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您身体……”莫裕达也知道慕皓云身体不好，若是同他们一起骑马赶路，恐怕会吃不消，遂担忧地开口。

“无事，若是因为我一人而耽误了行程，便是天大的罪过了，”说完又转过头对着司徒妍温柔地询问：“阿妍，你是跟我同骑，还是自个儿蹲马车？”

司徒妍冷嗤一声，拉过身边的一匹马，身手利落地上马：“本姑娘的骑术也不赖，再说了，我可是到大漠走过一遭，耐力比你好上百倍。”

“那倒是省了我不少麻烦”，慕皓云表情轻松地一笑。

只要慕皓云出现在他面前，郭奉先就一定会注意他的一举一动。对于司徒妍对慕皓云的影响，郭奉先有些以外，素来平平淡淡的四皇子，在司徒妍身边情绪竟然自然地展露。

慕皓云刻意忽略郭奉先探究的目光，却不代表司徒妍不在意，她戏谑地看了一眼郭奉先，这个人早晚都要被自己的聪明才智毁了。慕皓云只要一天不自由，他就不会毫无顾忌地在外人面前展示自己真实的一面，这个郭奉先以为自己看透了他么？她不屑地一笑，一夹马背率先往奔去。

慕皓云看她飞驰的背影，心中一阵畅快，双脚夹马背的同时说道：“众位也上马吧。”话音刚落，身下的黑马便快速地奔跑起来，尘土飞扬，迎面而来的清风吹起他披散的发丝，留给众人一个衣袂翻飞的背影。

身边的众人纷纷上马追赶。宋宇维不慌不忙地驱马前行，他知道，慕皓云也只是一时兴起，迟早会放慢速度。他瞥了一眼同样慢悠悠地骑马的新科状元，有些不屑。天凤推崇文武双学的官员，因此不论是文官还是武官，均是学习过骑术的。只是这新科状元似乎骑术不精啊。

余良志并不喜欢骑马，准确地说，他害怕骑马。他双手紧紧地握住马缰，生怕身下的畜生忽然发疯，把他从马背上甩下来。他原以为那个养尊处优、身体孱弱的四皇子会选择坐马车前往桓河一带，自己也好在马车里呆着。怎料这四皇子竟是不安生的，不坐马车也罢，还要策马奔腾！还好吏部侍郎同他一样慢慢地驱马前行，不然他的脸就丢大了。他完全没有意识到，两个人骑马的姿态有多大的不同，一个放松悠闲，如同闲庭漫步，一个浑身僵硬，如同奔赴刑场。

果然如宋宇维所料，慕皓云渐渐放慢了速度。他的身体经不起折腾，这一阵飞奔之后，胸口有些难受，不由懊悔，扯了扯缰绳放慢马匹的速度，捂着嘴低声咳嗽。兴许司徒妍发疯的劲儿也过去了，她停下来，策马走到他身侧，轻声询问。

“阿妍，没关系的，”慕皓云缓过气来，苦笑道，“太长时间没有这么玩了，一时适应不过来。”

司徒妍知道他是在安慰自己，也不揭穿他：“是啊，风直接灌进肺里的感觉真不好受。”

因为之前的狂奔与后面的人拉开了一段距离，两人骑在马背上慢悠悠地前进，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

“阿云，这次治水你有把握么？”司徒妍想起他此次出行的目的。她想，慕皓云看起来都不像是搞水利的人，让他去治水恐怕有困难。而她自己是肯定帮不上什么忙的了，她穿越前和穿越后一样，都是搞医学的，对这个领域以外的东西完全一窍不通。

慕皓云其实也在担心这个问题，虽说自己前世读了不少书，可是他掌握的紧紧只是理论方面的知识，要说到运用，还真是有点玄。再说，关于水利方面的知识，他根本就没有在意，除了三峡水库红红火火修建的时候自己看了几本这方面的书籍外就没有更深的接触了。

他叹了口气：“看运气吧。看过几本书，不知道有没有用。”

“不是吧，你以前是做什么的？”司徒妍惊奇地发问。就她了解，慕皓云是一个商人、报人、政客，这个范围已经够广了，现在知道他还看过水利的几本书，心觉这人的涉猎也太广了点吧。

“从前么？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只是要求对什么都要有所涉猎罢了。大学的时候也学过不少东西，但是都很泛，不像你在某一个点上挖得很深。”

见他不愿多谈，司徒妍也不勉强：“那也挺好，至少在这个时候挺有用。”过了一会儿，司徒妍幽幽地开口：“阿云，在那个世界，我叫夏锦妍。我已经有玉佩的消息了。”

慕皓云的手顿了顿，而后不在意地说：“夏锦妍啊，那个医学界的天才，明妍药业集团的下任董事长么？没想到有一天可以近距离接触呢，准备什么时候走？”

司徒妍没有回答他，而慕皓云也没有催促她回答，两个人不约而同地沉默下来，一个在回忆过去，一个在缅怀现在。慕皓云听她说过，她是因为祖传的玉佩才来到这里。他不清楚司徒妍以前经历过什么，但他十分清楚，身在一个大家族，尤其是名门望族，所经历的事情绝不会简单。

第三十七章

“治好你的病我就走。你身上的毒素太深太烈，我选的已经是最温和的方法了。你无论如何都不能放弃。我不在以后，你要好好照顾好自己，特别是自己的身体健康。这次毒解了以后，元气定会大伤，今后的身体虽是比现在强了些，却也比不上一般人的身体。你要好好调理……”

司徒妍的声音闷闷不乐，本来慕皓云是安静地听她絮絮叨叨，但见气氛越老越严重只好拍拍她的肩膀安慰道：“好了，我会照顾好自己。又不是今天走，这些话不用现在说。玉佩的事情需要帮忙吗？”

“我不想麻烦你，”司徒妍摇摇头，即便玉佩很难到手，她还是不想麻烦慕皓云，对方并不比她好多少。说起来，似乎他们两人的穿越还挺失败的。

慕皓云刚想说什么，一支箭突然破空而出，他听到空气中细微的声响，知道那支箭不是射向自己而是射向司徒妍，除了替她挡一箭，其余的方法已经来不及……他没有过多的犹豫，飞身坐到司徒妍的马背上，将她整个人圈在怀里。马因为身上忽然多了一个人受到惊吓，撒腿就跑，但慕皓云还是硬生生地受了一箭。在这之前，他朝后扔了一个暗器，随后有重物落地的声音。

司徒妍一开始疑惑慕皓云怎么忽然跑到她的马背上来了，在听到重物落地的声音，顿时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情。她赶紧转身察看，一支箭插在慕皓云的背上，幸好慕皓云挡箭的时候有注意调整姿势，要不然便性命不保了，不过因为马匹的忽然移位这一箭也要了他半条命了。

他硬撑着身子，手紧紧地攥着缰绳，试图控制失控的马匹，这马上一颠一颠的，让背后的伤更痛了，不由得闷哼一声。

“该死，”司徒妍咒骂一声，从他手上接过控制马匹的任务，因为顾及到身后慕皓云的伤势，不好强行让马匹停下来。

等到马停下来，慕皓云的后背已经湿透了，浅色的衣衫湿漉漉的，有血也有汗。司徒妍看着他后背上的一片狼藉，银牙一咬，伸手要将他背上的箭拔下来。只是当手一握上箭杆，她迟疑了，眼神凝重地看向慕皓云。

“拔吧，我撑得住，待会他们赶上就不好办了，”慕皓云勉强地一笑。

司徒妍用力握住箭杆，看见因为箭杆的轻微晃动，有鲜血从伤口处流出来，她咬着下唇，迅速地用力一拔。在剪头拔出时，慕皓云发出一声闷哼，司徒妍赶紧将手中的箭扔得远远的，把慕皓云扶到一颗树下靠着，想替她处理伤口。

慕皓云见她有些关心则乱，笑容柔和地安慰道：“还好不是倒钩，要不然就惨了。好了，阿妍，这次本是我连累了你，你不要内疚了。你从我包袱里拿一件同样颜色的外衣出来，替我换一换衣服。”还好因为浮云找李锦郎去了，包袱不得不由他自己背，要不然现在想找一件衣服瞒下自己受伤这件事情就难办了。

司徒妍也是明白人，她知道慕皓云受伤这件事不宜宣扬，为他拿来了衣服。帮他换衣服的同时，她也拿出上好的伤药替他简易地处理了一下伤口：“待会骑马不要太快了，注意不要扯开伤口，血小板偏低，血液本来就不容易凝结。接下来几天不要骑马了。”

“好，”慕皓云换好衣服后，脸色有些苍白，他在司徒妍的搀扶下小心翼翼地上了马，司徒妍将他换下的衣服扔在了远处，才走回来，也上了马。

完成这一系列动作后，慕皓云听到马蹄声，朝司徒妍点了点头：“他们跟上来了，我们也走吧。”

“嗯，”司徒妍虽然见过不少伤患，但却是头一次见到慕皓云受伤，心里难受，整个人都显得乖乖的。

慕皓云叹了口气，朝她说道：“阿妍，你不用太自责。这人本来就是冲着我来的，我所做的也只是让他如愿罢了。”然后，似乎想到什么，他的语调微微上扬：“在这个地方，你应该积累了不少实践经验了吧。怎么说这里的医术都不咋的，你到这来一趟，不会是你祖传的玉佩嫌你实战不足吧？”

司徒妍听他这么一说，挑了挑眉，惊奇地看向他：“阿云，你不会是在哄我吧？好冷的笑话！”

慕皓云僵了僵，心想，这丫头就算是内疚也是一如既往的犀利啊，难道他哄人的技术真的很烂？他瞥了一眼司徒妍，对方脸上一扫之前的懊恼，巧笑颜兮，才淡淡地说：“这不是成功了吗？”

率先跟上来的是郭奉先，他不着痕迹地观察周围的环境，作为兵部侍郎，怎么说也是上过战场的，对于血的味道是再敏感不过了。方才这里发生了流血事件啊，他勾着一双桃花眼看向慕皓云和司徒妍：“二位好兴致。”

司徒妍不想慕皓云太过操心，媚笑着接过话头：“这位大人，你同样好兴致，不小一会儿就赶上我们了，也不留我们一些时间说上些体己话。”

慕皓云并不喜欢这样的司徒妍，皱了皱眉头低斥：“阿妍。”

察觉出慕皓云的不悦，司徒妍收了脸上的媚笑，坐上慕皓云的马背，避开他的伤口小心抱着他的腰，头放在他的肩膀上：“大人未留我二人足够的时间，接下来我便只好与阿云同乘一骑了。”

慕皓云知道她是怕自己撑不下去，也便没有反对。而郭奉先则是满含深意地一笑。没有再说什么。一阵混乱的马蹄声由远及近，没一会，随行的人便到齐了。

“四殿下，这林子不好走，还是不要单独行动的好，”莫裕达还是第一次看到慕皓云的孩子心性，不忍心阻拦他策马奔腾，这追赶了一路，想起朝中危机重重，又觉得不妥，赶慕皓云第一句话就是劝告。看到慕皓云身后的司徒妍，又看了眼旁边无人骑乘的马，心下又是一番感慨，英雄难过美人关，自古红颜多祸水，今后得和四皇子多说说这事儿了。

司徒妍饶有兴趣地看着赶上来的一行人，看到跟在最后面的两人，调笑道：“宋大公子一如既往的稳重啊。”她认识宋宇晖，自然也认得沉稳的宋宇维。要说这个人冷，又不如邱易丰那股冻人的劲儿，要说这人温和，又老是板着一张棺材脸，有时她都要怀疑这人是不是面瘫了。

“阿妍，”慕皓云转头不赞同地看着她。宋宇维不是可以随便招惹的人。宋宇维虽然沉默寡言，但行事狠辣，不是好相与的人，要说杨启波向一条蛇，宋宇维就是那水中的鳄鱼，只要你掉进去他所在的水域，等待你的将是一池子的血水。

司徒妍撇撇嘴，慕皓云眼中的警告她看得一清二楚，只不过对于宋宇维这个人她一贯看不顺眼。

“好了，既然大家都到齐了，便出发吧，”莫裕达见慕皓云率先骑马走在前面，转头对后面歇息的人命令。

余良志这下不高兴了，他可是还没有从马背上下来踩踩他怀念已久的大地呢！他嘲讽道：“方才四殿下歇息了，我们可是刚刚才到一刻也尚未休息。”这话一说，也有不少人站出来表示自己还没有休息够。四皇子在朝中位置尴尬，他们也毫不忌惮。

莫裕达为难地看向慕皓云继续前行的背影，心想，这群随行的人也太部分尊卑了！他剑眉一耸，严厉地斥责：“殿下与你们同时出发，走的路程一样，你们这一路歇得还不够么！”

怎奈人家把他的话当耳边风，休息的继续休息。笑话，四皇子都没有发话，你一个老匹夫就更加没有说话权了。

余良志看了莫裕达一眼：“莫大人，殿下身边有美人相伴，自然是怎么都不觉着累。”众人似乎一下子找到了主心骨，纷纷应和。

郭奉先见那浅衣的人渐行渐远，又想起空气中的血气，不知道是谁的血。正打算发话，宋宇维竟是抢了话头，言辞冷漠：“一群乌合之众！”说完自个人骑着马往前走，步调依旧是不徐不缓，但速度却不慢。

难得的是，杨启波这个阴阳怪气的人也没有附和他人，骑了马走了。郭奉先原本想说些什么，这回也意兴阑珊，自顾自地驱马离开。莫裕达看着这一盘散沙的队伍，心里嗟叹，确实如宋侍郎，全是一群乌合之众！既然四皇子不管，他也自然没有那个义务去管，这么想，他也狠下心，策马跟上慕皓云。

第三十八章

慕皓云安静地坐在路边的茶摊喝茶，司徒妍撑着脑袋欣赏这眼前的美男，漫不经心地说：“你不担心？”

“我有什么需要担心的？”慕皓云因为之前失血过多，面色虽然有些苍白，却让整个人显得慵懒起来。司徒妍舔了舔嘴唇，就像是一直白色的波斯猫，懒懒地抬起眼睛看你一眼，又闭上眼睛睡觉去了。啧啧，多诱人啊。

她下意识地转头观察周围的人群，这个样子被人看到了可是大大的不好啊。看看那边那个汉子，光着膀子一看就是个粗鲁的江湖武夫，噢，不，说江湖武夫还抬举了他，要不是身边有把大刀，她真要以为这人是杀猪的屠户。这回那双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她家气质独特的小云云，恨不得将人抱在怀里。

果不其然，屠夫拿起他的大刀，大步走到他们这一桌，把大刀往桌上一砸，脆弱的木桌抖了几下，连带这慕皓云刚放下的茶杯也被震出不少茶水。司徒妍这回也放下手中的茶杯，摆出一副看戏的样子。

屠夫见弄出这么大的动静，人家小公子压根就不理他，怒气冲冲地打算说些什么，慕皓云却开口了。他有些不耐烦地对司徒妍说：“阿妍，你以为自己的处境能比我好多少？”

“哦？”司徒妍听他这么一说，灵动的眼睛又转了一圈，无辜地说，“只要你不倒下我就没事。”

屠夫一只大手重重用力地拍在桌上，引得整个茶摊的人都把目光放在了他们一桌。慕皓云不喜欢被人围观的感觉，他抬起头冷淡地说：“这位兄台，您有什么事吗？”

屠夫一直看到的只是他微微低垂的侧脸，这回看了他的正面，微微一愣，回过神来更是乐歪了，这货色要是能送到那人面前，这次的商谈铁定就成了。还有旁边坐着的小妞，他贪婪地看了一眼司徒妍，那人虽好男色，可是这女子娇媚动人，他可是喜欢得紧呢！

司徒妍见那人色迷迷地看着自己，有些厌恶地移开视线，她开始佩服慕皓云了，面对这样的眼神还能不愠不火地坐着。

“兄台要动手就尽快，不然就要后悔了，”他见屠夫的视线落在司徒妍身上，又看见周围有蠢蠢欲动的人，那人身上佩带着寻踪阁特有的玉佩，看到他要的消息也来了。

屠夫正要动手，一双筷子就飞过来重重地打在他肥壮的手上，马上红了一大片。司徒妍啧啧称奇：“阿云，这人皮糙肉造，我还以为这打下去没什么效果呢，却是红了一大片。”

“你又不是不知世界上最坚硬的东西是何物，有什么好惊奇的，”慕皓云从头到尾都是一副懒懒的样子，虽然诱惑，却也带着一股危险的气息，让人不敢轻易招惹，倒是这个屠夫傻不拉唧地跑上去，妄想拿下那两人。这下看到有人出手相助，原本想坐收渔利的人也收了这般心思，转头继续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