死他!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

正不知道该如何辩驳,却发现子琼死盯着眼前的竹林不放。

那些红缎依旧在,甚至连颜色都未曾褪过,上面的字迹更是清晰可见。

子琼不可置信地看着一棵棵竹子上的红缎,上面写满了自己十年来的点点滴滴。最后,狠狠地扯下离自己最近的一条红缎,高举到梦狸面前。

“除了小白,谁还会这么关注我的一举一动!说啊!这下,我倒要看看你还想如何狡辩!”

雪影不语,此事已不是他有权插手的了。

梦狸呆愣了片刻,突然露出了一抹阴冷的笑容。

“呵~是吗?炎煜涵这么说的是么?好,那你看清楚了!”

一道银光闪过,刺得子琼睁不开眼。伸出手掌挡在面前,直至感觉到指缝间的光亮消失,子琼才慢慢放下手。

眼前的梦狸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只通体雪白的狐。

两条尾巴的狐。

子琼大惊,双手捂住了自己张大的嘴,边摇头,边含糊不清地喊着“不可能”。

梦狸一步步地朝他逼近,子琼一步步后退,直到抵在了一棵竹上,退无可退。

雪影已不忍再看下去,索性转过身捂住了耳朵。他也有血有肉,他也有心,不论他曾经多么希望梦狸能够离开子琼,却还是无法承受这样的场面。

将子琼逼至绝路之后,梦狸变回了人形,却未改脸上的冷笑:“怎么样,子琼?这回看清楚了吗?我是你的小白吗?”

子琼依旧不停地摇着头。

见他早已泪流满面,却始终不发出一点哭声,梦狸背过身不再看他:“炎大哥说得没错,我是只狐,可我确实不是你的小白。这下,你可以死心了吧?不要再对着一只妖狐纠缠不休了!慢走不送。”

说完,头也不回地进了屋。

屋门关上的一瞬间,子琼仰天长啸一声,飞身上马,紧按着腰间揣着的狐佩扬长而去。

而门内的梦狸……

蜷缩着身体蹲在门边,死咬着自己的胳膊,强忍着不让自己发出呜咽声。

殷红的鲜血,夹杂着苦涩的泪水,一滴滴滴落在地,渗进梦狸的心里。

雪影深深地吸一口气,转过身,欲回屋,却在见到那棵被扯掉红缎的竹之后,再也移不开眼。

竹身上,原先被红缎绑住的地方,深深地刻着三个火红的字:对不起。

第三十二章:迟了十年的原谅

雪影颤抖着手抚上竹身,指尖轻轻擦过那一笔笔清晰的刻痕。

侧目看了一眼相邻的一棵竹,雪影犹豫着解下了上面系着的另一条红缎。

再见到那三个熟悉的字眼时,雪影竟如发了疯般,不停地扯下一条又一条红缎。

竹身因着雪影的大力扯动,不断地扭动着身躯,竹叶摩擦间,发出“沙沙”的声响,一如不久前,那个人在此处对他发出的质问:“十年了,三千六百五十二条锦缎,你竟一条都未取下过吗?”

终于明白,为何当时说这话的他,眼神是那么得受伤。

三千六百五十二遍对不起!

十年来的每一天,他都坚持着,一笔笔刻画出自己内心的歉疚。

该如何想象那个场景?

日复一日,他亲眼看着昨天的红缎完好无损地停留在原地,之后却仍不死心地刻上那早已刻画过千百次的三个字,复又系上新的红缎。一天天,一年年,之后的每一个清晨或黄昏,都如此反复着。

每天满怀希望地来,失望地重复着前一天做过的事,最后满含期待地离开。

他就是这样,过了十年!

子琼一路沉默,带着马不停蹄的忧伤。

“如果你不是它,为什么要代替它回应我的感情?每一次与你的对视,都彷如深陷于万劫不复的紫色漩涡。你那些脱口而出的‘猜测’,无一不狠狠地揪住我的心窝。”

“只是我有什么资格怪你?我只恨我自己。从十年前开始便一直痛恨着自己。恨自己的无能,让小白一次次身陷险境。恨自己的懦弱,让小白离我而去。更恨自己的执着,就像现在,即使知道了你不是它,却依旧不愿相信。”

“原来我最怕的,不是小白的离去。而是要我亲口承认这个残酷的事实。”

飞速奔驰的白色骏马,与一道悠闲着漫步的红色身影擦身而过。

惊鸿一瞥,炎煜涵浑然不解子琼的此番举动。

自己臆想中的子琼,现在不是应该欣喜地带着他的小白回家么?为何此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子琼,却是这番表情?

虽大为不解,却在片刻愣神之后,慌乱地朝竹林里跑去。

再容不得自己有半点犹豫,因为他看到了子琼手里紧握着的红缎。

“影……你,都看到了么?”

待到竹林之际,炎煜涵看到了满地的落红,还有抱着竹身泣不成声的雪影。

“影。”轻声的呢喃,温柔的呼唤。

“你别过来!”

炎煜涵伸出的手僵在了半空中,几次三番想探向前,却还是收了回来。

雪影没有回头看他,一双颤抖的臂膀环绕着胸前的竹,满是泪的脸颊来回轻蹭着竹身上的刻痕。

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只觉喉头酸涩得厉害,张了张口,竟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炎煜涵只能选择继续沉默。

一度认为自己做了十年的傻子,却不料自己的心意终是没有白费。虽然耗费了十年时间,到最后,他终于还是看到了。

也曾想过千百种他见到这些“对不起”之后的反应,却独独漏了当前看到的这一种。

若从一开始便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自己断然不会刻下这些该死的字。

苦心坚持了十年,为的不是要看他“惟有泪千行”的脸。

“你是白痴吗?”雪影的肩依旧在颤抖,甚至连声音都是漂浮不定。

未起身,缓缓地回过头来,对上炎煜涵幽深的碧眸:“十年。你竟然……宁可让我恨了你十年,都不愿亲口对我说出这三个字吗?”

炎煜涵不语。心,在看到他满是泪痕的脸时,就已被撕得粉碎。

“混蛋!你的自尊就这么重要吗?”雪影此时已放开了竹,紧紧地抱住自己的双臂,脸深深地埋进了被泪水湿透的臂弯里。

试探着向前走了一步,雪影依旧只埋着头无声地抽泣,炎煜涵拧紧了眉。

缓缓地迈出第二步,雪影压抑不住地发出轻微的呜咽声,炎煜涵握紧了双拳。

艰难地踏出第三步后在他面前站定,雪影终于放声大哭,炎煜涵蹲下身将他紧搂进怀。

“混蛋。混蛋!为什么不说?为什么宁愿花上十年时间来编织一场怨念,也不愿亲自开口说一声对不起?”雪影完全失了理智,一双手握成了拳,一拳一拳,狠狠地砸在炎煜涵的胸口,一下一下,毫不留情。

“狐王的自尊和天生的骄傲,这些,对你来说,真的就那么重要吗?重要到让你十年来一直委屈自己守口如瓶?”手上的动作早已停下,只有十指,仍死死地拽住炎煜涵的衣角。

“这些,比我……还重要……吗?”再也说不出多一个字来,因为所有的话都被淹没在泪水里,也被堵截在了炎煜涵霸道而温暖的吻中。

从刚开始猛烈的抗拒,到最后乖顺的迎合。一个冗长的吻,融化了雪影冰雕似的心,再多的怨恨也都被化解了。不是因为那三千六百五十二遍对不起,而是因为吻过之后,炎煜涵在他耳边柔声道出的话语。

“影,如果可以,我只希望回到十年前,回到一切还都未曾发生的时候。我不会再将这三个可恶的字刻上千百遍。我宁可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就让你一直恨着我,至少这样,我就不用再看到你流泪的脸。”

雪影紧紧地回抱住他:“你这白痴、蠢货!不管是十年前,还是十年后,我都恨你!因为你永远都只想到你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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