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烁你现在住在哪啊？”知道好友来了京城，不管怎麽样他都要敬一下地主之谊。

赵千竹对秦泱和沈烁都没什麽顾忌，懒洋洋地靠在了赵勋身上，张嘴吃著赵勋给他剥的花生米。

沈烁看著有些瞠目结舌，沈烁的性子他早知道，只是不曾见他这麽依赖一个人，而赵家主的名声他也早有听闻，他哥沈焯对这人很是推崇。却没想到商场上有著“鬼罗刹”之称的赵勋竟然又这麽温柔的一面。

“他住在王府。”秦泱代他说道。

“既然是住在王府，那我就不请你过来了，你有空来找我，我懒得出门就不去你那了。”所幸秦泱不是个小心眼的不然这话还真得罪人，沈烁想著之前秦泱说赵家主把赵千竹宠坏了，这话一点没错。就算他沈烁以前任意妄为也有一定的限度，要是他在大哥和爹面前这麽说话，回去还不给训斥一顿。“对了，你在京城待多久？”

这一次秦泱却没有代沈烁回答，等了许久赵千竹没见回应看著沈烁又问了一声。

“啊……”沈烁回神说道：“我也不大清楚，还没定呢，应该有一段时间。”

“这样我们就还有见面的机会了。”赵千竹说著升了个懒腰，以往在这个时候他就要睡了。“我困了。”

“那就回吧。”赵勋起身向他们告辞，沈烁和秦泱一起站了身，送那两人下了楼。

“我们也回家吧。”站在云烟楼的大门口秦泱如此说道，沈烁在这夜色中点了点头。“回……去了。”

第十八章

晚上回府後，秦泱照例睡在了沈烁的房间，两人半夜入睡为时已晚，所以什麽都没做，只是相拥而眠直至黎明。

第二天一早秦泱就进宫了，沈烁睡到日上三更在起来，用完早饭他寻思著昨天的事，想著自己对秦泱的感情，又想到赵千竹这人。

如果自己想逃，赵千竹应该会帮忙，依照昨日所见，秦泱虽然贵为王爷，但是对赵家主也有些顾忌，如果是这样让是不是可以到赵家寻求庇护？

“扑通扑通……”沈烁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一下接著一下，跳的很大声。他也许有可能会逃掉，他有机会离开秦泱，这样的认知让沈烁有些激动。

然而……他们从此後就再不能相见了？如果跑掉了再被抓回来，那时秦泱根本不可能再像这样这样对自己了，虽然说是强迫的，但那人的温柔却是真的，他说喜欢自己，沈烁相信那是真的，可是……

忽然间沈烁明白自己这样抗拒的原因到底是什麽，他并不恨秦泱，从来就不曾恨过。虽然是无视自己的意愿做了那样的事，可他为之愤怒和哀怨的是自己被压在身下这事。一直以来他流连花丛，在床底之间都是在主导地位的，他是男子自然不会甘心被欺压。

所以对於之前的事，说到底不仅仅是对秦泱无视自己心情的愤怒，更多的是自己被贯穿时的不甘，是尊严被剥夺的屈辱。所以才会在那一刻如此激愤。认为那个人把自己当成女子，认为那人把自己当成小倌！

那人在欢爱时一声声的，我喜欢你，让他战栗不已，是否真的能无视这样的心情，把对方的所作所为归结为侮辱……

现在想来如果那行为真是侮辱的话，实在太过可笑，身为当今皇上胞弟的景王爷，有才有貌有什麽必要来侮辱他这个小小的商人之子。

撇去这些原因，所能得出的结论是什麽。那麽显而易见的事，那一句句我喜欢你，如此明确的答复，却总是不相信，却总是在抗拒。

沈烁清楚的明白到自己这样不分青红皂白地否定，本质上和秦泱的强迫没有区别，他在强迫自己无视对方的感情，强迫自己单纯的去怨恨，而不想去看清，禁止自己去回应。从根本上来说他是自卑的！

自小和沈焯一起长大，大哥事事比他优秀，沈烁觉得无所谓，然而他真的这麽想吗？小时候不是没有攀比的心思，只是一次次被甩在了身後，久而久之便习惯了，只能让自己这麽想开。特别是在他万分喜爱的武学上，自己明明如此努力，却比不过大哥随意的修习。

当他听师傅说他资质平庸，大哥天赋异禀的时候，他的不甘和心酸只能往肚子里趟。既便那时候他年纪还小，既便他那麽任意妄为，可是在这件事上他莫名的觉得自己仅有的一点自尊不容许他在这上面哭闹。所以他专心的练武，觉得只要做自己喜欢的事，这样也是快乐的。

随後到书院，说是四公子，可是他不过是攀附了大哥的名声。

相比赵千竹和张盛，他没有本事没有声望，除了他大哥，又有两人压在了他上面，处处显示著他的无能。

人们说起四公子，会提及赵公子张公子沈大公子，而他这位沈二公子只是附带的沈大公子的弟弟。他事事不如人，如果不会和那些人混在一起，他根本就上不了那台面。谁真的知道他沈烁的名字，谁知道他是个什麽样的人。

秦泱的存在也许是他年少时最为快意的存在，没有任何附加的身份，只是两个孩童的快乐。现在想来他们两人都刻意在避免身份上的牵扯，所以他不知道於泱是秦泱，不知道那人到底是什麽身份，而自己的事也没有多说。

在沈烁知道秦泱王爷身份的时候，他心中是恐慌的，那种惧怕像是在他的心头开了洞，那样的疼痛是他不能忍受的，所以他选择无视，特意让自己装著不在意，盯著朋友那两个字，让自己能保持那种状态相处下去。告诉自己因为他们是朋友，他可以欺骗自己忍受这一切，把自己的自卑自傲埋在黄土之下。

然而秦泱的压迫，以爱恋为名的侵犯，把他内心深处最为惧怕的东西翻了出来。

“我喜欢你，所以才想和你上床！”最终得到了这样的答案，在喜悦席上心头的瞬间，不安同时显现。连自己都觉得无能的人，秦泱他为什麽会喜欢？

秦泱已经变了不再是多年前的那个孩童，而自己也早变得不同，当时很多朦胧的感知，现在都变得清楚。什麽是不能做的，什麽是可以做的，自己是什麽样的身份，是什麽样的存在，他在给自己所画的那个圈子里任意行事，当触及未知之事时，他便要缩回自己的壳中，不管怎麽样都要先保护好自己。

所以当初对於张易云毒打自己一事，他最後选择放弃报复，表面上是为了怕给秦泱再添麻烦，其实说到底是为了自己吧。虽然会怨恨张易云，虽然想著回去自己要怎麽报复，然而那样的心态却只是发泄的一部分，是否真的会要求大哥和赵千竹帮自己找出那个张易云报那鞭打之仇？如果没有秦泱的插手，最後大概不了了之吧。

张易云的势力在他的能力范围之外，给大哥他们惹这麽大麻烦的事他是不会做的，以前虽然他常被爹念叨，但他所作所为都是小事，知道那些不会给沈府造成什麽大的负担，所以他才玩的那麽欢乐。

不想再欺骗自己，在秦泱说喜欢的时候自己的心情，如果说一开始只是不相信和震惊，最後一次次的拥抱，再那一声声的我喜欢你中，如果说他没有心动那是假的。

秦泱对沈烁来说一直是个特殊的存在，小时候下了很大的决心去亲吻了那人，用了全部的勇气对那人说想要一直在一起，并不会因为对方的性别不同就改变了心意。那时候喜欢的心情如此的简单，如此的真诚。

所以即便最後把那份喜欢定为了朋友的感情，却一直把他放在最重要的位置。

曾有过很多个念头想去找他，而随著他渐渐长大，这样的念头慢慢淡去，并不是说对那人的感情淡了，而是因为那人太过重要反而不愿意去找他。

长大以後变得世俗的自己，窥见内心深处自卑的自己，已经没办法在保持那样的美好，所以想让那些成为自己最珍贵的回忆。

真的没有想过会再次遇见他，在那样的境况下再次遇见了秦泱，儿时最美的梦，心中那位最重要的友人。

相逢後的初遇，已经让长大成人的沈烁嗅到了不同。他从身旁的各种事态推测出了秦泱身份的不同凡响，他让自己刻意忽略，他想做回小时候那个不会多想的沈烁。儿时的自己是不会去在意朋友的身份的，可是现在的他却不自觉的去思量。

秦泱王爷的身份狠狠的压在了沈烁的身上，原本以为最亲密的朋友，居然是最顶端的存在。他卑微的心态被狠狠地踩在了最底层，他忽然间觉得与对方结为友人的自己像个傻瓜。他沈烁何德何能居然能高攀这样的友人！

沈烁觉得有这种心态的自己像个傻瓜，他虽然知道这世上不如自己的人也有不少，可是那种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尴尬境地，更让他痛苦。

他的自信不会从比自己弱小和贫穷的百姓那获得，而他的自卑却在身旁无数人的对比下显现出来。

特别是他在被秦泱压迫时，府中所有人的态度，无时无刻不在告诉他，那人身为王爷的无上权力。他所有的挣扎和反抗都如同以卵击石，是那麽的渺小和脆弱。

他曾经想过如果是他大哥沈焯，在这样的境地会怎麽样。他大哥一定会想到法子，虽然不知道是什麽样的，但他一定可以解决，沈烁这麽深信著。

所以在秦泱给他的打击中，沈焯以往卓越的能力在无形又给了他一击。

同样只是一介商人之子的大哥，为什麽他处在自己的境地可以摆脱，而自己却不能，在权力的面前他无能为力，在那些聪明人面前他也完全比不了。

沈烁如此想著，便陷入了自我厌恶的循环。

很多认识他的人说他是纨！子弟，可是谁知道真正痛恨纨！子弟的那个人却是他自己。

他对自己的放逐，是懦弱的表现。

他曾想过自己存在的意义，他想知道有什麽是他沈烁可以为之自豪的东西。能让自己真正敬佩的，不是他人眼中自己俊美的外貌，不是沈家殷实的家境，什麽是他沈烁特有的可以炫耀的存在？

沈烁没有答案，所以他更加的沈沦。

而现在这样的自己却有人说喜欢呢，他可以相信那喜欢的心情，可是他并不认为那会长久，正如那人身份给出的不确定，正如自己这样无能的纨！子弟不被人喜欢的常态。

想到此处，沈烁露出一丝苦笑。既然是这样他何必要逃呢，不管秦泱的喜欢有多久，至少自己也是喜欢对方的。这样的两情相悦的机会能持续多久，为何不乘著这样的机会贪图享乐一番，逃避痛苦无法勇敢面对事实的自己才是沈烁的本质，所以遇见被那人所喜欢的情形为何要逃呢？

就算最後被舍弃，最後被打回原形，也不过是一个纨！子弟的沈二公子，已经做了最坏打算的自己还有什麽不能做的呢。

所以，沈烁对自己说留下吧，直到那个人厌倦自己。本就什麽都不能的自己，至少可以得到一段时间的快乐，就如多年以前两个孩子的交往。

第十九章

秦泱怎麽也没有想到，自己只是出去了一下，回来却感受到了不一样的沈烁。

“你……”看著站在栏杆边的沈烁，秦泱有些不确定。“想好了。”

“嗯。”沈烁看著池塘里游弋的锦鲤，然後抬头露出一个灿烂的微笑。“我……想先留下。”

秦泱有些不敢置信，他一把拉住沈烁的手。沈烁笑而不语，但他感觉到了牵著他双手的人在激动的颤抖。沈烁觉得有些伤感，却又在心里对自己说这不算什麽，他的感情再深又能怎样呢，有些东西他们跨不过去，到头来还是枉然。

秦泱把沈烁抱入怀，有些迟疑地问道：“你有什麽想要的吗？”

沈烁的笑容微微僵了一下，只是他被秦泱抱在怀里，所以对方并没有发现不妥。“……没有什麽。”

听见沈烁这麽说，秦泱才拉回一些理智，刚才因为对方的回应确实让他乐晕了，所以他情不自禁的想把一切都给他，只要那人能觉得快乐，可是仅仅只是这一瞬间他就能够明确的感受到沈烁虽然有了回应，但是他们之间有些东西还是没有解开。

秦泱想说什麽，最後还是没再说话，既然有了一个相对光明的开始，他相信他们之间会越来越好的，他会对沈烁很好。

入夜後，秦泱褪下沈烁的衣裤，第一次看这那人在自己身下迎合，这样的欢愉是任何金钱官职都换不来的。他一直以来所想要的心甘情愿，即便知道这里面掺杂著一些其他的东西，他依旧沈迷於其中。

彼此纠缠著交合，直达最深处的探索，让这次的欢爱变得无上激情，誓死缠绵，即便生命在这一刻消亡也想紧紧的抱住眼前这人。

沈烁从没想到自己会是像女子一般叫喊著想要，想要更多更加的深入。

抛弃那些束缚，只对著眼前这人，说著喜欢的秦泱，原本一直抗拒的所在，拨开迷雾才发现原来回应他的心情是如此的简单，因为他也喜欢，不曾想过的心情并不代表不存在，然而就是因为太在乎了，等他明白过来才发现他们之间隔著太多的东西。

两人的占有和发泄到了後半夜才安静下来，等沈烁醒来的时候发现秦泱这一次没有离开。

他们赤裸著身子相拥，在曙光渐起时还能面对面的同床共枕。

看著眼前这张熟悉的俊脸，沈烁不断的唾弃自己，为什麽自己如此的懦弱，为什麽不能选择相信他们可以永远这麽幸福的在一起呢。

可他终究骗不了自己，有些东西他太过在乎，无法舍弃手中的便难以抓住想要的。

秦泱醒後，他们在床上腻了一会儿，起床梳洗好，在吃早餐的时候秦泱向沈烁问起了他大哥沈焯。

“我哥？”沈烁不明白远在喻州的沈焯怎麽会和朝廷扯上关系。

秦泱顿了一下最後还是把事情对沈烁说了，“先前我帮皇上彻查庆王叛乱的余党，发现他们想对沈焯下手。”

“我哥！他怎麽会和乱党有什麽关系？”沈烁觉得莫名其妙，不管怎麽样大哥他都不会做这种事的。

“我曾看过那些人的口供，沈焯似乎在无意间知道了一些他们谋划的秘密，所以他们急著要杀人灭口。”至於那些人密谋的事件秦泱现在已经查了个大概，所以才问一下沈烁是不是真会有什麽关系。

“杀人灭口？”沈烁有些急了，他猛然间想到当初在小倌馆，他似乎有听到几个神秘人提起庆王和皇上，难道他们其实想杀人灭口的是自己？可是……怎麽会变成大哥？沈烁想著恍然大悟，他记得自己跑到了大厅遇见了他爹的故交，未免他爹知道自己跑到小倌馆来，他对那位师伯谎称是大公子沈焯！想必那时候那些人在暗中跟著自己的，所以最後那帮人下令後派出的人去杀的是他大哥？！

“那我大哥……”如果因为这乌龙事让他大哥出什麽事的话，沈烁根本不敢细想。当初他曾想过把神秘人之事告诉秦泱的，只是後来发生了那样的事，他根本已经没心思想起这事了。

“应该没事，那些人我们已经控制起来了，他们暗中招募的杀手也已经全部抓起来了。”秦泱让他放心。

“你能保证，不会有事吗？”沈烁发急。

“我保证会没事的。”秦泱安抚道，沈焯这人他自小就在沈烁口中听闻，在沈烁的眼中他大哥是万能无敌的，做什麽都是最好的，沈烁还常说要介绍他们认识。秦泱想不管那沈焯是不是真的如此有才能，自己肯定和他不对盘，能在沈烁的心目中占这麽重要的位置，即便是他亲哥，他还是觉得有些嫉妒。

秦泱想著就把沈烁抱入了怀，“不会有事的。”这个人是他的，只属於他。

虽然得了秦泱的保证，可沈烁还是不大放心，原本他想让王爷帮忙派人去保护他哥，後来想了想还是没再提这个要求。

毕竟秦泱已经向他保证没事了，他强行要求是对那人的不信任，何况就算秦泱真派了人去，又要怎麽对他哥说明自己和秦泱的关系，最後反而招人怀疑。所以沈烁再三考虑，跑到了赵府，找赵千竹帮忙。