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镇国将军也站出来响应，其他的大人也不好默不作声，纷纷站出来表示自己愿意捐款。一场寿宴就这样变成了慈善筹资会，到最后，也没人去评论两人的诗，倒是有心的年轻后辈将两首诗记了下来。

第十五章

太后寿宴发生的事情在京城沸沸扬扬地传了好几天，宴上四皇子的赋诗更是让年仅十一的他便荣登京城四公子的宝座，得到“玉箫公子”的美誉。慕皓云无奈之时，也因此让他想起一个词——舆论。要说引导舆论，报纸是个好东西，只是，他既没有资金也没有人手，不好办啊。

“殿下，展先生说你不用上课，你还真不去啊？”绿衣见他傻愣愣地坐在书桌前，不看书也不练字，不由纳闷。

慕皓云往后一倒，整个身子的重量全部交给椅背，望着木头房顶凉凉地说：“本殿手头紧，烦心。”

“哟，堂堂四皇子也会有没钱的时候？”绿衣看他苦闷地表情，忍不住调侃。

“唉，还真别说，真正到要用钱的时候，本殿下才发现自己几乎身无分文。本殿下去卖艺又有损皇家威仪，真真是穷苦人一个。”难道要搞融资，可是这种行为在这个时代会被当成乞丐的吧？同样有损皇家威仪啊，慕皓云头痛地揉揉太阳穴。

绿衣没料到他还有卖艺的想法，一下子被逗笑了：“若是殿下穷，这天下就全是穷人了。”

“怎么说？”他疑惑地看着绿衣，脑子里清点自己的财产，最多也就十几两银子的可调配资产。

绿衣一脸严肃：“太后会软禁爷爷的一个重要原因，是血玉箫代表的力量。她逼迫爷爷收成小王爷为徒，就是希望成小王爷能够继承血玉箫。”

“无影老人武功了得，岂是太后能够困住的？”慕皓云早就想问这个问题了。

“爷爷欠先皇一个人情，先皇临终前将这个人情过给了太后。”

慕皓云不语，先皇对太后可谓是情深义重，既然如此，太后酷爱权力，先皇何不立已故成王为帝？这里面莫不是有什么蹊跷？

“你将血玉箫给我，无影老人没意见？”

绿衣幸灾乐祸地笑了：“爷爷还说要亲自指导你呢。”

慕皓云被她的笑容吓了一跳，心想，无影老人不会是有什么怪癖吧？

“殿下要是好奇，为何不去一趟成王府？”

“不用你提醒，本殿这就动身。”

慕皓云换了件外衣，带上黎萧南就往成王府走去。还没走出学院就遇见了展临裘。

问过好后，两人谈了几句后，展临裘突然说：“四殿下锋芒太过。”

他不在意地笑了笑，感叹：“先生，这道理我明白，但我无心帝位，不必在意这些。士兵手中的盾，不被推出来，又怎么能保护拿盾的士兵？先生若想置身事外，当懂明哲保身。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

“殿下是在提醒我什么？”展临裘挑眉。

慕皓云看了他一眼，心想，一向不问政事的展临裘也开始有插手的打算了么？他平静地提醒道：“有人排队是为了买两个铜钱的馒头，有人排队是为了买两两银子的名画，若是先生想要排队，请一定想好自己要买什么，不要到了摊位前才发觉排错队，徒添烦恼。”

“若是不想在学院待了，我可以为你安排结业考试。”

慕皓云叹了口气：“如此便多谢先生了。我还待往成王府去一趟，便告辞了。”

“我与你一同去吧，看看那盾牌后面的士兵。”展临裘在可惜，不知可惜慕皓云的无心帝位，还是可惜慕皓云的欲进不得欲退不能。

他点了点头，和他并肩往成王府走。

两人沉默地走了一路，或许慕皓云觉得没什么，但是展临裘却倍感压力，他开口打破沉默：“听闻四殿下的箫曲天下难求，我无缘出席宴会还真是遗憾。”不仅是箫曲天下难求，四皇子的资质也是天下难求，这般年纪，这般平淡的心性竟能让年长他十几岁的自己倍感压力，实在不简单。

“不过是一首曲子罢了，先生若是喜欢，改日吹予听先生又有何不可？”慕皓云淡笑，对于箫，他一直是喜爱的，没有必要为了前世的记忆而放弃。

“如此殿下便欠我一曲了，”展临裘失笑，他还真没有一个行事如此随意的皇宫贵族。“若不是四殿下腰间挂着的皇家玉佩，我还真要以为你不是皇家之人。”

慕皓云腰间挂着一块白玉，上面的龙纹彰显他皇家子嗣的身份。玉佩做工精细，四条小龙飞舞的样子栩栩如生，他是十分喜欢的。“先生没有发现吗？先生与我说话多以你我相称。或许我真的没有皇家之人该有的威仪。”展临裘经他这么一提醒，正为自己言行失礼而懊悔，却听慕皓云毫无波澜的声音继续说：“不止是先生一人如此，无须在意。”

“若不是身在皇家，四殿下恐怕要出家了，”展临裘摇头笑道，“这四大皆空的态度真真切合了佛家弟子的要求。”

慕皓云弯起嘴角：“先生错了，我并非无欲无求。”

“哦？”还真是稀奇了，看起来这么无所求的人，居然也会有想要的东西？

“我想如同云在天上漂浮一样，在这片土地四处流浪，然后遇着一处好山好水，在那里建造一间小木屋，读书、垂钓、喝酒、睡觉，恣意地生活，不问朝夕，不问年月，偶尔发发疯，在山野中如同孩子一般奔跑。有一天，我骑着一头小驴子一路向前，直到穷途末路，牵着驴子慢慢地往回走，或许回到了小木屋，或许又去了别处，遇着一个喜欢的人，在那里又建了座小木屋，我和他一同看尽日出日落，在某天夜里，忽然耳边忽然响起从前听过的海涛声，我将他摇醒，和他结伴寻海，”慕皓云一向平淡的脸上流露出少有的向往。是的，这就是他想要的生活。

展临裘凝视他，眼里有震撼。听着慕皓云的描述，他有一瞬间想要不顾一切地去体验他话里的生活。他很快清醒过来，这样的生活太过自私，若真这么做，置天凤百姓于何地！

“四殿下想要的就是这个么？”展临裘的声音将他从幻梦中摇醒。

慕皓云苦笑：“人是矛盾的。先生想必是清楚的，方才我的描述，先生也很向往吧？可是，先生清醒过来了，你既想要恣意妄为，有想要建功立业。而我，也只是一个普通人。我想要改变眼前的天凤，我想要让天凤威震四海，我想要天凤永无战乱。若是天下苍生皆受着颠沛流离之苦，唯我一人潇洒自在，便也不可能自在到哪里去。”

“那殿下为何还说无心帝位？”展临裘严厉发问，眼前的人有成为皇帝的资质，又心系黎民，为何放弃继承帝位？

“先生，为帝者，心中要有大爱，我自问没有这个觉悟，因此愿为将相，即便如此，那也不会很久，”慕皓云恢复了无所求的样子，脸上一如既往挂着淡淡的笑容。

展临裘还待要说些什么，慕皓云率先出口：“先生，到了。帝位一世莫要再提，即便没有成王爷，也还有父皇。”

策反！他刚刚那番话若是被有心人听去了，那便是策反之罪了！展临裘醒悟过来，霎时冷汗涔涔。许是看出他的不安，慕皓云漠然道：“我与先生方才只是在谈梦想罢了。”

“不过若是先生心系天下，过后不若替我办一件事，”慕皓云见他安下心来，淡淡开口。

“何事？”

“容后再说吧，”慕皓云叹息。他想，或许办报纸的事情交给展临裘是个不错的选择。展临裘作为书院的先生，定是认识不少读书人，由他组织办报人力方面的事情定是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展临裘思考片刻，点头答应。他想，慕皓云心怀大志，定是不会让他干什么坏事。

慕皓云快步上前，让王府的门卫进去通报：“呆会委屈先生以侍卫的身份跟随了。书院的先生拜访难免有些奇怪。”

展临裘也是这么想，遂没有拒绝。

第十六章

展临裘很不喜慕皓驰。先不说他天资不如慕皓云，当是他傲慢无礼的态度就无法担当天下重任，他不明白慕皓云为什么会成为慕皓驰的盾。

“皓云，驰儿不懂事，你莫要与他计较，”温柔贤淑的成王妃尴尬地对慕皓云说。

慕皓云叹了一口气：“王妃，成小王爷不喜，这般待我已算是好的了。我此次前来，只是想要见一个人。”

“皓云想见谁？”成王妃疑惑，成王府里面有什么人是四皇子想见的。

“我听说，成小王爷的师父功夫了得，想恳请他指教一番，毕竟还有三个月就要夏试了，我的武功到现在都毫无进展，心里有些担忧。”

“难得四殿下如此用心，那我便让人将他找来，只是他愿不愿意就不是我能勉强的了，”成王妃说到后面有些为难。

“那皓云先谢过王妃了，”慕皓云愉悦地一笑。

“王妃，是谁想见老夫？”人未到而声先至，听那人的语气就知道他在成王府过得有多憋屈。也是，一向自由自在惯了的人，被太后一个人情缚在了成王府，憋屈也是正常的。

一个精瘦的老头挺直腰背跨过门槛，脸上的表情满是不乐意。似乎觉得有愧于他，成王妃对于他的无礼也不好说什么。

慕皓云在心里暗道，果然有个性！他摸了摸随身携带的血玉箫，轻轻地说：“是晚辈找前辈。”

老头看到他手上的血玉箫，仔仔细细地将他打量了个遍，最后满意地点了点头，脸色有所缓和：“你找老夫何事？”

“原本是有事，现下见着了，才发现你不是我要找的人，”一番话说得云淡风轻，气得老头直跳到他面前，夺走他手中的玉箫。

慕皓云看着空空如也的手，也不在意：“一物换一物，拿了我的玉箫，前辈可是答应指导我武功？”无影老人喜欢一物换一物，也正是因为他拿了先皇的血玉做成这血玉箫，才欠下了先皇一个人情，被太后困在此处。

“你耍诈？”老头气得吹胡子瞪眼。

慕皓云大大方方地点了个头：“兵不厌诈。若是我直接说明来意，前辈必会拒绝。”

成王妃佩服慕皓云的聪明，笑道：“无影师父便答应了吧。以四皇子的聪明才智，想必不会叨扰过久。”

“哼，”无影老人虽然气哼哼，但是心里却认可了这个奸诈的小子。不亏是血玉箫选中的主人。

“这箫我拿了也没用，还是还你罢了，至于指教，我另派一人指点你便是了，”无影老人将手中的血玉箫扔给他，慕皓云险险地接住。

“如此我明日给前辈带客满楼的百年陈酿作为回报可好？”慕皓云讨好地说。

“哼，”老人别过头不理他，心里早就乐开了花。这小子识相，知道他好酒，尤其是那客满楼的陈酿。想到那陈酿，他不自觉地咂咂嘴。

慕皓云见他气消，放心地站了起来：“成王妃，虽不是前辈亲自指点，但是前辈派的人，我也便放心了。我先行告辞，好去凑钱为前辈买那百年陈酿。”

成王妃也站了起来，轻笑着点头。他谢绝了成王妃的相送，带着展临裘就要离开的时候，无影老人忽然说了一句：“明天没有带陈酿过来，你就别想我给你派人。”

展临裘听得一阵错愕，慕皓云却好笑地保证，看来他刚刚最后一句话给无影老人带来不少阴影啊。

“殿下似乎很高兴？”虽然慕皓云的表情还是淡淡的，但展临裘可以感觉到他的喜悦。

“确实很高兴，”慕皓云颔首，嘴边的笑容加深，“许久没有见过那么洒脱的人了。”

“也只有这个时候，我才觉得你是个孩子，”展临裘看着笑容灿烂的某人。

慕皓云毫不吝啬地赠送他一个更为灿烂的笑容：“也只有在这个时候，我才觉得先生不是一个严肃的人。”

“公子，你看，”一个家丁模样的人指着慕皓云，双眼盯着那张笑容灿烂的脸垂涎欲滴。

李锦郎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原本无精打采的双眼忽然放光，雄赳赳气昂昂地带着一众家丁走了过去。

被人挡了路，看清楚是谁后，他瞬间收起了笑容：“你想干什么？”一想起前阵子被吃豆腐的事情，他就十分不爽。

李锦郎对于他收起笑容的行为感到很不悦，冷笑着想要去捏他的下巴，被慕皓云毫不留情地拍掉：“李公子，事不过三。”

说完就要走。李锦郎用眼神示意了一下身后的家丁，五个家丁就把他和展临裘围了起来。

慕皓云头痛地说：“李锦郎，你闲得蛋疼是不是？”话一出口让展临裘一个趔趄，这李锦郎好本事，居然能让四皇子说出这样的话。李锦郎也是一阵惊讶，他完全没有想到慕皓云会说出这种粗俗的话。

慕皓云意识到自己说了些什么，红着脸虚咳几声：“先生，你什么也没有听到。”说罢，心虚地看了展临裘一眼，他光辉的形象总算是彻底毁了。都怪前世那谁谁谁，总喜欢在他耳边说这句话，今天心情一好，也忘了控制自己，竟把那谁谁谁的口头禅脱口而出。

“你是谁？”李锦郎的目光落到了展临裘身上。慕皓云这么在意这人的想法，这个认知让他有些不悦。

慕皓云见他把注意力放在了展临裘身上，迅速在脑中演练了一边御敌计划，在李锦郎把注意力放回他身上的时候已经成功地撂倒了两个家丁。有了突破口，他拉着展临裘迅速逃跑，停下来的时候两个人都气喘吁吁。

“堂堂四皇子居然逃跑？”展临裘看着同样喘着粗气的慕皓云讽刺道。

慕皓云顺了顺气，一挥手，淡然道：“若不是先生这个累赘，我早就报了上次的仇了。今天先生比往日多话了许多。”

“四皇子也与往日不同，”展临裘顺了气，很快又恢复先生的样子，一派传道受业的正派样子。

慕皓云面无表情道：“我还是个孩子，孩子心性是自然的。”

“是啊，殿下还是个孩子，我差点忘记了。殿下以前一定过得很辛苦吧？”展临裘感慨。

慕皓云冷淡地看了他一眼：“先生那么爱操心，便早日成亲吧。”

对于他自己的事，他不愿多谈。展临裘也不在意，他本身也没有打算过于深究，只不过是一时感慨罢了。

慕皓云邀请展临裘到他学院里的小院子里坐坐，随后将办报的想法告诉了展临裘。

“你说的‘舆论’我明白，你想利用报纸替太后夺位？”展临裘警惕地看着他，眼里满是不赞同。

展临裘不是善于演戏的人，慕皓云不想多做解释，只是淡淡地说了句：“你若为天凤着想，便按我说的作罢。”

展临裘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低头考虑了许久，慕皓云安静地等他的回答，等到展临裘点头答应以后才松了一口气，和他一同讨论办报人员、报纸排版、征稿内容等相关事宜。两人一直谈到月上梢头才将所有

“四殿下考虑这件事情很久了吧，这么具体的方案，不是一时半会能够想出来的，”展临裘认真地看着他，心里满是佩服。

“先生，这些事交给你去办了，”慕皓云转移话题，希望展临裘不要在这个问题上过多的纠缠。办报这件事情，参杂了太多不属于这个时代的知识，他不想过多的谈论。他毫无形象地伸了个懒腰，闲散地说：“肚子饿了，先生要一起吃个饭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